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驥山軍營
縱馬向前奔去,風聲在耳旁呼呼作響,兩邊景物快速閃過。如風貼著馬背,提繩縱韁,這一刻,什麽都來不及想,隻需要用心感受,這禦風而馳的感覺。
渾身都被汗水濕透,速度漸漸放慢,如風從馬上直起腰來,朝著同樣大口喘氣的秦介喊道:“姐姐,要不要比一回,看誰最先回營。”
眼中眸光一閃,秦介略略頷首,“開始。”話音未落,人已經提轉馬頭往回路奔去。
“啊,姐姐,你耍賴。”風裏,傳回來的,隻有爽朗笑聲,兩道身影,氣勢如虹,在草原上起伏。
路的終點,是操練場,站得黑壓壓的,竟是驥山營的士兵。那麽大一群人,看見她們回來,竟然鴉雀無聲。這氣氛有點詭異,偷偷看秦介一眼,竟是麵無表情,撇撇嘴,又耍酷!
翻身下馬,人群中突地冒出個聲音:“無聊!”,是個中年女人,打量她幾眼後,揚長而去。其他人也開始三三兩兩的離開,卻再無人開口說話。
秦介翻身下馬,目不斜視:“走吧,運動了一下,可以去喝酒了。”
“哦!”如風有點摸不清楚狀況,不明白怎麽剛剛還很多人的操練場,忽然就又空了。
這一路,如風走得極不自在,雖然她平時也很招人注意沒錯,但也不像今天一樣老被人偷偷打量,那眼光,說不出的怪異。
進了秦介的營帳,如風大大的舒了一口氣,渾身發軟:“姐姐,我情願再和你賽馬十回,也不願再和你走這麽一段路。”
沒有聽到回話,如風奇怪的看向秦介,卻見她怔愣的盯著帳頂,不知道想著什麽,一動不動。清咳一聲,如風把手伸出在她麵前晃晃:“姐姐。”
秦介回過神來,不自在的笑笑:“我隻是在回味,剛剛縱馬飛奔的滋味。”
“姐姐,”如風走到秦介而前,拉她坐下:“今天在我來之前,姐姐沒打算騎馬吧?”
點頭,秦介不解的看著她。
“我來了,作了一點小的改變,姐姐就變得這麽開心。那麽我不明白,為什麽姐姐不每天讓自己過得開開心心的呢。明明就是自己可以決定的,不是麽?”
秦介看著她,突地澀然一笑:“是個不解世事的小丫頭啊!”轉過頭向門外揚聲道:“哥,進來吧。”
簾子一掀,進來的,是剛剛那個帥哥,端著一盤食物。
秦介微微一笑,“這是我兄長,秦簡。哥,這是我新認識的妹妹,叫……?”眉頭聳起:“忘了問了,妹妹怎麽稱呼?”
原來昨晚連名字都還沒有說,自己就和人約好,還把訂親玉佩當給人了,如風好笑:“我叫風如。”還是不要說真名了吧。且如風,拜你所賜,臭名昭著,天下皆知。
“好,風妹妹。今天算你有口福,可以嚐嚐我哥的手藝。”
如風好廳的再看了一眼帥哥,不是說女尊麽,怎麽男人還可以參軍?帥哥放下盤子,略略點頭示意,就要往外走。秦介連忙喊住:“哥,過來一起吃吧。”再看看如風:“妹妹介意不?”
如風連連搖頭,人家做的飯哎,她還有資格說不嗎?三人坐定,如風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裏,嗯!滑而不膩,的確不錯。忍不住又夾了一塊:“好好吃啊!秦哥哥,你好厲害,難得碰見過男人居然做飯做得這麽好的。”真是個標準的模範丈夫啊,如風極其佩服的想著。
正吃得津津有味,忽然接收到兩人詫異目光,一愣,才想起在這裏,男人做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又忘了,懊惱的抓抓頭。
“妹妹家世很好吧?”還是秦介替她解了圍:“所以身邊男子必定不用親自下廚,不知道是正常的。”
訕訕一笑,如風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公主的家世,算是好的吧!
不知不覺,大半壺酒就下了肚,秦介忽然一歎:“還是家世好重要啊!我哥哥若是生在大戶人家,即使容貌不如人,憑這般人品才華,必定早有婚配了,哪能為了養家糊口曲身這驥山營。“語氣哽咽:“入了這裏,以後豈能還有良緣,都是我這做妹妹的無能。”秦簡目光微暗,拿著酒給妹妹倒上:“現在很好!”
如風一口酒憋在嘴裏,差點沒吐出來,這秦簡長得這麽禍害,他們還嫌不夠好?很辛苦的把酒咽下去:“姐姐,秦哥哥長成這樣了,你們還嫌不夠?你們好壞也給別的男人留條活路吧!”真是貪心不足了,如風搖搖頭。
兩兄妹瞬時呆住,秦簡看看如風,又扭頭把目光掉開,沒有說話,默默的抿了口酒。秦介瞠目結舌,看一眼自家哥哥,再看看如風:“妹妹,你是說我哥哥長得很好?”
認真點頭:“那當然好了,姐姐,你們好貪心。”
秦介拍手大笑:“我也覺得哥哥很好,妹妹真是有眼光。”一昂頭,又是一杯下肚,心裏卻糾結的疼痛,自己哥哥的確很好,偏這相貌,無時下男子的半分嬌柔,世上能有幾個女子能看他入眼,靜靜領略他的好。
突地想起那塊惹事的玉佩還沒有拿回來,如風問道:“姐姐,昨晚我們約好今天喝酒了,我已經來了,那……”
“對,妹妹是個守信的人,沒想到就那麽一句話,妹妹居然就來了。”話還沒說完呢,就被秦介給打斷了,大掌一下拍在如風肩上:“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同驥山營以外的人有過來往了。在這裏,被人遺忘,被人恥笑。”聲音漸漸低落,忽地又嗬嗬一笑:“所以妹妹今天光憑酒後一句話就如約而來,我是真的很高興,太高興了。”笑得癲狂,也笑得淒然!
如風一個“那”字之後,再也沒法把想說的話說出口,此情此景,她難道要說她之所以來是因為那塊玉佩麽?
秦介端著酒,吃吃笑著:“妹妹,你知道麽,我秦介當年也是雄心萬丈,要一展抱負的。卻沒想到天意弄人,竟落到這般田地,害我兄長拋頭露麵,害我家人顏麵盡失。從今而後,隻有這美酒伴我,了此殘生。”一口酒飲下,隻覺得緩緩流水的液體,可以彌補有些失落得永遠無法填滿的空間。
秦簡眼眶微紅,伸手握住秦介猶自顫動的手。秦介睜著迷糊雙眼:“哥,其實現在這樣也很好,至少躲在後方,不用受戰死沙場的苦。不過,真的很想感受一下,兩軍對陣時熱血沸騰的感覺啊!”
簾外略有響動,如風側身回望,風揚起的空隙裏,可以看到帳外站著的,正是先前罵她們無聊的女人。看見如風的視線,那人略略一驚,瞪她一眼,走了。
秦介還在笑著,直笑得渾身發顫。如風怔怔的看了半響,忽地嫣然一笑:“姐姐,你以前是要一直想著做大將軍麽?還是姐姐這樣的人有誌氣,不像妹妹,別說揮刀上戰場,就是拿張弓,也是顫巍巍的拿不動。老被人笑呢!”想起以前奇風二哥老取笑她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提的弱質女子,要是去當農民種地鐵定餓死,所以隻好當米蟲的可惡嘴臉,就委屈的想扁嘴,討厭的二哥,居然笑她!
看著這沮喪的小臉,秦介一拍胸脯:“拿弓有什麽了不起,你明天再來,姐姐教你射箭。”
“啊!不要,我那麽沒用,姐姐就不要麻煩了。”她隻是舉個例好不好,她才不想要學箭呢,她骨子裏就是個小女人,要拿箭做什麽。
秦介雙眼一瞪:“不行,誰說妹妹沒用,我就看好你了,你明天再來。”
怎麽那麽凶?如風啞然,好吧,好女不吃眼前虧,再說她玉佩還沒拿回來呢,再來就再來,委屈的點點頭。
站在帳門外,望望裏間已經倒下的秦介,如風揉揉頭,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變成酒鬼。這下好了,玉佩沒拿回來,又訂下個明日之約。
“風小姐,我送你出去吧!”溫潤的聲音從後傳來,秦簡已經安頓好那個酒醉的妹妹了。
如風點點頭:“有勞了。”
秦簡頷首,徑直朝前走去。如風也找不到話說,默然跟在後麵,這路怎麽這麽長?好容易看到門口了,如風輕舒口氣,這氣氛太教人壓抑了。
秦簡忽然轉過身來,如風差點沒撞上,忙地往後退一步。抬眼望去,秦簡背對著光線,夕陽有點晃眼。開口,依然是磁性聲線:“小介已經很久沒說這麽多話了,她今天很高興。”深深望她一眼,徑直走掉。
所以,這是什麽意思,如風迷茫。
第二十二章 免費書童
剛剛還好好的天,漸漸就暗下來,不一會兒竟然就下起雨來了,如風牽著馬,左右看看,鑽進了一間茶樓,先躲躲雨再說。
自古以來,茶樓酒肆就是八卦話題的流傳聚集地,不過,當一天,你自己成為這流言的主角,滋味就不那麽好受了。
“唉,說來這如風公主,風流一下也沒啥。偏偏又沒本事,那玉書公子當然看不上眼了。”聽聽,這說的不就是她。
“對啊,而且風流就風流吧,你多娶幾房,在自己府裏欣賞欣賞美人就算了,跑青樓來,嘖嘖嘖!那不就是大家都知道了嗎?”
“不過說來,那納南家的小公子也挺不知道廉恥的,居然當眾向如風公主求愛哎!”
“能看上公主什麽啊?還不就是看見這公主的身份,以為攀個高枝。你說,玉書公子品性高潔,怎麽就有了這麽個弟弟?”
