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東部的勃根地葡萄酒因其品質而備受讚譽
法國勃根地（Burgundy）是享負盛名的葡萄酒產區之一，而美國則是其最大出口市場。但現時美國總統特朗普推行的關稅政策正威脅把歐洲葡萄酒擠出美國市場。
在初春細雨下，葡萄園員工埃洛迪·博內特（Élodie Bonet）蹲在寒冷的泥地裏，用手指和修枝剪掐去多餘的葡萄藤枝條。
“我們希望藤蔓將所有能量集中在那些將會開花結果的枝條上，”她解釋說。
我離開埃洛迪，順著葡萄藤行走至位於莫雷-聖但尼（Morey-Saint-Denis）村的酒莊與住宅，與莊主兼釀酒師塞西爾·特蘭布雷（Cécile Tremblay）會麵。
她帶我走入地窖，在橡木桶與充滿歲月痕跡的舊酒瓶之間，品嚐她引以為傲的紅酒。
酒瓶上印著令葡萄酒愛好者心醉神迷的名字——夜聖喬治（Nuits-Saint-Georges）、埃雪索（Echezeaux，埃舍索）、沃恩-羅曼尼（Vosne-Romanée）、伏舊園（Clos-Vougeot，武若園）和沙佩勒-尚貝丹（Chapelle-Chambertin，夏貝爾-香貝丹）。
特蘭布雷以“Domaine Cécile Tremblay”（塞西爾·特蘭布雷莊園）之名將逾半葡萄酒出口海外。
“美國市場大約占我產量的10%，對我來說這已經是很大的產量了，”她說。
在威脅對歐洲酒類征收200%的關稅後，特朗普於4月5日對幾乎所有歐盟產品實施20%的關稅。
四天後，他將稅率降至10%，但威脅若貿易談判未果，7月將再次調升至20%。目前，特朗普更揚言未來可能對所有歐盟商品征收50%關稅。
我問特蘭布雷是否感到擔憂。“當然，”她說，“正如每個人一樣。”
就這個議題，她並未再多談。現時法國釀酒商如履薄冰，擔心任何言論都可能激化局勢。
釀酒師塞西爾·特蘭布雷表示，特朗普的關稅令人擔憂，但她不願透露更多
或許業界代表機構會更願意發聲？我開車前往她的鄰居——法蘭索瓦·拉貝（François Labet）家。他是勃根地葡萄酒協會主席，該會代表本區約3,500名釀酒師。
“美國絕對是整個產區最大的出口市場，”他說，“無論是出口量還是出口值。”
在特朗普再次當選總統前，美國市場迅速發展。盡管去年法國葡萄酒與烈酒的全球出口總體下滑4%，但勃根地對美國的銷售卻大幅上升。
以數量計，2024年出口量增加16%，達2,090萬瓶；收入達3.7 億歐元（約 4.15 億美元、3.12億英鎊），較2023年增加26.2%。
拉貝表示，美國市場去年約占勃根地葡萄酒出口總額的四分之一。
勃根地在海外主要以其紅酒聞名，采用著名的黑皮諾（Pinot Noir）葡萄釀製。在英語世界，“Burgundy”一詞甚至已不隻是酒，更代表一種顏色。
但在法語中，這種顏色叫作“Bordeaux”（波爾多）——這顯示法國人更了解葡萄酒。雖然波爾多葡萄酒大多為紅酒，勃根地出產的實際上有三分之二為白酒。
白酒主要由夏多內（Chardonnay）葡萄釀成，其中最知名的如夏布利（Chablis），在美國極受歡迎。
此外，勃根地還生產越見成功的氣泡酒“勃根地氣泡酒”（Crémant de Bourgogne），以及少量玫瑰葡萄酒（rosé）。
這對勃根地有利，因為整體紅酒消費不斷下滑，而白酒需求保持穩定，氣泡酒銷量則持續上升。
拉貝說，勃根地出產的紅酒也符合消費者日益傾向的口味——比起新世界紅酒通常更為輕盈。
“有趣的是，消費者對美國釀製的濃烈型紅酒，特別是高酒精、以新橡木桶陳釀的類型，已出現明顯的減少趨勢，”拉貝說。
麵對氣候變遷，勃根地日照少、氣溫較低，令葡萄含糖量較低，酒精濃度自然也較低。
勃根地生產一些世界上最昂貴的葡萄酒
拉貝回憶，在特朗普首個總統任期內，有18個月時間對歐洲葡萄酒征收25%進口關稅，起因是一場有關航空業爭端。
“我們當時成了那場糾紛的‘人質’，確實對我們出口美國的銷售造成了影響。我們對美出口下降了大約50%。”
對於目前10%的特朗普關稅，他預計法國酒商與美國進口商將會共同分擔這筆新關稅，以維持銷售。
但若如特朗普所威脅的情況，7月把所有歐盟進口商品的關稅提高至20%，會有甚麽後果？拉貝表示，“我們會回到2019年的情況，市場幾乎陷入停滯。”
對整體法國葡萄酒而言，情況可能更為嚴峻。
“當時特朗普在首個任內一年半期間將進口關稅提高25%，我們很快就損失了約6億美元（4.5億英鎊），”法國國家葡萄酒與烈酒聯合會主席傑羅姆·鮑爾（Jérôme Bauer）說。
“但那時香檳不在征稅範圍內，酒精濃度超過14度的葡萄酒也被排除。所以你可以看出，這次麵臨的威脅有多嚴重。”
鮑爾支持的解決方案是自由貿易——零關稅。但這也在預料之中，畢竟法國和歐洲在葡萄酒與烈酒方麵對美國有著龐大的貿易順差。
由於加拿大抵製美國產品，美國葡萄酒廠對加拿大的銷售陷入停滯
更令人意外的，也許是來自美國本土加州和俄勒岡州的葡萄酒業競爭對手的看法。你可能以為他們會開瓶慶祝，但事實並非如此。
“從我們的角度來看，這一切糟透了。我們一點也不高興，”納帕穀釀酒業協會（Napa Valley Vintners）業界關係副總裁雷克斯·斯托爾茲（Rex Stoltz）說。該協會代表加州最著名葡萄酒產區的540間酒莊。
“葡萄酒是一種國際產品。即使在納帕穀，我們的酒莊也主要從葡萄牙進口瓶塞，橡木桶——釀酒的關鍵元素——則來自法國。”
斯托爾茲補充說：“這些材料本身就已經昂貴，現在很可能變得更貴。”
此外，貿易戰是雙向的。他指出，美國對加拿大征收的關稅也對美國葡萄酒出口造成沉重打擊。
“加拿大是加州葡萄酒最重要的出口市場，也是納帕穀葡萄酒的主要出口地之一。現在，加拿大商店的貨架上完全看不到納帕穀的葡萄酒。”
“他們已經將所有美國酒精飲品從貨架上撤下！”
斯托爾茲表示：“我們隻希望能在公平的競爭環境中，與世界各地的朋友與鄰居一較高下。這是我們的訴求，也是我們的期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