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工歲月 ——苦樂自知
提著昨日種種千辛萬苦,向明天換一些美滿和幸福。愛你夠不夠多,對你夠不夠好,可以要求不要不在乎。不要讓你看見我的傷處,是曾經無悔的風雨無阻。擁有夠不夠多,夢得夠不夠好,可以追求,不認輸。
(7)
雖說我們中國員工最喜歡的搭檔還是中國人,但是洋人搭檔裏也不乏合作愉快的人。可是洋人員工裏麵確實有兩個我實在是痛恨和他們一起工作,每次和他們搭檔的時候心裏都像壓著塊大石頭,而且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感受,也不僅僅是中國員工的感受,所有其他的洋員工也不願意和他們兩個合作。
今天從我進餐廳的大門到廚房後麵的更衣室的一路上居然有好幾個人拍著我的肩膀說:“Good luck!”,我還納悶兒呢,換好衣服出來到前麵看今天的排班表,一下子明白了剛才一路上收到的祝福。兩個臭名昭著的家夥一個都沒跑了,中午一個晚上一個都被我攤上了,今天真是中了頭彩。
要知道因為他們兩個的班少,所以通常一兩個月我才能攤上一個,一天之內攤上兩個我還是頭一著,頓時心就涼了,能想象到今天將要遭受什麽樣的劫難,開心對今天來說已然成了一種奢望。 因為午餐的價格便宜,因此客人往往要比晚餐的時候多,而且大部分人是午休的時間出來吃飯的,所以他們通常吃的很快,有的進來不過半個小時就問你要帳單了。因為客人周轉的快所以就更忙,最忙的時候恨不得多生三隻手。因為今天中午的搭檔是Jerry,所以盼望著客人能少一點兒。
眾所周知,Jerry 是我們餐廳裏唯一一個同性戀員工,我倒是並不介意他的舉手投足像個女人,不過他的動作實在太慢,忙起來的時候真是要殺了他的心都有!本來有這樣的搭檔已經夠倒黴了,可是屋漏偏遭連夜雨,天不遂人意又有什麽辦法。才一開始營業,客人就開始一撥一撥地往裏湧。於是我橫下心來,決定一個人應付了,想想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當他不存在好了。可是就連這樣的可憐的願望竟也沒有辦法實現。
還不到半個小時我就已經滿頭大汗了,Jerry一直站在工作間裏,服務區他是一次都沒去。不幫忙也就算了,可是這個家夥居然在我忙得腳打後腦勺的時候攔住我的去路。
“Bonnie,check out my face, please, I feel something there, must be dirty thing, check here, here, around my nose! ”他一邊說一邊從我的手裏接過我裝滿了髒盤子的tray放在一邊。他的個子大概有一米九零左右,我站著也隻到他肩膀。 我仰頭看了看,說:“nothing there,it’s clean!”然後拿起一個空tray和水壺轉身又衝進餐廳,我給客人加了一圈水,又問了新進來的三桌客人要喝什麽,然後有順手撿了幾個盤子,再回到工作間的時候這家夥還站在原來的地方拿著紙巾不停地擦鼻子。
看到我進來,連忙又從我的手裏接過tray,說:“Do you have a mirror? I still feel something on my face. I cannot serve customers with something dirty on my face!”
“Jerry,I told you already, your face is clean. I cannot find anything there, but I do find something on customers’ face!”
“What,what thing?”
“customers are getting angry, because our service is poor. And I’m going to be crazy. Listen -- I have to go to the bar to get the drinks for 3 new tables, and five tables have been waiting for their coffee for a long time. Moreover, there are two more tables waiting for their bills, and the customers who just came in will be seated within two minutes. Somebody has to be there to take their drink order, plus hundred dirty plates are waiting for somebody to pick them up. If you just stand here keep talking about your face, fine, you go ahead. I’m going to ask manager to change the partner for me. I swear I will. So you want to stay or get out to serve our customers? It’s up to you.” 因為著急要去吧台,說了這麽多話氣都沒喘一下,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居然能這麽流暢地用英語一口氣說這麽多話,看來是真的被逼急了。我說完了不再看他,腳都已經跨出了工作間的門,還沒忘了回頭又給他甩了一句:“ By the way, your face is as pretty as always! ”
發泄了這一大通感覺心情好些了,而且竟然覺得自己有點酷酷的,於是有點遺憾老鼠沒能目睹我說話時帥帥的樣子。 當我拿著滿滿一托盤的飲料回來的時候,這家夥好歹算在客人中間轉悠了,可我心裏清楚不能指望他能有什麽實際的幫助,不搗亂已經是萬幸了。其實JERRY這個人對人蠻好的,是個善良的人,雖然幹活時動作太慢卻心細得很。但是我寧可當他是個好朋友,也不願意當他是搭檔!可是不幸的是他偏偏就是搭檔。
午餐結束的時候,我就好像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士兵,丟盔卸甲,疲憊不堪,發絲淩亂,儀容不整!真的是已經筋疲力盡了,今天廚房給我們準備得飯看上去很好吃,可是我累得什麽都吃不下了,尤其想到晚上那位就更沒有什麽胃口了。
Russell,我們餐廳裏一個36歲的洋人單身漢,脾氣暴躁,易怒的很。幾乎沒有一個人沒領教過他壞脾氣的威力。每當他和大家發脾氣的時候,大家都不和他一般見識。記得有一次他對另外一個叫Marvin的洋人女孩兒發脾氣大喊大叫。下班之後,Marvin氣得直翻白眼,對大家說:“Poor man, I remember somebody told me that the last time he had sex was in high school. After that he can find nobody to sex with, because he is a horrible man ! ”
對於一個脾氣暴躁的單身漢的性生活我不感興趣,但是如果他因為缺乏性生活而導致在工作中和自己的搭檔發瘋而這個搭檔又恰恰是我那就是另當別論了,所以從心裏希望昨夜天降仙女在他的床上,施甘霖雨露潤其燥,去其火,不用多,一天就好!