“可那公主,皇上就差沒給寵到天上去了,再怎麽不濟事也不可能娶個庶子吧!我看那納南什麽鈺的,這輩子也別想嫁出去了。哪個清白人家能去娶這麽個刺頭。” 心微微作痛,如風悶悶的喝了一口茶,她雖然知道那小屁孩會被人說閑話,可沒有想到流言竟然會把他傳到這樣不堪。再想想柳月,也是頭疼,萬惡的不平等社會啊,出身,名譽,才是姻緣的關鍵因素。還是喜歡原來的世界,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幹幹脆脆,哪用得著像現在這樣憋曲,男人女人全都自力更生,失了戀,再找個唄。像現在,她能把那柳月丟掉,這小屁孩的事情統統不管麽?
“哎,快看,那個就是納南晴鈺。我侄女的二房的表弟的鄰居在納南府當差,我看見過一次。”
“真的啊!”,“我看看我看看,”,“看那樣兒,就知道是個不知羞的。”……,眾人七嘴八舌的指點著。
那少年被雨得淋得渾身濕透,先在一家鋪子房簷下站了一站,旁邊的人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不知道說什麽,少年低著頭,又走進了雨中。
一不小心,跌倒在雨裏了,用手撐了兩下,又滑了一跤,旁邊有人匆匆走過,竟無人上前扶起。少年慢慢的坐了起來,用手抹了臉上一把,忽地有人伸手過來一把把他從地上抱起。
少年愕然轉頭,卻看見了如風的臉,一急,兩手使勁推著:“誰要你扶。”淚水混著雨水,早已交織不清,可是不想這麽狼狽的樣子被她看見。
如風這次沒有被他推開,兩手穩穩的把他托起,懷裏的身子微微顫抖,不知是被冷的,還是在哭泣。不理他的掙紮,如風直接走到了一家成衣鋪,對著目瞪口呆的店家說:“去,找身衣服給他換上。”
“哦,”小二驚疑不定的盯她兩眼,對納南晴鈺一抬手,“客官,樓上請。”
小屁孩卻站著不動,兩手狠狠的在臉上抹了兩把,氣鼓鼓的望著她。
“你先上去換換衣服,感冒了就不好了。”每次麵對這家夥,如風都覺得自己變成個嘮叼的老太太。
還是站著不動,那眼睛越睜越圓。
“怎麽?你還不上去換,難道要我陪你去?”如風狐疑的看著。
臉脹得通紅:“誰要你陪?”惡狠狠的再瞪她一眼:“那你自己還不趕快換!你生病了可別想要怪我,哼!”
恍然大悟:“我馬上換,你先上樓去,等你穿好下來我就換好了。”陪著笑臉,終於讓那尊大佛乖乖的去換衣服了。暗自嘀咕,果然脾氣是很不好啊!要跟那個納南玉書相比,的確是千差萬遠沒錯。不過,嘴角微微扯動,還挺可愛就是了!
換好了衣服,回到如風先前所在的茶樓,納南晴鈺抱著熱茶茶大大的喝了兩口,全然不顧從剛才他們一進來就開始變得鴉雀無聲的茶客。
看他臉色略略好轉,如風才開口問他:“怎麽這麽晚了還在外麵,腳好了嗎?”
納南晴鈺低著頭,一口接一口的喝茶,點點頭,卻沒說話。
“那你這麽晚了還在外麵做什麽?身邊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又下這麽大雨!”
還是不說話。
捺住性子,如風繼續好聲好氣的問:“你有什麽事你告訴我啊,說不定我可以幫上忙呢!你要是再不說,我去問二哥還是會知道的,不如你給我說,好不好。”這小屁孩脾氣不好,有時候還真是讓人覺得氣悶。
納南晴鈺一直喝水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上次回來,爹爹就生病了,這幾天咳嗽越加厲害了,大夫來看了好幾次,總是不見好。我就,我就去太空山拜了拜佛,希望爹的病早點好起來。”那天從皇宮回來之後,顧氏本來就受了驚嚇,再加上被李賀叫去嚴厲的訓斥了一頓,又想想晴鈺以後的處境,又憂又急,竟然病倒了。大夫倒是請了,不過他身份低微,本也不受重視,倒也沒人太在意,納南晴鈺心裏著急,就隻能求諸於神佛了。
如風本想著要不然請宮裏的禦醫去看看,卻又忽然想到他在納南府的地位,以這惠啟王朝的等級來說,必定是大大的不妥。看這少年泫然欲泣的臉,隻覺得心裏最柔軟的地方似乎被碰了一下,隱隱作痛。望著門外嘩啦啦下著的雨,天地一片迷朦,什麽都看不清。她以前生病的時候,大哥二哥也是這樣著急心痛又無能為力的吧?每次她發病醒來,總是能看見大哥二哥青紫的眼圈,滿臉的焦急卻又在看見她的刹那變成大大的笑臉,害得她又想笑又想哭,心底酸成一片。
雨漸漸的停了,如風看看天色,似乎也挺晚了。把少年抱上馬背,她牽著馬往前走:“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那個腳要好好休養,要不然以後老了不疼死你。”
少年生氣還嘴:“明明就好了。老了再疼你也管不著。”
“誰說我管不著了,到時候我看你疼的可別天天對著我哭鼻子。”這話一出口,才覺得,似乎有點逾越了,兩人都有點尷尬,少年也破天荒的沒有再對著她大吼大叫。
一路無語,到了納南府的側門,如風把少年抱起來。納南晴鈺眼睛盯著地麵,就是不看她。如風開口:“你帶我進去看看你爹的病吧,悄悄的別讓人知道,省得動靜太大麻煩。”
少年眼睛一亮:“真的?”隨即黯下去:“可是你又不是大夫,看一下有什麽用?”
拖著少年的胳膊就往裏麵走:“誰說我不是大夫了?”
納南晴鈺歪著頭打量著她:“你可別裝,要把我爹給治壞了,我打破你的頭。”倒也半信半疑的把她帶著往自己院落去了。
如風苦笑:“放心吧,我很愛惜我的頭,不會有機會讓你把它打破的。”
看見如風進來,屋裏的兩個侍兒一驚,忙著下跪,顧氏也掙紮著要從床上翻下來,如風忙上前一把按住:“大家都別行禮了,我今天是大夫而已。”
顧氏又是一陣猛咳,晴鈺忙坐到床邊,扶著父親,紅著眼睛看她。
如風把手搭上他脈膊,雖然是風寒,但也是由於長期鬱結於心,估計又受了驚嚇,這一發就把什麽病根都引出來了。轉過頭,看見桌上的藥碗,走過去拿起來聞了聞,果然,大夫開的都是治風寒的藥,照醫書來說藥方是沒錯,不過用在這顧氏身上,顯然就不起作用了。
想了想,對著屋裏兩個侍兒說:“去準備筆墨。”再轉過頭,對著那邊明顯呆楞的小屁孩:“你過來,我開個藥方,我說你寫。”
“為什麽要我寫?”納南晴鈺愕然。
有點難為情:“因為我不會寫。”是啊,她那手字,用鋼筆寫寫還行,毛筆?饒了她吧,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卟哧”一笑,小屁孩鄙夷的看著她:“怪不得大家都說你沒用,連個字都不會寫。”顧氏忙用手去捂小屁孩的嘴,一邊又蒼白著臉偷偷去看如風。
如風撇嘴,笑就笑唄,她不會寫是事實,被人笑笑又不少一塊肉。突地眼前一暗,小屁孩湊到她麵前,兩隻眼睛閃閃發光:“不如以後我教你寫字吧?我保證不笑你!”
如風忙向後跨了兩步,連連擺手,她才不要學。少年的臉色慢慢變黑,眼看似乎又有一場風雨,如風補充:“我不要學,太困難啦!不如以後我用得著的時候,你來幫我寫?”
天氣由陰轉晴,小屁孩得意洋洋:“這麽點事都不會。好,以後我幫你寫。”
還好,危機解除,擦擦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如風微笑:“好吧,免費書童,現在要不要屈尊來寫寫藥方了?”
“誰是你免費書童?”門口站著一個人,什麽時候來的她怎麽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 一生一雙人
“二姐!”小屁孩一聲驚呼。
納南安點點頭,徑直走向如風:“公主殿下,我家晴鈺,隻是你的書童麽?”
“二姐!”納南晴鈺扯著納南安的袖子,偷偷看如風幾眼,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如風直直迎上了納南安的視線,那淩厲之氣挾著戰場上未褪的刀光劍影呼嘯而來。如風微微一笑,恍然未覺:“是啊,剛剛才上任的。”轉向旁邊有點似乎不知所措的納南晴鈺:“筆紙準備好了?我可要開始說了啊。”
“啊!你等一下。”暫時忽略掉這兩人的不對盤,小屁孩衝到桌邊鋪紙。
一線詫異掠過眼底,納南安沒想到這嬌滴滴的公主居然在她的審視下麵不改色;“你會開藥方?”
“是,”視線轉到那邊已經準備好紙筆正睜圓眼睛看她的小屁孩,再補充:“你放心吧,為了保護好我的頭,我絕對立刻變成一流的大夫。”
“嫩桑枝30錢,白茅根30錢,霜桑葉9錢,淨連翹9錢,苦桔梗9錢,生甘草9錢……。”一大串藥名,如風說得飛快,說完了才回過神來,現在記藥名的不是她家奇風二哥,別人拿著枝毛筆,怎麽跟得上她思路?心底暗歎一聲,走過去拿起小屁孩寫的藥方,打算看看寫了多少。
這一看不打緊,如風當下就愣在當場,字跡清秀,神形皆俱,更令讓她吃驚的是,這一紙密密麻麻的,竟然把她說的話完全記下來了,絲毫不漏。
“你怎麽了?”看她半天不說話,納南晴鈺略略不安。
深深的看向小屁孩,好吧,她改正,不是小屁孩,是納南晴鈺:“能跟上我說話速度,記下藥方的人,有生以來,你是第二個。”
納南晴鈺控製不住的嘴角上翹:“那當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誰。”滿心的欣喜,滿懷的甜蜜,她第一次誇獎他哎。
“第一個是誰?”問話的是冷冷旁觀的納南安,她家小弟太單純了吧?最重要的不問,還在那沾沾自喜。
“我師傅。”如風歎氣,奇風二哥是自己師傅沒錯。
納南安沉吟半會,拍拍納南晴鈺的肩:“把藥方拿著去吩咐柳兒撿藥。”
納南晴鈺看看如風,躊躇不前:“我讓齊叔去安排。”
掃過納南安臉上表情,如風頓悟:“你去看著,這藥要慢火細製,下人未必有你細心,你要看著。”少年咬著嘴看她,如風往凳子上一坐:“快點去,我坐這等你回來。”
“那你說話算話哦。哼!要是發現我爹喝了藥不舒服,我才好立刻找你算帳,所以不準你偷偷跑掉。”得到她點頭保證,才得意洋洋的走了。
“你什麽時候接他過門?”
