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60

本文內容已被 [ 虎妞娃娃 ] 在 2010-06-17 19:14:49 編輯過。如有問題,請報告版主或論壇管理刪除.
回答: 31 -- 40虎妞娃娃2010-06-11 18:37:23

天若有情(三)天若有情(三)

  太陽升到正空,又慢慢落下。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屋裏的人始終沒有動上半分。
  連青長歎一聲,點燃了屋內的燈:“小公主,您就算再抱一個月,也不會把他給抱活的。讓他安心的去吧。”
  如風麵色平靜,緩緩開口:“連青,我為什麽沒能治好他呢?”
  蓋上燈罩的手,微微一頓,又若無其事的收了回來:“我們是大夫,不是神仙。”
  如風隻管緊緊抱著懷中的人,不肯撒手,也不再說話。隻要還抱著,他就還沒有離開吧。
  “小公主,您放手吧!”連青輕輕拍著如風的肩,“就算他離開了,你也還是要繼續活下去的啊。更何況,您身邊,還有那麽多愛著你的人。”

  如風閉著眼睛,喃喃低語:“他不同,你不明白的,不明白。”她是且如風,也是司徒如風,她認可和接受了且如風的身份,所以她享受了且如風的親情和寵愛。可是,司徒如風的那一部分,隻有納南晴鈺才真正接近過,納南晴鈺,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愛上,或許也是唯一一個愛上她司徒如風的人。是納南晴鈺讓她知道,她被人棄如敝履的愛情,也有人渴望得到,也有人視若珍寶。如今,她連這一個人,也要失去了麽?
  或許,司徒如風注定的情絕,生生世世都不能得到愛情。所以,她愛的,愛她的,通通離她而去。

  “小公主!”連青心下有些不安,因為如風的臉上竟慢慢浮起一絲笑容,極淡極淡,卻真的是在笑。
  “我沒事。”如風睜開眼睛,竟是一派雲淡風輕。
  輕輕的將納南晴鈺放在床上,拉上被子,如風溫柔的注視著,手指輕輕撫上少年的臉:“納南晴鈺,我曾經說過,你值得世間最美好的女子來疼愛。這裏的女子個個不堪,所以你才會,去另一個更美好的世界吧?”

  如風表現得太過平靜,平靜得叫人害怕,連青隻覺得背心發涼,似乎就在刹那之間,這小公主生生掐斷了某根名為傷心的神經。不由得想說些什麽,來打斷這種奇怪的感覺,連青開口:“這納南晴鈺的後事,該怎麽處理?”話一出口,忙不迭的又想打自己嘴巴,她在說什麽。
  將納南晴鈺淩亂的發絲全部拂到腦後,如風仔細的端詳:“埋了吧!”一同埋葬的,還有她司徒如風永遠無法得到的情緣,和再也無法說出口的情愫。從今以後,她就隻是且如風了。如果她隻是且如風,應該就再不會注定的孤獨,永遠有愛而不能得的遺憾了吧。
  慢慢起身,如風想要移下床,卻覺得身上衣裳一緊,低頭看去。卻是小屁孩的一雙手,緊緊捏著她衣襟,心裏酸楚又疼痛,伸手想要撕下自己衣袍。卻在接觸到那手的瞬間,渾身僵硬。
  忙強壓著劇烈的心跳,凝神探向他手腕,大叫一聲,“連青。”

  被如風突然大變的臉色嚇到,連青一跳就過來了:“怎麽了怎麽了?”
  如風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隻茫然的把納南晴鈺的手遞到連青麵前。

  連青不解的把納南晴鈺的手接了過去,心下卻一陣驚駭,他的手柔軟而溫暖,哪像是已經離去半天的人,再一探脈搏,又是一驚,張口結舌的看向如風:“你,你對他做了什麽?”脈像平穩,竟似常人。

  原來真的,沒死麽?似乎這一刻淚腺才開始工作,如風又哭又笑:“我一點都沒注意到,他身體明明還有溫度,而且沒有僵硬,我竟然一點也沒注意到。”撲上前,將手搭在納南晴鈺左胸上:“晴鈺,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我果然是個笨蛋,我竟然一點都沒注意到。”淚水一顆顆落下,浸濕了少年的衣襟。原來,天真的有情,沒有放棄他,也沒有放棄她啊!
  心神略定,從懷中飛快的掏出銀針,迅速插向納南晴鈺身上各處大穴,再在百會穴處銀針一挑,納南晴鈺眼皮微動,半響,竟睜開眼來。   

  茫然的看向如風:“原來死了,也能看見你啊!”
  眼淚紛紛滑落,卻止不住的喜悅:“閻王爺嫌你脾氣不好,把你送回來了。”
  “我哪裏脾氣不好了?”直覺的反駁,卻又立刻反應過來,她是說,他沒死麽?他沒死?他沒死!伸手摸摸自己,再摸摸她,都是熱的。不要哭,不要哭,他咧開嘴大笑,該是高興的事啊!怎麽淚水也止不住的落了?
  連青總算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一把拉住如風:“你找到解決的方法了?”
  “是!”如風點頭。
  “是什麽?”
  “是我!”如風再拋出一個大炸彈:“是我身上的血。”

  兩人瞬間呆住,再然後,視線不約而同的轉向如風肩上的傷口。突地,納南晴鈺的臉色變得蒼白,連青人影一晃,竟從門口躍了出去。片刻,又從門外跳了回來,擦擦臉上的汗:“幸好,幸好!沒人聽到。”一臉擔憂的忘向如風,要是被人聽到,這小公主還能活麽?生的渴望可以衝破人的極限,想像著一群急紅了眼的人衝向這小公主,要生喝其血的情景,連青生生打了一個冷顫。
  好笑的看了兩人一眼,“我說是我的血,有什麽恐怖的麽?要救人,隻要我血裏的東西,而不是我的血好不好?”
  連青白她一眼:“還能開玩笑啊,小公主?你知不知道,你的血能解毒,是因為你從小到大稀奇玩意吃太多了,你以為都隨隨便便能找到?”

  白她一眼,如風隻覺得渾身放鬆,心情大好:“連青,你真以為吃下去的東西,能管個幾年?血液在不斷的循壞和代謝,沒準昨天吃的東西,今天就沒留下一點兒了。或許有些靈丹妙藥的藥效比較長久,但是怎麽可能在血液裏隨便流動幾年,還能解毒?你好壞是個大夫,有點常識好不好?”
  頭一次,連青沒顧上再罵這小公主不懂尊老敬賢,“循壞”,“代謝”,那是個什麽東西。像個小學生一樣,眨著求知的雙眼,期待的看向如風。

  如風嘴角彎起:“至少半年內我沒有吃過什麽特殊的東西,所以不可能是前期遺留下來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我昨天咬過的佛緣草!”

  連青呆住,昨天她們倆在後山找尋白芙藥,這小公主被草從裏突然冒出的大蛇嚇得臉色發青,雙腿發軟,她當時還嘲笑這金枝玉葉太膽小。這小公主被她笑得極為尷尬,泄恨般的抓起蛇窩旁邊的佛緣草往嘴裏塞,連嚼還邊恨恨的說:“你嚇我一跳,我就把你的窩吃掉。”害得她當時就笑得直不起腰來,蛇群出沒的地方,遍地都長著佛緣草,怎麽可能吃得光。
  現在想來,卻是極有可能,若這病果然是毒的話,極有可能就是某種蛇毒。世間萬物,相生相克,這佛緣草,竟是解藥。
  再次深深看向如風,連青歎息:“小公主,你真不是普通的幸運。”

  如風緩緩搖頭:“不,連青,這也告訴了我們的寡聞。我養尊處優,你大概也有別的什麽身份,所以我們自詡醫術高超,竟花費了這麽長時間,也沒有看出這是蛇毒。”
  連青沉默不語,醫術這條路,深奧而漫長,她們都輕忽了啊!思索片刻,又問:“若隻是單純的蛇毒,怎麽會從未有人見過這種症狀?”似乎於理不通啊!

  如風眼神微暗:“因為,還有人在蛇毒中加入了曼陀羅花的根。藥性相衝,讓人睡夢中意識不受控製時,血氣上湧,狂性大發。”這般狠辣,是要人不得安寧,生生折磨至死。
  “那你……?”
  如風看向正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看她的小屁孩,微微一笑:“或許應該說晴鈺不是普通的好運。昨天我想讓他休息得更好一些,將我的衣服在裏羅葉裏泡過,有平心靜氣的作用,恰好是曼陀羅根的解藥。”誰知道這家夥的臨終一咬,竟好巧不巧的一次搞定了。
  果然是上天垂憐嗎?如風心中一片柔軟的溫暖,上前將納南晴鈺輕輕擁住:“納南晴鈺,你真是上天賜與的福星!”
  是被誇獎了麽,雖然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納南晴鈺仍然在這懷抱中,偷偷彎了嘴角。還活著啊,真是一件美好的事!從今以後,他可以,陪在她身邊了吧?


第五十二章 長歌一曲(一)

  毒雖然解了,但是這場病,還是大傷元氣。
  如風抹抹頭上的汗,嗚嗚嗚!她好命苦,不僅要做大夫,要做枕頭,還要做某人的廚師。原因無它,小屁孩居然吃什麽吐什麽,隻喝得下流質食品。可惜這世界又不能輸點葡萄糖什麽的,在廚房端來的幾碗粥都被納南晴鈺吐掉之後,如風隻能自己苦著臉,去熬米糊了。她的手藝,應該要比廚房的大叔好一點吧?

  堂堂公主,淪為如今這般田地,如風也覺得真的是活回去了。好在旁邊的人都不熟,連青還被她叫去通知太女姐姐這病的治法了。
  病因雖然弄清楚了,但是傳播的方法還沒有找到,這麽大麵積而又相互沒什麽關係的人,如果說都是被人下毒的話,未免太牽強也太不符合情理了。

  連青臨行前,幾位大夫商量了一下,這病雖然有了解法,但是病發時控製不當,仍然還是可能有生命危險。更何況平民百姓家,未必有專門的人照顧,因此目前暫不取消隔離,先找找感染途徑再說。
  連青審視她良久,“小公主,您不自己去向太女殿下稟報麽?”

  如風沉默著搖搖頭,哥哥姐姐們啊,沒看到可能還好一點,要真看到她了還不立馬把她拉回宮去?還有,她叫秦介點了太女姐姐穴道,又射了二哥一針麻藥,臨了還叫秦家兄妹把這一堆人都攔在外麵,微微打了下冷顫,還不知道回去怎麽解釋呢!

