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欠債群裏蹲了一段時間後,大連的小紅書博主@小七啟航(以下稱小七)選擇自己建一個群,用來溝通在負債—還貸路上遭遇的種種問題。
這是一個低調卻龐大的群體,潛伏在各個社交媒體“負債逾期上岸”的小組中,他們傾訴著自己負債的情況,交流關於欠債的恐慌、逾期的應對以及怎樣避免被“爆通訊錄”的操作。
“有些人就是不打算還錢了,還有些人自怨自艾,負能量很多。但我還是打算積極還錢,所以就想建一個群,大家互幫互助,介紹兼職,或者應對催債電話等。”小七說,彼時,她身上背著60萬的債務,在爆雷之前,她及時踩下了刹車。
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像小七這樣陷入債務困境的人不在少數,也因此出現了許多“債務優化公司”等機構,其中不少機構多打著“法務”的名義,聲稱可以為負債人解決催債問題;還有些則向欠債者推銷低息貸款以置換高息網貸,誘導欠債者借更多的錢。深一度發現,許多欠債者為了保住自己的征信,不斷地借新還舊,最終,在越來越重的債務中,不得不按下“逾期”的暫停鍵。
循環
沒有一個人,在第一筆借貸時,會覺得自己還不上。
小七從2018年開始借貸,當時她跟男朋友投資了一些虛擬貨幣,就從信用卡裏套現,後來做起了副業,線上生意需要不斷進貨,於是不斷地套現借貸。後來逐漸從倒信用卡走向網貸,是因為她姐姐急用錢,但她手頭緊,看了下自己名下一個互聯網平台有5萬塊的貸款額度,於是就套出來了。就這樣,從一開始的負債不到8萬元,慢慢地滾到了連本帶利的60萬。
“我大概知道小貸平台的利息比信用卡高,但並沒有比較過這兩者的利息差。”小七說。她也沒想過再去辦一張低息的信用卡,而是選擇了直接從網上借貸。
“我的信用卡從2008年上大學時就開始用了,額度很高,但新辦一張卡,額度可能隻有兩萬。可是如果你去互聯網平台上貸,平台一下子就能給你5萬、10萬。相比較之下,信用卡升額度就太慢了。”小七說。
李勝則是在創業的過程中,一點點積攢了債務。2016年底,他從廣東深圳返回縣城老家創業,籌備開設家居零售店。2018年店鋪正式開業,由於資金周轉困難,就在互聯網平台上借了幾萬塊,就此滑入借貸泥潭中。
“因為自己創業,沒有社保和公積金,很難從銀行貸款,小貸相對來講比較方便。”李勝解釋。
開店資金回籠慢,碰上周轉不開時,就得去平台借貸。到了創業第二年,李勝發現自己負債越來越高。
錢,不知道哪去了,用他的話說,“算一算好像(錢)還在貨裏麵,但貨是一倉庫的貨,手頭現金卻很少,負債越來越多,每次周轉都要借。”
和小七一樣,他也從來沒計算過不同平台的利率高低。“當時我記得大概1萬塊,每天的利息是5塊。”
而據另一位在豆瓣“逾期負債上岸”小組的四川網友“積極主動小星星”(下稱小星星)觀察,欠債人有一個共性,“都糊裏糊塗的,不知道自己借了幾家的總額和利息。”
小星星也欠了債。她告訴深一度,由於自己有房子,因此,當2015年她第一次試圖借貸時,平台直接給了她一個很高的額度。“第一次就有10萬左右。我隻借了3、4萬,當時的利息是10%左右。”
隻要欠債人能按期還貸,平台就會不斷提高額度,讓人越陷越深。李勝曾在一家互聯網平台借了5萬,一直按期還款,等5萬借滿了,平台就把借貸額度提到8萬、10萬。“等這個平台的額度用完了,另一個貸款平台又可以多一點。”李勝說,“就感覺平台有個誘導機製一樣,你還了一部分,他們就給你提高額度,提高額度了你就又想去借。”
實際上,根據《消費金融公司管理辦法》相關規定,小貸平台對於借貸人的資質和額度,有著明確的審核義務和責任。不得將授信審查、風險控製等核心業務外包,不得為無放貸業務資質的機構提供資金發放貸款或與其共同出資發放貸款,不得接受無擔保資質的機構提供增信服務以及兜底承諾等變相增信服務;不得引導借款人過度負債或多頭借貸等。