如風一口水“噗!”的吐了出來,納南安,你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連這邊病懨懨的顧氏也撐起身子豎著耳朵聽。
好不容易把一口水咽了下去,如風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外麵淡淡月色:“納南安,你願意用你戎馬一生,換納南玉書自由幸福,那麽你是否能用你的羽翼,護納南晴鈺一生無虞,即使他隻是庶出的公子。”
“我當然能,他們都是我弟弟。”
轉過身來,盯著床上急切等著她答案的男人:“顧叔叔,您捫心自問,如果可以選擇,您是否願意為人妾室,願意與他人共事一妻?”淚水一顆顆滴下,顧氏沒有說話,隻是這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如風歎息著又看向窗外,那明月高掛,散發著無言的溫柔,似乎早已看淡世間悲傷:“我愛一個人,就要他全部屬於我,他的身他的心他的靈魂。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不理會身後震驚的兩人,如風習慣性的用手撫上心口,那裏,緩緩跳動的,是她生命的氣息:“這是我的愛情向往,想必,也是世間每個男子都有的期望。我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男人,所以怎麽能再將這殘缺的愛情,分給別的男子。納南晴鈺,值得一個全心全意的女子,值得一份完整無缺的愛情。不是嗎?”努力的抬頭,不想掉眼淚,她的愛情啊,今生早已缺失!人活著,還有愛情,友情,責任和其他,都是她要珍惜和守護的。
仿佛第一次認識且如風,納南安看著窗前似乎突然間罩上傷痛的女子,緩緩開口:“如果你真是一心一意,又怎麽會風流成性?你身邊來來去去的男子,並不在少數,人盡皆知。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納南府才……”
沉默,如風突地一笑:“前塵往事,我不想再提。你隻要記住,我不是納南玉書的歸宿,也斷然不會是納南晴鈺的。晴鈺,脾氣很倔,有什麽苦痛都不會自己說,你要,你要照顧好他。”
低低的抽泣聲傳來,顧氏隻覺得心疼無比,他當然知道晴鈺在這府院受的苦,他的孩子,何曾享受過眾星捧月的疼龐,他從來隻會咬緊牙忍著,不肯在他這個沒用的爹麵前顯露半分。他脾氣倔強,是因為他萬事都隻有靠自己,他的孩子,是他對不起啊!
眼裏有些酸澀,納南安也知父親的強勢,府中眾人當然不會對這庶房過多關注,她縱然有心相護,奈何也是長年在外鞭長莫及。隻是,隻是這如風公主,真的如外人所傳的那般不堪嗎?納南安思慮重重,欲言又止。
“藥來啦。”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納南晴鈺端著藥碗走了進來,卻沒有再看如風一眼,低著頭走向床邊。
隨後進來的侍兒連忙將顧氏扶起,納南晴鈺端著藥碗喂給父親。顧氏不敢再在兒子麵前哭泣,隻能強忍著心痛,一口一口的喝著藥。
小心翼翼的把藥喂完,顧氏隻覺得陣陣倦意上湧,有些支撐不住眼皮。如風在旁說道:“喝完了藥,睡一覺,出一身汗明天就會好很多了。以後早晚在屋子外散散步,活動活動。晴鈺,你以後多陪你父親走動走動,多和他說說話,身體會好很多。”
納南晴鈺點了點頭,看都不看她:“知道啦,別那麽多話吵著我爹休息。你快回去吧,要是明天我爹身體不見好,有你好看。”
不是吧,過河拆橋,把她利用完就趕人?如風摸摸鼻子,算了,反正時間也不早了,當下告辭:“那我先走了,晴鈺,你守著你爹吧,小心他翻被子,別出來了。” 小屁孩背著她擺擺手,納南安倒是朝她一禮,送她出來了。
出得門來,納南安憂心仲仲:“你說鈺兒剛剛聽到你說話了沒?”
“應該沒有吧!”如風也是不太確定,剛才沒太注意到。不過要是聽到她說話,依那小屁孩的性格,還不立馬對她橫眉怒吼一頓。納南安也點點頭,應該是沒聽到,要不然他還能那麽平靜。
卻說房裏,聽到如風的腳步聲走遠,納南鈺終於忍不住撲在顧氏床邊,痛哭失聲。她說她愛一個人,就要得到他的身他的心他的靈魂,她說她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那個人不是他,不是他!明明早知道她不愛他的,早已經作好準備的,為什麽心還是那麽痛的,痛得快要死掉。
他死死的抓住胸口的衣裳,卻止不住的渾身冰冷,顧氏也止不住的淚水長流,撫上了晴鈺的頭,他的孩子啊!他唯一僅有卻無法保護的孩子啊!今後他的一生,有誰來護他愛他?
納南安進來看到這情形,就知道納南晴鈺是聽到如風的話了,長長歎息一聲,拍著他的背:“鈺兒,她說的沒錯,你值得更好的,值得一份全心全意的姻緣。不要怕,二姐會為你挑個更好的。”
不要,不要,我隻要她,我隻要她,納南晴鈺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喊著,卻無法說出口,隻覺得心裏的傷口越來越大,就快要把他吞噬。我的愛人,你可知道,我不敢要你的全部,隻想站在你身邊,即使隻能牽你衣角,也已經足夠。可是你,卻連這個機會都不肯給我麽?
幾聲驚呼,納南晴鈺顫抖著倒在納南安懷裏。
第二十四章 恍若新生
黑暗中,如風悄然離去。
她剛剛回想那小屁孩的神情,似乎有點不太對勁,這才折了回來。卻想不到看到了這一幕,原來他都知道了啊。不過,這樣也好,片刻的劇痛可以換得長久的安寧,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她一直在窗外站著,看到納南晴鈺悠悠醒轉,這才放心,轉身,離去。明明沒有做錯,為什麽還是會覺得心裏很痛很痛。
如風隻覺得身累,心也很累,一跨進門就軟軟的癱在椅子上,閉上眼睛,一動也不想動。倒是屋子裏的眾人嚇了一跳,專門進宮來想見見妹妹的且靜庭本來打算取笑妹妹幾句的,誰知道她一回來就以這種麵貌出現,哪有一點剛剛風流快活過的樣子。 當下幾步轉了過來,將手探上了如風額頭:“這是怎麽了,怎麽這副樣子?”暗暗驚疑不定,不是說風兒去青樓了麽,現在看來似乎一點也不像。
如風靜靜躺著,絲毫反應也無,且靜庭心中焦急,轉過頭對綠衣吼道:“公主出去,你居然都沒有隨侍在側麽?”綠衣臉色蒼白,直挺挺的跪下。且靜庭看也不看一眼,猛地站起身對呆在一旁的紅衣柳月喊:“愣著幹什麽,還不快請太醫。”忽然衣角被人拉住,低頭一看,卻發現如風已經睜開了眼睛,正一瞬不瞬的望著他。
當即蹲下身來,摸著如風的頭發,低聲問道:“風兒,告訴哥哥,是怎麽了?”
如風坐起身來,撲入且靜庭懷裏緊緊抱住:“大哥,你背我出去轉轉,好不好?”
且靜庭一愣,隨即好笑:“還是長不大的小丫頭麽?要哥哥背,也不怕柳月笑你。”
“不要,我就要哥哥背。”如風搖著頭。
懷裏的妹妹雖然語氣平淡,可是總讓人覺得似乎壓抑著什麽,更何況,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妹妹這樣撒嬌了。且靜庭歎氣,幸好他練過武,如風又身形纖細,不然恐怕要有心無力了。拍拍她的頭:“好,哥哥背。”
往禦花園方向慢慢走著,如風趴在且靜庭背上,靜靜聽著耳朵裏傳來的心跳聲,一下一下讓人安定無比:“大哥,真希望永遠長不大,這樣就不用操心了。” “傻瓜,長大了也沒關係,操心的事情可以告訴哥哥姐姐。”
“哥哥,為什麽我明明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還是覺得心裏難受?”
沉默,然後溫潤的男聲響起:“那麽就去做風兒覺得開心的事情吧,即使做錯也沒有關係。”
是嗎?是這樣嗎?隻要我自己開心,其他的都不用理會嗎?如風把臉緊緊貼在且靜庭的背上, “那麽大哥,如果我做了自己認為對的事,卻傷了別人,害自己心裏也難受,怎麽辦呢?”
“那麽,就看你是沒做這件事難受,還是做了這件事難受,兩相比較,取讓你最好受的方麵就可以了。”
可是,明明兩方麵都讓我難受,如風憋曲著不想再開口。且靜庭沿著小道慢悠悠的走著,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明顯的覺得背上的人漸漸安靜下來,隻聽到均勻的呼吸。該是睡著了吧!且靜庭愛憐的想著。再看看已經轉到東宮了,自己也是開始氣喘,要背回去恐怕也挺辛苦的,算了,就直接背太女那去吧。
且靜苑正在看著底下遞上來的折子,突然聽見人通報,一看大哥背著個人進來了,也愣在當場了:“這是做什麽?”
且靜庭壓低了聲音:“風兒睡著了。”
且靜苑會意,忙幫著把妹妹放到床上,這才把且靜庭拉到一邊:“這又是發生了什麽事?”
且靜庭揉揉發酸的手臂,搖頭苦笑:“我也不知道,今兒一回來就這樣。一問就說要我背。明天再問問吧?”
“好!也不早了,您先回府吧,有什麽事我再告訴你。”
且靜庭看看那邊睡得正熟的如風,點點頭,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第二天如風很晚才醒,抬頭看看周圍明顯不熟悉的擺設,不由得大皺眉頭:“不是吧,該不會又穿哪個奇怪的朝代了吧?”坐起身來,掀開簾子,就看見且靜苑坐在窗前看書,不由得狐疑的抓抓頭:“我怎麽到這兒來了?”
