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州北頸：“南國統帥”李將軍出生地

     在西點軍校曆史上，羅伯特·李獲得了迄今為止最優良的評語：“未因任何過失受罰”。

生活中最大的滿足就是意識到應盡。-羅伯特•愛德華•李將軍

    位於美國東部大西洋沿岸居中位置的維吉尼亞，最美國最古老的州之一，它以400多年的曆史被稱為“老國土”。維吉尼亞州又是美國八位總統的誕生地，它是迄今為止美國曆史上“出產”總統最多的州，亦被譽為“總統之母”或“總統之鄉”。在本博客之前介紹喬治•華盛頓，詹姆斯•麥迪遜及詹姆斯•門羅三位總統出生地的文章中都有提到，位於維吉尼亞州“三角形”地理東北部-波托馬克河與拉帕漢諾克河中間的“北頸”（North Neck。指維州東部波托馬克河，拉帕漢諾克河，約克河和詹姆斯河四條東西向河流之間的地帶。自南到北稱為“半島”，中半島和北頸），是美國曆史底蘊極為深厚的地方，也可以說是美國開國的淵源之地：這裏是眾多美國重量級開國元勳的家鄉，美國建國之初的五位“開國元勳”級總統中，有三位-其中更包括“國父”，“開國總統”喬治•華盛頓都誕生在這個地帶。

    位於“北頸”北部的威斯特摩蘭郡，就是喬治•華盛頓與詹姆斯•門羅兩位總統的家鄉。威郡麵積約650平方公裏，人口約17000，它的最早創建曆史可追溯到17世紀中期。威斯特摩蘭郡在曆史上是殖民地早期諸多顯赫大家族大莊園及種植園的盤踞之地，至今該郡的經濟在很大程度上還是依賴於農業。威郡經濟的另一根重要支柱，是與它豐富曆史古跡相關聯的旅遊產業。除了著名的喬治•華盛頓出生地國家紀念園外，還有美國曆史上赫赫有名的“李家族”的四代居住之地-斯特拉特福莊園。斯特拉特福莊園，也即是美國備受世人尊敬的偉大將領，南北戰爭中南方“聯盟國”軍事統帥-羅伯特•李將軍的出生之地。

    從殖民灘鎮南部的“帕波河畔”喬治•華盛頓出生地國家紀念園出來，沿維州3號公路-國王公路向東。沿途是夾道林背後大片的平整草地，及遠處茂盛樹林中隱現的零星居住建築。路邊有些被廢棄的房子和穀棚，經過常年風吹雨打已殘破不堪，形若鬼屋。間或幾個交叉的鄉村道，也從路口“停”牌處朝它向遙遠而去，偶爾會看到那種鄉下流行的小“皮卡”飛馳而過。這有著長達四個世紀悠遠曆史的老殖民地樂土上，昔日無限風光的種植園經濟早已被現代商業模式所取代。華冠豪戶﹑政商統亨﹑奴仆結群的大莊園景象業已成為曆史回響，留下的是遠離繁華世界的孤寂與對古老鼎盛曾經的懷戀。

    國王公路在距離華盛頓出生地東約十公裏的地方，呈近南北走向。路西側出現一座潔白尖頂的衛理公會教堂，在空曠幽綠的鄉間分外顯眼。路肩的路牌也指示：教堂正對麵東去的214號公路，通往羅伯特•李將軍的出生地-斯特拉特福莊園。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李將軍家族的“斯特拉特福”莊園與喬治•華盛頓的“帕波河”莊園一樣，都坐落於“北頸”的北部﹑波托馬克河下遊南岸的豐沃土地上。它們兩者之間的直線距離僅約五公裏，若除去相隔其中的帕波河河麵及威斯特摩蘭州立公園，這兩個美國昔日顯赫大家族所擁有的龐大種植園，幾乎是接壤毗鄰的。