  一勺一勺的喂納南晴鈺吃東西,看他極小口的喝著,有點擔心:“怎麽?還是吃不下去?”
  納南晴鈺搖搖頭,看她一眼,繼續喝。
  “那你怎麽喝這麽慢?好像很難下咽的樣子?”皺起眉頭,莫非當公主當太久,手都生了?
  納南晴鈺沉默,半響忽然冒出一句:“我喜歡慢慢喝。”

  如風狐疑的看著他,好像某人耳後都升起了可疑的淡粉色。被她看得受不了,納南晴鈺脹紅了臉,抬起頭瞪她:“看什麽看,我就喜歡慢慢喝。”

  看看都不行?如風歎氣,“不看,我不看。你繼續慢慢喝。”盡忠職守的又舀一勺送到他嘴邊。
  乖乖喝下去,納南晴鈺偷偷看了看她臉色,微微含著縱容的笑意,果然不再看他了。鼻子突然酸酸的,眼睛熱的似乎要掉下淚來。手悄悄的伸到床邊,抓住如風的衣襟,低低的說道:“從我有記憶開始,從來沒有人喂過我吃飯。爹爹老是被人欺負,照顧自己都不夠了。所以,我……。”吸吸鼻子,“我不知道為什麽,對著你就想對你凶,就想使性子。”他也不明白,為什麽獨獨在她麵前,就是不想講道理,不想講禮數,會變得特別軟弱,也特別依賴。他明明,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如風放下碗,拍拍他的頭,像拍一隻小狗,卻不知道這動作帶著不經意的寵溺,“沒關係,你可以繼續凶,繼續對我無理取鬧。要是有一天,你突然變得溫文爾雅了,我也會覺得你是不是被人偷偷換掉了。”果不其然,小屁孩的臉色開始變了,似乎都有火焰在頭上燃燒,如風微微一笑,又把飯碗端起:“叫你吃快點,是怕涼了傷胃。所以現在你可以大口大口的吃,以後要是想吃我做的飯,想要我照顧你的話,時間還大把大把的是啊!”
  納南晴鈺看看著她,大大的眼裏蕩漾著喜悅的漣漪,果然,吃飯的速度加快了。
  如風歎氣,看樣子,不管前世今生,她要找個會下廚的新好男人,似乎都不太可能。不過,看向麵前神采飛揚的小屁孩,心情也變得輕快。即使現在,她還是沒有像曾經愛著別人一樣愛上他,但是她想,她是喜歡他的吧!

  晚上,如風仔細的查看著連日來的病征記錄,忽然聽見“啪”的一聲,疑惑的看向納南晴鈺。小屁孩舉高了雙手,“又打死一隻蚊子。我今晚都打死好多隻了。”
  如風好笑的轉回頭:“打死隻蚊子,也值得這麽得意麽?”
  “那當然啦,打死一隻少一隻,不然說不定它就跑去咬你了。”
  “那就不勞你費心了,今年夏天,蚊子還沒咬過我呢!”

  “你騙人,蚊子咬人還能辨別身份,知道你是公主不敢咬你麽?哼哼!”不服氣的聲音。
  心中微微一動,如風快速翻閱手中的記錄表,果然,每個大夫在記錄病患體征時,都有記錄蚊蟲叮咬後的痕跡,隻不過夏天被蚊蟲叮咬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當時沒在意,也沒什麽特別的想法。
  可是,沉吟半響,如風突然問道:“晴鈺,你經常被蚊子咬麽?”
  納南晴鈺點點頭:“夏天蚊子很多,大家都要被蚊子咬啊?”
  “我的意思是,你跟旁人在一起的時候,會不會有時候發現自己特別愛招蚊子。”
  看見如風認真的神色,納南晴鈺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有,我和爹爹在一起的時候,蚊子好像是比較喜歡咬我。不過,爹說那是因為我年齡小,皮膚嫩的原因。”

  手指在桌上規律的敲動著,如風忽然起身,走到外麵吩咐了幾句。
  納南晴鈺疑惑的看著她:“怎麽了?”
  “沒什麽。”如風將桌上的書本病曆收起,轉到旁邊開始鋪床疊被。
  “你今天這麽早休息了?”小公主好像心情很好啊!

  如風嗬嗬一笑,看他一眼,“托你的福,估計以後我都可以早睡了。”
  納南晴鈺越加糊塗,隻能眨著長長睫毛,眼睜睜看著那人翻身上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連青就拖著一大堆東西來找她了。
  如風皺著眉,看向滿屋的食物,衣服,小玩意,“這是什麽?”
  連青的眉頭皺得比她還深,咬牙切齒:“我就說該叫你去的!”那一群人看見出現的是她,差點沒用目光把她生吞活剝了。在給太女說明救治方法的時候,太女居然還狀似無意的說了一句:“連大夫德高望重,這種跑腿的事,該是叫年輕人來做才是的。”說得她那個恨啊,這臭丫頭兼小公主命令她去的,又不是她自己非要願意。誰想見那群人苦大仇深的臉?
  結果,她帶一車藥物回來的同時,居然還發現另外一車,裝的全是給這丫頭的東西。
  撿出一個小泥人,如風放在手裏晃了晃,苦笑,這該不會哥哥買來給她玩的吧?
  “連青,把這些東西收起吧,我們今天就可以走了.”
  “走了?”連青瞪大眼睛,不是還有問題沒解決嗎?她昨天晚上回來得晚,一回來就倒頭睡了,該不會就昨天她離開那麽半天,就找到傳播的方法了吧?還是,小公主覺得自己任務已了,不打算再管了?
  “我已經吩咐下去,注意滅蚊就可以了。待大家治愈,就不會再出現感染。”迎上連青銅鈴大的眼睛,如風繼續發揚誨人不倦的精神:“這種病菌是通過蚊蟲盯咬,在血液裏感染的。”
  “那為什麽住在一起的人,有些被感染,有些沒事。蚊蟲要咬的話,應該是區域性爆發才是啊?”

  “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些人的血液,蚊蟲會比較偏好一點。我昨天已經吩咐大夫們對目前的病患作調查,今早來報,果然患病的人,與旁人相比,都是易招蚊蟲叮咬的人。”
  連青打量如風幾眼,暗暗讚歎,笑道:“看不出來,你倒是心細如發,連這個都發現了。”
  如風看看納南晴鈺,“我隻能說,我不是普通的好運。”這家夥,可能真的是個福星。
  收拾好東西,如風抱著納南晴鈺出門,卻被外麵的情形嚇了一跳,街道上站著黑壓壓的人,一見她出來,齊齊跪下去:“多謝如風公主救命之恩,願公主得上天庇佑,福壽永享。”
  如風一慌,趕緊將納南晴鈺放下靠在自己身上,連忙擺手,“諸位請起,如風,隻不過做了該做的事而已。”這種大場麵,她沒見過啊!太女姐姐還不快點來救她。


  眾人卻是對著她再拜了兩拜,在她也要跪下去之前,才終於從地上起來。鎮長扶著一位長者,顫巍巍的走到她麵前。打開手裏提著的大布包,長者看著她和她懷裏的納南晴鈺,笑得臉上像開了朵花:“公主殿下,您大富大貴,我們也不知道該送您什麽。這兩套喜袍,是我們大家昨夜趕著做出來的,每人繡一小塊,總共一百人完成。祝您和這位納南公子,百年好合!”
  那紅色,熱烈似火,鮮豔欲滴,如風隻覺得心裏熱乎乎的,有什麽東西直往外冒。納南晴鈺的身體,繃得直直的,微微顫抖。

  如風伸出雙手,虔誠的接下,朝各位深深一躬:“各位的心意,如風收下了。謝謝各位不眠不休,送我這份大禮,我很喜歡,也會珍惜。”
  這是一張張善良而純樸的臉,如風喜悅得想哭,也想笑,原來可以幫助人的感覺,這麽好,這麽叫人幸福。
  騎著馬走得很遠了,如風轉過頭來,還能看到朝她揮手的人們。風裏隱隱若現的祝福聲,歡笑聲,是她聽過最動人的歌曲。

第五十三章 長歌一曲(二)