聽見動靜,且靜苑抬起來頭,嗔怪道:“還好意思說,這麽大個人了,還要哥哥背著睡。一背就背到這兒來了,估計把他累得夠嗆,哪還能把你背回去。”
臉上一紅,如風也懊惱,她昨天喝了點酒,後來又心裏氣悶,一難受就忘掉了這個萬惡女尊社會,男人不都像她以前兩個哥哥一樣孔武有力的。
“好了,那現在可以告訴姐姐,到底什麽難受了吧?”且靜苑把她拉到桌旁坐下。
如風沉默半響,司徒如風的那二十多年也好,還是且如風的這麽幾個月也罷,她似乎都在自己的世界裏沉迷,即使是在這女尊的社會,她也從未意識到自己應該堅強和承擔責任,她的心裏,總是情感糾結,任性和依賴。她從來都隻是父親的小女兒,哥哥們捧在手心裏疼龐的小妹,總來不及自己想要做點什麽。或許,她也該試著走出去看看了。
“姐姐,你把驥山營給我好不好?”抬起頭,眼睛閃閃發光。
“驥山營?”且靜苑揚起眉毛:“風兒要是想去軍隊裏玩玩,姐姐給你個好點的怎麽樣?驥山營資質太差,姐姐從納南軍旗下給你挑一支?”
“不要,我就要這個。你先讓我試試好不好,我想看看,究意驥山營能差到什麽地步?”轉過頭來,抓住且靜苑手臂:“姐姐,你先幫我保密好不好,我自己先私下去看看。”
考慮了半響,且靜苑抬起手彈了她一下:“好吧,不知道你腦袋裏又在想什麽?想去玩就去玩吧?”
“謝謝姐姐!”迅速蹦起,眉開眼笑。
好吧,肯定是她自己的世界太小,她才把自己陷在私情裏,左右為難,處處內疚。那就換個地方玩玩吧。
興高采烈的回去,綠衣紅衣麵麵相覷,暗暗嘀咕:“明明昨晚還那個樣子,今天一下就神采飛揚了,看來大皇子的一背還真的有效啊!”柳月忙把如風拉到一邊,偷偷看了看旁邊紅衣綠衣,確定沒有注意到這邊之後,神秘兮兮的問:“是不是那個秦介不肯把玉佩還給你,你搶不過她,所以氣成那個樣子回來?還有,後來,大皇子是不是罵你了,還說要幫你搶回來,所以你今天才這麽高興?”
笑容頓住,如風困難的咽咽口水,這可憐的孩子,以為她是為那個玉佩麽?拍拍他的頭,像安撫一隻小狗:“放心,你家公主自然有辦法把它給弄回來。”看著柳月愈加迷糊的歪著頭思考,如風笑得更歡了。
大喊一聲:“你家公主我要出門去了。綠衣你不許跟,太女姐姐同意的,我可以正大光明的從宮裏出去玩兒了。”
綠衣氣得臉色鐵青,怪不得小公主今天心情這麽好,原來是昨天裝可憐,騙得太女同意她出去逛那些個不正經的地方了。隻有柳月眨著眼睛,滿麵不解,公主不是隻出去拿回玉佩麽?
第二十五章 短兵相接
卻說秦介昨兒喝多了,今天醒來頭痛欲裂,喝過秦簡熬製的醒酒湯,仍然暈乎乎的躺了大半早上才起來。伸伸懶腰慢騰騰的踱出帳門,卻被門口站著的人兒嚇了一大跳,打了一半的嗬欠硬是生生僵住了。
“姐姐。”如風笑得異常燦爛:“你這裏好好玩,收留我幾天好不好?”
“不行。”斬釘截鐵一口拒絕,她把軍營當什麽了。
“不行算了,反正秦簡幫我安排好地方了。”一臉狹黠。
狐疑的看如風幾眼:“你是說我哥哥已經答應你了?”
點頭:“對啊!把我安排在你旁邊的兵帳裏。”
“怎麽可能?你別想騙我,我哥哥的性格我還不了解……。”還沒說完的話自動消音,因為她正看見秦簡從旁邊兵帳走出來,朝如風點頭:“已經收拾好了。你晚上就住這吧。”
“哥!”氣急敗壞一把拉住:“你怎麽能隨意把她安排進來,這再怎麽不濟也還是個軍營啊。”
“現在你不是都尉麽,其他還會有誰來管。有什麽不可以?”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她。
“是,沒什麽不可以,可是……。”
“可以就行了。”打斷她的話,秦簡沒耐心再聽她的可是,徑直走掉。
“走吧,姐姐,教我射箭。”親熱的拉住秦介胳膊,拖走。
教場上,如風正按照秦介教的,握弓,搭箭,瞄睢,射出。可異姿勢雖然似乎正確,但射在靶上的卻廖廖無幾,更不說射中靶心了。秦介在一旁無聊的想睡覺,這小丫頭似乎果真從未學過,用力不當,更何況學來又有什麽用,這驥山營從來不會有彎弓搭箭的時候。“哎,你自己先念著吧,我去溜達溜達。”丟下如風一個人,晃悠悠的走了。
如風“嗯”了一聲,雙眼緊盯前方,又是一箭射出,眨眨眼睛,又射不知哪兒去了。定定的看了半響,右手一抬,手中捏著的箭已經穩穩飛出,直中紅心。扁扁嘴,還是以前大哥才是個好師傅,他教的暗器手法,換了個身子還可以用。看這秦介,居然自己跑掉。好吧,秦介,短兵相接勇者勝,我就不信改造不了你。
抬起握弓的手,已經略有些酸脹,前方的箭靶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弓也拉圓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射不中。估計是前世今生都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才故意要鍛煉下她吧。倔脾氣上湧,倒是一枝接一枝的射出去,射完了,又撿回來,再射……
“無聊!”旁邊冷冷的聲音傳來。
循聲望去,竟是那天看她和秦介賽馬並且也罵了她們無聊的中年女人,正背著雙手,擰著一雙眉站在身後。
“哪裏無聊了?我在學習射箭啊,說不定以後上了戰場還可以作個神箭手呢!”不服氣三番兩次被這女人打擊,如風又是一箭射出去,嗯,還好,終於射在靶上了。 “學了有什麽用?做飯打掃戰場嗎?”不知道是說給別人聽還是在自言自語,那聲音似感歎似懷念。
拉弓,瞄準,放手:“我一直很奇怪,驥山營從成立的那天,就是為著打掃戰場而存在的嗎?”,再拿一枝箭,笑笑:“不過就算當初不是為這個目的,現在也終於是為這個目的了。因為如果我是元帥,我也絕不會把任務交給這樣一支軍隊。不是嗎?”轉過頭,盯著那女人笑得更加明媚。
“哼,幼稚!”女人冷笑,轉身要走,卻又在眼光掃過如風已經隱隱透出血跡的手指時躊躇著停了一下,似乎不經意的來了句:“眼力挺準的,臂力也還不錯,怎麽不知道屈腿呢。有些人,天生就是站著待人來仰視的麽?”再揚長而去。
看看手中的箭,如風比劃了一下,恍然大悟,她才剛開始學射箭,掌握不了要領,直直的站著身體射,靶心與箭的初始方向不在同一條水平線,總是往下或往上,角度不對,自己又掌握不了出力方向,自然就射不對了。
當下站定,微屈前腿,一枝箭呼嘯射出,“撲”,正中靶心,的外麵一圈,心中一陣狂喜,再是一枝射出,又射在了靶上。越射越來興趣,索性再去把剛剛射飛的箭也收集攏來,一直一直的射出去……
“不要射了!”突然一雙手把她拉住,那聲音竟隱隱帶著怒氣。
回頭,映入眼簾的是秦簡滿布寒霜的臉。一愣:“怎麽了?”,似乎火氣很大,她好好的待在這,應該沒有惹到他吧?
來人不理,從她手中取下弓箭:“我隻道你是單純,卻原來還癡傻。今天練不好,明天射還不行麽?”
欲要反駁,卻突然發現手指鑽心的疼痛,“嘶!”的倒吸一口冷氣,她怎麽沒有發現,握箭的手指已經鮮血淋漓,箭尾弦上均被紅色浸透。她有這麽用功嗎?
直到被秦簡拉到醫帳,她才回過神來,卻覺得臉上抑不住的笑意,從來這個世界,第一次專心致誌心無旁騖的做一件事,感覺真是說不出的好。
“啊!”驚叫一聲,有人碰到她手指了,定睛一看,軍醫,竟是剛剛提點她射箭的奇怪女人,正極其粗魯的替她清洗傷口。她肯定是故意的,如風恨得咬牙切齒,清洗包紮麽,有的是溫柔的方式,用得著這麽粗暴。
“瑞姨,我來吧。”看著如風臉色怪異的呼痛,秦簡在旁開口。
“不用。”冷冷拒絕,女人繼續她的快速工程。
忍住,忍住,但是十指連心,如風痛得直冒冷汗。
“哼!沒出息的家夥,就因為被貶到驥山營來,竟然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發泄麽。”恨恨的說著,被稱為瑞姨的人,手上又是一個使勁。虧得她還以為這小姑娘是樂觀又上進呢,誰知道,也是一樣的懦弱。
如風喘著氣,顫著聲回話:“那個,我沒有自殘。我隻是覺得射箭的過程,充滿了挑戰和成就感,我很享受那種樂趣,太入迷了,所以沒有注意到手受傷。抱歉,造成你們的困擾。”
手上的感覺一輕,似乎疼痛都減少了幾分。如風緩緩籲一口氣,這位陰晴不定的軍醫大人,似乎要放過她了。
“不要碰水,不要再傷到。兩天後再來換藥。”丟出這麽句話,就把她和秦簡趕出帳外了。臨了,還沒忘又狠掃她一眼。
“你們的軍醫,好有個性。”想了半天,如風隻來得及蹦出這麽一句話。
但是陰沉著臉的秦簡,似乎無意附和。來了句:“去小介那。”話音一落,抬腿就走。
這些人,似乎都挺有個性的,就衝這個,驥山營是怎麽被人欺負來欺負去的?如風搖搖頭,跟上。
終於,剛剛在醫帳中感受到的那種低氣壓又來了。秦介顫著手指指著她,似乎有點不可置信:“你是說,你就是射個箭,就把手射成這個樣子了?”