北京市律通(朝陽區)律師事務所律師馬海瑞介紹,如果小貸平台未盡到合理的審核義務,導致借款人過度負債,可能會麵臨一定的法律責任。當借款人因平台的不當放貸行為陷入困境並產生損失時,平台可能需要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
以貸養貸真正的斷裂,從第一次還不上貸開始。
李勝的創業並不順利。算起來幾乎總在微虧或者微盈利的狀態。由於進貨資金就來源於借貸,隱患從一開始就埋下。
他曾做過家居設計師,想著憑借著豐富的經驗,回老家後自己開個店也沒問題。實際上,在深圳時,公司銷售一天最高能做二三十萬的銷售額,但回到縣城之後,生意好的時候一天千把塊,差的時候就幾百塊,一個月下來,隻有兩三萬收入,收支勉強平衡,一開始借貸那部分總也還不上。
“已經借的款還要還利息,慢慢就不夠了,越來越不夠。”李勝說。
他開始了以貸養貸。最多的時候,信用卡加上平台,將近欠了20家。“20家的概念,就是基本上每天都需要倒騰(還款),拆東牆補西牆,這個平台馬上要還了,我就用另一個平台去借錢,借了去還這個平台。”
貸款可以分期償還,但李勝的現金流始終不夠覆蓋每一期的額度,他隻能求助於其他平台繼續貸款、分期。一開始,他還拿記事本記錄欠款情況,“記住每一張卡借了多少錢,到什麽時候還、要還多少。”但很快,記事本就記不清了。2020年前後,為了提醒自己按時還錢,他設了許多個鬧鍾。幾乎每天一起來,就得看看哪個銀行的“鬧鍾”響了。
“鬧鍾一響,我就必須先去處理它,這種情況下你想不到那麽多。”李勝坦言,走到他這一步,債務已經沒法讓他抽身思考“以貸養貸”以外的方式。借貸一旦滾起來,逾期會形成連鎖反應。倘若某個平台因為逾期未還錢,就沒法貸出新款項,“一個要是斷了,相當於其他的連鎖反應全部斷了。”
他和妻子開始不停地開新信用卡、借錢,妻子在體製之內,貸款更加方便,於是貸出60萬幫他先用較低息的錢,填了高利息小貸的坑,再慢慢還低息的借債。
李勝告訴深一度,開新卡可以找專門做POS機的機構,他們既銷售POS機,又管開卡,倘若業務員恰好跟兩家銀行有合作,那他就一次性開兩張,開了就能套現。“那時候想的就是盡量多開,盡量不要爆雷。而且信用卡的利息低,我就規劃怎麽能多借點低息的,少還點高息的。所以隻要到了時間要還錢,我就要再去挖一個新坑。”
挖坑隻能緩解焦慮,並不能解決焦慮,李勝的日子始終在爆雷的鋼絲上搖擺。前一天感覺世界要完了,第二天開新口子借到錢,把前一個口子的分期還進去,一天又應付過去了。“我隻是此時此刻給它堵上了而已。下次還得去開新口子,去堵上之前的。”他對自己的狀態很清醒。
但實際上,將時間拉長到七八年他最開始借的錢真正用於進貨,也就20、30萬,後來就是因為以貸養貸,欠款總額增長到100多萬。“別人過年時都是在過年,我看的是日期,鬧鍾一響,大年初一也得想辦法去搞錢還債。”
小星星記得,自己的債務比較多是在2017年,但當時她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後來即便意識到了,也覺得自己能還上,
“那年我總共欠15萬左右。當時我家人剛好賣了房子,多了一筆錢,所以就還清了,但2017年因為裝修又借了一筆。”小星星說,2018年前後,股市迎來牛市,她想炒股,就又從一家平台借了25萬,加上旅遊、購物等消費,慢慢地,缺口就到了40萬左右。
“沒逾期的時候,我以為自己隻欠了三四十萬,等逾期以後,我發現每一家欠款加起來,已經滾到了80萬了。”小星星說。
化債
當所有網貸都沒法再提額、新口子也開不了的那一刻,就是爆雷的時刻。
2024年10月,小七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債務,到了不優化不行的地步。
