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豐年

冬天過了這麽久，今天才真正下了一次雪。前幾次都是微微的，薄薄淺淺的一層，落了就化了就不見了，太羞澀了。這次聽著天氣預報狼來啦狼來啦的大喊，昨天就應該下上幾尺厚的雪，可等算準了狼來的時候抬眼望天空，一片雪花都不見，天倒是一直都陰沉沉的，有種不動聲色的狡猾。

既然沒有下雪，就還得照舊該幹什麽幹什麽，一如既往的過日子。家長們還是把孩子送來上中文課，除了生病的孩子沒有來，其他連喜歡睡懶覺逃課的孩子也都早早的到了。這次是複習學過的所有歌謠和生字，我們班小朋友是開卷考試。我讓他們找，“白鵝”。小朋友們就大叫，“找到了，找到了。”然後讓他們寫“白”，有些小朋友還自我挑戰寫難度係數9.9的“鵝”字，一張白紙用了一大半大致描出來個鳥。有幾個聰明的孩子把紙放在書上蒙著描字，寫出來的字課間拿給他媽媽看，這位媽媽歡喜得不行，字跡又娟秀又整齊。唯一和碑林那些小楷篆書碑帖有所不同的是，孩子們的字不是橫看成嶺側成峰，而是一張大紙上開天窗一樣，有地方有字，有地方沒有字，挺現代藝術的。

女孩子一般識字認字能力還是比男孩子強。我們班的龍鳳胎的阿小麗，真是比她同時候出來見世界的哥哥認字寫字快多了。一般哥哥阿小圓還問呢，“在哪裏啊？”小麗已經都寫好了。我就讓阿小麗去指點給哥哥看。那位查看電視機布線的工程師阿小瑞這次表現得特別特別乖，竟然老老實實的坐了一節課，勤懇地描繪這些字，我感動的撫摸他的頭誇了他半天。可他是驕兵必敗型的，第二節課就又坐不住了。不過不光他一個人沒能把牢底坐穿，到了第二節後半節課，所有小朋友都蠢蠢欲動了。連最乖的凱莉小朋友，都有些發脾氣著急那些字不會寫。我就讓大家玩遊戲了，本來想擊鼓傳花來著，沒找到鼓也沒找到花，我讓小朋友們傳我的毛圍脖，我們一起念歌謠，停下來在圍脖在誰手裏誰背誦歌謠。大家接到圍脖都拚命往下家傳，隻有凱莉小朋友，她每次都特細心想把圍脖團成一朵花再傳給下家小魔頭。小魔頭每次都焦急地衝她喊，“來不及了，你快給我！”我還沒見過這樣急他所急怕股票砸在上家手裏的下家。

小魔頭後來表現特別不好，來來回回在桌子底下鑽。還嘴裏一直念叨他發明的一些雙聲疊音字，比如這次就是“粘粘”，讀一聲。他說了這個詞就樂得前仰後合。我下課時候批評他，而且告訴小魔頭說我會告訴他媽媽他這次的表現。（我終於用了我小時候最鄙夷我們老師管不好學生唯一會的一招就是“請家長”。）小魔頭仰著臉眨巴著大眼睛懇求我，別告訴家長了。下節課他一定乖。我答應了他。等下課他媽來接他時候我還是轉臉就告訴她了，而且囑咐她別在孩子麵前表現出來她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請教“粘粘”的意思時候，他媽媽咬牙切齒的說，“這孩子就喜歡低俗。家裏要罰站的。”其實小魔頭還是非常有感染力和號召力的，他每次喊這些詞匯時候，都有一群孩子跟著喊還咧嘴傻樂。也不能怪他們，我聽著都想傻樂，低俗的力量與生俱來不可抵擋。

下了課我和另外一些有威嚴的老師聊天，她們可厲害多了。孩子手上玩的東西，一律沒收，孩子們就專心聽了。而且，我學會了還得用糖來誘惑他們，可以買無糖的小熊糖，這樣也不會得蟲牙。

還是說下雪，今天早上按時起來一看窗外隱隱透著雪亮的光，興奮地撲過去一看，誠不我欺也。外麵大雪紛飛已經積了好幾尺。雖然是下得晚了一些，可終究是下了。我趕緊看新聞，很多機關學校都關門，我按捺著快要冒頭的喜悅去看公司通知，果真也是關門。這喜悅就如雪後春筍一般發芽壯大起來。“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我就縮在棉被裏把電視台劈裏啪啦換了一個來回，然後起身給自己做早飯。做了一個蛋餅，金黃鬆軟，是韓國店買的專門做餅的麵粉，加點兒水和喜歡的蔬菜就好了，很簡單。切了橙子，熱了牛奶。我認真坐下來，看著天外白雪紛飛，慢慢悠悠享用了早餐，覺得沒有理由不高興。

隨手拍了一些雪景照片，都是家門口的風景，很普通，很隨意。又想起早上夢裏還去附近的一個不知名的花園走，裏麵很多很多的花，有桃花，有雙重瓣的榆葉梅，好像還有櫻花，有些已經落敗了，我邊走邊想可惜沒有帶相機，夢裏的花都是粉白粉白的，沒有綠葉全是大朵小朵的花，好像有個藍色的遊泳池，卻又沒有池邊，水慢慢湧出來，到處都是，都沒有可以站的地方了。希望大雪過後就真是鮮花盛開明媚春天了，我有些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