咬著嘴,委屈點頭。
“啊!”秦介跳起來,滿帳亂走,胸口不停起伏,似乎被氣得不輕:“哎,我說你,有必要嗎?今天學不會,還有明天,甚至以後一個月,一年,一輩子。說不定你學會學好了之後,永遠都用不著。”,停下來,望著她,一字一頓:“更何況,在驥山營,你用不著這些的。”
“姐姐,你曾經在瀕死的邊緣掙紮過麽?”如風抬頭,眼神恍惚。
似乎奇怪這突如其來的話題,秦介一愣,搖頭。
“那姐姐真是幸運呢!”微微一笑,如風看著手指,說道:“有一個女孩子,自小就受心疾折磨,總是在死亡的邊緣徘徊,她不知道哪一天就是她的歸期,不知道哪一天睡了之後就不能醒來。所以每一天她都很努力的活著,想要遺憾少一點,再少一點。後來,她因為別的原因,遠離了她自小生活的地方,才發現,原來還是不夠,無論她想把一天怎麽樣拉長,都還是有些事來不及。她還沒有學會大哥新教的暗器,沒有畫好二哥安排的草藥,沒有看夠所有世間的美好。她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沒有完成,可是她已經沒有機會了。”臉頰有些發熱,如風閉了閉眼:“所以活著真好啊!每天都是恩賜,我不知道在這驥山營能做什麽,可是我知道,我活著一天,生命就少一天,我怎麽能,讓它虛度?姐姐,你的每一天,都讓你感受到生命的存在了嗎?”
良久,房內寂靜無聲,秦介怔愣愣的望著她,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是蠕動著雙唇什麽也沒說,隻微微偏過頭去。秦簡站起身來,走向帳外,背對著她說道:“走吧,我帶你去休息了。”那聲音低沉而沙啞,打破了一屋的沉寂。
那一夜,秦介屋裏的燈沒有熄,據人說,都尉突發興致,在屋裏坐了一夜,姿勢都沒變過。
第二十六章 哪裏開始
迷迷糊糊中,如風看見床前站著個人,於是半掀著眼皮說:“月兒,還早著呢,再睡一會。”沒有人說話,如風突然一個激靈,猛地把眼睛睜開,床前立著的,竟然是秦介。
“你今天要幹什麽?”不等她開口,秦介就說話了。
“姐姐,你怎麽這麽早?”當下睡意全無,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奈何右手被包成個棕子,穿衣服有點費力,一雙手伸過來幫她穿戴。
“手都成這個樣子了,估計什麽也幹不了了吧?”一邊替她穿衣,秦介一邊嘀咕著。
打量著秦介:“姐姐,你那麽關心我今天幹什麽?是有什麽事嗎?”
“沒有,就是好奇問問。”一絲可疑的尷尬暈色出現在某人的耳根。
一直到吃飯的時候,秦介都老在偷偷看她,如風鬱悶的摸摸自己的臉,她隻是傷了手而已,莫非連臉上都傷到了。轉向秦簡:“秦哥哥,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非常仔細的掃過她的眉,她的眼,再然後,認真搖頭:“沒有。”迅速調轉目光,低頭吃飯。
如風疑惑的再看回秦介,果然,又在看她,隻覺得渾身不自在:“秦姐姐,你到底在看什麽?”
秦介也趕緊低頭吃飯:“沒看,我在吃飯,吃飯。”
沒看嗎?如風半信半疑的看看眼前兩兄妹,算了,吃飯最大。當下也不去管了,愛看看去。
吃完飯,如風看著自己的棕子手,歎口氣,打算在四處轉轉,卻發現秦介居然又跟在她身邊,她左轉,秦介也左轉,她右走,秦介也右走,終於忍耐不住,衝著秦介大吼:“姐姐,你到底要幹嘛?”
秦介終於一步一步的蹭過來,略有些慌亂的東張西望,就是不看她:“那個我,也想試試你說的感覺,可是……。”語氣漸漸沉下去:“可是我已經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了,還,還來得及麽?”
“來得及,來得及。”如風開心得裂嘴大笑,圍著秦介又蹦又跳。
被她的興奮感染,秦介搓著手,,訕訕說道:“那我們要從哪裏開始? ”
看著不遠處嘰嘰喳喳討論著的兩人,秦簡線條分明的臉上,也開始蕩出溫柔的光來。
“是個可愛的小姑娘,不是麽?”身邊猛地冒出一個聲音,秦簡趕緊收斂心神,清咳了一聲:“瑞姨,早。”
軍醫方瑞背著手站在秦簡身後,笑眯眯的看著前方:“簡兒,你不覺得麽?”
看回笑鬧中的兩人,秦簡抿緊了雙唇,再不發一語。半響,轉身往後走去:“我去看看今天中午吃什麽?”
方瑞略一點頭,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簡兒,你難道不知道麽?我們才剛吃過早飯!!
營帳內,書卷帳目擺得到處都是,如風看得直皺眉頭。這驥山營真的是專撿垃圾兵的地方嗎?她和秦介想要整頓驥山營,就必得先了解這邊的人。所以她們翻出了驥山營的花名冊,再一一查找核對這些人的身份來曆,入營之前的記錄。
可是就她目前所看,這些人,不是新參軍就被別的軍營不要丟到這來的,要不然就是犯了過錯被貶來的,還有的,就是刺兒頭不好管教的。再看下去,還有關於秦介,秦簡的記錄。眨眨眼睛,不是吧,秦介還是哪一屆的武探花?
“姐姐,你還是探花?怎麽會到這兒來。”她家的軍隊裏高手如雲,全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麽,探花之名,居然會落到這個所謂的垃圾營來。
秦介從書堆中抬起頭來,橫她一眼:“探花?哼!不得人高興,隨時叫你卷鋪蓋走人。”
“軍中不是納南家的天下麽?那你意思就是納南家排斥外人?”
“納南將軍治軍嚴謹,倒不會刻意打壓。不過,總有人仗勢欺人,狐假虎威的。哼,納南軍遍布天下,哪能個個如納南將軍?”
如風沉默,所以說壟斷企業就是不好啊,沒有競爭,就沒有監督。她家太女姐姐以後,必定要多花費很多功夫吧!微微打個冷顫,那個位子,真是不好坐啊!還好,還好,坐的人是太女姐姐,不是她。太女姐姐,你好自珍重吧,雙手合十,她暗自祈禱。
看了一會,如風忍不住又問:“姐姐,男人也可以隨便參軍的嗎?驥山營好多男子呢!”
神色一黯,秦介深深看她一眼:“風兒,不是每個男子都如你所見過的那般好運。如果無以為生,又不願以色侍人,就隻有參軍一途了。當今聖上開明,男子有才,也可以在軍隊任職。隻不過,拋頭露麵舞刀弄槍的男子,以後,恐怕難堪良緣了吧?”說完之後,又瞟一眼她的神色。
“哦!”如風點頭,原來如此,怪不得她說秦簡怎麽也會在驥山營呢,當下再繼續看下去。見她無意接話,也未作評論,秦介暗自低歎一聲,把眼光移回了書上。 “對了,姐姐!”如風想起一事,又抬起頭來問道:“喝酒那晚我們相約第二天再聚,我把一個玉佩給了你定約,現在能給我了麽?”
秦介大驚失色:“你說那個玉佩是你的麽?我第二天還莫名其妙怎麽會多了塊玉佩,還以為是打架時無意間別人掉我懷裏的呢?啊?怎麽辦怎麽辦,我想著白撿白不撿,反正是那群雜碎的東西,白要白不要,就騙哥哥說是專門給他買的生日禮物送給他了?”
“啊!不是吧,你是說你把玉佩送給秦簡了?”這下輪到如風跳腳了,天啊!可千萬別讓人看見,要不然就完蛋了,那塊玉佩不是別的什麽東西,是她公主正夫的信物啊!“姐姐,你快點拿回來,現在就拿回來!我家人送給我的,很重要的。”
秦介愁眉苦臉:“不是我不想拿回來,可是那天我送給哥哥時,他的神色很是欣喜,看樣子很喜歡哎。他一次收到生日禮物,我還說我是專門選來送他的。現在怎麽去拿。”當下討好的對如風說:“好妹妹,以後我再找更好的賠給你,或者你直接告訴我多少錢,我直接給你好了。”
如風臉色蒼的,一口拒絕:“不行,絕對不行。姐姐,你不知道,這塊玉佩是我家人送我,是,總之是很重要的,我不能給你的。要不,我再去找塊更好的來換給你?”
“不行,也不行。”秦介連連搖頭,當下臉皺得像苦瓜,要是讓秦簡知道他珍而重之的人生第一次生日禮物竟然是場誤會,還不傷心死?“要不這樣吧,妹妹,等過段時間,我找到合適的機會,把那塊玉佩偷來給你?”讓秦簡以為自己把它弄丟掉總比讓他知道被自已妹妹騙好吧。
看著秦介苦惱無比的樣子,如風歎氣,怎麽辦?似乎也隻有這樣了。心有點不安,可千萬別出什麽岔子才好啊!那塊惹事的玉佩。
二十七章 前路漫漫
果然是萬事開頭難。
第一天,秦介想要點兵點將,來個編隊整理,可惜,一個二個像看天外來人一樣的盯著秦介,滿臉的呆楞,終於弄明白意思後,卻是把眼睛一轉當沒聽到,再或者,弄了一句:“都尉大人,您沒發燒吧?”直沒把個秦介氣得口吐白沫。弄到最後,就隻有秦介,如風,秦簡以及和秦簡交好的幾個男子,如果軍醫方瑞站在旁邊也算的話。
秦介臉色灰敗的站在教場上,像隻喪氣的公雞(沒有改成母雞是因為大家現在看起來估計要形像點:)。如風微微一笑,走上前對秦介說:“姐姐,隻要有一個人願意改變,我們就可以繼續堅持。至少,還有我們呢!”
