結尾了，用這首歌祝福我故事裏的Joe和Annie：

愛Sting的嗓音！

（十三）最後一篇

Christine和我看過一個電影，男女主角之間有段對話：

”I’m just looking out for you.”

“I can handle myself.”

“I know you can. That’s what I like about you.”

Christine拍著大腿說：“Annie和Joe之間就是這個意思！”

Joe告訴過Annie：”你把自己和女兒的生活安排得那麽井井有條，我知道你並不需要一個照顧你的人。所以，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我覺得非常感激也非常幸運，因為我知道如果沒有我，你也能過得很好。“

Christine說他們兩個彼此看得上，能持續交往的根本原因，其實就是誰也沒想給自己找一棵救命稻草，誰也沒為了對方失去自我。同時，兩個人在彼此的影響下都變成了讓自己更滿意的人。他們給對方充分的尊重，也都為這段relationship感到慶幸。Joe曾經真誠地對Annie說：”I will never take you for granted.” Annie被taken for grated這麽多年，所以這句話對她來說有太多意義。

他們兩個人約會內容豐富，吃飯大概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項。Annie說Joe讓她有機會感受和了解她到美國以來從未進入過的領域。在北京的時候，Annie總會去北京音樂廳聽音樂會，去人藝看話劇，去參觀各種展覽。到了美國以後，這些好像都自然而然被忽略了。跟Joe在一起，Annie重新回歸古典音樂會，小劇場演出，博物館，美術館。Annie說都忘了自己生活中原來缺了這麽多。Joe也會開著他的homemade car轟隆轟隆地去接Annie兜風。他還讓Annie開他的Corvette過過手動擋的癮。兩個人都非常享受有彼此陪伴的日子。

約會次數越來越多，頻率也從一周一次變成兩周三次。很顯然，兩個人都希望繼續相處下去。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社會關係。有時候，兩個人的問題會變成一大堆人的問題，家人，親戚，朋友... 於是兩個人的關係就會變得複雜。你想真正跟一個人相處，那麽必須跟TA周圍的所有人相處。當對方把你介紹給自己身邊其他人的時候，意味著TA希望你真正走進他的生活。

Annie和Joe在約會半年之後，開始把彼此介紹給自己的家人和朋友。Annie最先見了Joe的大學同學，那是一個十來個人的聚會。對Annie來說，這是頭一次參加一個私人聚會，而自己是唯一一個外國人。不過她非常希望看到Joe如何跟他的朋友們互動，打算暗地裏仔細觀察。

Annie對這次聚會的描述，讓我一下子回憶起Joe介紹我參加我們公司同事聚會的情景。Joe當時那麽照顧我，製造機會讓我參與大家的談話，我至今都對他感激不盡。後來在工作中，我也盡力學Joe的樣子照顧新來的同事。雖然我本身是外國人，不可能做到像Joe那麽自如，但大家也都看到了我的努力，他們對我也非常尊重和感謝。其實這些都多虧Joe給我做榜樣。這是題外話了。

Joe總是引導大家談話的那個人，他希望每個人都有機會參與。Annie第一次見這些人，所以Annie就是他這次的重點保護對象。Annie看到他對自己和其他人的照顧，知道他心裏有別人，絕對不是個narcissist。這一點讓Annie非常欣慰，因為她的ex就是絕對以自我為中心的人，Annie實在不想再跟這樣的人相處了。

在這之後，Joe又把Annie引見給自己其他比較要好的朋友。那陣子我一直在外州工作很少回來，然後又回北京照顧我老爸，Joe說看我忙得四腳朝天，沒好意思打擾我。不過，Joe的其他朋友基本都見過Annie了。Joe告訴我，他們都喜歡Annie。我心說那是，再好的朋友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隨便插嘴。不過Annie確實得體大方，我們全家也都真心喜歡她。

Joe還把Annie帶回家，見了他媽媽和弟弟。後來Annie總是被邀請參加他們的家庭聚餐。Annie說大部分時間她都推辭了，媽媽跟兒子們好容易見個麵，難道還要讓他們照顧她這個外人。她說除了過節，她盡量讓Joe單獨跟他媽媽和弟弟相聚。Joe的媽媽一直想要個女兒，願望沒實現。後來就退而求其次，盼著有個兒媳婦，可以陪她聊些兒子們不喜歡聊的話題。結果這兩個兒子都不給力，害得老太太悲觀地覺得自己有生之年不可能有這個機會了。Annie的出現給了老人家一絲希望，到底能不能如願就不太好說了。

