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降薪,杭州“薇婭”們的進與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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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如果你想來杭州做主播,我勸你一定想清楚。今天幹得好好的,明天團隊可能就要解散。”

“2022年能拉自然流的主播月薪兩三萬,今年工資隻有幾千元。”

“80%老板都賠錢,項目不一定能撐過三個月。”

近日,多位從事直播電商的人士對《豹變》吐槽,杭州直播圈浮誇式高薪過後,急轉直下的行情。

直播帶貨的熱度肉眼可見在下降,身處直播之城杭州的中小主播們最先感受到一股失業、降薪的暗流在湧動。

1、主播遭遇降本增效

對很多從事直播的人來說,杭州無疑是一座“聖城”。

據浙江省商務廳統計,目前入駐杭州的頭部直播機構有32家、近5萬名主播,直播相關企業超5000家,帶動就業超100萬人。

截至2022年底,杭州常住人口為1237萬,相當於在杭州,每12個人裏就有一個從事直播相關行業,每247人裏就有一個主播。

在杭州,除了“土著”無憂傳媒、遙望科技、淘寶直播、謙尋、宸帆外,還有“外來戶”辛選、交個朋友、當當網創始人李國慶、向太陳嵐等,但凡叫得上號的直播機構,不是已經在杭州,就是在去杭州的路上。

在九堡、喬司、濱江等直播基地密集的區域,還聚集著一大批腰尾部主播。

但直播行業內“二八定律”明顯,20%的人賺走了80%的利潤,剩下大量不怎麽賺錢的主播,在2023年這個春天,最先感受到了直播行業的陣陣寒意。

“今年招主播的企業特別少,身邊幾個主播說年後回來找工作,發了簡曆回複的都很少。更重要的是今年工資幾乎腰斬,去年一個會拉自然流、能力優秀的主播底薪2萬很正常,今年都隻有1萬左右,普通主播底薪隻有七八千。”

在杭州工作的主播秋雅對《豹變》表示。直播電商迅速做大的2019年,抖音博主秋雅跟丈夫一起來杭州直播創業,如今4年過去了。

剛到杭州的秋雅,麵臨巨大的財務壓力:賺的錢要跟掛靠的直播機構對半分,自己拿的那一半裏,還要分出一半給員工發工資,第一年不僅沒賺到錢,反而還虧了十幾萬。

“杭州生活成本太高了,但是我不想就這樣放棄。”秋雅回憶剛來杭州創業時說。“直播不是花幾千塊錢培訓一下就能學會的,直播網感、流量轉化的能力隻能靠一場場直播積累。”

在兩年時間裏,秋雅一天直播三場,幾乎嚐試過除了茶葉、保健品之外的所有類目,對淘寶、抖音都進行了探索,目前是頭部家紡品牌的核心代播主播。但長時間的直播也讓她因此透支了健康。

經曆過直播電商最瘋狂擴張的時刻,秋雅在今年明顯感受到這個行業開始“不景氣”。

降薪的不僅是主播,運營、中控等直播間“配角”的工資也出現了下降。

多位直播資深從業人士表示,前兩年很多老板看到直播的風口,一窩蜂都來做直播,自己不會就花錢招人,旺盛的需求催生了虛高的工資。

“很多人幹一兩個月中控,月薪6-8千,之後就跳槽,說自己在上家公司做運營,要求1萬到1萬5的工資。這些人的運營能力其實並沒有提升。”秋雅說。

而隨著直播電商的行情觸及天花板,供需逆轉,降本增效的大環境下,直播間招聘開出的薪資也越來越謹慎。

一位直播團隊負責人表示,之前麵對主播要客客氣氣的,不敢發脾氣,搞不好就辭職,現在“不一樣了,因為周邊的直播基地很多都倒閉了”。

2、對主播的要求不一樣了

過去的幾年中,處在風口的直播電商起飛快,但風向改變同樣很快。

因行業狂飆而受益的主播們,成為最先感受到衝擊一群人。

2022年初,一位在九堡直播女裝的老板曾對《豹變》表示,主播們會頻繁跳槽,他最擔心的就是手下的主播“跑路”。不敢花錢培育新主播,是很多直播間負責人的心態。

在外界看來,隨著薇婭、羅永浩等頭部超級主播讓出C位,腰尾部的主播本來是迎來了更多機會,但現實更加複雜多樣。

一年過去,直播規則改變,主播地位變弱勢,逐漸感受到降薪甚至失業。

一般而言,直播間可分為自然流量、付費流量。多位直播團隊負責人表示,在前兩年,直播間人氣很依賴主播拉自然流的能力,會憋單、會拉自然流的主播底薪能達到兩三萬元。

但互聯網大廠的盡頭是商業化,直播平台顯然不會讓流量白白進入“沒交保護費”的帶貨直播間。對一些賬號來說,很難通過自然流賣貨,必須依靠付費流量,而商品利潤率夠高,隻要ROI能夠打正,直播間就能一直播下去,源源不斷投流就行。這讓付費投流取代主播,成了老板們拉高直播間人氣的首選。