秦介抬起頭來,靜靜望著如風,這女子笑容溫暖,眼睛彎彎似新月,讓人忍不住的想要跟著嘴角上翹啊!如風堅定的點點頭,秦介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好,從今天開始,我們就開始正常的操練。”
按照之前製訂的計劃,她們是先要渲染一種向上的氣氛,才能帶動整個驥山營的士氣。隻有把整個營隊都調動起來,他們才有可能將這支早已渙散軍心的隊伍凝聚,其他的設想才能成為可能。
於是,清晨,天還未亮,就能聽到教場上的哨聲和口號聲;
在眾人歪歪倒倒的閑嗑的時候,能聽見秦介嚴厲的訓斥聲和傳來的跌倒撲爬的聲音;
晚上,能看到那個新來的女子一瘸一拐,滿臉烏黑,可憐兮兮往軍醫那跑的身影。
逐漸的,奇怪的現像出現了:
清晨,明明眾人都倒躺在床上,卻個個睜著眼睛,側耳聆聽;
中午,高談論闊的人們似乎沒了興致,都有意無意的從教場邊經過,眼睛總是忍不住往那邊瞟瞟,美其名曰是想看看有人挨訓的悲慘樣子;
夜晚,白天訓練的幾個人狼吞虎咽的吃飯,倒頭呼呼大睡的時候,其他人開始覺得自己碗裏的飯奇怪的失去了味道,再加上似乎白天休息得太多了,晚上睡不著。
明明那個新來的小姑娘渾身傷痕累累,路都走不穩的樣子很惹人發笑,但那雙晶晶亮的眸子卻越發的光彩照人,竟顯得那些傷痕都出乎意料的讓人羨慕起來。
所以當秦介某晚意思意思隨口問問還有誰閑得無聊,願意一塊來活動活動的時候,約有三分之二的人也都意思意思隨口答複了一下說要來試試。
於是鼻青臉腫的人越加的多了,每天驥山營裏傳來的口號聲也大了。參加訓練的人每晚都罵罵咧咧的回去,說有多累多淒慘,可是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燦爛,精神頭越來越好。
還沒等到秦介再準備意思一下要再詢問的時候,餘下的人也紛紛申請要活動一下了。
某晚,秦介,秦簡,如風,還有那個老是在旁打量的方瑞,都集中在秦介帳裏,看這個現在才開始享受到長官待遇的都尉走來走去。秦介隻覺得興奮異常,要靠不斷的走動,才能勉強壓製住她想仰天狂笑的快意。腳步一頓,跨到如風麵前來:“妹妹,你好聰明啊,你是不是早知道會這樣?你怎麽想到的?要是大家後來都不理我們,沒來怎麽辦呢?”
秦介一臉急切的看著她,如風但笑不語。這就是人性,她隻不過稍徽的利用了一下。
“唉呀!你說啊!”見她不說話,秦介急了。
“小介,這隻不過是揣測了人的心理而已。”倒是旁邊的秦簡發話了。秦介愣愣的轉頭,看看秦簡,再看看方瑞:“啊?你們都明白了啊!”
眼見幾人都笑意盈盈的看著她,秦介大叫一聲:“算了算了,反正有你們在,我隻需要帶好兵就行了,這種文諂謅的事情交給你們了。”
如風突地想起什麽來,笑容一斂:“好吧,前麵的事情基本上搞定了,咱們再商量一下後麵的事吧。”
“後麵,後麵還有什麽事?”秦介打斷她的話,一臉的不解。
“姐姐,現在的驥山營勉強可以稱得上是一支軍隊,可是我們要的,是一支可以叫人聞風喪膽,威名赫赫的鐵血之師。”如風的臉上,閃耀的是熾熱的烈焰,讓人也忍不住的熱血沸騰。有人悄悄垂下眼睛,怕那笑容太燦爛,灼傷了他的眼睛。 “所以呢?”秦介一臉的期待。
“姐姐是都尉。秦哥哥心細如發,而且沉穩機智,來作姐姐的軍師再好不過了。你們兩人,合起來有勇有謀,剛柔並濟,最好不過了。”
“啊?”,“啊!”這下不光秦簡把頭迅速抬起,連秦介方瑞都一臉怪異的盯著她。
“怎麽了?”如風摸摸臉,她講錯話了?
“可是,可是哥哥是男子啊?風兒你這麽信任他嗎?”秦介努力的讓自己張開的嘴合上,擠出幾句話來。
如風一笑:“姐姐,男子怎麽了?不管男子女子,誰有才能就聽誰的。天地陰陽,本來就各占一半。”
三人沉默,靜的可以聽到風吹過營帳的聲音,秦簡深深的望了如風一眼,再把眼光移開,隻覺得內心裏有什麽東西在發熱,熱得他渾身都發燙。
方瑞哈哈大笑,一拍大腿:“說得好,管它男子女子,簡兒,你就做軍師了。誰要反對,讓她來和你比比。”
“哥哥?”秦介遲疑的看著秦簡。
秦簡盯著帳盯,良久,點頭,聲音沙啞:“那麽,風如要做什麽呢?”
“我啊?我先做二位的副手,以後,再跟軍醫大人混吧,畢竟,我最感興趣的,還是醫術。”因為,終究,驥山營是要由你們掌管的,如風默默補充完這句話。
“好!”秦簡轉過頭去,對著似乎還在恍惚狀態的自家妹妹:“我們來製訂一下訓練計劃吧。先要重新編製,根據各人的特長和興趣作個簡單的區分……。”
兩人開始陷入熱烈的討論中,與方瑞會心一笑,如風走出帳外。
“怎麽不參與意見?”出帳後,方瑞問道。
“因為,訓兵打仗,我可以建議,卻無法製訂完整的計劃,那不是我的專長。”如風很有自知之明,她的軍事知識來自大哥商場上計謀的熏陶,來自與二哥棋盤上的切磋,但是她沒有很完整的係統觀念,讓她來製訂最初的訓練計劃,隻會是幫倒忙。
“是個懂進退的丫頭。”丟下這麽一句話,軍醫大人悠哉悠哉的走了。
驥山營,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人為造就的垃圾營,還是你本身就是扶不起的阿鬥。總算,可以給自己找到點事做了啊!還是挺有成就感的嘛,搖頭晃腦的,如風也準備回去睡大覺了。
據說,都尉營帳裏的燈又亮了一夜,隻不過這次好點,似乎都尉大人還變換了一下姿勢,因為第二天一早看見都尉大人腿腳還很靈便,不像是僵坐一夜的樣子。
第二十八章 教場掠人
不知不覺,就在驥山營過了近一個月了,有好幾次如風都想著要回宮去看看,不知道她的太女姐姐怎麽向其他人解釋她的無影無蹤,很好奇呢,什麽樣的理由可以搪塞得住她的父母兄長。奈何每天都很忙很累,一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再加上,一切都正在步向正軌,秦簡已經製訂了極其嚴苛的軍紀。對一群懶散慣了的人來說,光靠一時的興趣和自發的參與是遠遠不夠的。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所以我們秦簡大人製訂了一係列的規定,其中就有一條不能擅自私自出營,對於這一點,如風雖然可以理解,卻是極其無語,這樣一來,她就不能偷偷回去了。
於是,那一切來得如此自然。
某日一早,眾人正在教場上操練,卻聽到了營門口起了騷動,不過一會兒,就聽到有人高呼:“有人闖營了。”大家一下就來了勁,這都鍛煉好久了,還沒有真刀真槍的與人對陣過,這不是上天賜的良機麽?當下,齊唰唰的眼睛射向了最前頭的秦介。
秦介微微皺了皺眉頭,正要說什麽,卻看見驥山營的守衛被撞得東倒西歪,來人竟一路打了過來!
如風也是愕然,什麽人膽子那麽大,就算驥山營再怎麽不濟,好壞也有這麽個上萬人吧?居然敢直接打進來。
秦介兄妹對望一眼,向來人走了過去。來人是一騎青衣侍衛,手中亮劍閃閃發光,眼見得來到教場,青衣人向兩旁排開,居中走出一人來,錦衣玉袍,俊美無儔,赫然是個氣質高貴的男子。
如風隻覺得頭“轟”的一聲炸開了,居然是大哥,這下子完蛋了。
秦介上前抱拳:“不知是哪家公子,來此何事?”
男子麵容冷漠,眼光不斷的搜尋,忽然對上如風視線,定住,再然後,嘴唇微勾:“還不給我過來。”
如風隻想抱頭鼠竄,這個時候的大哥,明明笑著,怎麽卻叫她有點發冷呢?當下也不敢再盯著看,隻好垂著頭,一步變兩步的慢慢蹭,路啊,你長些,再長些!
且靜庭也不急,好整以暇的看著妹妹慢慢磨。
可惜再長的路也有走完的時候,更何況這路本身就不長,如風很快的就移了過來。且靜庭伸手就要拉,忽地眼前人影一閃,秦簡擋在了如風身前,盯著且靜庭:“你要對她做什麽?”
手一頓,顯是沒有預料到這突如其來冒出的身影,且靜庭細細打量著秦簡,似笑非笑。
如風歎氣,不會又要當第二個柳月打量吧!拉拉秦簡:“沒事啦,他是我家人。”
秦簡愣住,稍傾側身讓開,且靜庭也收回目光,淡淡來了一句:“這斷然不會是你離家的理由吧?”這等相貌麽,怎入得風兒的眼。
乖乖站在大哥麵前,好吧,要罵就罵吧。觸及如風臉龐,且靜庭臉上的笑容頓住,剛剛勉強才下去的怒氣又迅速升上來,伸手撫住臉腮:“怎麽回事這是,曬得黑了一圈。”看見衣領出隱隱的紅印,一翻,果不其然,青紫的傷痕。垂眼,握住妹妹雙手,攤開一看,手掌上起了一層老繭,一雙青蔥玉指已然傷錯,粗糙的觸感刺得他心發疼,咬牙切齒恨聲道:“你姐姐那個渾蛋,我要宰了她。還有你!”怒眼一瞪,就要罵這丫頭的不懂事,卻碰上了妹妹帶著溫暖笑意的眼睛,當下心頭一軟,眼淚就掉了下來,一滴一滴打在如風雙手上。
如風心裏感動,輕輕抱住且靜庭:“對不起,老是讓你擔心。可是我很好,能吃能睡,沒受傷。”
“不擔心就怪了。”且靜庭抬起頭來,拍給如風頭上一下,又再上下查看了一番,的確沒有其他損傷。當下才放下心來,冷著臉說:“好了,先回去再慢慢跟你算帳。”拉著如風,轉身就要走。
“等下,”秦介撥開眾人,走上前來:“你不能把她帶走。”
“哦?”且靜庭拖長了聲音,不理妹妹拚命擠眉弄眼的示意,慢條斯理的問:“為什麽?”