這是什麽場景?如風和連青麵麵相覷,來來往往的都是鎮上村民,封鎖線解除之後,人們奔走相告,不難看見抱頭痛哭的場麵。可是,如風摸摸頭,軍隊撤光了她想得通,可是她的哥哥姐姐呢?本來她已經準備好,要不然就承受一下哥哥的眼淚,或者姐姐的怒火的。現在人都到哪兒去了?
  “你真的是受寵的公主?”連青看著她,非常懷疑的問。傳言當真不可盡信啊!
  如風四處望望,苦笑著看向正朝著她走來的伽衣:“據別人說,應該是的。”
  伽衣拱手行禮:“如風公主,太女讓屬下傳話,你既然能自己從宮裏出來,也應該能找到路回去吧?”傳話完畢,麵無表情轉身就走。
  如風愕然,“伽衣,你不跟我一起走?”
  頭也不回的伽衣,丟下一句話:“太女有令,屬下傳話完畢,即刻回宮。一刻鍾時間不見到屬下,就永遠不必回宮了。”話音未落,人已奔出老遠。
  納南晴鈺抬起頭望向她,滿臉同情:“你慘了。”
  歎氣,如風喃喃道:“是慘了。”唉!這回估計應該真是把大家惹火了。
  把頭埋進她懷裏,納南晴鈺小聲說:“是為了我嗎?”
  連青在旁邊誇張的搖搖頭,如風無力的拍拍他的背:“不全是,我本來就要來的。不過,給你說也不明白,你繼續這樣笨吧。”
  納南晴鈺往她懷裏鑽了鑽,“我才不笨。不管,就是為了我。”得意的勾起嘴角。
  連青眼光一閃,笑著對如風說:“小公主請自便吧,連青先走了,您的東西,我先送到藥店了。”不等如風回答,就往另外一個方向縱馬奔去。
  這人的脾氣,還是沒改,好壞也等她說聲再見啊。如風一揚韁繩,左手摟緊了納南晴鈺,“抓緊了,先送你回家吧。”
  考慮到小屁孩的身體,如風放慢了速度,本來她以為出來之後也該有個馬車的。話說回來,太女姐姐生她的氣,那這小屁孩呢,他家人也不來接他麽?“晴鈺,回家後一般誰來照顧你?”
  沉默著,半響著悶悶的吐出一句:“有院裏的小廝,還有爹爹。”
  笨手笨腳不管事的下人,再加上一個風吹就倒的父親麽?想想之前情景,如風心底仍然隱隱作痛“你娘,不疼你麽?”
  偎著她的身子,仿佛微微一僵,好一會,納南晴鈺才說道:“家裏像我這樣的庶出的兄弟,有好幾個,娘她,也顧不過來。”也許,連名字也記不全吧!
  “嫡出庶出,差別有那麽大麽?”如風仍然不懂,在她的觀念裏,不都是骨肉血情嗎?難道嫡出的,血緣會更近些?
  納南晴鈺沒有說話,怎麽會沒有差別,嫡出的公子是娘親懷裏抱大的,而他們,即使遠遠眺望,也隻在過年過節時。如果是受寵的侍室,或許會有所不同,但是身份地位,生來便已經定下,更何況他爹,根本在納南府就是可有可無的人,他又怎麽可能得娘一點注意。再加上,那個名動天下的嫡室長子,本該就是受盡寵愛的人啊!
  “晴鈺?”察覺到他的黯然,如風試探的喚了一聲。
  納南晴鈺忽然抿嘴一笑,歡快的說道:“沒關係的,反正我很厲害,可以照顧爹,也可以照顧我自己。”
  微微一笑,“我也可以照顧你。”如風低下頭在他耳邊說道。
  納南晴鈺抱緊了如風的腰,隻覺得心被巨大的喜悅漲得滿滿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隻能死死憋著氣,抱著眼前的人。
  如風嘴角輕揚:“我可沒照顧過人,你最好祈禱,不要被我越照顧越淒慘。我二哥以前送我一隻紅眼兔子,沒幾天就被我餓得變了形……。”
  一路上,少女輕快的說著笑著,懷裏的少年神采飛揚,眼睛彎彎如新月。
  遠遠的,連青跟著前麵沉默不語,臉色微黯的寂行天,歎氣:“行天,我們還要跟多久?”
  無人回答。
  “行天,你身邊多少女子青睞,何必來招惹這一個?”自找苦吃麽?
  仍舊沉默。
  “行天,在她眼中,你不是財可通天的寂家家主,隻不過一個普通男人,得不到她刮目相看的。給自己一條容易的路走吧,天下間多少女子,等著任你挑選。”
  神色不明的一笑,平日裏的妖媚之氣盡散,透出幾分清俊:“連青,那些等著我挑選的女子,有幾個不是一邊一討好我,一邊私下裏嘲笑我的拋頭露麵,暗地裏猜測我使了多少狐媚手段,上了多少人的床,才以男子之身登上寂家家主地位,走到如今這般境況?”
  連青心頭不忍,“行天,不是每個女人都這樣的。懂得你美好的人,會出現的。可是不是這小公主,她對你,似乎並無他意。”而且,總覺得好像還避之惟恐不及。
  她的躲避,他看在眼裏,可是那又怎麽樣?抬頭望向前方若隱若現的兩人:“誰要她對我有意了?我隻是覺得她有趣而已。”人生太無聊,總要給自己找點趣味吧。
  連青撇撇嘴,不去看寂行天抓住韁繩慢慢發白的手指,是沒弄明白自己的心思,還是自欺欺人?暗暗歎氣,小公主,但願不要讓這孤傲清絕的男子太辛苦啊!
  納南安站在門口,一臉難色的看著如風。
  如風震驚的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你說,二哥說的,不許我進去?”
  納南安苦笑,“二皇子說,瘟疫初定,小公主一身風塵,還是先回宮為好。”
  完蛋了,真的生氣了啊?她本來還打算先把最好哄的二哥搞定再說的,現在看來,似乎要改變計劃了。心開始惴惴不安,那還有幾個更不好搞的人等在宮裏呢,要怎麽收拾?
  懷裏一動,納南晴鈺仰起小臉,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她:“你要怎麽辦啊?”
  茫然的搖搖頭,如風也覺得頭痛:“先回宮看看再說。你跟你二姐回去,我過兩天再來看你”將納南晴鈺輕輕放下,納南安連忙雙手扶住。
  納南晴鈺拉著她衣襟,“你自己小心點。”
  好笑的點點頭:“這話應該我對你說才對。”轉向納南安:“你找個管事的人,照顧他幾天吧,飲食方麵清淡點,最好慢火熬粥。喝水要喝溫水,白天扶著他散散步,適當曬曬太陽,不過也別曬太多……。”猛地閉著嘴,周圍的人都一臉驚異的看向她,小屁孩的頭已經快低到地上去了,紅暈一直延伸到頸後。如風也覺得臉上微微發熱,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的。
  不自在的朝納南安笑笑,翻身上馬,走得老遠了還能感受到那盯在背上叫人尷尬無比的打量。
  納南寧也在歎氣,看著躲在門後明明已經紅了眼眶卻死撐著沒衝出去的且靜飛,“如果掛念,又何必把她擋在門外?”
  緊緊咬著牙,且靜飛搖著頭,“她這次不管不顧做這麽危險的事,絕不能慣著,要不然以後還不知道叫人怎麽擔心呢。”
  “可是,她這次不是為著太女殿下麽?”
  一想到這,且靜飛更生氣: “所以說我才不能原諒她,為了且靜苑這個家夥,竟然敢對我下藥。哼!難道我沒那家夥重要麽!”
  有些無力的撫額,納南寧看向自家夫君,所以說,他是在吃自己妹妹的醋嗎?
  而如風公主,從進宮的那一刻就覺得氣氛的怪異,人人見到她,都規規矩矩行禮,卻死閉著嘴不說話,無一人問安。到了太女宮前,侍衛攔住說太女不在,緊接著,禦書房,皇後寢宮,皇上皇後都不在。也就是說,她們家那一大家子,她統統沒見到。
  身形一動,還沒轉身呢,剛剛把她攔住說皇後不在的侍衛長說話了:“皇後說了,大皇子也不在。不在宮裏,也不在相府。”
  “那在哪裏?”她愣愣的反問。
  “皇後說了,反正都不在。”
  眨眨眼,如風似乎有些明白了,意思是,她惹火了家人的下場,就是集體給她玩失蹤?扁扁嘴,有點委屈,她明明是做了正確的事啊,這樣對她,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宮門內,皇後看著站在門口神色沮喪的小女兒,有點心疼,壓低了聲音:“靜苑,風兒這次也是為幫你啊,要這樣對她麽?”舍不得啊!
  且靜苑強壓著心頭的感動,沙啞著聲說:“誰要她幫了?一個笨蛋。要是不想以後再這樣吃不好睡不香,整日整夜為她憂心,這次就絕不能縱容她。”
  且靜庭不說話,隻從門縫裏細細打量妹妹,看起來,好像瘦了點,黑了點,衣服髒了點啊。低低的問:“靜苑,你該不會命令廚子也不許跟她講話吧?”
  太女殿下怔住,好一會兒,一個無比懊惱的聲音響起:“完了,除了那個侍衛,整個宮庭的人我都下令了。”

文字 第五十四章 長歌一曲(三)

  今天皇宮突然變得特別的安靜啊!如風滿意的點點頭,很好,非常好,她本來有一萬種方法,逼那群幼稚的家人出來的,可是現在,她很累,連續太長時間的心力交瘁,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場好眠。
  這麽安靜的氛圍,真的是,非常適合睡覺啊!嗯!父親大人,姐姐殿下,都是好人,這麽體貼!如風想著,沉沉睡去。
  且靜苑陰沉著臉,瞪著紅衣:“你是說小公主,自顧自就上床睡覺了?” 
  太女的臉色好可怕,紅衣跪在地上,點點頭,大氣也不敢出。
  “臭丫頭,一句服軟的話也不會說麽?”且靜苑氣呼呼的喘著氣。
  且靜庭也覺得心頭一陣火起,卻是針對另一件事:“你們這些奴才是怎麽照顧主子的,小公主還沒吃飯,沒更衣,就讓她睡了?”
  一群下人跪在地上,隻差沒哭了,不是太女下令不許跟小公主說話的麽。
  虧得皇後想到這一點了,氣就撒在太女身上:“誰叫你不等風兒吃完飯,更完衣,再下令的。”一想到小女兒孤伶伶的,沒人理也沒人照顧,餓著肚子可憐兮兮去睡覺的情景,就心疼得糾成一團。
  且靜苑無力的回答:“要是等她睡覺了,我不用下封口令,都自然不會有人跟她說話了。”
  不過這時候,顯然咱們賢良淑德的皇後,沒打算聽太女的解釋,眼睛就開始泛紅。
  皇上苦笑,擺擺手:“算了,算了,找個太醫去看看,風兒是不是有什麽不適。怎麽這麽快就睡了。”歎氣,本來是想教訓下這個小女兒的,可是到頭來,似乎教訓的,還是他們。
  且靜苑跺跺腳,“為什麽這丫頭對別人都那麽寬容大量,對自己家人,卻這麽任性。”一時之間,又是心疼,又是氣憤,旋風一般衝出去了。
  房間裏,聽得見均勻的呼吸聲,看著妹妹蜷成一團,蜜樣粉腮上還帶著微笑的神情,一肚子的怒火,突然間消失殆盡。且靜苑伸出手,輕輕撫上妹妹,隻覺得心裏柔軟的溫暖,低低歎息:“風兒,你才華展露,姐姐很高興,也很驕傲。可是,我們護你寵你這麽多年,就是希望你不解世事,不要卷入這許多無聊的算計,單純而快樂的長大。你現在這樣,我們要怎麽做,才能護你安全無虞?”
  且靜庭悄悄走近,伸手拍上且靜苑的肩,看著沉睡中的如風,嘴角不自覺的帶著笑:“即使風兒沒有出落得這麽伶俐,憑她的身份,又怎麽能真的不被那些人惦記?她要做什麽,就任她去吧!我們,自當護她周全便是。”
  如何叫家人又是驕傲又是擔心,如風渾然不知,隻顧放鬆心情,沉浸在甜蜜夢裏。
  可是她這一睡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一點,眼看都日上三竿了,也未見半點醒來跡像,且靜庭有些坐不住,看了且靜苑一眼:“那個太醫真的是說,風兒隻是在睡覺?”
  且靜苑點點頭,也有些不確定,“對啊!兩個太醫都是這樣說的,應該是沒事吧。”
  皺著眉頭,且靜庭再看了一眼猶自睡得不醒人事的妹妹,“該不會那兩個太醫恰好都是假的吧?或者醫術很差的?”
  可憐左相坐在下方,對著自己平時還算精明的皇子夫君,耐心解釋:“胡太醫和江太醫,醫術精湛,不會胡亂說的。小公主隻是前段時間太緊張,現在一鬆懈,難免覺得疲倦,沒事的。”
  且靜庭略略安下心來,過一會兒又衝著左相說道:“其芊,要不然你回府叫司理來看一下?”
  左相撫著額頭苦笑,看向那邊還睡得香甜的小公主,這小公主要是再不醒來,該不會待會還要張貼皇榜廣求名醫吧
  哪知吃過午飯後,且靜苑和左相剛走到如風房間門口,就聽見剛剛進去的且靜庭一聲驚叫。
  兩人互看一眼,快步跨進房間。
  左相一把扶住了自家搖搖欲墜的夫君,且靜庭想要自己鎮定一些,卻還是忍不住嘴唇發抖,指指空無一人的床:“風兒,風兒,不見了。”
  且靜庭大驚,臉色一變,喝道:“隱衛!”
  簾子無風自動,卻無人應答。且靜庭輕輕舒出一口氣來,隱衛也跟著,看來並無危險跡像。
  可是,是風兒自己走出去的,還是被人帶走的?皺著眉頭,且靜苑看看四周,心頭驚疑不定,怒意翻滾:“哼!看來這宮中侍衛,都形同虛設了。”
  而如風,自沉睡中悠悠醒轉,就被眼前放大的臉嚇一跳,“死人妖,你怎麽在這裏?”
  見她醒來,寂行天一顆不明所以緊繃的心,終於放下,臉上頓時笑意橫生,施施然走到桌邊,端起水喝了一口,突地扭頭問:“人妖?那是什麽東西?”
  見桌邊那男人又穿得金碧輝煌,眼波灼灼,如風隻覺得雞皮疙瘩又爭先恐後的冒出來,人也稍微清醒一點了,眼神躲閃的假裝看向四周,這才發現有點不對勁,“死……,呃,那個寂公子,這裏是哪裏?”
  她明明記得她在自己的床上睡的。
  “我的地方。”回答得似乎非常自然。
  “我知道,可是我為什麽在這裏?”非常虛心的繼續問。
  “沒什麽,就是想請你來參觀參觀,覺得等你醒來太浪費時間,就趁你睡夢中帶你來了。”
  如風愣住,意思是她被人擄來的?狐疑的看向寂行天:“你不是說我有人保護?”那怎麽還隨隨便便的睡覺就被人換地方。
  神色不明的笑笑,人妖回答:“那些個宮中的侍衛,我自是不放在眼裏。至於另外那位麽,我對你並無殺意,自然也不會出手了。”
  如風狐疑的看向寂行天,卻見某人嫣然一笑,忽地湊近來,“小公主,你忽然也對行天感興趣了麽?沒關係,你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問啊!”非常期待的望著她,眼波盈盈。
  她哪有說過要對他感興趣了,還有,她怎麽知道要問他什麽?剛剛醒來,這是怎麽一場混亂啊,如風頭疼無比的望回去。
  無聲的沉寂裏,兩人互望著,忽地外頭一人聲音響起:“行天,小公主還沒醒來嗎?我就說,她隻是睡著了嘛,偏你不信,一晚搗騰不停不說,一大早還進宮去,看看也就算了吧,居然還把人給我抱回來了。你說,你這哪是才對她感興趣而已的程度,你說……。”
  一推門,對上兩雙同樣震驚的眼睛,手上正精心修整的藥草一個沒拿穩,直直掉落。嘴張著還沒合攏:“小,小公主,你醒了?”
  如風強自定定神,從剛剛的驚訝裏回過神來,衝來人打過招呼:“連青。”
  訕訕一笑,連青偷偷看眼寂行天的臉色,“小公主你這一睡,可真把人嚇壞了,行天也是擔心,就把你帶回來說讓我看看。”說到這裏,氣不打一處來,衝著如風沒好氣的說道:“你也太能睡了吧,我就沒看見有人睡成這樣,被人打包帶走都不知道。”
  如風有些不好意思,抓抓頭:“我想著在家裏,最近又睡得不太好,所以一倒上床,就睡沉了。”
  氣氛有些沉悶,連青忽地一拍手道:“啊!小公主,你還沒吃飯吧,我去叫人準備。”逃也似的衝出了房間,不敢再看一眼寂行天的臉色。
  一室又歸於沉寂,寂行天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如風看向眼前寂行天,深深吸口氣,語調真摯無比:“寂行天,於正事,我真的一無所知,也不感興趣;於私事,我這個人其實一無是處,偶爾的小聰明,也是從別人那學來的,依樣畫瓢而已。所對,我真的一點價值也沒有,你不要把你寶貴的時間,花在我身上。”這個男人太複雜也太危險,可以隨意出入皇宮,還有能力把重重保護下的公主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出來,絕不是一般人。他與皇室之間到底還有什麽交易,什麽糾葛,她都不想知道,她現在唯一確定的是,跟這個男人有什麽牽扯,絕不是什麽好事。
  “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麽?”抬頭看頭,眼底隱隱有風暴泛起。
  “沒什麽,隻是不想浪費你的時間和精力而已。”看看手掌,再自嘲地一笑,“還有,我其實懦弱又膽小,麻煩的複雜的事,我統統都不想招惹。”
  “你懦弱又膽小麽?”語意未明的重複著她說的話,寂行天低頭,拉扯著腰上流蘇。
  “真的,寂行天。”如風躺平了身子,閉上雙眼,喃喃道:“我從小在父兄寵愛下長大,所以骨子裏,我就是個小女人。沒有雄心壯誌,沒有果敢絕決,我自私而且任性,反正我知道不管我惹了什麽麻煩,做錯了什麽事,總有哥哥們替我擋著。我偶爾的勇敢,是因為我知道,總有人護我寵我,不會出什麽事。所以我討厭動腦,討厭麻煩,也討厭一切會給我帶來麻煩的東西。”
  “你還真是坦白啊!所以說,我也是給你帶來麻煩的東西了?”
  認真的看著他,“至少,從你見我之後,二皇姐就沒給過我好臉色看。”害得她好幾次都覺得快要被那眼光淩遲至死,一想起來,還覺得心裏不舒服。
  打量她半響,寂行天忽地一笑,又恢複了他那風情萬種的樣貌:“小公主,你想太多了。該不會以為行天看上你了吧,嘖嘖嘖!行天曆經女人無數,像小公主這般青嫩的,還得再修練幾年,才能掂量掂量能否入行天的眼啊!”
  終於又露出那令人熟悉的人妖本色了啊,如風輕輕拍拍胸口,輕輕籲了一口氣。人妖嘛,還是不要有那麽正經的時候,讓人非常的不習慣啊!看來,隻是因為太女姐姐或者母皇的原因,想從她身上探聽到點什麽吧!還好還好!不過,偷偷看一眼自顧笑得怪異的人妖,心裏有點不自在,她剛剛有點自作多情了被人笑語了吧!嗚,丟臉丟到家了,一衝動就有點控製不住自己嘴了,還真想著在這世界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了啊!
  仿佛沒看見如風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的臉色,寂行天仍然妖媚的笑著,隻是那笑,亙古的寂寞,從不達眼底。文字