有一次Joe約Annie一起去外地看他的一個朋友，也是他在第一家公司工作時的上司。他計劃在朋友家住兩晚。Joe知道Annie的父母正在Annie這裏探親小住，所以Annie的女兒Leanne有姥姥姥爺照顧。

這時候Annie的父母已經知道Annie在跟Joe約會。Annie跟他們介紹了Joe的為人，讓父母放心，自己約會的是個正派人。Annie也跟Leanne坦誠談過一次，她告訴孩子自己在約會，問女兒有什麽想法。Leanne聳聳肩，說希望媽媽開心，她自己無所謂。Annie感謝女兒的理解。同時她也讓Leanne明白，她永遠是媽媽生命裏最重要的部分。

Joe對Annie說：“在我們出發之前，我覺得應該去拜訪一下你的父母。我要把他們的女兒帶走三天，總得讓他們親眼看到我這個人。我還會把我的駕駛證複印了，再寫下來我的車牌號。這樣你父母可以放心一些。”Annie非常感激Joe的周到，覺得也是時候讓父母見一見Joe了。

那天Leanne不在家，Joe登門的時候真的拿著一張紙，上麵是他駕駛證的複印件，下邊用黑色Sharpie寫著他的車牌號。Joe挺大方的，比比劃劃地試著跟Annie的父母交流。Annie反倒有點兒緊張，她來來回回翻譯大家的交談，有時候昏了頭，對著Joe說中文，又對著自己爸媽說起了英語。大家看著她紅著臉那個尷尬的樣子，都覺得好笑，氣氛一下子放鬆下來。

Annie爸媽招手目送他們離開，Annie坐在Joe的車裏終於鬆了口氣。Joe一隻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拍拍Annie，“你剛才那麽緊張，是在擔心什麽呢？怕他們不喜歡我？我當然希望他們喜歡我接受我，不過就算他們不喜歡我，我也一樣尊重他們。我感謝他們生養了你 - 這麽優秀的女人。” Annie當然也希望自己父母能接受自己跟Joe約會這件事。Joe又問Annie，她父母會不會在乎自己比Annie大十歲這件事，Annie淡淡地說：“No worries. We are just dating.”

Joe和Annie並沒有討論過兩個人將來會怎樣。我知道Joe一直以來的態度：不是不要結婚，而是不想匆忙做決定。Annie呢？從一開始約會就沒以結婚為目的。他們兩個人都想順其自然，根本不想訂下什麽目標。誰都不知道Where this goes, 所以，不如沒有任何功利心地去專心談一場戀愛。

這次出行回來後，Joe送Annie回家，見到了Leanne。Annie正式把兩個人介紹給對方，心裏希望他們能相處愉快。從這以後，Annie才開始偶爾邀請Joe來自己家吃晚飯。Leanne很有禮貌，但話不多。Annie和Joe都沒有見怪，青春期的孩子，能坐下來跟你們一起吃飯就不錯了。

2019年暑假，Leanne想去參觀一所大學，正是Joe當年畢業的那一所。Annie征得了女兒的同意，邀請Joe跟母女兩個一起去。Leanne正好拿了駕照，由她開車。一路上Joe給Leanne傳授了不少開車方麵的經驗和技巧，而且一直鼓勵她，讚揚她。小丫頭自信心滿滿，一口氣四個小時開到目的地。

後來Leanne都覺得幸虧邀請了Joe一起去參觀大學，他完全以家長的身份參與每個presentation，問了很多有價值的問題，讓Leanne了解到更多的信息。這次參觀校園，差不多讓Leanne下定決心今後要報考這所大學。

從Leanne小時候開始，Annie的ex基本就是什麽都不管，最多帶孩子出去騎騎車，在家跟她打打遊戲。孩子學校的大小各種事，課外活動，全部都是Annie管。當爸爸的從孩子上學到現在，一個email都沒給老師寫過。離婚後，Annie沒覺得在這方麵缺了什麽，因為就算不離婚，也是她一個人麵對這些事。不過現在，能有一個人跟Annie一起關心Leanne，一起討論她的學業，她的未來，這些都讓Annie覺得溫暖，而且對Joe更加信賴。

Leanne上11年級後，功課上有時候有問題，Joe主動offer幫助。有時候他來給Leanne補習物理，輕車熟路，手到擒來。Leanne說，Joe講的比老師講的清楚多了，”I wish Joe would be my physics teacher!” Leanne在Joe的幫助下搞明白了習題，同學們都跑來問她，讓她很有成就感。