“其實我一直到2025年6月之前,都沒有逾期。但公司突然降薪,我就沒辦法像之前那樣從容還貸了,所以稍微算了一下總共欠了多少錢。”小七說,一算才發現,她每個月連本帶利,要還2.5萬到3萬元。
她決定複盤一下整體債務,先把高息的還掉,再慢慢還低息的欠債。
自打欠債之後,她經常會接到各類貸款平台的電話,一開始,她懷疑對方是高利貸,不怎麽接。但在計算了總負債後,她有點急了,“當時我覺得,從其他渠道可能已經周轉不出來什麽錢了,既然他們說是正規平台,有線下渠道,我就想著去看一下。”
2024年11月,她先後找了兩家機構,一共貸出來25萬元。她用這筆錢把之前的一部分互聯網平台的欠債還掉,然後關掉了這些貸款渠道。但卻沒想到,這兩家機構本身的“費用”也不低。
“當時我有點狗急跳牆了,沒仔細看條款。”小七說。後來她仔細研究,其中一家給出的債務優化方案是,給她提供一筆15萬的貸款,這筆錢則要分為36期償還,其中貸款利息3.8%,與銀行持平,但在利息之外,每期還有一筆定額的“保險費”,保險費就超過每期所償還的總額的20%。
而針對於“保險費”是什麽,工作人員說得很模糊,“他說給我做擔保,我問他們,如果我每一期都正常還,這筆擔保是什麽呢?他說這個就是以個人貸款保證保險保單。”
越來越多的機構開始將“化債”作為生意,除了上述的貸款機構,還有“養征信”的中介,以及協助欠債人應對催債的“法務”。
所謂“法務”,是指當欠債人不知該怎麽處理債務,或者不想被爆通訊錄時,為其提供代理服務的人。深一度記者在若幹欠債上岸互助群裏了解,每當有人想要找法務時,就會有其他欠債人提醒,這項服務並不靠譜,大多數情況下,隻能為欠債人操作“呼叫轉移”。
“很多法務隻是把催債電話轉到他們那邊而已。他們要麽不接電話,要麽接了電話也不處理具體的事,隻會說‘這個欠債人他現在在我這兒做代理,你有什麽事就找我’。”小七介紹,但平台是要催賬,法務也並不能代表欠債人拿出詳細的還款計劃,最後,平台還是會把欠債人“爆通訊錄”。
欠債之後,小七提前給母親打了預防針,告訴母親自己欠了債。“我沒跟她說具體是多少錢,隻說如果我要是哪個月錢不夠還款了,你能不能借我點?她說行。”
2025年,小七開始在小紅書上記錄自己的化債過程,在複盤過所有的踩坑經曆後,她還給其他負債網友做付費的1對1谘詢。
當有網友找來時,小七會先問清楚欠債人的工作、收入、欠債金額等基本情況。“這樣我能夠了解他們的真實情況,提出更有效的建議。比如說有人一個月就賺1000塊錢,但總共欠了15萬。這樣即便我教他怎麽去跟銀行協商,他也沒有能力去還錢,沒什麽用。”
有失業的全職媽媽欠了40萬,找她谘詢。“我問她什麽時候找工作,那位媽媽說等孩子過完暑假再找。我說不建議她現在去跟銀行協商還款,因為就算她現在跟銀行協商好了,沒工作,協商完還是還不上錢,那就有法律風險了。”
人情債比逾期還難
2020年,李勝決定關掉線下店,專做網店。那時候他還很在乎征信,“我沒法擺爛,我覺得不能這麽早認輸,認輸了就很難再爬起來。”網店生意稍微有點起色,但賺到的錢,還是遠遠覆蓋不了之前欠下的利息。
“其實當時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棄,但是年輕氣盛,怎麽會想這麽快放棄呢?”李勝感慨。最難受的,就是征信將爆未爆的那段時間,他想保住征信,於是不遺餘力地找新口子去保證不逾期,但越來越重的爆雷危機令他痛苦不已。
隨著身邊的人紛紛選擇逾期,他的想法也發生了變化。2022年,李勝的堂哥選擇了逾期。電話打到李勝頭上,這一次,李勝覺得“無所謂了”。
一旦爆雷,欠債人的親朋好友都會接到催收電話,他原本覺得,這會形成一種壓力,“但當你把麵子都放了的時候,這個東西就不重要了。生存都成了問題,還在意這些幹嘛?”
