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與胡說之四:意淫與獨立思考

艾麗思筆記 (2007-01-17 06:37:35) 評論 (26)

原本以為《詩與胡說》可以結束了,瞎扯也不能沒邊沒沿,差不多就行了。可是我忽然想起知凡推薦我看的幾篇文章,關於洗腦與意淫,找了一段比較完整的時間從頭看到尾,這一看麻煩了,發現自己還是有話要說,幹脆都說了得了。

首先想說的是,我要寫的東西還算不上嚴格的讀後感,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下麵的一段會寫出來什麽,隻是隨寫隨想而已。另外,“讀後感”這個詞也是曾經讓我頭疼不已,很不爽的。從前念中學的時候,老師經常要我們來篇讀後感,呸,哪兒來那麽多感想啊,每次還不是扯淡。對了,我就是從那時開始喜歡瞎扯的,唯一的區別是當初扯得有些戰戰兢兢,弄不好就不及格啊,現在呢,沒人管了,可以自由自在地胡說。

還有一個問題也得說在前頭,我一般是誰一嚴肅起來呢,我就忍不住開始亂說話,人家越是一本正經,我就越想鬧著玩。所以,別把我說的話都當了真。

該死的,這麽著多矯情啊,說點兒事還得解釋解釋。可這能怪我嗎,總有人喜歡拿著餑餑愣當幹糧,為了讓他們心裏好受一些,我廢話幾句也沒什麽吧。

我對“意淫”這個詞兒,當然是先從《紅樓夢》裏看到的,覺得挺好的,很到位,說賈寶玉非常貼切。可後來慢慢的,我注意到更多的人開始使用這個詞,似乎它的涵義也在不停地變化。說“變化”,也不一定,問題是我看到的東西裏麵,凡是提到這個詞的時候,經常會變換了不同的意思,甚至還有洋洋灑灑的一大篇《意淫是如何練成的》,可惜我沒把它保存下來。

等看了作舟的這個係列,我又看了一眼WIKIPEDIA裏關於意淫的解釋,說得是“
通過幻想來滿足某種情緒的宣泄,有阿Q精神的意思”,哈哈,太逗了!我是說關於阿Q的聯想,原來所謂的“意淫”,不過是一種精神勝利法啊!就算維基百科是一家之言,這個說法對我也是很有啟示的。

我對魚玄機不熟悉,雖然讀過她的詩,也大概知道她的生平,但對於曆史的真相,和其他很多事情一樣,並不了解。僅僅由於腦後的那塊反骨,我算個比較別扭的人,通常那些被眾口一詞認定的東西,我都會本能地懷疑。尤其啊,中國的曆史過程中,對於女人,特別是那些有才華的女人,有多少是沒有被意淫過的呢,看看蔡文姬,李清照,柳如是,再看看......算了,還是別看了。我有時甚至覺得我們的文化,所願意接受的女人,是那些象《野叟曝言》裏麵水夫人那樣的女人,跟男人一條心,一個思路,也許比她們的男人還男人,你看文白不就是崇拜他的母親嗎。

昨天我又砸了黃鸝一次,這回他居然說我砸對了,嘿嘿,我真的有點兒得意啊。不過,我砸他的話其實還沒說完,因為我們所談到的“一知半解”,“曲解”,“正解”,這些在多數情況下,也屬於意淫的範疇。

魚玄機的人生究竟如何,從曆史的遺留中也許永遠是個懸案。我看呢,她無論做過什麽,都不過是沒有做一個當時大多數男人所能認可的女人而已,大概放在如今也不行吧。她的詩,有意境,有風骨,有見地,然而那又怎樣?許多人看人,不是看事情的,也不是看作品,而是先看性別。

這也是最常見的一種意淫方式,你瞧就是論壇上的爭吵吧,無論多麽熱火朝天,其中有多少人對事情的真相感興趣?說話的人,表達的永遠是他們自己,被滿足的也是自己的想象。不是總說以什麽為鏡可知什麽嗎,看人,看世界,最後反觀回來的,不過是自己的天地。

也因為這個原因,我看王小波的作品沒有作舟和知凡他們那麽多的“憤怒”,抱歉,沒找到更貼切的詞。王小波的東西我都看過,總的說來,覺得小說比他的雜文要好,我是說從文學的角度,不是思想的角度。雖然李銀河說他的雜文已經遠超李敖,我倒看不出。首先他的那些理論沒有係統,顯得雜亂,但這也許是他的年紀太輕就走了的緣故,假以時日,我覺得他會把很多事情想得更清晰。另外,我不喜歡他的雜文裏那些重複的段落,比如反複地引用羅素的同一段話,這對於一個懂得文字藝術的人來說,不夠好。他對杜拉斯的推崇也讓我迷惑不解。