第五十五章 長歌一曲(四)

  突地“啪!啪!”拍掌聲響起,簾子一動,進來一個人。
  如風猛地從床上坐起,瞪圓了眼睛,“母皇!”的  
女皇免了寂行天的禮,盈盈一笑:“寂公子,不好意思,我來接我家調皮的小公主了。”
  看向如風,歎氣,“丫頭,還不舍得走?”
  乖乖的起身,如風出去了。眼看著如風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女皇看寂行天一眼,麵無表情,“寂公子,我很高興我家風兒不入你眼。事實上,公子行大事之人,小女心性單純,的確不堪匹配。以後,不要將風兒牽涉其中,我與寂家的交易,似乎不包括小女在內
  寂行天眸光閃動,半響,微微頷首。
  女皇滿意的勾起嘴角,目不斜視,揚長而去。
  屋外陽光熱烈,寂行天呆呆的望著,隻覺滿目白光,似乎一片迷茫。忽爾冷冷一笑,不可以招惹麽?
  一路上,如風頻頻打量女皇,滿心疑惑。
  車駕並沒有去往皇宮,而是去了京郊一處別苑。兩人坐下,如風看著眼前一副嚴肅認真樣的皇上,心頭開始打起小鼓。
  仔細審視她半響,良久,皇上開口:“風兒,老實告訴我,前塵往事,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麽?”
  點頭。事實上,不是不記得,而是從來不曾經曆。可是,她失憶的事,家人不是都已經知道並已經接受了麽?疑惑的看向皇上。
  眸中似乎有些許掙紮,皇上再問道:“那麽這裏呢?母皇曾經帶你來過這裏,和你說過的話,你也一點不記得了嗎?”
  再點頭:“以前的事,我不記得,真的有那麽重要麽?”心,微微有些黯然。
  看著女兒漸漸沮喪的小臉,心底長歎:“風兒,母皇是怕,怕以後你想起來了,會責怪母親,會後悔自己所作所為。”
  揉揉額角,再看向如風:“那麽風兒,母皇再問你,你隻須說實話,萬事有我替你打算。納南玉書,你真的是放棄了,不愛了?”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心下一鬆,如風也認真的看回皇上:“就如風兒曾經說過的,以後生生世世,隻願再無情緣相續。”
  隻覺得心頭似乎更沉重:“丫頭,你確定你真的忘了。如果他在你心目中,果真再無半點印跡,你又怎麽會說出以後生生世世這種話來。”越是在乎,越是傷心,越是痛苦,才能這般絕決吧。
  再想起那張臉,如風習慣性的撫上胸口,“他的確不是什麽沒留下半點印跡的人。可是母皇,每個人都有一個底限,他已經超過了我的底限。所以現在,我是真的放棄了。”看向皇上仍然有些不信的眼,她微微一笑,“一次的錯過,就是永遠的千山萬水,這是我的決定,不會後悔,也不會回頭。”
  “如果納南玉書沒有大殿退婚,沒有傷到靜飛,你是否仍會這般決定?”
  即使納南玉書什麽都沒有做,就憑他與某人相似的容顏,她也斷無可能沒有半點心結,“母皇,即使沒有這一切。可是,他不愛我,這是事實,不是嗎?”
  默然看她半響,皇上一笑,“是,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風兒要來作甚?”似乎是解開了多日的心結,皇上笑得極為暢快,“好,那我安排人去納南府提親吧!”
  看見如風驚異的樣子,心情大好,接著說:“靜飛說,這是你自己承諾的,可不是母皇安排的哦!而且,母皇也沒有下旨為你賜婚,就比照平常百姓家,為你向納南家庶子求婚,可好。”頓了頓,又說:“不過,最高級別隻能以侍夫的身份。至於正君,一年之後,再來作決定可好?”
  眼看著如風嘴唇動動,似要說什麽話。皇上趕緊抬手示意打住,苦笑:“丫頭,不要讓這個可憐的皇上太難做,好不好?更何況,一年的時間,是想保證你將來如果後悔,還來得及。”
  如風終究吞下了想說的話,她可以不在乎,但是皇家,畢竟還有皇家的規矩要守。隻是名份而已,在她心中,並無區別,所以有什麽關係呢。當下斂眉順眼,站起身向皇上一躬:“謝謝母皇。”看向眼前笑得慈祥的女人,如風心中,浮起幸福的傷感,如果是現代的父親,看見她結婚生子,該是多麽欣慰又高興啊!會不會笑眯了眼睛,撫著她的頭,變成一個碎碎念的平凡老頭。
  一日,天還未大亮,納南晴鈺就聽到外麵傳來吵鬧聲,過一會,顧氏急匆匆的衝進來,衣冠不整,一把把他抱住,就開始啜泣。
  納南晴鈺,心裏一突,“爹爹,發生什麽事了
  斷斷續續的,顧氏努力的擠出幾個字:“小公主,門外。”
  連日裏的疼痛,撲天蓋地而來,那個狠心的女人,把他扔回來之後就音訊全無,一個月了,再也沒有見她出現過。顧氏整天一看見他就抹眼睛,下人們看他時也是眼神怪異,可是他卻一點也沒哭,他其實早知道,那個女人說要娶他,隻不過當時為了要救她。所以,她沒有做錯,她隻是,一個善良的卻不愛他的女人罷了。
  見納南晴鈺隻顧發愣,沒有任何舉動,顧氏心裏一急,拿起衣服就往他身上套。
  “爹爹,你在幹什麽啊?”被顧氏一係列舉動搞得莫名其妙,納南晴鈺勉強收拾起思緒,跌跌撞撞的跟著父親往外跑。
  門外,人聲鼎沸,納南潁一幹人等也在,一見他出來,人群立刻變得寂靜無聲。正納悶這是怎麽回事,卻一眼瞧見那當中的女子,一身淺藍衣裙,滿臉笑意,正向他看來。.
  怔怔望著,納南晴鈺不敢再向前走一步,隻覺得鼻子酸酸的,是她來了麽?
  如風打量著納南晴鈺,似乎又瘦了一些,這小屁孩,把他養胖容易麽,這才一個月沒見,就掉了些肉下來。
  根據祖製,未娶正君之前,所納側夫小侍,統統不能大肆行禮,就連下聘,也無須大費周張。隻需隨便給一些銀兩物件之類的,一抬小轎,幾桌酒菜就算完了。
  原本她並不在意這些,但是一想那小屁孩可能會委屈的神情,身體的某處就變得有又酸又疼。所以她的承諾,晚了一個月才來兌現。e
  納南晴鈺呆呆站著,疑似夢裏,如風也不急著上前,手一擺,隨從立即搬出一張琴,架好。
  輕輕撥了一下琴弦,如風半垂著頭,良久,琴聲響起,伴隨著女子低低的吟唱:
  “曾經無數次設想,
  陪我一生的人會是什麽模樣?
  他會不會俊美無儔,溫潤如玉
  會不會這一路,
  讓我就此幸福沉醉。
  曾經無數次設想
  我們該如何相遇
  他會不會如傳說中從天而降
  讓我一見傾心就此沉迷
  