    維州214號公路，又名“斯特拉特福官邸”路。它自3號路-即“國王公路”向東3公裏，左側便出現一條通往一片樹林中的Great House Rd-“大宅院”路。在路口地麵上，立著一塊兒低矮的舊木牌，上麵用白色字體標著：斯特拉特福官邸-自1738年始為“李”家族的居住之地。李家族的Lee-“李”姓，是一個與東方文化碰巧的姓氏。中國部分地區及鄰近的朝韓，也有Lee姓（李）的同樣拚寫，如Bruce Lee-李小龍等。而在早期美國軍政兩界具有顯赫地位的“李”家族的祖源，據說始於英格蘭西部的什羅普郡（Shropshire）。1639年，羅伯特•李將軍的先人-22歲的理查德•李（一世）“移民”到了維吉尼亞殖民地的詹姆斯鎮。他先後擔任過維吉尼亞殖民地法官﹑殖民事務書記及民兵少校等高級職位；他同時也是一位大煙草種植園主﹑奴隸貿易商人和英國仆人“進口”商（從英國運人到北美，做七年無酬仆人來償還“通關”費用）。理查德•李去世時，已經是殖民時期維吉尼亞最大的土地擁有者和最富有的人。

    這裏需進一步說明的是，這位被尊為北美“李”氏先祖的理查德•李“一世”，他的直係後人裏除了本文所寫的著名統帥羅伯特•李將軍外，還有維吉尼亞殖民地總督，維吉尼亞州和馬裏蘭州州長及兩位美國開國元勳-《獨立宣言》簽署人；他的旁係後裔則有詹姆斯•麥迪遜（第4）和紮卡利•泰勒（第11）兩位美國總統，及南北戰爭時期的“美利堅同盟國總統”傑斐遜•戴維斯等。李家族的子嗣後來還分別和喬治•華盛頓及湯瑪斯•傑斐遜家族存在親緣關係。應該來說，在早期的維吉尼亞殖民時代諸多聲名顯赫大家族裏，李家族是無人能及（包括華盛頓或傑斐遜）的“第一家族”。

     從“大宅院”路的莊園門口進去，右手是一座舊紅磚小屋，應該是“門房”。初冬的旅遊淡季，門房內已無人看守，可徑直入內。稍頃，前方視野慢慢開闊起來，冬林淺雪掩蓋下隱隱呈現低矮的房屋。這時右側又看到一座“崗亭”，裏麵坐著一位白須的白人老者，我問他是否“李”家族的後人或親戚時，他微笑否認。原來斯特拉特福官邸在冬季開放的時間較短，他的職責是看護關閉後的莊園。我具明來意，他欣然為遠道求訪者“破例”，我也按門票價格照付。正欲驅車入內時，從倒後鏡發現老者在崗亭外的雪地路上朝我招手，原來是給我門票的收據：一張印有斯特拉特福官邸的紙券。

     斯特拉特福莊園的曆史最早始於1717年。時任維吉尼亞殖民地執行總督的湯瑪斯•李-即理查德•李一世的孫子之一，意識到波托馬克河畔濱水區域的商業與農業價值，便購置下了這塊日後建造斯特拉福莊園的土地。而這個時期，未來“國父”華盛頓（華盛頓尚未出生）家族的種植園已在西邊“帕波河”畔經營兩代人了。湯瑪斯•李的一位弟弟-亨利•李一世，則居住在東麵莫尼尼溪附近的“李官邸”。亨利•李一世與兒子亨利•李二世都曾是維吉尼亞殖民時期政府的高級官員。到之後的亨利•李三世，則在喬治•華盛頓率領的“大陸軍隊”裏為美國獨立革命立下赫赫戰功，被譽為“輕騎兵亨利”。李三世還擔任過維吉尼亞州州長及美國眾議員議長，他第二次結婚後的第四個孩子，名為羅伯特•愛德華•李，即是後來的羅伯特•李將軍。
 