暴風雨來臨的時候我知道仙女不曾降臨在他的床上,看著他紅著臉豎著頭發對我大叫,我的頭一個漲成了兩個大。我承認今晚我的動作是慢了些,因為中午我累過了頭,一個小時的休息根本就沒緩過來,偏偏晚上也很忙,正好趕上個40人的聚會在我們廳裏。他用力啪啪地拍著台子上一張賬單,大叫著說:“I told you to close this bill and give it to the customer about half an hour ago, why it’s still here? Why? ”
我氣極了,眼淚在眼圈兒裏打轉,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I had something else to do, and I have been busy too. Why don’t you close it by yourself? Is there any law saying that I have to be the person to close this stupid bill? ”
“I told you to close it, and you have to ,close it right now! ”他的聲音更大了,幾乎就是發狂了,連坐在靠近工作間門口的客人都聽見了,紛紛探頭往工作間裏看! 我再也忍無可忍,哭著跑了出去,一直跑出了餐廳的大門,小個子經理很快就追了出來。問我發生了什麽事,我委屈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說不管怎麽樣先回餐廳再說,外麵太冷了,我又穿的那麽少會凍著的。 回到餐廳他把我帶到他的辦公室,仔細詢問事情的經過,我就詳細地講了一遍。
我說我不是不能結算那張賬單,隻是他的態度我實在無法接受,我沒辦法和他一起工作。他聽完之後安慰了我一番,然後說我還要回去工作,因為M餐廳一向提倡的是團隊精神,每個人都必須和其他的員工和諧相處,有誤解不要緊,總有辦法解決。大家是同事又不是敵人為什麽沒辦法一起工作?他還說他馬上去找Russell談。” 盡管我十二萬分的不情願,可是我需要這份工作,我不能在經理說了這樣一番話後還堅持不回去。我隻好答應回去,經理帶我回去後,把Russell叫出去談話了。
大概十分鍾以後Russell回來了,整個晚上再也沒有發脾氣! 晚上休息的時候我正準備去吃晚飯,剛走到員工休息和吃飯的大桌子前,Russell突然從我麵前鑽了出來,張開雙臂當著眾人的麵一把把我抱進懷裏,一個勁兒地道歉說對不起,說自己今天心情不好,希望我原諒!所有的人都張大了眼睛看著我們,因為Russell從來不主動和人擁抱,更不用說是女人。我也愣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Russell,give me a hug, too. You were yelling at me before. Do you remember it?Why don’t you give me a hug? You must love this girl!” Marvin在一邊冷嘲熱諷,引來在場人的狂笑。
Russell鬆開了手,臉紅的很,站在那兒有些手足無措,其實他一向就是一個相當拘禁的人,十分的放不開。在洋人當中我很少看見向他這樣循規蹈矩一絲不苟的人,很少開玩笑,也從來不懂得幽默。我不想讓他尷尬下去,就說:“I feel much better right now. Don’t worry about it, we are ok. We still can be partners, and maybe someday I will yell at you. If that happens, don’t cry!”
(8)
中國年要來的時候算盤準備回國相親了,看上去很興奮的樣子,額頭都泛著光。我跟他開玩笑說別回來的時候連兒子都一塊兒領回來了。他很認真地回答說那是不可能的,說就回去呆二個月而已。 算盤走了以後,房子好像一下變得很空似的。去年來加拿大短期登陸後就返回了北京工作的一個好朋友豪傑最近辭了工作,來加拿大定居了。
他在多倫多住了好 幾個月,也沒有找到事情做。前些天老鼠給他發了個Email 告訴他倫敦的一個call center 正在招人,問他想不想試試?正好他在多倫多也不認識什麽人,生活得也很寂寞,至少來這裏的話還認識我們,所以就決定來倫敦了。這個先讀清華後讀中科院的高才生在8年前就曾考出過647分的托福成績,語言對他不是障礙,很快他就被錄用了。 因為算盤不在,所以在找到房子之前他就和我們住在一起。這次他從國內來,給我們捎來了一套《我愛我家》的VCD,沒事的時候就一起看《我愛我家》,笑得我呀!