  隻是再多的設想終究成空
  原來我們這樣相遇
  你沒有俊美無儔,溫潤如玉
  你也沒有從天而降讓我瞬間癡迷
  你隻是
  撿起我被人遺棄的愛情
  於黑夜裏
  撫慰我痛至心扉的記憶
  
  如果可以
  多希望最開始隻曾與你相遇
  如果你願意
  可不可以陪我這一生
  再不將我真心隨意背棄
  如果你願意
  可不可以讓我
  像沒有受傷般再愛這一季”
    從來不知道,女子的歌聲也可以這般柔軟動人,叫人深深沉醉,納南晴鈺癡癡的望著,奔湧而出的眼淚,顆顆燦爛晶瑩。
  一曲唱罷,又有人捧上一個包袱,那是一件鮮紅的嫁衣,如風看著,嘴角噙著笑意:“這件嫁衣,是我們收到的第一份祝福。”
  再幾人上前,如風抖開其中一件,是床簾,隻是那簾上圖案,眾人倒吸一口冷氣,圖案上花鳥,栩栩如生,更奇異的是,正反兩麵的圖案,截然不同,饒是納南潁見多識廣,也不由驚疑的看向小公主。
  如風轉向納南晴鈺,“所謂正君名份,我暫時無能為力。隻是今日送你的每一樣,除嫁衣外,皆是我親手所製,在這世上,獨一無二。不知,看在我真心誠意的份上,你是否願意,陪我這一生?”
  眼中再看不到別人,納南晴鈺隻看著眼前這女子,這滿臉溫柔期待的看著她的女子,心中的幸福,漲得滿滿的。再也忍不住,撲向她懷抱,緊緊擁著:“你知道的,我願意,我願意。”
  喜悅的淚水,從如風的眼中緩緩滑落,二哥,你看見了嗎?你的風兒,終於也有人愛了。

第五十六章 一字一傷(一)

  進了納南府,且靜飛陰沉著臉,一把扯過如風的手,果然,手指頭點點都是結疤。心頭火起,“哪裏就那麽重要了?要下聘禮,你說一聲,還能不給你弄來?”怪不得一個月不見人影,三傳四請,也是一會兒的工夫就晃走了。

  他們捧在手心怕飛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妹妹,居然卻為了別的男人,這般不愛惜自己。眼眶一紅,心裏頭始終氣結難消。這納南府,果然是風兒的克星,先有納南玉書,再有納南晴鈺,都叫她傷心又傷身。

  “二哥!”她反手握住且靜飛的手,笑得溫暖:“這種傻事,我也隻做這一次。我保證。”雙手舉起,作發誓狀!

  且靜飛把頭一扭,不理她。

  “好啦!二哥,生氣會長皺紋哦!我以後都會愛護自己,看見外麵有箭飛,我立馬把自己包在被子裏不出來;看見外麵有太陽,也會記得厚厚的裹層黑紗,省得陽光曬傷;……。”本來已經決定在納南府的眾目睽睽之下,口沫橫飛,彩衣娛親的。

  倒是且靜飛忍不住,“撲哧”一笑,終究再也氣不起來,隻得笑歎道:“臭丫頭,這個樣子哪像是剛才深情款款的小公主?”轉頭看向正抓住如風另一隻手,不斷吹氣的納南晴鈺,搖搖頭:“晴鈺,你被這家夥騙了。你看看,整個就是個不懂事,又會甜言蜜語哄人的丫頭。”

  納南晴鈺隻緊緊握住如風的手,酡紅了臉:“她才不會騙我。”

  輕咳一聲,納南潁打斷了幾人的笑鬧,深深的凝視著如風:“如風公主,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吧?”

  氣氛有些古怪,納南寧看向母親,又看看如風,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眉頭微微皺起。

  看納南潁一眼,如風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認真點頭:“是,老將軍,如風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納南潁審視如風半響,良久,再問道:“你的提親,皇上也同意?”

  目光閃閃,腦海中忽然閃過什麽,如風看向納南潁,微微一笑:“老將軍,有些時候,不管過程怎麽樣,隻要結局是大家都想要的,總也是件好事,不是嗎?”

  納南潁沉默,此時此刻,本來已在喉間的答案,卻突然滑了滑,遲疑著無法說出口了。突然,迎上納南寧狐疑的視線,心中一驚,連忙收撿心神,坐正了身子,聲音堅定而冷靜:“是,那我就把晴鈺,交給你了。”

  “是,請您放心。”

  轉過身去,對著坐在下首的顧氏深深拜下。顧氏嚇得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屈腿跪下,卻被如風一把按在了椅子上。驚惶不定的看向小公主,顧氏渾身都在顫栗,“小公主?”

  如風在懷中掏出一張宣紙:“這是我生辰八字,您拿去算算吧。我們的婚期,由您來定!”

  “那怎麽行?”顧氏惶然的看向納南潁,卻見她也愣愣的,不解的看向公主。

  如風再屈身一躬:“有什麽不行?您老隻有晴鈺這一個孩子,為自己孩子挑選良辰吉日,有什麽不可以。我的父母和納南老將軍,都還有其他子女,您,隻有這一次機會。所以,我們的婚期,由您來定吧!”

  抖著雙唇說不出話來,顧氏緊緊抓著手裏的宣紙,理智告訴自己這與禮不合,該交由皇上和妻主來定奪的,可是,他也為人父母啊!這是他唯一的孩子,是他的婚姻大事啊。拒絕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突地,一雙手握住他的,模糊視線中,映入眼簾的,是兒子堅定的臉:“爹爹,孩兒的婚期,就由您來定。”

  納南晴鈺緊握住父親顫抖的手,反正,他的終身,娘也不在乎。

  “好,好……。”顧氏喃喃不成言,隻能一個勁的點頭。

  如風在後麵看得無奈,好吧,暫時她承認,還沒辦法完全接受這個世界男人動不動就掉眼淚的事實,實在有些不自在啊!一人人影走近,是納南安。

  她看著那邊正忙著安慰父親的晴鈺,站到了如風身邊:“他很單純,或許不解風情,不懂討好。你流連之處的鶯鶯燕燕,多如過江之鯽,新鮮勁一過,你要把他放在哪裏呢?”隻怕今日越幸福,來日被拋棄的時候會越加心碎。到時候,一個不被納南府重視和愛護的庶子,要該如何自處?她終究會鎮守邊疆,又怎麽再來護他顧他?

  誰知如風還沒回答,卻被納南晴鈺跑過來插在兩人中間,瞅瞅如風,再看向納南安:“二姐,那些地方,她不會再去了。”笑容得意而神秘,神采飛揚。

  納南安歎氣:“傻瓜!”一個人的愛好,又怎麽會一朝一夕改變,疼你今日,怎麽會寵你一世。

  也是個愛護弟弟的姐姐啊!長久以來,對納南安大殿退婚之舉,心裏頭最後一點怨懟也散去,如風拉過納南晴鈺,笑著答道:“他說的不錯,那些地方,我的確不會再去。過去種種僻如昨日死,小將軍,你要試著重新認識我才是。”她又不是笨蛋,花錢去那種地方找人來占自己便宜。

  納南安震驚的看向如風,再打量了下納南晴鈺,心裏頭不是不疑惑的,小公主對玉書的癡迷,天下皆知。可是即使在那樣的境況下,她仍然頻頻出入煙花之地,最後更變本加厲的將青樓的人帶進了宮,最終才鬧得婚約解除。而納南晴鈺,她並不認為他有這個力量,可以讓小公主痛改前非。

  知道二姐是真心關心自己,納南晴鈺走上前,將頭靠在納南安胸前,隻覺得這一生所期望的幸福,在今天已經圓滿:“二姐,你不要擔心,她說過她不會,她就不會。你不知道,其實她就是個心軟的笨蛋。”

  誇她就誇她,拜托不要加上最後一句好不好。在二哥捉狹的眼光中,如風隻得訕訕將目光移開,裝作欣賞屋內裝飾。風吹起通往內堂的簾子,她的目光就這樣直直的撞上那人的視線。納南玉書站在內堂裏,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那眼神,幽遠寧靜,似乎無悲無喜。

  如風定定看著,似乎從來沒有機會如此安靜的好好看過納南玉書。他神情嫻靜,簾子翻飛的瞬間,兩人視線對上,簾子掉落,又阻在兩人之間。

  若無其事的,如風移開了視線,那是納南玉書,是且如風執著到死的愛人,不是她的。

  納南府外,柳月跌坐在地,呆呆的望著將軍府的大門。那場罕見而令人震驚的下聘之舉,片刻之間就已傳遍京城,更何況與公主淵源頗深的驥山營。他來不及思量,來不及告假,轉身就往納南府奔來了。

  昏昏沉沉的,似乎辯不清方向,他跌倒在地,有人把他抱上馬,一路上直奔納南府而來。

  可是,真的站在這裏了,他要做什麽呢?他不是嫉妒,他知道自己出身,他隻是心痛,痛得讓他再也沒有辦法站起身。可是,真的站在這裏,他要做什麽,能做什麽?

  如風一跨出納南府的大門,就看見了對街坐在地上似乎不知所措茫然四顧的柳月。

  將柳月從地上扶起,忙問站在旁邊的秦簡:“你們怎麽來了?柳月怎麽了?”

  秦簡從懷中拿出一個令牌:“今早,太女下令,驥山營以後歸您管轄。這是兵符。”

  愣愣的接過令牌,今早才決定的事,太女姐姐要給她令牌,不會直接給她啊,還要送到驥山營去,再叫人送回來?再看看柳月:“那柳月是怎麽回事?”

  秦簡瞟她一眼,再看看她身後的納南府,沒有作聲。

  消息還傳得真快啊!看著隻顧著掉淚,一臉茫然的柳月,如風歎氣,抱著上了馬車,去往驥山營。

  馬車裏,如風輕輕拍著柳月的背:“柳月,你不要擔心,我答應過的話,現在不會變,以後也不會變。你和他,我都會一樣對待的。”

  柳月在如風的懷裏,一顆心漸漸平複下來,隻是有一種憂傷,卻緩緩升起。我的愛人啊,怎麽會一樣?怎麽會一樣!