    整座斯特拉特福莊園是由大片平整的田地與低密的樹林組成，“大宅院”路則負責莊園內的主要交通，它稍微彎曲的路麵可通到斯特拉特福莊園背後的波托馬克河畔。在前往遊客中心的途中，有木長柵欄圈起的飼養場，可以看到裏麵的幾匹馬和它們身後長長的畜棚屋。遊客中心的西北方向，則有黑壓壓的森林遠景，那就是與斯特拉特福莊園緊鄰的1300畝之大的威斯特摩蘭州立森林公園。從寬敞的停車場步入遊客中心低矮的舊木房屋內，有工作人員的服務櫃台及各種印刷精美的旅遊參考資料。再從遊客中心後門出去，是一座長長的木板橋，連接到林間深溝對麵的亭頂式小建築，這一景頗有些日本居院風格。

     湯瑪斯•李買下斯特拉特福的土地後，計劃建造一座喬治亞風格的大宅，但是建築工程真正開始則是在18世紀30年代。湯瑪斯·李後來又將它擴建成了一個大型的種植園，並擁有一個位於波托馬克河畔的可供大量貨船停泊的碼頭、用來磨碎小麥和玉米的穀物磨粉機及為種植園服務的奴隸與契約傭工，斯特拉特福莊園顯赫的李氏政治家族也才自此開始。在美國獨立革命時期，有來自斯特拉特福莊園的三位“李”家族成員（羅伯特•李將軍的爺爺輩）參與了《獨立宣言》的預備工作，其中兩位簽署人則位居“國父”級開國元勳行列，一位理查德•亨利•李更曾擔任“大陸會議”主席（即美國臨時政府首腦）及參眾議院議長。這意味著，在我們熟知的著名李將軍之前，李氏已經是美國政壇享有崇高地位的大家族了。

     帶有著這厚重的曆史功業感，踱步在通往李家族斯特拉特福官邸的木橋上，四周是冬雪晴空下樹林間的幽靜與深遠。木板橋是專供遊人參觀“大宅院”（Great House，李家族官邸的別稱）的通道，橋尾的亭式房屋則是幾間旅遊紀念品商店。繼續向裏麵走去，是樹林圍繞的一大片牧場般開闊草地，遠處可以看到一座巍然聳立的大型磚結構建築物，這裏即是斯特拉特福莊園的中心區域了。

     在近處有一塊木質彩麵的曆史紀念牌，上麵標有斯特拉特福莊園和“羅伯特•李出生地”的文字。紀念牌上並附有介紹，“羅伯特•愛德華•李，於1807年2月19日出在斯特拉特福官邸。他的父親是獨立革命中的戰爭英雄-“輕騎兵亨利”李，，，他在這裏度過了四年的兒童時光，，，”。紀念牌上還附有由李將軍晚年執教的“華盛頓與李大學”贈送的李青年時英俊瀟灑的軍官服像。李將軍的那位英雄“輕騎兵亨利”父親，在他兩歲時因破產欠債坐了一年牢，晚年又在巴爾的摩的一場政治暴亂中遭人攻擊受了重傷，出走西印度群島，一直到去逝於喬治亞州前再也沒有回過家。李將軍在長大成人後，幾乎不提自己的童年經曆，也沒有談及過他與父親之間的關係。

     壯觀的斯特拉特福官邸位於高台地基之上，它坐西北朝東南。從遠處望去，整座二層大宅建築呈“H”狀，雖然經曆了近三個世紀的風雨，它自兩端高聳的塔樓到結實的紅磚牆壁配以白色窗框，在斜陽的餘暉下依然散發著輝煌的光芒。與官邸一同位於高台地基的，是前麵寬闊的草坪和兩側鬱蔥的樹木。這盛大的布局，不難使人想象到昔日殖民地及美國獨立革命時期，那車馬流動，冠蓋雲集，賓客鼎沸，仆人忙跑的富貴大莊園場麵。這種素麵古典的英國喬治王朝時期代表風格建築，是當時北美新興貴族階級榮耀的象征。斯特拉特福官邸的規模，遠遠大於附近的華盛頓家族居宅（已燒毀），或詹姆斯河畔的維吉尼亞另一大豪門-哈裏森家族的官邸（哈裏森家族出過多位州長，開國元勳及兩位美國總統，以後的文章中會有介紹）。