“因為她是我驥山營的兵,沒有我的同意,她不能隨便出營。”
眼神掃過如風,如風當下訕訕收回正在搖動的手,再轉回頭來對著秦介:“她是你的兵嗎?把花名冊拿出來給我看看。”
秦介頓時啞然,對啊,風如是自個跑來的,還沒登記在冊呢。隻好把求救眼神投向秦簡,卻見秦簡神色漠然,不為所動。
冷冷一笑,拉著如風就走,還不忘丟下句話:“沒話好說,我可就走了,恕不奉陪。”
一眾青衣人,恭立兩旁,等兩人走過,才尾隨護送而去。
秦介急得直跺腳,衝著秦簡嚷道:“哥哥,你剛剛怎麽不說話,害風如被帶走了。”秦簡低垂著頭,半天無語,似乎沒有聽到她說話。
“哥?”
秦簡回神,看她一眼:“她要想回來,自然還可以再回來。”話題一轉,“你還不趕快帶兵操練麽?”望望如風一行人遠去的身影,他隻覺得心下歎息,那個男子,該是何等身份,連身邊的侍衛都不是等閑之人。那個突如其來的風如,究竟是什麽來曆,會不會,會不會像突然出現一樣,就此消失呢。抬眼看看如今教場上正揮汗如雨的士兵,忽然覺得這熱火朝天的場麵,變得有些冷清了呢!
馬車上,且靜庭正仔細給如風的手上藥,皺著眉頭都要打結了。
如風抽抽手,鼓足勇氣說:“大哥,我的手早就沒事了,就是難看了點。”
“難看一點也不行。”頭都不抬一下,且靜庭繼續上藥。
看著眼前正一臉認真溫柔上藥的男子,如風隻覺得心裏溫馨一片,忍不住的微笑。半響無語,且靜庭上完藥抬頭後看到就是一臉傻笑的妹妹,隻覺得心頭怒氣緩緩散去,又憐又疼:“笨蛋!”
倚在且靜庭肩頭,如風好奇的問:“大哥,太女姐姐怎麽跟你們說的?”
“哼!”一聲,且靜庭隨手叩了車壁一下:“她告訴母皇父後,風兒被我帶到別苑去玩了,一聽是我帶走的,父後自然放心。又告訴我和靜飛,你因為納南玉書心情不好,被父後安排到娘家去散心了,我們想著是父後的主意,也不會再追問。居然敢撒謊。”說得似乎有幾分殺氣,又隨手叩了一下,如風縮縮脖子,她的太女姐姐,似乎要慘了。
“虧得狩獵在即,父後召我進宮商量相關事情,這才知道我們都被太女騙了。”
不用說,如風也知道,太女姐姐肯定被逼問了。忽地又想起一事:“什麽狩獵?很重要嗎?”要不然怎麽會事情敗露呢。的9ad6aaed513b73148b7d49f70afcfb32
“那當然,狩獵是皇家一年一度的盛宴,大臣帶著一家老小,家將隨行,這一天,女子行獵,盡顯豪情本色,男子遊玩,也是難得得遇良緣的機會。君臣同樂,是天大的恩賜。”且靜庭詳細解釋,忽聽得耳邊呼吸聲漸漸均勻,肩頭加重,側眼一看,如風已靠著他,甜甜睡去。
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歎,不知道在那驥山營吃了多少苦?心下憐惜,伸手將妹妹扶至另一側躺好,吩咐馬車放緩速度,平穩向皇宮駛去。
第二十九章 獵場風雲(一)
卻說到太女東宮的時候,且靜苑正懶洋洋的斜倚在椅子上,皇後,且靜飛都坐在桌邊喝茶,一見到且靜庭抱著妹妹回來,且靜苑笑嘻嘻的說:“看吧,父後,我就說你們太緊張了吧,咱們風兒隻是去玩玩而已。你跟兩位哥哥要想著,這是您的寶貝女兒,不是您的寶貝兒子,不用那麽寵著。簡直要把我們家風兒寵成個風都要吹倒的男子了……。”話未說完,就被且靜庭殺氣騰騰的目光給嚇住了,旁邊查看一番的且靜飛居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你說的風兒隻是去玩玩?”皇後開口了,語氣很溫和很平淡,怎麽且靜苑卻覺得自己有點背脊發寒的感覺。
“那當然了。”且靜苑順口道,走下來伸手去接妹妹,在看見如風的臉時愣了一下,怎麽這麽黑,再看看搭在胸前的手,赫然有傷口入目,完蛋了,旁邊三個男人要吃了她,當下來不及多想,抱著如風趕快往外跑:“風兒累了,我先送她去休息。” 聽到身後傳來且靜庭的大吼:“且靜苑,我要宰了你。”一個激靈,跑得更快。
第二天一大早,如風睜開眼就對上且靜苑氣定神閑正打量的視線,奇怪的瞅瞅,這好像是自己的寢宮沒錯,疑惑的問道:“太女姐姐,你這麽早就來了?”
“不是很早就來。”慢悠悠的喝口茶:“是昨晚根本沒回去。”
“為什麽啊?”原諒人大早起來頭腦不清醒,如風充分覺得摸不著頭腦。
“因為……. ”且靜苑走過來把臉湊到如風麵前,如風不習慣的往後移了移,且靜苑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眼前晃晃:“我也解釋不了怎麽我說是要去玩玩的妹妹,會變成了這副模樣。親愛的風兒,你能幫姐姐說明一下嗎?”心裏是又痛又氣,真是個笨蛋,玩一下也變成這個樣子,不說是那兩個護妹成癡的哥哥了,就是她自己也看不下去。
心裏甜甜的,如風伸臂把且靜苑抱住,把頭埋在她胸前:“這個姐姐,我好喜歡。”姐姐啊,她的姐姐!這一世說了再不會和她愛上同一個人的姐姐。
且靜苑一愣,她自小身份尊貴,才華出眾,早已被作為未來帝王培養,雷厲風行,氣勢淩人,父母兄長是疼她愛她,但是個個都覺得她堅強獨立,多少年了,何曾享受過這般溫情的待遇。眼眶微熱,歎息一聲,隻有這個妹妹了,皇宮裏可以無所顧忌釋放真情的地方。拍拍她的頭;“好了,別撒嬌了,快起來換衣服,去獵場了。”
“我也要去?”如風大驚,饒了她吧。
“那當然,母皇的旨意,王公大臣,正夫侍兒,嫡女庶子,通通要去的。”忽然怪異的一笑:“整個王朝的貴族公子都會出席,如風要好好挑挑,看上誰了告訴姐姐。”揮揮手,示意在外等候半天的柳月綠衣進來幫如風更衣。
一聽這話,如風更垂頭喪氣了,原來還順便給大家單身聯誼啊!
“月兒,你這幾天千萬千萬要待在我身邊啊!”緊緊揪住旁邊柳月的衣擺,天可憐見,但願人人都看見她們倆是一對,不要隨便的不小心的亂配。皇上是有言在先不幹涉她姻緣沒錯,但萬一哪個不長眼的看上了她,她要浪費多少腦細胞想一大堆理由才能不傷人心的拒絕啊?看著愁眉苦臉長籲短歎的如風,柳月抿嘴直笑,認真點頭:“我待在你身邊,哪裏也不去。”
等到達獵場,才發現已經搭好了很多營帳,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好不熱鬧,跟著且靜苑徑直向前走去,才發現皇上皇後已經到了,正坐在正上方,一臉的笑意。再看看旁邊,咦?坐在大哥二哥身後的還有一大堆人,從服飾上看,應該也是皇女皇子之類的,悄聲問跟在後頭的綠衣:“那些人,也是我的姐妹弟兄嗎?”怎麽她一點都不知道,還以為皇上就這子女四個呢。
聽見她小聲嘀咕,且靜苑轉過頭來湊近她耳邊:“那些人是母皇的兒女沒錯,不過你的姐妹弟兄嘛,就隻有我和兩位哥哥,再無其他。你不需要認識,也不必認識。”嘴邊露出的笑意,是肆意流泄的張狂。
愣愣點頭,無所謂,反正她本來也就一個都不認識。
坐在太女姐姐身邊,看眾人絡繹不絕的過來問候且靜苑,再順帶也問候一下她,如風隻覺得臉上的笑要僵掉。正在鬱悶之際,忽聽得耳邊一陣喧嘩,眾人都伸著脖子往一邊看,什麽大人物來了?如風也順著大家的視線望去,來了一大群人,走在正中的,是納南老將軍,原來是納南家的人來了啊!視線往後移去,果然人群中最顯然的,是翩翩佳公子納南玉書。怪不得啊,美男出場,通常都是會引起轟動的。
正胡思亂想間,忽然覺得有視線射來,熱乎乎的似乎要把人刺穿,眼光一移,小屁孩正瞪圓了眼睛看她,嘴抿得緊緊的,臉色似乎不太好。趕緊把視線收回,算了,誰都不看!