  秦簡聽著馬車裏斷斷續續女子的聲音,想像著傳達這個消息的人,眉飛色舞的描述。嘴角竟浮起一絲笑容,一個男人,能得所愛女子這樣精心安排求親,該是多麽幸福的事啊!就連想像,也讓人覺得甜蜜。


第五十七章 一字一傷(二)

  “怎麽樣?”秦介得意的站在身後,炫耀般的問道。
  昔日隻不過兩千人的劍陣,更複雜的變化,她還沒來得再細細思量,如今居然變得這般氣勢磅薄,陣容嚴整?微微一笑,看像正揮舞著令旗的秦簡:“令兄是真正的軍事奇才。”
  那當然了,秦介簡直比自己被誇獎了還要高興,咧開嘴直樂。
  “可是,”如風皺皺眉,“什麽時候,驥山營有這麽多人了?”
  “你不知道?”秦介驚異的瞪大了眼睛。
  如風迷惑的搖搖頭,發生了什麽她本來應該知道,卻不知道的事嗎?
  在秦介驕傲的描述裏,如風這才知道,原來那天她一聲令下,秦簡就命人死守著鎮口。其間,不止成功攔住了想要往裏闖的太女殿下和太女親軍,就連納南安,也在圍著轉了一圈之後,一言不發的離去。更何況,小公主治好了這場瘟疫,那麽她一手調教出來的驥山營,當然也是名聲大好。
  後來,太女調了另外一支軍隊,歸屬驥山營,又有很多手拿著薦信的新兵入伍。一來而去,這驥山營竟擴大了一倍不止。
  眼看著人多了,秦簡幾個日夜不眠不休,與軍醫方瑞不知道嘀咕了些什麽,後來就將如風所教陣形幾經變換,弄出現在這個規模來。
  秦簡神情肅然,大聲喝令,身邊陣形如迷宮之門開了又合,合了又開。如風看著,有些讚歎:“神話中的阿波羅,也是這樣陽剛有力,燦爛奪目吧!”
  “阿波羅?那是什麽。”秦介有些聽不明白。
  “是我想像中英俊豪氣的戰神。”
  “你想像中的戰神是男子?”秦介覺得頭腦發昏,這小公主不是神經錯亂吧,她心目中的戰神是嬌弱的男子?愣愣看向自家哥哥,好吧,就算她哥哥現在跟嬌弱搭不上邊,可好壞,那個,內裏還是男子吧?
  等要再問得詳細點,如風已經搖著著頭走到另一邊去看了。
  根深蒂固的觀念,果然誰都不能隨意更改。
  夜裏,一燈如豆。
  如風將一張圖鋪開,指點著秦簡細看。
  秦簡麵露詫色:“要這樣改?原來的也挺好的,要不然我們在原有的基礎上再改就行了?”
  燈光照亮了如風的半邊臉,如風笑笑,竟是微帶歎息:“原來的陣形,是拿來表演,而現在的,是為了殺人。”
  原來人活在世上,終究不能置身事外。不管你願不願意,總還是有想要守護的東西。
  略略帶著歎息的笑容,恍惚著似乎還帶著憂傷,秦簡隻覺得心裏針刺一樣的疼痛,死死握住了雙手,才能控製住想要擁她入懷的渴望。低垂的雙目,看向桌上的圖紙,眼中,光華閃動:你自去守護你的溫柔,而我,可以守在你身後。
  秦簡回房,柳月竟然還沒睡,一看見他回來,立刻跳起:“你們談完了?”
  秦簡愣住,點點頭:“她還沒睡。”
  話聲剛落,柳月已經一掀簾子跑出去了。秦簡沉默半響,好一會兒才吹滅了燈,黑暗中卻沒有聽見脫衣的聲音。綠衣在床上翻了個身,似乎在睡夢中搖了搖頭。
  “小姐?”柳月在帳外怯怯的喚道。
  如風歎口氣,“我已經歇下了。月兒,有什麽事明天說吧!”
  柳月似乎在外站了半響,好一會兒,才聽得腳步聲離去。
  “現在,”如風看向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寂大公子,您可以自己起來吧?”
  黑暗裏,那雙桃花眼似乎還在閃閃發光:“如果我說不可以,你會不會扶我起來,或者繼續讓我靠著?”
  沒有回答,良久,“砰”的一聲,猝不及防的,寂行天被摔在地上,實實在在的,麵朝下。
  整整衣衫,如風慢條斯理的打開被子蓋在身上,側過身,就要睡去。
  卻忽然發現不對勁,那隻死狐狸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仔細聽聽,連呼吸都輕不可聞,不會吧,她隻是隨便摔摔,那隻桃花狐狸,該不會就這樣給摔出什麽毛病了吧?
  心下略有些不安:“寂公子?”
  沒有回應。
  “寂行天?”
  還是悄無聲息。
  連忙跳下床,據說這是個連母皇都看重的大人物呢,可別一下子就被她給摔沒了。將他翻轉過身來,卻愣住。
  桃花兩眼睜著,清明無比的看著她。
  “你沒事?”
  笑笑,“我沒事。”
  “那你怎麽不作聲?”一陣氣惱,手一放就站起身來。結果,被她抬起的頭就這樣又被她丟到地上,撞的又是一聲悶響。
  如風嚇得連忙又蹲下身去,仔細查看,那兩隻眼睛還好好的睜睜著,似乎沒什麽事。緩緩籲一口氣,“寂公子,你怎麽了?”話說回來,這個人已經不正常好久了。
  仍然靜靜的望著她,不說話也沒有任何表示。如風略略偏過臉去,這樣的凝視,讓她有些不自在。伸手探上他脈搏,跳動有力。
  既然沒事就好,如風這次輕輕的將某人的頭放在地上。慢慢摸上了床,鑽進被窩。睡覺而已嘛,每個人都必須的,隻不過有些人喜歡睡床,有些人喜歡睡地板。
  屋裏兩人的呼吸聲,均勻而綿長。
  “他有什麽好?”地上的人影問話。
  床上的人動也未動,似乎已經睡著。
  “那樣單純可愛,如果是我,也會喜歡那樣的人吧!”
  回答他的,仍然是滿室寂靜。
  “你還記得,我曾經要以寂家的經營,交換你最大的秘密麽?
  呼吸有一刻的紊亂,片刻的停頓之後,卻又平靜如常。
  隱隱勾起的嘴角,有自嘲也有些連自己都沒發現的脆弱:“或許關於我的一切,你都不會記得太久吧?其實我隻是想問,那個你藏在心裏的男人是誰,那你透過納南玉書,懷念的男人是誰?我真的很好奇啊,能叫小公主癡迷至此,心碎又神傷,卻無法忘卻的男人是誰啊!”
  淡淡一笑,地上的人影又繼續說:“其實現在才知道,這個秘密,知不知道又如何呢!”那個紅彤彤的清晨,那少年幸福得淚水紛落的時刻,那首深情溫柔的歌,就算他假裝不曾經看見不曾聽到,也清晰得仿佛刻畫在眼前,一遍遍回放。
  “如果,如果以後我站在你們的一側,你會不會,會不會……? ”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問著某人。
  摒住呼吸,卻仍然沒有回應,就在快要放棄的時候,床上的女子突然開口:“不會,我不會。你是寂行天,所以你要的東西,我給不了。”
  地上的人沒有再說話,黑暗裏蔓延的無聲,是令人窒息的疼痛。好一會兒,就在如風快要撐不住閉眼睡去的時候,地上的人影突然一躍而起,撲到了床上。
  如風睜開眼睛,強忍著沒動。寂行天壓在她身上,臉貼著臉,彼此呼吸都清晰可聞,對視半響,寂行天忽然咧開嘴一笑,是一朵罌粟花開到極致的綻放,眼眸中,熱意灼灼:“你給不了,我不會自己來拿麽?”猛地在她唇上輕啄一下,低笑著,囂張的飄走。
  至此,白天,如風都與秦介秦簡討論中驥山營的事,晚上,還要時時警醒著,不勝其煩的趕走同一隻蒼蠅。
  她眼圈黑黑,嚴重睡眠不足,怪的是,柳月,秦簡也是熊貓二代似的,精神不濟。
  秦介擔心不已,方瑞低咒連連,因為三個人的答案都驚人的相似:“睡不著。”如風仍然在圖紙上寫寫畫畫,秦簡同樣麵無表懷,柳月依舊沉默黯然。
  實在忍無可忍,如風終於在臨睡前,對著空氣隨便撒了一點什麽。結果那晚,床上一個,床底還塞了一個,如風睡得神清氣爽。
  第二天一早,如風終有精神起了個大早,在眾人都還沒起來的時候,去了廚房。柳月掀開帳簾,看見就是這麽一幅景像。
  受盡萬千寵愛的小公主,端著托盤,靜立於晨風中,看見他的時候,眼神溫暖,“一碗是八寶粥,甜的;一碗是酸辣麵,我的。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柳公子共進早餐?”
  沒有預兆的,眼淚悄悄滴落,柳月泣不成聲。
  還聽見那女子說:“對不起,讓你受傷。可是,隻要你願意,你仍然可以牽著我衣角,走完這一路。”

第五十八章 夢裏天涯(一)

  如風正仔細的翻著一本兵書。自從她接手這驥山營,大哥就像是突然給他們家的書庫找到一個出口一樣,隔天送兩本過來。

  如風叫苦不迭,偏偏大哥還每次都差人問感覺怎麽樣,下次要帶什麽方麵的,他好派人去找。看哥哥如此興致勃勃的樣子,八成是以為她現在又沉迷於軍事了。上次聽說二哥和納南寧送她一間藥鋪,她喜歡得天天泡在裏麵,大哥就臉黑了一半,咬牙切齒的說自己寧願用納南家的錢,也不問他要。那幽怨的目光,看得她還亂內疚了一把。

  “公主?”,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如風抬頭一看,是秦簡捧著一堆卷軸站在門邊。

  “進來吧,什麽事?”

  秦簡鋪開手中的卷軸,沒有說話。

  如風湊過去看了半響,“你自己想的?”

  秦簡點點頭,飛快的抬眼看了下如風臉色,又補充道:“那天,你修改了一部分陣形後,我就把原來那部分摘出來,又加了些進去。總覺得不用可惜了。”

  嘴角勾起,如風托著腮望著秦簡:“你說,要是把你和納南玉書放一起,你們倆誰贏?”原來還沒看出來,這秦簡經過開發,還能這種天分。

  看著眼前人一臉神往的樣子,秦簡將頭偏向一邊,良久,冒出一句:“他贏。”聲音低不可聞。

  如風搖頭,“秦簡,你怎麽這麽沒鬥誌啊,都還沒比呢就認輸了。”

  可惜顯然某人不覺得她的笑話好笑,嘴角都沒彎一下,徑自沉默著看圖紙。

  唉!說笑想要一個人唱獨角戲,還是挺困難的。如風歎著氣拿起筆,收起玩笑的心情,和秦簡研究起新的陣形來。

  門簾掀開,是柳月端著茶水走進。

  如風詫異的抬起頭:“還沒睡?”

  柳月端過一杯水遞給秦簡,“我看你們都還沒休息,想著給你們送點茶水過來。”

  如風將桌上圖紙卷起,對秦簡笑笑:“軍師大人,我們明天再繼續討論吧。”

  秦簡看看柳月,沉默著點頭,起手收拾著旁邊散落的稿紙。

  柳月一急,看向如風:“不用急,你們繼續吧,我坐在旁邊就可以了。”

  “沒關係,反正也挺晚了。”如風手腳麻利的把一堆圖紙都塞在秦簡懷裏,然後笑眯眯的盯著麵無表情的秦簡,離去。

  然後一下子趴在桌子上,柳月抿抿嘴,輕扯著如風衣角問:“怎麽了?”