     羅伯特•李在斯特拉特福莊園生活生活到四歲，1811年初隨他的父母及兄弟姐妹一起搬到了亞曆山大裏亞（作者注：位於華盛頓南部的維吉尼亞城市），因為在那裏，有教育質量最高的學校。事實上，自那以後，李將軍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過出生他的斯特拉特福莊園。斯特拉特福莊園在李一家離去後，傳到了他的同父異母兄弟-亨利•李“四世”手裏。1822年，因與妻子的妹妹發生醜聞事件，李四世被招來的官司糾纏並發生致命的財務危機，他最終被迫將李家族居住六代的斯特拉特福莊園出售。而在1825年羅伯特去到了著名的“西點軍校”學習，至四年後他22歲畢業期間，斯特拉特福莊園因為李四世的舊債拖累而再次被清產拍賣。

     關於斯特拉特福莊園的悲涼遭遇，時過三十多年，南北戰爭爆發後的1861年11月，身為“美利堅聯盟國”統帥的羅伯特•李將軍在寫給他女兒們的信中說，“我很高興，你們描述的在訪問它（斯特拉特福莊園）時所看到的。它一直是我喜愛的地方，我一生中最大的願望就是把它購買回來“。李將軍又寫道，“如今，我們已沒有其它的家了”（博主注：羅伯特•李在離開聯邦政府軍隊加入聯盟國“叛軍”後，他在阿靈頓官邸的家園就被沒收，後來改為軍事墓園-即今天的阿靈頓國家公墓），“我們深愛的家園如此殘敗不堪，我（買回它）的願望更強烈了”。

     原來，在1828年那次拍賣中，斯特拉特福莊園被來自威斯特摩蘭郡的一位亨利•斯托克先生所收購。而亨利•斯托克的妻子，正是李四世妻子的妹妹-那位“致使”李四世傾家蕩產的女人。斯托克的妻子自1829年之後就一直居住在斯特拉特福官邸裏，李將軍的兩位女兒前往探訪莊園時她仍舊住在裏麵。

     羅伯特•李將軍在隨後給妻子的信中說到，“我們無家可歸的這段日子，希望能夠購回斯特拉特福。那是我唯一可以安身的地方，它會喚起我的愉快之心，和鄉土之愛。你和女兒們也可以一起在那裏安靜地生活”。“那雖然是一個貧窮的地方，但我們可以製作出足夠的玉米麵包和熏肉來支撐我們的生活，女兒們也可以給我們編織衣服”。“隻是不知道那裏會不會出售，多少錢出售”，羅伯特統帥最後說。

     事與願違的是，斯托克的那位妻子在斯特拉特福官邸一住就長達半個世紀多，直到1879年她逝世，也安葬在了莊園內。而這期間，南北戰爭早已結束，“美利堅聯盟國”也以失敗而告終。擔任“南國統帥”的羅伯特•李將軍，在戰敗後受邀去了維吉尼亞西部列克星頓的華盛頓學院（即今天的華盛頓與李大學）任職校長。他在超過五年的任期中，將華盛頓學院由一所不知名的小學校轉變成美國第一所提供商業、新聞與西班牙語課程的大學。直到1870年他去世於那裏，再也沒有機會回到他的出生之地-斯特拉特福官邸。

     令人欣慰的是，在羅伯特•李將軍去世近60年，也即斯特拉福莊園被拍賣一個世紀年後，1929年，一個意於維持對羅伯特·李和李家族懷念的非營利組織-“羅伯特•愛德華•李紀念協會” 在紐約成立。該組織在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仍籌集了24萬美元從斯托克的後人手裏購買了斯特拉福莊園，成為最大宗的曆史建築恢複交易。“羅伯特•愛德華•李紀念協會”至今仍管理著這座沿波托馬克河南岸，占地達1900英畝的曆史性莊園。使後人有機會瞻仰這個世紀大家族暨羅伯特•李將軍出生之地的昔日風貌。

     從斯特拉福莊園裏的“大宅院”路原路返回時，那位還坐在“崗亭”內的老人衝我擺手送別。不知道他那個窄小的空間內有沒有取暖設備。這維吉尼亞”老國土“的冬天，斜陽揮灑之下還是有些寒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