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緣（42）—— 殘酷的現實

 

林偉拔腳要追，何田田攔下他，說：“讓我先去。”

她在酒店門口拉住腳步淩亂的趙雲，把她拖回大堂的一個角落坐下。

“你不用勸我，”趙雲看看何田田，說：“誰說都沒用。”

何田田想起以前，他們結婚七周年的那天，林偉請大家夥吃飯的時候勾著趙雲的脖子在她臉上狠狠地親了兩口，然後得意洋洋地問：“七年！當初他們都不看好我們，現在呢？人一輩子能有幾個七年？你們行麽？行麽？”

何田田抿緊了嘴唇不說話，隻是用雙手握緊趙雲的手，給她捂一捂。人心涼的時候，手也是特別特別涼的。

“姐夫還是很愛你的，”何田田說：“我們都在旁邊看著呢，他對你，對孩子們真心不是一般的好。”

這時候林偉也追下來了，低調地站在一邊。過了之前那陣恐慌，他逐漸平靜下來，表情也放鬆了很多。他給何田田使了個眼色，用嘴型說了“兒子”兩個字，然後很坦然地等。

仗著有了孩子，他有恃無恐。

他再怎麽出去玩，家還是認的，老婆孩子都還是養的。隻要做到這點，所有人都會勸趙雲為了孩子忍下去，他手上有兩塊免死金牌他還有什麽可怕的？誰都知道，離婚對趙雲的壞處遠遠大於好處。

“我跟你不一樣，”趙雲看著大堂裏來來往往的人，說：“你結婚是找個人湊合跟你過日子，就算有什麽問題也可以將就著過。我跟他是非常相愛的，家裏多少人反對啊，可我們為了愛情堅持到底。如今愛情破碎了，你說這婚姻還有意思麽？”

何田田沉默了，張不開口去勸她。他們是真正因愛成婚的，也許真的更難維持。

之前趕過來的時候，她更多是擔心趙雲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現在這個階段已經過去，真不必再繼續留著了。她起身看看林偉，他會意地過來坐下，對她點點頭。

何田田走到酒店門外，離榮正跟門童隨意地聊天，看見她便立刻走了過來。

“你把我叫過來，”離榮問她：“就是為了讓我看這個？”

“對不起，”何田田閉了閉眼睛，說：“我不知道我的腦子在想什麽。一下子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不知道怎麽解決，不知道該做什麽。你的郵件又正好進來了，所以。。。我就想。。。這是一個非常壞的主意，非常愚蠢的莫名衝動。。。說不清楚。”

“沒關係，”離榮輕輕地笑了笑，說：“我也想見你。”

何田田心裏咯噔一下，他看得真準，解釋那麽多無用的東西，說穿了就她想見他而已。

“有人給我介紹對象了，”離榮把手插在褲兜裏，很輕鬆地說：“我這頭剛簽完字，在HR那裏改了狀態，馬上就有人來找我。你說快不快？”

何田田點點頭：“快。”

“說句實話你別生氣，人家各方麵條件都比你強，”離榮頓了頓，痞痞地說：“就是很可惜，我提不起興趣跟她上床，可能真的是老了。以前不這樣，白送上門哪有不吃的道理？”

“小路把Alison帶走了，我哪兒哪兒都找不到他。”何田田知道離榮以為她在揪心趙雲的事情，故意跟她打岔，但是她這會兒真的沒有心思想別的。

離榮停下腳步，拉住她問：“為什麽？下午不是還好好的麽？他怪你弄傷女兒？”

“不是。”何田田沒忍住，掉了兩滴眼淚，趕緊伸手擦掉。

離榮很快轉過彎來，但又不太確定：“難不成是跟我有關？”

何田田沒有直接回答，離榮也不需要她回答，便懂了。

“你真是挺直白的，”離榮的嘴角帶了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淡淡地說：“當初我讓你跟我，你不願意，要守著你的小家踏實過日子。今天被老公發現了，可能就從此不要你了，眼看你的小家岌岌可危，你想起我來了？想看看我是不是還願意要你？”

何田田整個人震動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離榮真沒一點說錯的，她在這個時候叫他出來，告訴他這些，在誰眼裏看來都是這個意思。動機實在太明顯了，明顯到根本無法無視的地步。何田田怎麽都想不起來，自己叫他出來是想幹什麽的了。或許，在潛意識裏她就是這個意思，她就是這麽一個無恥的人。

她舔舔嘴唇看了看離榮，他也正低頭看著她的臉，嘴唇抿成一個不太友好的弧度。

何田田什麽都沒有想，拔腿就跑。

離榮很快追上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讓她停下腳步，他手上的力氣很大，抓得何田田疼得倒抽涼氣。