杭州一從事女裝直播的負責人對《豹變》表示,現在不需要主播拉自然流量,直播間主要靠付費推廣,主播隻要踏踏實實做好產品客服,口齒利索,把產品講明白就行。

“對主播的要求在降低,自然工資也就下降了。如果主播還隻會上去吆喝,市場會越來越小。”該負責人表示。

此前在頭部主播賺錢效應的帶動下,越來越多年輕人湧入直播行業。新播場近期發布的《短視頻直播機構中新青年群體就業情況調查報告》顯示,被調研機構聘用20-30歲且大專以上學曆的人超過了50%。

其中,大學畢業生的招聘比例顯著上升。曙光一線公會在2023年應聘的新人主播中,有超過200位是即將或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據統計,71.11%的新青年主播薪資在5000-10000元區間,這明顯低於市麵上主播的薪資水平。

多位在杭州富陽、下沙大學城招聘過的直播從業人士對《豹變》表示,大學生麵試主播、中控的簡曆特別多,遠遠超出了需求。

供大於求的情況下,不僅壓低了主播的薪資,也增加了市麵上主播的求職難度。

與此同時,直播電商行業進入存量競爭階段。頭部主播們的直播間是行業風向標,目前,直播“一哥”李佳琦直播間場觀下降至1000萬+,僅為巔峰期四分之一左右。東方甄選GMV出現腰斬,日均GMV約2000-3000萬元間,較春節前下跌近一半。抖音頭部主播“大狼狗鄭建鵬&言真夫婦”近期明顯調低了直播頻率。

大環境之下,中小直播間的生存壓力明顯,進一步傳導到主播端。

通常,搭建直播間需要租用場地、采購設備、招聘人員、流量投放等,如果短期內不能盈利,“燒錢”過後,很多中小直播間基本無法維持公司營收平衡。

“主播、運營、中控三個員工工資起碼五六萬,再租個辦公室、簡單裝修、鋪貨,成本就很高。有的老板兩三個月可能都撐不下去。”秋雅表示。這也是一些熱門直播基地頻繁更換租戶的原因。

過去,主播們主動跳槽漲工資,如今變成“一年可能得重新找工作好幾次,特別殘酷,如果接受不了這種焦慮感、不穩定感,還是不要來做主播。”秋雅說。

急轉直下的就業環境甚至打消了不少主播想換工作的念頭。在杭州從事淘寶直播的洪慧直言,扛的GMV業績指標重,壓力大到想換工作。但身邊幾個主播換工作後,工資隻有1萬,甚至被無良老板騙去起新號,讓她打消了跳槽的念頭。

3、杭州,去與留

過去主播們蜂擁去杭州淘金,如今生存競爭激烈之下,又有多少人選擇逃離?

對頭部直播間而言,決定成敗的或許不是主播,而是供應鏈,杭州有其他地區無法比擬的供應鏈優勢。

通常,大主播一場直播下來往往有幾十個知名品牌,這些品又來自招商團隊與品牌方的對接。杭州多年的電商沉澱,是各大品牌必爭之地。據統計,國內約三分之二的頭部直播MCN、主播和平台集聚杭州,主播與品牌間的對接更加通暢。

另據福布斯中國統計,在《2022全球數字貿易行業企業百強榜》中,杭州有阿裏巴巴、新華三、PingPong等13家企業入選,位列全國第一,規模效應顯著,帶動形成了一條成熟的供應鏈市場。即便在經濟強省浙江,杭州直播電商規模占全省近八成,形成碾壓性優勢。

在這樣的情況下,杭州形成了適合學習直播的濃厚氛圍。多位從事電商培訓的人士對《豹變》表示,在杭州舉辦的線下培訓會很容易招到人,其他地區的客戶學習熱情明顯不如杭州,甚至很難招滿人。

但對眾多草根主播來說,杭州並非必選項,有其他性價比更高的選擇。

在杭州創業的唐山小夥丁俊對《豹變》表示,杭州是直播界的“情報收集中心”,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收到消息,但創業成本太高,更適合去學習。

對“丁俊們”而言,杭州更像是充電站,充電之後最終選擇回鄉創業。“自己一個人背井離鄉對家庭很有虧欠感,唐山一個主播保底工資大概三四千,而杭州稍微有點經驗的主播開價就要1萬。綜合成本下來,在杭州賺的可能並不比在老家多多少。”丁俊說。

多位“草根”主播對《豹變》表示,他們主要做品牌代運營業務,並不需要自己的供應鏈,而且通常隻跟少數幾個品牌合作,品牌方把樣品寄過來,在哪裏開播都可以。

浙江播商文化傳媒創始人汪嘯“杭漂”多年,如今認為更大的機會可能是回到家鄉。“以前覺得在杭州更有麵子、機會更多,但做直播其實在哪兒都可以,因為流量在哪兒都一樣,回家可以跟家人一起,省下不必要的開支,還能帶動家鄉人一起發展。”他說。

經曆過這幾年行業的跌宕起伏,主播們少了暴富的激情,多了分務實的理性,秋雅認為,直播行業已經過了風口期,沒有明顯紅利了。

“現階段更看專業能力。對很多人來講,直播還算比較好的創業機會。開個飯店租金、設備、裝修加起來可能要十來萬,但自己直播,前期投入1萬就能啟動了。”她說。

在主播殘酷的生存競爭中,直播暴富的故事或許將被改寫。但主播這個行業就像一座圍城,有人離開,卻有更多人準備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