  如風有氣無力:“嚴重超工作時,還不發加班工資。”

  又在說他聽不懂的話了,柳月眨眨眼睛,看著趴在桌上毫無形象可言的女子,悄悄的,把頭靠在了她肩上。

  風吹動秦簡手中的宣紙,嘩嘩作響。可憐秦介,第二天,莫名其妙的看著兄長麵前的一堆皺巴巴的紙團,幫著忙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才全部弄平展開。

   這天傍晚,如風正和大夥吃飯,衛兵來報門口有人找。

  如風頗感驚奇的出門去,按理說她那幾個哥哥姐姐,從來都是氣勢洶洶,長驅直入的,居然有這麽懂規矩的時候。

  門口的少年,眼睛閃亮,正笑得明媚。

  “晴鈺?”看起來似乎臉色好很多了,如風笑著喚道。

  “嗯!”納南晴鈺跑過來,抓住她的手,卻什麽話也不說,隻顧拉著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搖。

  “怎麽了?我不是說過兩天休息的時候就去看你嗎,怎麽自己來了?”

  納南晴鈺低著頭,輕掰著她手指。

  如風彎下腰去,歪著頭看他的臉。

  小屁孩臉刷的一下通紅,忙抬起頭,眼睛睜得大大的;“你幹什麽啊?”

  如風舒口氣,搖頭晃腦的:“難得見你這麽文靜,我以為是有人假裝的,所以特地仔細審視一下。不過現在已經證明,還是貨真價實的。”

  手一下握緊,氣得胸膛微微起伏,“我哪裏不文靜了?”抬起頭,碰上如風一副早知如此的臉,聲音又低了一去,扁扁嘴:“我是來告訴你,爹已經幫我們選好婚期了。”

  頓了頓,“明年春天。”

  如風愣住,不是一般古代都是訂了親,好幾年才娶的麽,怎麽輪到她這麽快?

  搖了搖她的手,納南晴鈺小心翼翼的看她臉色:“這個時間,你說好不好?”

  “好啊!你爹選好的,當然沒問題。”稍稍偏過頭,如風快速的答道。

  納南晴鈺拉著她的手,沒再說話。

  “好啦!”如風反手握住他,“走吧,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夕陽西下,如風騎著馬,慢悠悠的走著。

  “爹爹很高興呢!”坐在如風身前,納南晴鈺放鬆了身體,靠在如風懷裏。

  “嗯,那你呢,你高興嗎?”嘴角彎彎,忍不住的想逗逗。

  “我也很高興。”喜滋滋的從懷裏拿出一張紙來,展開給如風看,“你看,你的那首歌,我都記下來了,你教我唱好不好?”

  如風掃一眼,奇道;“我就唱一遍,你居然全都記下來了?”

  “那當然,我要想記的事,一定能記住的。哼!所以你別想賴皮,你說的話我可全都記住的。”好驕傲的昂著頭。

  如風失笑:“好好好,那我要是不小心忘了,你就提醒一下我吧!”

  “那你現在教我唱吧?”不屈不撓的還記著這事呢!

  小屁孩扭動著身體回頭催她,如風隻得摟緊了某人省得掉下去,開始一遍遍的唱:“曾經無數次設想陪我一生的人會是什麽模樣……”

  在這淺吟低唱裏,忍不住心頭一片溫軟。

  又是一曲唱畢,納南晴鈺低聲道:“其實我早就會唱了,你才唱一遍的時候我就會的。”

  “我知道,”如風微笑著將臉貼在他頭發上。

  “可是,我怎麽唱,都沒有你好聽呢!”低低的說。

  “那當然!也不想想我是誰。”

  沉默,半響,“那我總有一天會唱得比你好聽的。”

  ……

  這一路的晚風,似乎格外的醉人。

第五十九章 夢裏天涯(二)

  是夜。
  “你就要成親了吧?”已經學乖的某人,坐在離她挺遠的門邊。
  如風閉著眼睛,昏昏欲睡。
  “哼!不理我,你這個親也結的成麽?”
  似乎睡意漸消,如風努力的睜開眼睛,偏頭看向寂行天。
  笑意緩緩爬上男人的臉,小心翼翼的走近,彎下腰來,撫上如風的臉:“哥哥和納南晴鈺,誰比較重要?”
  心裏略略的不安,“發生什麽事了?”
  俯身把她抱住,噴在耳邊的,是溫熱的氣息:“我的小公主,你要怎麽辦呢?”
  一隻手壓住男人的頭,如風在他耳邊低語:“寂公子,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哥哥,是絕對絕對不能傷的哦,我自己不可以,別人,更不可以。”
  黑暗裏,如風的嘴角彎成一個悲傷的弧度,她的絕世無雙的哥哥啊,世上有幾個可以傷得到?她,卻成了他的軟肋。 
  寂行天的身子微微一僵,半響,卻把她擁得更緊,聲音沙啞:“我知道。”
  沉默半響,如風輕輕將寂行天推開,坐起身來。
  “你……? ”寂行天伸手抓住她開始穿戴的手。
  “我要回宮。”如風知道,肯定是發生什麽事了。
  這一次,寂行天沒有再說話,隻安靜的看著如風收拾停當,走出門去。
  “秦介,我有事要回宮一趟,這裏,交給你了。另外,告訴綠衣,我說的,讓他照顧好柳月,要寸步不離。”秦介迷迷糊糊的被人從床上揪起來,就看見小公主麵容冷靜的交待這麽一番話,然後,就消失了,她花了好長時間,才分清是夢還是現實。
  禦書房,女皇背著手,不停的轉來轉去。有侍衛來報,如風公主回宮。女皇皺著眉,撚著燈芯,滅了又明,明了又滅,終究長歎一聲,掐熄了燭火。
  “母皇,是不是出事了?”如風進來,摟住了黑暗裏靜坐無聲的人.
  一隻手輕理著她的頭發,卻沒有說話。
  “跟哥哥有關嗎?”心裏越加忐忑。
  手頓住,半響,皇上起身,點亮了燭火,定定的凝視著如風。
  如風也站起來,目光堅定:“母皇,我是您的小公主,也是哥哥姐姐的妹妹。我是哥哥姐姐的妹妹,也是您的小公主。”
  緊皺的眉緩緩舒開,女皇迅速的背轉身,看向窗外:“驪國內亂的戰火,已經燒及惠啟,邊境連連被騷擾,幾日前,惠啟邊境重鎮臨關失守,納南軍聞名天下的八卦陣被破,而出使驪國的左相,竟被扣壓。納南安已經連夜趕往邊關,可是,納南軍這麽多年來,太依賴於變幻莫測的陣法,目前看來,已經難擋對方勢如破竹之勢。”
  掉過頭來,迎上如風驚怔的視線,心下大慟:“我朝必有對方內應,你太女姐姐身份顯赫,一舉一動盡在對方視線之內,其他將領,難當大任。母皇曾見你一招破納南之陣,驥山營之事,也舉朝皆驚,惟今之計,前往邊境解決此事的,你是最佳人選。”
  最初的震驚的過去,聽到此處,如風隻覺得心下略鬆:“那大哥知道了嗎?”
  “沒有,靜庭天姿聰穎,處變不驚,可是與左相其芊,卻夫妻情深,我今夜才收到的消息,還沒想好要如何告訴他。”
  “風兒,你是我疼愛的小女兒,原本,是想寵你護你一生的。可是這些日子來,你變了很多,我也想了很多,也許,愛你的方式,是讓你自己決定你要走的路。這次的事,最後的選擇權,在你。”皇上看來的眼神,有寵愛,有不舍,也有深深的疼痛。
  隻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在流淌,如風走前一步,輕輕的把頭靠在母親胸前:“我剛說過了,我是哥哥的妹妹,也是母親的小公主。風兒,已經得上天眷顧太多,就讓我在這一生裏,也能有一次機會肆意揮灑青春,也不算,在這世界枉走一遭。”
  女皇隻將她擁得緊緊的,再不說話。隻有那微微顫抖的身軀,和臉側溫熱的濕潤將如風的眼睛灼得一陣酸澀。
  遠遠的,三更鼓響,如風沙啞著聲音:“母皇,我現在走吧。”等天亮了,她該走不掉了。
  手指輕撫上她臉龐,女皇紅著眼睛:“風兒,不要讓我後悔。”
  如風微微一笑:“這是我的選擇啊!還有兩件事,母皇,你幫我寫幾封信。”
  一愣,:“為什麽要我幫你寫?”
  訕訕的撓撓頭:“因為我不會寫啊。”
  苦笑,“丫頭,我雖然知道你太女姐姐慣著你,可不知道把你慣得字都不會寫。”
  如風紅著臉,也不敢反駁,隻得不自在的笑笑。
  看著小女兒的樣子,縱是內心憂慮,女皇也是忍不住失笑,搖搖頭,動手去找紙筆。
  信寫完,女皇看向如風:“風兒,你發現了什麽嗎?”
  把頭微微偏過一側,任跳躍的燭火映上了臉側,如風心下黯然,“沒有,我隻是做一些預防措施罷了。另外,母皇……。”
  抬起頭看向皇上,欲言又止。
  “有什麽,就說吧。”有什麽事,可以令小女兒如此表情。
  深吸一口氣:“關於納南玉書,您不要遷怒於他,如果有一天,他有了中意的對像,你要成全他。滿朝文武,都知道納南玉書拒絕了天家,為避免引起任何來自皇室的不滿,或許會對他保持距離。您要幫他,表明我們已經不再追究和介意的態度,要讓他愛得所愛,不會因我受任何的影響。”
  “丫頭?”皇上輕歎,目光複雜。
  眼睛裏淚光閃動,如風努力的微笑:“那是您的小公主愛過的人啊!所以一定要讓他得到幸福才可以。”
  他沒有錯,他隻是不愛而已;如果真的曾經愛過,想必也是希望愛過的人,能夠真正的幸福吧!
  滴滴燭淚,被風吹得急速掉落。
  天色微明,太女像一陣風似的衝入,偌大的禦書房裏,隻端坐著當今皇上。
  “風兒呢?”聲音微微顫抖。
  皇上靜默不語,隻看著她,眼帶痛意。
  腳忽然發軟,且靜苑雙手撐住椅背,不可置信的看向皇上:“你真的,那樣做了?那是風兒啊,我們從未離開過家的風兒啊!”她嬌嬌弱弱,隻會縮在她懷裏,輕喚著姐姐的小丫頭啊,怎麽可以,讓她去承擔腥風血雨,獨自一個人去麵對那不可知的未來。
  眼睛輕閉,皇上輕歎:“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靜苑,你一味的護著,難道不也是對如風才華的扼殺。這段時間來,風兒身上所發生的事,都讓我想了很多。如果我們不曾事事替她打點,那麽她又怎麽會一事無成,最終,痛失所愛。”
  且靜苑心中一痛,妹妹對納南玉書的情感,她是再清楚不過。失去納南王書,妹妹性情變了很多,幾乎有些脫胎換骨,不難想像,這段失去,是她心底多麽深刻的痛。“可是,就算是那樣,這次的險境,也不該由她來經曆。”
  睜開眼睛,皇上緩緩笑道:“靜苑,我知道你們是怎麽疼著妹妹,可是她的心裏,也是願意為你們做任何事的吧!這次,就讓她去吧。更何況,因為是她,會有人不忍心的。”
  且靜苑看著母親略帶深意的笑容,歎息:“母皇,但願我們沒有料錯。要不然,要不然……”聲音越來越低,終究沒有再說下去。
  而醒來的納南晴鈺,呆呆的捧著枕邊一封信,半天沒反應過來,隻來得及想著,她是什麽時候來的?忽而懊惱的扁嘴,自己怎麽就睡得那麽熟,會不會睡相不好被她笑話了?
  信上隻有兩句話:“不要讓我擔心。春天見,未來妻主留。”

第六十章 夢裏天涯(三)

  “砰!”的一聲,茶杯被摔得粉碎,底下跪著的人,大氣也不敢出。

  寂行天手指顫抖:“你說什麽,小公主在納南府裏失去了蹤跡?”