不過這些“缺點”也算不了什麽,即使是李敖,我也認為他雖然對曆史心得獨到,但他在政治上卻是個糊塗蟲,我對他的諷刺要遠遠超過王小波。如果說王小波也曾經被大環境洗腦的話,李敖卻是一直有著比他更開闊的空間,別跟我說坐牢是囚禁,囚禁的僅僅是肉體,更別說他還可以在牢裏艱難地寫作了。王小波的獨立思考,其實比李敖更困難,雖然他在國外也待過,但他的思維方式和習慣卻是在國內養成的。

不是為王小波辯解,我隻是覺得王小波的“淺”,是一個時代的烙印。有的人被烙傷以後,一旦有可能便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撕去了那塊皮,但更多的人,終生背負著傷痕,做事,說話,寫文章,都隱隱可見。

王小波是否足夠清醒,他的思考是否足夠獨立,我想首先要考慮一下,究竟什麽才算是獨立思考,究竟有沒有真正獨立的思考。

老實說,我很懷疑。當誰談到這個概念的時候,我很想問問,你是怎麽知道自己是在獨立思考的呢?你是如何界定這個概念呢?

說別人是霧裏看花,那麽就說自己得了。我不能獨立思考,我是說,也許從旁人的角度,已經夠“獨立”的了,但我自己不這麽認為。因為我知道自己的那些嚴肅或搞笑的東西是怎麽出來的,老天啊,我突然發現自己---不能獨立存在!

最開始我以為獨立思考的意思,是獲得某種自由,盡量少地接受別人的影響,以便得出純個人的結論。可是,我又開始懷疑了。

對了,我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詞來說明我的觀點,那就是“懷疑”,於是下麵的詞也緊接著出來了,那就是“批判”。

不是懷疑和批判那些自己極力反對的東西,而是恰恰相反,懷疑和批判那些自己已經認同的東西,也許更是那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反麵的一切,不一定會成為束縛我們的枷鎖,一些自己早就認定的,尤其與自己一致的東西,才最可能在不知不覺中侵蝕我們的思維。

謙謙說過一句話,“僅有真誠是不夠的”,善哉斯言!

人最難的不是反對別人和那些與自己不同道的人,最艱辛的是反對自己。不能做到對自己那些沉澱下來的東西的不斷懷疑和批判,我認為,獨立思考是不可能實現的。

或許懷疑了,批判了,反而更堅定了初衷,很好,但請繼續下去。

人應當忠誠於自己,但最值得忠誠的,不是定論,而是自己的追求和方向。

“徹底”對我而言,是個被懷疑的現象,怎麽才是徹底呢?張愛玲說她的小說裏,寫的都是一些不徹底的人物,不是她故意要這麽寫,而是生活中的人本來就是不徹底的。那麽,思想上的徹底,我覺得反而更危險,反觀曆史,那些真正的危險人物都是在思想意識中相當的徹底。

所以我傾向於把某些不徹底看成是“缺乏”,猶如我認為惡是善的缺乏,而非善得不到家,因為善是沒有止境的。徹底有嗎?

我很喜歡“超越”的感覺,也因為我相信人生的某些部分是飛揚的,我們所需要的未必是通透的世界觀或人生觀,我們其實隻需要不斷地認識自己的局限,從而能夠超越它們。

獨立思考,是否也是一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現象呢?

這時我想到知凡跟我說過的那些話,還有她對詩歌,對文字的熱愛,從我的角度,她是把詩歌作為一種最後的救贖。但她大概不知道,正是這個讓我不太能理解。我的想法是,她把詩當作一扇觀察世界的窗口,一條通往森林的道路,我不懂,但很尊敬,也願意看到她歡喜地走在自己的路上。

有趣的是,我經常看到人們對唯美的追求,或者說感到一種耽美的傾向,什麽東西一有了美的元素就不得了了。那些可以產生美的詩,文章,無不被發揚光大。哈哈,很多男人看到喜歡唯美的女人,幾乎就以為她們必定溫柔賢惠柔情似水(開個玩笑)。

可是,詩並非美的代言人,應該說,詩所代表的不僅是柔情,很多時候它是可以做刀槍的。為什麽?它是人最真實的表達,最強烈的情感,我想每個民族所最先產生的藝術成就都在詩歌的範圍內吧,比如我們的《詩經》,比如《荷馬史詩》。

美,不僅是溫柔婉約,也是壯懷激烈。當一個社會風雨變幻,最活躍的人當中必定有詩人,他們是時代的鏡子。

意淫,紮根於幻想的土壤,它強調的是快感而無視真相。

詩,有幻想的成分,但詩不能是意淫的結果,它首先需要的也是真實。

那麽獨立思考呢,還是先放下肩上背了很久的擔子,旁若無人地,輕鬆地,至少暫時忘卻自己地,思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