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已經熱了一個多星期了. 連續三十六七度的高溫, 把空氣都烘得粘糊糊的, 象在皮膚上蒙了一層膜. 說不出的難受. 不由得想起了我生長的地方----新疆.
新疆的夏天也很熱, 下午二三點鍾的太陽, 也常常象掉在人的腦袋頂上. 空氣裏是沒有多少水分的溫度, 那叫一個幹巴巴的熱.但隻要有蔭涼的地方, 就是涼快的.特別是屋子裏.不管它外邊是怎樣蒸烤, 隻要邁進屋門, 就一定涼爽.
沒有幾戶人家有裝有空調, 但土坯蓋的房子還真比磚瓦水泥要來得實用, 冬暖夏涼. 常常在外頭,酷熱難當時, 一頭紮進屋子裏, 再舀一瓢水缸裏盛的壓井裏的水, 清涼甘甜, 那豈是一個’爽’字可以形容.
最是懷念的是那沙土地裏的黑仔兒大西瓜. 皮兒薄, 瓤兒大, 又甜又沙.新疆晝夜溫差大, 因此西瓜才格外甜.沙土地又很適合種瓜,所以西瓜的產量也很大.常聽在東北生活的姐姐抱怨, 說她那裏的人買瓜都論個兒, 頂多一家買一個半個的,不及在新疆時吃的過癮.
這話一點也不假. 新疆人豪爽, 從吃瓜上就能看出來. 家家戶戶買瓜, 都不是論個兒, 而是論麻袋, 論車的買.
六月底是西瓜大批上市的季節. 瓜攤都堆得象山包一樣. 貴剛一兩毛一公斤,賤則幾分錢一公斤. 瓜農瓜販子們笑嗬嗬地坐在瓜山前,對著在太陽地兒裏趕路的人起勁兒地吆喝著.買瓜也是我們家家戶戶每天必做的一件事, 象買菜燒飯一樣家常.家裏有小夥子的, 就用麻袋裝, 買它一麻袋然後扛回家, 力小些的, 就用推車買, 裝一推車, 輕輕鬆鬆的推回家. 溫吞吞的瓜最難吃, 所以, 太陽地兒裏曬熱的瓜, 是不能馬上吃的. 要麽從壓井裏抽些冰涼的地下水, 把瓜整個兒泡進去, 不出二十分鍾, 就變的涼爽適口,十分受用. 更多時候,是把熱乎乎,剛買來的瓜都軲嚕到床底下去, 貼著地皮兒放著降溫.一個午覺的功夫, 西瓜就都變涼了. 這時候汗淋淋的, 切上一個大西瓜, 隻一刀,一剖兩半. 一人捧著一半, 拿勺兒崴著吃.吃完還能美美地喝上幾大口瓜汁,再把半拉兒空瓜殼戴在腦袋上當頭盔.在太陽地兒裏瘋玩一陣. 玩夠了, 再使勁兒地把瓜皮拋到房頂上, 讓太陽公公和風婆婆自己去處理這綠色垃圾. 不消幾日, 房頂上的瓜殼兒就所剩無幾了.
吃瓜的季節也是主婦們開心的季節, 因為家裏誰餓了, 隨手從床底下夠出個西瓜來, 吃上一個半個的,都撐得飽飽的.一天少做個一頓半頓飯的, 能省出不少時間. 就連半大的孩子,一天吃兩三個七八斤重的大西瓜也不成問題.這就是新疆人的風俗.
轉眼離開新疆十多年了, 從那以後, 就再沒有這麽酣暢地吃過西瓜了.來到這異國他鄉,西瓜更成了稀罕物,不僅貴,還味淡如水.幾個夏天, 吃過的西瓜不用掰指都數得過來.
在這炎炎酷暑裏, 我又不由得想起了故鄉的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