孩子還有一年多就高中畢業了，不知Annie到時候想不想把她跟Joe的關係發展到next level呢？Christine真心希望這兩個人能live happily ever after。於是，在她那顆八卦之心的驅動下，Christine向Annie打聽過一次。那是上個月，stay at home以後，她們兩個Zoom happy hour，估計兩個人都多喝了兩杯，Christine就鬥膽問了。Annie呢，也沒繞彎子。

她說她身邊好多朋友都語重心長地勸她，一定要結婚，理由是：Annie年紀越來越大了，女兒很快也要離開家去上大學，一個人及孤獨又不安全。Annie的一個近二十年的好哥們在微信上給她留言，十好幾條，說讓Annie把話跟Joe挑明，如果他不打算結婚，那咱們趕緊著把他換了，趁著風韻猶存，找個肯結婚的下家兒。總之，應了那句話：一切不已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Annie小心翼翼地對Christine坦承，她不清楚Joe是不是耍流氓，但她自己倒是一直走在耍流氓的路上。目前的狀態是，兩個人約會結束，各回各家，在自己的窩裏放鬆。她和Joe都獨處慣了，如果結婚，那就意味著要compromise一些自己的生活習慣，當然還有私密空間。Annie不願意因為日常瑣事斷送一段她非常珍惜的感情。矛盾的是，當你喜歡一個人，熱愛跟TA相處，你會情不自禁想和TA擁有更多的時間，那不就是婚姻嗎？

相處兩年半了，Annie了解Joe的為人，善良，有同理心，動手能力強，踏實肯幹，這些Annie都喜歡，沒有了原則問題，所以她也不在乎在一些小事上遷就Joe。盡管這樣，Annie依然不想貿然做什麽決定。Christine覺得Annie是對自己沒有信心，生怕再搞一次失敗的婚姻出來。因此，既然Joe也沒說什麽，Annie打算繼續把流氓耍下去。

反正Leanne也還有一年才畢業，這一年裏本來也不會發生任何變化，Annie也就心安理得地專心跟Joe約會。Joe到底怎麽想，他不說，我反正不會問。但看到他那幸福的樣子，我覺得至少他在享受這段relationship，我為他高興。

前兩天Christine和Annie又約著網上見麵聊天了。然後Christine激動地告訴我，Annie頗有些擔心地告訴她，Joe最近提到了她們兩個人之間的permanent situation，還提到future，當然，他並沒說“結婚”這個字。但Annie已經開始緊張了：如果Joe真的提出來一個比較長遠的計劃，就算不是結婚，而是move in together，那她該怎麽辦呢？

Christine建議Annie：”總歸得試試吧，不然難道人家一提結婚你就逃跑？Joe單身了大半輩子，他對結婚的態度是寧缺毋濫。你們相處兩年半都多了，現在他想跟你一起度過下半生，這絕對是真心的啊！再說，你不是也很喜歡他嗎？如果實在不想馬上結婚，那你就建議先move in together，這樣有個餘地。“

Leanne高中畢業之前，Annie和Joe肯定會按兵不動。Annie不是那種”孩子就是一切“的媽媽。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再過多介入Leanne的生活。心裏再惦記女兒，也要把生活的重心慢慢轉回到自己身上，這樣反而有助於維持母女間的良好關係。但Annie擔心的是，如果有一天她和Joe搬到一起，Leanne會不會覺得她的家沒有了？這是Annie最不願意看到的。就算孩子上了大學，Annie也希望她喜歡回家，喜歡跟媽媽交流，有事情會想到找媽媽商量。現在Leanne對Joe越來越信任，也許她會喜歡跟Annie和Joe兩個人交流？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結局。我和Joe相識二十年，覺得他終於找到了他生命中那個對的人，前麵幾十年沒有白白等待。我多麽希望他和Annie幸福下去。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絕大多數情況沒有對錯之分。Joe和Annie做為兩個成年人，各自有著豐富的生活閱曆。我相信無論他們怎樣選擇下麵的道路，都將是經過慎重而充分的考慮而做出的決定。

Christine和我雖然希望繼續見證Joe的感情生活，但我們終究是局外人。Christine說就算Annie最終沒跟Joe走到一起，她和Annie的閨蜜情誼也不會改變。兩個北京姑娘，真的一見如故。我呢，不管今後發生什麽，有一點可以肯定的就是，Joe和我，將會是一生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