  “是!”

  “一群廢物!”寂行天喘著氣,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居然把人給跟丟了。

  寂行天背著手望著窗外,天色漸晴,半響,聲音漸漸冷靜:“那他們呢?情況怎麽樣?”

  “他們也跟屬下一樣,把人跟丟了。”

  “也跟丟了麽?”寂行天喃喃自語。小公主,你果真隻是養在深宮不諳世事的小公主麽?

  納南府。

  納南潁坐在長子尚有餘溫的床上,神情似悲似歎。

  山道之上,兩騎飛馳。

  淩厲的山風,吹亂了騎者的頭發。如風一聲長嘯,喝住了馬匹,側頭看向男人冰雕的容顏:“納南公子,你還好吧?”

  略微頷首:“我沒事。”

  “那麽,如風失禮了。”飛身將納南玉書抱起,縱向樹梢的同時,踢在了馬尾上。

  兩馬受驚,齊齊向前路奔去。如風看著馬跑得不見蹤影了,才放心的往另一個方向掠去。隻見樹梢輕搖,竟未留半點蹤跡。

  躍出很長一段距離,如風輕輕將納南玉書放在地上,退開一步:“從這條道下吧,這是近道,就是難走些,到了崎嶇的地方,你叫我一聲。”

  納南玉書側開臉,微不可聞的應了一聲,就徑直往前走了。

  如風微微好笑,果然和小屁孩是一家人,似乎起床氣還沒消呢。說來,那家夥應該醒了吧,看到她的留言,不知道會不會聽話。等到聽聞她將納南玉書偷走的消息,沒準兒下次見到她,會把眼光當飛刀使,不把她戳幾個窟窿估計不會罷休的。

  山路似乎少有人走,荊棘滿地,遍布樹叢枝丫,納南玉書抿著嘴,硬是沒吭過一聲。滑倒了又自己爬起來,衣衫幾處劃破,發絲散亂。如風看得歎氣,名動京城的貴公子,何曾有這般狼狽的時候?終於是看不下去,攬上他的腰,連抱帶拖的,走一段,抱一段的,終是天快黑的時候,到達山腳。

  如風搖搖酸掉的手臂,嗯,她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算得上強壯的女人,即使是有美人在抱,也似乎沒心情享受。

  從包袱中抖出一件衣裳,遞給納南玉書:“納南公子,你先去溪中洗洗吧,我生個火,準備點吃的。”

  納南玉書看看她手中衣服,沒有動。

  將手中衣裳放在他肩上,“你放心,這衣服是我在宮中拿的,沒有人穿過。我就在溪邊,要是有什麽事就大叫一聲。”頓了頓,“還有,我今天累得夠嗆,隻夠力氣去做該做的事。你隻管放心去洗漱。”

  如風轉身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側耳傾聽身後傳來人走動的聲音,嘴角勾起。

  將火搭好之後,如風飛快的衝到小溪的另一邊清洗了一下,等她把衣服換好過來的時候,納南玉書已經坐在火堆邊了。火光映著他半張臉,怔怔的,隻看著跳動的火焰出神。

  如風也不說話,走過去,將兩條魚串上,抹上香料,在火上翻來覆去的烤著。

  “你什麽時候學會這些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納南玉書隨口問道。

  如風沒有回答,黑暗裏,對麵那張臉上的神情越發模糊不清,隻有五官在火光照耀下越加清晰,她不想說謊,也不能坦白,隻能沉默。

  納南玉書垂下目光,也不再說話。

  寂靜無聲裏,兩人吃過了烤魚,又咬了一些幹糧,就在剛剛升起了大火的土上鋪上樹枝,如風鋪開披風,讓納南玉書躺下。

  “你呢?”納南玉書看看如風鋪好的地方。

  “你先睡吧!我還要想一些事情,暫時不忙睡。”

  納南玉書深深看如風一眼,合衣躺下。

  如風在升起的另外一堆火旁,展開了懷中的圖,趴在地上查看起來。

  火中燃燒的樹枝劈裏叭啦作響,身後躺著的人,呼吸均勻而綿長。如風轉頭看一眼,嘴角略帶笑意,原來就算是再怎麽聞名天下的公子,也一樣是個需要休息的凡人。這平素裏高高在上,貌美傾世的納南玉書,該從來沒有這般委屈地要躺在地上過夜的經曆吧?

  不過,回頭想想,她這嬌生慣養的小公主,也該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荒山野外的為個男人守夜過吧?

  原來,人生無數的第一次,都會在不經意中發生呢。

  天空中,一顆流星滑過,如風趕緊閉起雙眼,雙手合十,低聲祈禱。

  “你也相信這個?”本來以為已經睡著的納南玉書,突然在身後發問。

  如風微微一笑,頭也沒回:“反正是免費的,不許白不許,更何況也沒有證據說明不靈啊。所以就許個願唄,也沒什麽損失。”

  “我許過的。”

  嘴裏突然有了幾絲苦澀,如風收起笑容:“那恭喜你啊,你許的願,已經實現了吧。”

  “是啊!實現了。”然後,再無聲息。

  清晨,鳥雀輕叫,納南玉書睜開眼睛,如風已經收拾好,坐在一旁,見他醒來,點頭一笑。

  心頭突然變得有些不自在,納南玉書微微偏過頭去,不再看她。

  一卷布帛遞到眼前,納南玉書微愣,疑惑的看向如風。

  “是你們納南家的陣法,我見過的那兩種,我已經修改過陣眼,你先看看。等你到了納南軍駐地,可以參照修改。”

  伸手接過,打開布帛,陣中變法,都和他的設想一般無二,隻不過將幾個位置略作修改,竟將原先陣眼掩蓋。這小公主,隻見過一次的陣法,竟然可以知曉得這般精細。不由得抬頭再看了如風一眼,半響,問道;“你不和我一起去麽?”

  如風抬頭,看看天色,神色溫柔:“邊境有你們納南軍坐鎮,我再放心不過。我此次前來,隻是為了守護我哥哥的愛人。”

  雙眸輕輕闔上,納南玉書似乎覺得這一刻,心裏有一種悠悠的歎息響起。哥哥啊!緣起緣滅,竟都與這二字相關。

  順著山路轉到小道上,竟聽到遠遠的馬蹄聲響起。

  如風心中一驚,忙把納南玉書拉入路旁樹林中。

  幾個人影漸漸奔近,看清來人麵容,如風不免驚愕,居然來得這麽快,按理說,應該是中午才到的啊!

  鑽出叢林,站到路邊。

  來人勒住韁繩,由於停得太急,馬兒的前蹄高高揚起,踢了幾踢才停住。馬上的人從馬鞍上一翻而下,衝到她麵前,眼睛緊緊的盯著她上下打量,嘴唇動動,卻終是沒說出話來。

  看著眼前的人滿麵塵土,不掩倦色,如風笑道:“秦簡,怎麽來得這麽快?”

  似是極力壓抑,秦簡氣息不穩:“接到你的信,我就先行一步過來了。小介在後邊打點安排。”

  看看她身後站著納南玉書,目光閃閃,拱手道:“納南公子。”

  如風打斷道:“別公子長,公子短的,先趕路再說。”

  幾人之中,秦簡和副將非清的馬俱是百裏挑一的良駒,如風看一眼,把納南玉書扶上了非清的馬背。而自己,穩穩落在秦簡身後,感覺到身前男子身軀微微一僵,抿嘴一笑,說道:“秦簡,走吧。”

  秦簡隻覺得從背後開始,像有一股火在燃燒,蔓延至四腳八骸,連臉都燒得通紅。握著馬韁的手,鬆了又緊,緊了一鬆,額頭上都在冒汗。

  奔出一段,突然感到腰身被兩隻手牢牢圈住,背後有重量壓來。略略側頭一看,卻被嚇了一大跳,隻看到女子閉著眼睛,將臉貼在他後頸,呼吸噴在他臉上,溫暖而芬芳。忙收撿心神,駕著馬穩穩前行,另一隻手,不自覺的伸往背後,環住了那人的身體。


所有跟帖: 

61 -- 70 -虎妞娃娃- 給 虎妞娃娃 發送悄悄話 虎妞娃娃 的博客首頁 (57040 bytes) () 06/11/2010 postreply 18:40:18

71 -- 80 -虎妞娃娃- 給 虎妞娃娃 發送悄悄話 虎妞娃娃 的博客首頁 (68796 bytes) () 06/11/2010 postreply 18:41:19

81 -- 90 -虎妞娃娃- 給 虎妞娃娃 發送悄悄話 虎妞娃娃 的博客首頁 (66120 bytes) () 06/11/2010 postreply 18:42:10

91 -- 100 -虎妞娃娃- 給 虎妞娃娃 發送悄悄話 虎妞娃娃 的博客首頁 (80226 bytes) () 06/11/2010 postreply 18:43:21

101 -- 102 (完結) -虎妞娃娃- 給 虎妞娃娃 發送悄悄話 虎妞娃娃 的博客首頁 (22925 bytes) () 06/11/2010 postreply 18:45:09

番外:寶寶 -虎妞娃娃- 給 虎妞娃娃 發送悄悄話 虎妞娃娃 的博客首頁 (10624 bytes) () 06/11/2010 postreply 18:49:43

番外:大哥現代 -虎妞娃娃- 給 虎妞娃娃 發送悄悄話 虎妞娃娃 的博客首頁 (10680 bytes) () 06/11/2010 postreply 18:50:55

番外:寧遠 -虎妞娃娃- 給 虎妞娃娃 發送悄悄話 虎妞娃娃 的博客首頁 (8290 bytes) () 06/11/2010 postreply 18:51:50

番外:秦簡 -虎妞娃娃- 給 虎妞娃娃 發送悄悄話 虎妞娃娃 的博客首頁 (10026 bytes) () 06/11/2010 postreply 18:52:54

番外:納蘭玉書 -虎妞娃娃- 給 虎妞娃娃 發送悄悄話 虎妞娃娃 的博客首頁 (10290 bytes) () 06/11/2010 postreply 18:54:00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