他現在覺得,崩了反而是好事,“崩了就沒有那麽多事了,人情債是最難還的。”
小七能理解李勝的這種心態。“有可能是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不光鮮亮麗的那一麵,也有可能是開不了口。”
她有一個客戶,基本工資有1.2萬,但他還是在互聯網貸款平台上逾期了2600塊。“逾期後他慌了,來問我怎麽辦。”小七說。由於這位客戶逾期金額並不算大,小七問他有沒有親友可以幫忙墊付周轉一下,“客戶說沒有,要有的話,就不會問我了。”
社會關係,是懸在所有欠債人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小星星一度萬念俱灰。在2022年逾期前,她曾焦慮到不知該怎麽活下去。
直到逾期以後,她發現其實爆通訊錄也並不可怕。
“現在我知道了,隻有一些小銀行和網貸平台才會爆通訊錄,我借款的銀行都比較正規,隻會聯係我填寫的緊急聯係人,真正給我爆通訊錄的就隻有網貸平台,另外,被限高其實沒什麽了不起的,限高不就是限製出行和消費嗎?對於沒錢的人來說,根本沒有任何限製,我已經沒錢了,既不貸款也不旅遊。”
當時,小星星在失業中,她覺得逾期產生的罰息太高了,就想通過打官司來降低罰息。那家小銀行找過來,她也沒說失業了,“我說我不還了,我覺得你這個利息太高了。然後對方就不調解了,繼續開庭。”
但在準備官司的過程中,小星星了解到,法院會支持金融機構的罰息。加之她又找到了新工作,於是最終她決定接受調解,履行平台的執行方案。“我欠本金21萬,罰息10萬,等於欠了31萬。當時我手裏有一定的存款,這個錢放我這兒,又不能產生20%的利息,所以就決定先還15萬。”
直到逾期之後,小星星才明白,焦慮,源自沒完沒了的利息,“我在逾期前並不敢去計算,也不知道自己的本金跟利息到底有多少。不知道這些債務什麽時候能還清,人生沒有希望,但是逾期以後,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本金和利息都是有上限的,超過上限,法院也不支持,所以我一下子覺得人生可以重新開始了。”
根據馬海瑞的經驗,如果負債超過了個人五年的整體收入水平,那麽欠債人就很難依靠自己的力量,去還上這筆錢。從個人的選擇角度而言,最好的方式,就是逾期談判。
馬海瑞告訴深一度,逾期雖然會麵臨催收、征信損害的情況,但可以避免債務無限擴大。逾期後,債務人可以與債權人協商停息掛賬。根據《商業銀行信用卡業務監督管理辦法》相關規定,在特殊情況下,確認信用卡欠款金額超出持卡人還款能力、且持卡人仍有還款意願的,發卡銀行可以與持卡人平等協商,達成個性化分期還款協議。
但據馬海瑞觀察,自從2024年以來,欠債人群體呈現人數越來越多,逾期額度越來越小的情況。他所接觸的最少的人,隻逾期了1600塊。
“小額逾期,多發生在畢業生群體中。有些畢業一兩年的年輕人,一方麵可能家庭沒法給太多支持,另一方麵他的收入可能不足以支撐他的支出,所以逾期的人數最多。”馬海瑞說。去年,在他這裏形成案子的逾期案件,大概有十七八個,更多的是沒法形成案子的小額逾期。
重新開始
在正式開始整理債務之前,小七不知道還有“協商還債”這個選項,在踩了其他的坑之後,她才發現,原來實在還不上錢的時候,可以去找銀行協商。
她第一家協商的銀行是招商銀行
,但先後三次溝通後,銀行都沒同意她的申請。
一位在北京的地方銀行人員告訴深一度,對於協商還款,銀行有著比較嚴格的要求。首先要欠債者主動聯係銀行,其次,欠債者要提供的確沒法按時還款的困難證明,並且銀行還要評估欠款者具有還款能力,隻是暫時沒有辦法按期還,而不是不願意還。
“收入穩定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指標。此外,欠款人要有靠譜的還款方案,保證他們能按照這個方案還。”該銀行人員說。
“我直接上來就說我還不上款了,我想進行協商還款。實際上,要表明你現在出了什麽狀況需要協商還款,要把誠意表達出來。再跟銀行去溝通,銀行才給我做了分期協議。”小七事後總結。
跟四家銀行都協商之後,小七在銀行這邊的還款壓力減小到了每月兩千多,這為她爭取了更多的時間。加上網貸的平台的負債,她每個月隻需還不到1萬塊錢。
為了還錢,她每天早上四五點就起床剪視頻,中午午休的時候,還會去做線上平台的客服,“中午搶兩單,晚上搶一個班,一天三個班,再做點其他的兼職。每個月能多賺一點是一點。”
以前,她很不理解為什麽有人會失信,甚至會循環欠債,但自己欠了債之後,她反而能理解這些人了。“每個人的情況是不一樣,有些人確實要理解。”
找過來的客戶,除了想要谘詢,還希望能獲得安慰。做了一段時間的1對1谘詢後,小七提高了谘詢單價。“其實我有抑鬱症,如果接收太多來自別人的負麵情緒,我自己會化解不開。”小七說。
小星星也在做1對1的谘詢,
“我不安慰別人。隻告訴別人怎麽解決問題。有人擔心征信壞了,我就會告訴他征信壞了有什麽實際影響;有人不敢逾期,但實際上收入和債務差距過大——月入八千,欠款五十萬,還要還房貸,那麽這種人需要知道先逾期哪一個,在逾期以後如何談到本金分期的方案;還有逾期久了會遇到起訴的話,需要麵對什麽問題,如何解決和讓自己的情況好轉。”
“實際上,能夠解決事情的隻有自己,我也隻能做到幫忙。”小七把自己化解債務、尋找兼職每一步都寫在帖子裏,希望能給其他欠債人一些鼓勵和思路。“我也是看到其他負債的博主,他們也在努力。那我也努力,畢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但李勝還在逾期和繼續“開口子”之間搖擺。他告訴深一度,他又去談了三個新中介,覺得不靠譜,“看到這種嘴臉,像吸負債人最後一滴血,我又搖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