趕緊端起水喝一口,才發現旁邊的柳月也睜著眼睛眨也不眨的打量她,當即覺得臉上發麻:“月兒,我才剛剛被人瞪,你就別來湊熱鬧了好不好。”
柳月嘴唇動動,把頭垂下,卻又立刻把頭抬起來,很委屈的說:“可是大家都在看你啊,我為什麽不可以看。”
愕然抬頭,果然,大家的目光都在她和納南玉書之間來回打量,碰上她的視線,又紛紛躲開去,正想發彪,卻又看見了對麵且靜庭且靜苑的目光,愣愣,再僵硬的轉向上座的兩人,果然,都在看她。頓時泄氣,欲哭無淚,好吧,沒有人相信她真的要和納南玉書從此兩不相幹,她也解釋不清了,大家愛看看吧。
“月兒,你不準看我。”柳月乖乖低下頭去,如風覺得心裏高興了一點,好壞這一個她還是可以搞定的吧。
陸陸續續又來了好多人,皇上看起來似乎興致很好,聲音的格外有力:“今年的獵事,就交由太女來組織吧。”
且靜苑站起身來,掃視全場,冷然發話:“午飯後,女子獵場行獵,男子在帳中休息。晚上清點獵物,拔得頭籌的大大有賞。”頓了頓,忽然話鋒一轉:“當然,各自獲得的獵物,可以送給心儀的男子。我們也看看今年拔得頭籌的是哪家的公子。” 眾人轟然叫好,倒是男子們,個個含羞帶怯低下頭去。如風偷偷看一眼納南玉書,臉色平靜,心底感歎,估計這人年年得第一麻木了吧!隱隱覺得納南家陣營中又有氣乎乎的視線射來,趕緊把目光收回,那個小屁孩,那麽大的火氣,也不怕把自個衣服點著。
第三十章 獵場風雲(二)
午飯過後,風清雲朗,真是,真是散步的好天氣。
如風悠閑的騎著馬,後麵跟著太女姐姐的貼身侍衛伽衣,在樹林裏麵欣賞風景。唉!有什麽辦法呢,她是弱不禁風的小公主,隨著眾人在獵場裏隨便晃晃就好,估計沒人會要求她要獵到什麽東西,順便的,在太女姐姐的嚴密叮囑下,人家太女親衛的頭頭,就這麽變成她的護衛啦,要小心保護她不被流箭傷到。
如風摸摸頭,好吧,那就順應大眾的要求,在獵場裏做做樣子就行了,反正,她也對通過獵傷動物來展現自己的英勇,這種無聊野蠻的行為,毫無興趣。
意外的,她忽然在馬蹄踩著的草叢裏,發現了一株眼熟的東西,一個縱身跳下馬來,俯近了細看,果然千葉草,二哥曾經讓她畫過的,在現代社會裏已經很難找到的千葉草,據說一株草可以在瞬間麻醉一頭牛。一陣欣喜,她又扒開草叢細看,這裏,居然還有落淚黃,其源,豐枝……,扶著地麵的雙手微微顫抖,她想哭又想笑,這是她好醫成癡的二哥夢寐以求的勝地吧,在現代社會裏花盡千金培植的藥圃,也及不上這裏的珍貴。毫不猶豫的脫下外套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一株千葉草連跟挖起,天可憐見,千萬別被那堆女人的馬蹄給踩了。
忙著心疼藥草的如風,沒有看見身後伽衣震驚的眼神。她使勁的揉揉眼睛,剛剛她沒有看錯吧,從馬上飛縱而下的,可是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公主?再看看現在正趴在地上不知道忙乎個什麽的公主,伽衣搖搖頭,她剛剛肯定花眼啦。伸手拿出弓箭,四周望望,可以射到什麽獵物,要是讓如風公主兩手空空的出現,到時候被人暗笑受了委屈,那她家殿下還把她活活淩遲。
日頭漸漸西下,進入獵場的眾人都陸陸續續的回來了,且靜庭且靜飛兩人略略不安,怎麽沒有看到風兒,按照往年的慣例,伽衣應該帶著她早早的回來了才對。強自按捺著,等看到且靜苑帶著身後數人浩浩蕩蕩的回來,依然沒有看到如風的身影,且靜飛迎上去:“風兒呢,怎麽沒跟著你?”,且靜庭也把視線投向了左相,左相和太女對視一眼,紛紛搖了搖頭。
且靜苑安慰著兩人道:“不用擔心,伽衣陪著她。”把手放在嘴上,長嘯一聲。側耳聆聽,林中隱隱有聲音回應,當即掉轉馬頭:“我去接她。”
結果等太女殿下和伽衣會合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景象:身著單衣的小公主,趴在地上,雙手捧著雜草泥土,慢慢的移到旁邊鋪著的錦衣上。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捧著的是稀世珍寶。皺了皺眉,責問旁邊的伽衣:“怎麽回事,就讓她趴在地上玩泥土?時間到了也不知道照顧公主回去?”
伽衣頭一低:“屬下叫了,可是小公主似乎沒聽見……。”
心頭火起,淩厲的瞪了伽衣一眼,這麽點小事也辦不好。喚了聲:“風兒,回去了。”
沒聽見,繼續挖土。
“風兒?”
還是沒反應。且靜苑跳下馬來,伸手拍上妹妹的肩膀:“風兒?”
“啊!”一陣大叫,如風吼道:“大哥,不要又來搗亂。二哥安排的我還沒……”轉過頭來,卻在對上且靜苑的刹那消音,眨眨眼:“太女姐姐?”有點恍惚,眼前情景似乎和昔日在二哥寶貝藥圃裏發生的很相似,隻是這次,來喚她和二哥按時吃飯的人,換成了且靜苑,習慣性的把目光投向側麵,空空如也,再也沒有了二哥似笑非笑斜倚著樹架的身影。
“風兒,怎麽了?二哥安排你做什麽了?”看著如風慢慢黯淡下來的臉,且靜苑擔心的問道。
輕輕甩頭,如風抬起臉來,微笑:“姐姐,沒事,我們回去吧”小心的把衣服包好,抱在胸前,走下已經休息得不耐煩了的馬,身子一輕,卻是且靜苑提著她衣領把她送上了馬。
“走吧!我們回去了,再不然那兩個哥哥又要抓狂了。”抓住如風的馬韁,且靜苑揚聲道。
就這樣,如風抱著衣服,伽衣馬頭掛著三三兩兩的野雞野兔之類看起來如風公主可能獵到的動物,回到了營地。
果然,走向納南家那邊的人特別多,凡是什麽鹿啊,獐子啊,有可能玉書公子看得入眼的,自己又拿得出手的,統統往人麵前堆。
今晚獵得最多的,是納南安。不過這位傳言中從不曾與別的男子有過曖昧的少年將軍,依然是把自己的獵物分成了幾份,大份給了納南玉書,剩下的幾份都分給了其他弟弟。
一陣笑語中,二皇女且靜琳笑著對如風說道:“不知道今年妹妹,是要把戰利品獻給哪位男子呢?”此話一出,場上漸漸靜下來,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如風。往年,如風公主是鐵定往玉書公子那奔的,就不知道今年,會不會有什麽不同。
如風愣住,她也要送?留著自己吃不行嗎?掃了二皇女一眼,且靜庭懶洋洋的回道:“如風今年身邊有人了,想不送也可以。”
“那可不行啊,按照母皇定下獵場遊戲的規矩,是要送給未婚的男子,以示誠心的祝願啊!總不能壞了大家的興致吧,您說呢,大皇兄?”
冷冷的瞥過來一眼,且靜庭似乎笑了一下。如風打個冷站,趕緊站起來打哈哈:“多謝二皇姐提醒,我剛剛也正在想呢。”剛剛且靜庭的那一笑啊,怎麽和前世大哥那麽像?還是以後都不要看到才好,狐狸的笑,您看見過麽,以如風無數次慘痛的經驗而言,這樣的一笑過後,就有人要倒大黴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還是讓這個哥哥繼續保證端莊大方賢良淑德的形象比較好。
身後侍衛抬著伽衣獵到的別人眼中的她的戰利品,如風隻覺得頭皮發麻,要送給誰好?終於在群眾的目光中,朝著大眾期望的方向,納南家進發。納南玉書平靜的看著她,眉頭輕蹙。猛然一絲詫異的顏色閃過眼底,如風繞過他,走向了納南晴鈺。小屁孩揚著臉,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她。如風苦著臉:“你能收下麽?”要不然,她怕送不出去。
微微抿著嘴,納南晴鈺輕聲問:“是你自己獵到的麽?如果是,我就要,如果不是,別人的東西我才不要。”
低低歎息一聲:“不是我獵到的。可是是我送給你的,你還要麽?”
沉默半響,咬了咬嘴唇:“是你送給我,我才要的。”一邊恨恨別過臉去。
迅速喜笑顏開,如風趕緊招呼人把東西放下,終於把這堆燙手洋芋給處理掉了啊。再看看小屁孩今天的別扭樣子,似乎特別可愛,心情大好,湊過去在他耳邊說:“為了表示感謝,等會少吃點,我晚上請你吃燒烤。”
忽閃忽閃的眨著眼睛,納南晴鈺隻覺得今天悶了一天的氣總散消了點:“不好吃害我餓肚子的話,有你好看。”
沒好氣瞪了小屁孩一眼,如風無奈,你說人家一桌之鄰和你同個娘的玉書公子那麽有大家風範,怎麽這個小屁孩就這麽小肚雞腸。人和人,怎麽就相差那麽多呢!歎氣:“我說,晴鈺,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臉迅速漲紅:“我早就長大了。我都已經……”可是沒等他話說完,就可見如風公主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惋惜,搖頭晃惱的走了。一陣氣惱,真想衝過去再吼兩句的,卻被身邊的父親緊緊拉著,動不得身,隻好在心裏暗罵,明明人家都長大了的,哪裏沒長大,沒眼睛的女人,哼!
酒宴之際,有人提議要納南軍給大家展示個劍陣助興,眾人轟然叫好,早就聽說,這納南家的劍陣,虛虛實實,威力無比,可惜親眼見過的畢竟是少數。
推辭不過,納南老將軍道:“那就二十人的劍陣,安兒指揮演示一下,請皇上過目。”
上來二十個人,個個英姿颯爽。納南安手中令旗一揮,二十人迅速分成三組成品字形排列,再一揮,陣形變動,品字前麵並形的兩排忽然向前推動……明明場中隻有二十人,卻讓人看得眼花繚亂,氣勢逼人,隱隱中竟然能感受到殺氣逼近。
忽聽“砰”的一聲,如風手中酒杯掉落,一臉震驚,搖搖晃晃站起身來:“這劍陣,從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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