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青少年時代,頗有一段酷愛悲劇的時光,瘋狂的喜歡著紅樓夢,盡管那個時候大部分內容還看不懂,上了大學以後,仍然酷愛悲劇,再讀紅樓夢,對林黛玉的認識已然不像當初那麽淺薄了。已經學會透過她柔弱的外表去看她不入俗流的骨骼和她晶瑩剔透的心。 然而看的越明白越深入越是覺得可惜,悲哀的情緒,就不由自主地生發出來。除了紅樓夢我還看了各種各樣的很多悲劇,雜的很。記得一位大師說過: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給人看。可是總是看著美好的東西被毀,我的心被折磨的死去活來。 直到《我愛我家》播出的那一年我偶爾看了兩集,誰知道竟喜歡上了,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喜劇。喜劇看得越多,心情就變得越好。回想起這個漫長的心理曆程就看到了自己的成長,無憂無慮的年紀才喜歡給自己的心加一些重量,當我們已經能夠成熟地麵對人生的時候就真的好想給自己的心卸下所有的負擔,讓它還能像當年一樣自由輕快的飛翔。《我愛我家》在那段時間仿佛就是一部製造歡笑的機器,任何時候隻要你覺得心情不舒暢,拿出來看兩集,就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其實,心情就是這樣的,需要我們自己去調節它。我看到有些人生活一直都很順利,但是卻一直都不快樂,那是因為他們心裏總是想著自己生活中不如意的地方,眼睛也總是盯著那些比自己生活得更好的人。我想,很多時候人不能自己為難自己,在人生中我們本來就要麵對很多的困難和挑戰,要是自己還總是和自己過不去,那心情可真的就是一團糟了。
如果心情不好就能改變現實,也是值得的,問題是不管心情怎樣,現實就是現實,與其沉浸在消沉的情緒裏,不如選擇抬頭挺胸快樂積極的麵對生活。真的那樣做了,你就會發現,不管生活有多麽艱難,隻要用心去尋找,總能找到屬於你的一份簡單的快樂。
就拿我的打工生活來說吧,在某種程度上我是厭倦和憎恨的,因為累,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煩惱,可是如果我一直念念不忘這種厭倦與憎恨,就很可能堅持不下去了。於是我就練就了一身隨時隨地找樂子的功夫,讓自己的心情保持愉快。
這兩天Chinese New Year 到了, 我們的餐廳裏到處張燈結彩,我們的製服也換成了大紅的對襟小襖,別提多喜慶了。那些天客人很多,都是特意來看看我們如何慶祝自己傳統節日。大廳裏特意擺了兩架鼓和一個鑼,那些天上班總是鑼鼓喧天的,不但很多客人去敲,自己的員工路過的時候也總要敲兩下。每張台子上我們都放了有關中國年和十二生肖的介紹,結果那天上班是我和Jonney 做搭檔,有個老外大概問他自己是某某年出生的應該是屬什麽的?我正在給旁邊的桌子倒水,就聽見這小子跟客人說: “you should be a monkey!(你應該是猴子!)”
“How about you ?(那你呢?)”客人又問。
“I’m a pig( 我是豬)” 然後一桌子的客人都大笑起來!我也跟著大笑起來。
不過人生當中有時候悲傷的心情就是不可調節的,感覺它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淵一樣,自己的心在那個深淵裏麵一直一直的往下沉。苦痛到了極點,也絕望到了極點。在我得知外婆去世的時候,我的心情就是這樣的。
我從小是外婆帶大的,和她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記得出國之前特意跑回老家去看她,她還好好的,握著我的手,一遍遍摸著我的臉說你這丫頭走那麽遠,姥姥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上你一麵了,我當時還笑著說您怎麽人還沒老糊塗就開始說糊塗話了,我兩三年之內就會回來看您的。 可是她卻沒能等到我回去,突然就去世了。
媽媽在電話裏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都沒掉眼淚,我的心疼的已經麻木了。後來就抱著酒瓶子喝醉了,眼前總是出現小時候的畫麵:姥姥手裏舉著一根糖葫蘆笑著對我說,看看姥姥給你買什麽了?還有每次聽見外麵在喊賣冰棍兒啦,我就開始去扯姥姥的袖子,姥姥總是 嘴裏罵著,真是個小冤家,我該你的,可是一邊說一邊伸手去腰裏掏出她放錢的小布包,一層一層地打開,我眼巴巴地看著,一邊看一邊急得跺腳:“快點呀,一會兒賣冰棍兒的該走了!”,姥姥總是在這個時候用手指戳我的額頭。 那些畫麵如今還曆曆在目,她溫暖慈愛的笑容還那麽鮮活和生動,可怎麽說走就走了,從此和我天人永隔,我都沒能見上她老人家最後一麵,人生還有什麽樣的分別比這樣的訣別更讓人悲傷呢。我的五髒六腑都痛的繳在了一起,可是這一次我並沒有試圖去戰勝我自己的悲傷,而是一任自己在那個深淵裏沉淪下去,我想用這樣極致的心痛和悲傷點燃我的心香,以寄托我對外婆無盡的哀思和悼念,要知道這是我可以為外婆做的唯一的也是最後的一件事了。
平陽的博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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