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象我們在一開始知道的,涵文在白龍觀呆了一段時間,……當然,他後來“康複”出院了。也象前頭講得那樣,涵文掙紮著“回”到了普通的大學生活中。
6.
王群仰麵八叉, 微張著嘴, 睡得很傻, 很酣。 他的頭歪向窗沿的一邊, 垂直上方是上鋪胡亞倫掛在床架上的掛飾, 一個小竹牌, 上麵寫著"忍"。 胡亞倫周末回家了, 帶著他"忍" 了一個禮拜的髒衣服, 襪子, 褲衩, 逃過了他經常算計著"忍"著不幹的寢室衛生值日。 涵文用手指彈了那個竹牌兩下, 王群兩條眉毛上提, 但隻有一隻眼睛勉強睜開。
“ 阿?”, 王群哼了一聲。
“還去書店嗎?”, 涵文問。
王群半張著嘴閉著眼睛嗯著應了一聲, 就又沒動靜了。
涵文輕輕帶上房門, 跑下樓梯。 四月的校園, 樹枝上的新綠, 實驗樓旁溫室裏滿架的盆花, 甜甜的淡藍的天空。 一切都那麽舒爽和明亮。
涵文這段時間心情不錯。 細胞技術和基因重組概論兩門課他學得相當出色。 班上很多同學把主講那兩門課的教授分別叫白發魔婆和太想蒸人。 學習上的優秀自然給涵文帶來了周圍同學的敬佩和羨慕。 大家也好像淡忘了在涵文心裏卻永遠也無法抹去無法退色的傷心難堪的一幕幕。 同學間也沒有了那些有關涵文如何如何的傳聞, "慷慨"地給予自己的"寬容", 涵文也很配合地"忘記"和沉默。 其實, 原本涵文還是慶幸曾經的變故無論如何給自己留下了點空間, 盡管象是施舍, 但對涵文來說卻是那麽珍貴---那勇還住在這個寢室樓, 雖然換到了和涵文寢室老遠的走廊另一頭, 但還會偶爾出現在涵文的視野, 點亮涵文心裏深深的幽暗。 那勇的沉默, 竭力的躲避和疏遠, 在涵文眼裏早已習慣和接受。 但隻要他能時不時看到那勇的身影, 哪怕隻是一個側麵或遠影, 涵文都會感激那莫名的貼進和溫暖。 當然, 涵文已經學會了怎樣理智地保留和收藏自己的內心世界。
----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 等待一扇不開啟的門---涵文斜低著頭站在歸類為科普讀物的書架, 被收款台後麵收音機裏EASY FM裏林藝蓮的歌所吸引。
“我是玲楓, EASY FM”, 歌曲被主持人動聽綿軟的話語打斷。
涵文轉過身瞄了一眼款台, 愣住了。
“怎麽拉?”, 款台後麵的女孩微微皺著眉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噢, 沒有沒有”, 涵文更不好意思, 一邊道歉一邊倒退著立馬離開了這家書店。
款台後麵的女孩和李丹燕長得很像, 差不多高, 梳著同樣的高高的馬尾辮。 當然, 已經在美國賓州讀書的李丹燕對這些不知道也不會在意。 涵文記得兩個月前的新學期獎學金頒發儀式上, 李丹燕在台上很搶眼, 很新潮的毛衣和牛仔褲, 頒獎的四十開外, 聰明"絕頂"的學辦主任牽著李丹燕的手好半天沒撒開, 惹得台下一片小聲議論和嘻笑。 那天在台上, 李丹燕謝了老師同學, 然後嘰哩咕嚕了一段英文, 好像是說自己即將去美國參加學校舉辦的交流訪問, 會把大家的良好祝願帶到那邊, 又聳著肩對大家擺擺手說她會想念大家。 涵文當時感覺不到自己有什麽需要她帶到大洋彼岸的良好祝願。 但他有一個願望, 或一個希望: 李丹燕, 坐上飛機永遠別回來。
“小帥, 怎麽為了出國改吃草了啊?”
那勇班上的同學譏笑剛從食堂打飯回來的他。 出國讀書, 是很時髦的想法, 也是一個跳躍。 當然, 大家也知道那勇決心背後的動力是什麽。
“唉?小帥, 李丹燕改名叫丹燕PETER了吧?這個月生活費全買郵票了吧?”
大家喜歡拿這些話題開玩笑, 沒有誰覺得想體諒那勇和李丹燕之間在校園裏的浪漫故事和天涯相隔的煎熬。 涵文在這段時間掩飾著一種得意, 一種憐憫, 一絲憂慮, 積澱的情緒和思維混合在一起, 象香爐裏隱藏的秘密, 慢慢升騰, 化作難解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