“話不說清楚，你上哪兒去？”離榮緊皺著眉頭說：“你以為你是誰？想讓我幹嘛我就幹嘛？想把我甩了就甩了啊？！哪裏來這麽便宜的好事兒！”

何田田非常急促地呼吸，整個人都在簌簌發抖，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看我沒用，站站好，”離榮讓她站穩後鬆開手，說：“老老實實地說清楚，到底是找我出來幹什麽的。”

何田田根本沒辦法開口，她所有的想法都被離榮那段話抹去。既然他已經用這樣的眼光看待她，再說什麽都顯得假了。她親口對小路承認她和離榮的關係的時候，心底裏其實有著一份釋然，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同時也有著一種恐慌，她徹底打破了自己一直在勉力維持的婚姻，毀掉了自己總想要好好過的日子。知道她和小路都需要冷靜思考的時間，卻又克製不住想去找到他。這兩種情緒交織著侵襲，讓她手足無措。

何田田在街邊的小花壇邊坐下，好一會兒才平複了喘息，慢慢地說：“我想說的，你都替我說了。就想看看你是不是還願意要我，如果願意，那麽離婚我就不擔心沒下家了。如果你不願意，那麽我就再拖著不離婚。總之，怎麽對我更有利怎麽來。”

離榮在她麵前來來回回地走，問她：“那你請我看的這出戲呢，是為什麽？”

何田田緩緩地說：“因為我很無聊，覺得好玩。”

趙雲和林偉的突發事件，就像是為她豎起來的一麵大鏡子，翻轉著照出小路和她自己。何田田知道會看到什麽，憤怒，傷心，痛苦以及波及無辜的孩子。都是她將要去直麵的現實，她無法控製自己的害怕，害怕自己承受不住。而有他在身邊，她就覺得有了依賴和仰仗。他說過，一切都是可以解決的。

離榮笑了一聲，說：“這就是你的解釋？”

世界上最好聽的解釋就是“因為我愛你，我需要你”，但是何田田知道自己不懂愛，也不懂怎麽去愛，所以她沒法解釋清楚。更何況，現在也已經沒有必要了。

“是的，”何田田抱著膝蓋，很平靜地說：“對不起。”

“你是不是總覺得自己很偉大？”離榮彎下腰來看她，說：“覺得你付出了，努力了，對自己的坦白了坦誠了就問心無愧了？你他媽對得起誰啊你？！”

何田田知道自己錯了，哪裏都錯了，她對自己失望到了極點。

“我說的是不是氣話，你聽不出來啊？”離榮硬把她拉起來，衝她氣哼哼地喊：“我是不是喜歡你你瞎啊？！”

何田田撲過去抱著他的腰一聲不吭地掉眼淚。

“算你狠，”離榮抬起她的臉給她胡亂擦幾下，說：“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真話。”

“再怎麽傷筋動骨，再怎麽被人唾罵，”何田田深吸一口氣，說：“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離榮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問：“那你一直在怕什麽？”

“把握不住你，不知道你喜歡我什麽。”何田田很老實地說：“也是真的覺得特別虧欠老公和女兒。”

“那我也跟你說真話，”離榮拍拍她的臉，說：“我喜歡你看我的眼神，讓我很想把你按在床上狠狠折騰，然後你三天都下不了床。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反正每次看到你我就是這個感覺。再說實在一點，你出現在一個合適的時機，遇上了就是遇上了，真的錯過了也就錯過了。如果我們就這樣擦身而過，我相信隻要我願意，很快也能再遇上別人，讓另一個人走進我心裏。所以，你別以為我對你有多麽一往情深，怎麽喜歡怎麽愛都有有效期。現實生活就是這樣，成熟的人會知道什麽適合自己然後采取行動。”

對於離榮，她曾經以為躲得過的，其實真的太不容易。

“我很希望從來沒有去過蒙特利爾出差，”何田田說：“但是我去了。”

離榮伸手抱住他：“現實是很殘酷的，是吧？”

何田田“嗯”了一聲：“得一件一件來解決。”

“沒事，你不還有我麽？”離榮安慰她：“隻要你需要，我隨時都在。”

何田田不確定地問他：“如果喜歡有有效期，那麽有一天我或者你又遇上另一個人了呢？”

“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管得住我了，”離榮撇撇嘴，不屑地說：“我不考慮這個問題，因為我覺得我能管得住你。”

“如果真有那一天，”離榮想了想，很肯定地說：“你也不用回家了，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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