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三毛永遠的夢

永遠的三毛永遠的夢

平陽

就那麽靜靜地站在門外的夕陽下，讓一陣陣熟悉而遙遠的倦怠再次淹沒了自己。短短的路，一切寂靜，好似永遠沒有盡頭，而我，一步一步將自己踩回了少年。當年的那間畫室，將一個不願開口，不會走路，也不能握筆，更不關心自己是否美麗的少年，滋潤灌溉成夏日第一朵玫瑰。
選自 << 送你一匹馬 >>

三毛的作品，讀過一些，但不是全部。我喜歡三毛，我喜歡她用簡約靈動的文字講述的那些優美動人有如童話般的故事。三毛的文字和她的人一樣，有一種流浪的特質。不加雕琢的浪漫叛逆與隨意當中永遠透著那麽一絲淡淡的寂寞和孤獨的情緒。這種情緒在我讀她的那些文字的時候始終如細細的絲線般輕輕地纏繞著我。甩甩頭，抖抖肩，便會輕輕地滑落，感受不到它的重量，卻看得見那些絲絲縷縷的痕跡。

愛上三毛，是從讀了她的《鬧學記》就開始了的。讀《鬧學記》的時候年齡還小，甚至不懂怎麽去欣賞她的文章本身是不是寫得好，隻是從骨子裏喜歡這個故事，瘋狂地崇拜著三毛，心心念念想著的是不知道今生要經過怎樣的修煉才能具備三毛那樣的勇氣。

手捧著《鬧學記》，相通的心境相似的感受讓我一下子就愛上了三毛。我也是個不喜歡教課書卻愛閑書的學生，我也是個不喜歡上學寧願出去揀廢品的孩子，我也是個在年少的時光裏沒有什麽遠大的人生理想和目標的人。可是我卻做不到三毛的叛逆。那個時候小小的我常常攤開一桌子的書本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發呆，我常常會想，三毛在比我還小的年紀就有的固執與堅持，勇敢和灑脫，為什麽我就沒有？ 不喜歡看教科書卻偏偏在父母和老師麵前裝出喜歡看的樣子。不喜歡上學卻從來不敢曠課去東遊西逛，沒有遠大的理想也不敢在自己的作文裏聲稱長大了以後要作一個拾破爛的人，即使不說自己長大了要當科學家，起碼也要編個老師醫生作家什麽的。那個時候，如果在學校裏考試的成績不好，大人們常常會說，到底想怎樣？不好好讀書長大了要去揀破爛兒不成？要是自己坦白說本來就想當個揀破爛的，不知道天會不會塌下來，反正那個時候的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試上一試的。

盡管不喜歡，可還是在跟教科書的耳鬢廝磨裏漸漸長大了。依然沒有學會三毛的固執與堅持，勇敢和灑脫。聽了家長和老師的話，選了不喜歡的數理化，讀了不喜歡讀的醫科。當我在高考前夕和各種各樣的模擬試題混戰成一團，當我在醫學院裏和死屍福爾馬林以及厚的像山一樣的教科書拚命拚的你死我活的時候，三毛的作品是我心靈和精神的最快樂的歸依。三毛的作品一路伴隨著我的成長，我不敢說三毛是不是影響了一代人或者幾代人的青春和夢想，但是她的的確確影響了我的。

“我是一個像空氣一樣自由的人，妨礙我心靈自由的時候，絕不妥協。”

“人的生命不在於長短，在於是否痛快活過 。”

三毛所特有的氣質就這樣坦蕩直白地融合在她的文字裏。

一個 19 歲就遠渡重洋隻身去海外闖蕩的女子，以 “ 人生苦短，不喜平淡 ” 為由，辭去教職，開始流浪，來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撒哈拉大沙漠。分別六年的荷西與三毛在這裏再度重逢，三毛這個愛極了自由不喜歡任何束縛與羈絆的女子在沙漠裏嫁給了那位愛了她七年、等了她六年的荷西，心甘情願的把自己一生的幸福交給了這個西班牙青年，開始了他們浪漫的與眾不同的婚姻之旅。正是這段特殊的經曆，激發了三毛強烈的寫作欲望，於是，她提起已經停了 10 年之久的筆，寫下了生活中一個個感人的故事：《沙漠中的飯店》、《懸壺濟世》、《娃娃新娘》 …… 後來，她在台灣的父母把這些作品結集出版，即《撒哈拉的故事》、《稻草人手記》、《哭泣的駱駝》、《溫柔的夜》等。而三毛卻把這些作品完全歸功給了她深愛的荷西：“我的寫作生活，如果不是我的丈夫荷西給我自由，給我愛和信心，那麽我一本書都寫不出來。我的寫作生活就是我的愛情生活。但是我還要說一句，我的人生觀就是我的愛情觀。”

三毛說的沒有錯，如果沒有荷西，如果沒有她和荷西的愛，那些沙漠裏的故事還會那麽的美好那麽令人感動嗎？

“ Echo, 你等我六年。我有四年大學要念，還有兩年兵役要服，六年一過我要娶你。” 荷西對三毛說這些話的時候，三毛並不知道這個人會成為她一生的摯愛，一生的牽掛。以致後來成了她永遠無法治愈的傷痕，成了隻要活著就無法逃避的痛苦和思念。

荷西永遠的離開了，留下了痛不欲生的三毛一個人在這塵世間茫然四顧。所以三毛才會說：“ 埋下去的，是你，也是我，走了的是我們。”所以才寫出了讓人痛徹心肺的《不死鳥》：“畢竟，先走的是比較幸福的，留下來的，也並不是強者，可是，在這徹心的苦，切膚的疼痛裏，我仍是要說 —— 為了愛的緣故，這永別的苦杯，還是讓我來喝下吧！” ； “假如我選擇自己結束生命這條路，你們也要想得明白，因為這對於我，將是一種幸福。”

離家出走，追求愛情，浪跡天涯 。三毛，一個飽經憂患的女性，學的是哲學，熟諳三種外語，跑過五十多個國家和地區，寫下了許許多多浪漫感人的故事。而我就這樣跟隨著三毛的故事一路追尋著三毛的足跡，直到有一天她如一片落花一樣飄然遠去。

關於三毛的離開，有很多人不能夠理解。而我卻不曾為她的這種選擇感到過驚訝，因為我知道，這就是三毛。用自己的方式自由的生也用自己的方式自由的死。隻是三毛的死，讓我終於了解到一件事。三毛，其實是我一直沉迷的一個童話，是我一直在做的一個夢，是我一直想走終於沒能開始的道路，是我一直向往卻永遠不能到達的一種境界。我常常想，三毛也許是上天派到人世傳布自由精神的使者，她走了隻是因為她完成了她的使命。並用死亡最後一次向世人宣告她追求自由的決心，即使是以結束生命的方式也絕不止步。

雖然無數愛她的人們為痛失她而悄然落淚，扼腕歎息。但是我隻想說：“三毛，請你和你深愛的荷西在天堂裏一定要幸福的生活！”

三毛在給張樂平的信中曾這樣寫道： “ 我切望這封信能夠平安轉達到您的手中。在我三歲的時候，我看了今生第一本書，就是您的大作《三毛流浪記》。後來等到我長大了，也開始寫書，就以 ‘ 三毛 ’ 為筆名，作為您創造的那個三毛的紀念。在我的生命中，是您的書，使得我今生今世成了一個愛看小人物故事的人，謝謝您給了我一個豐富的童年 ……” 。而此刻塵世中的我卻很想對天堂裏的三毛說：“謝謝你，三毛，在我的青少年時光，是你的書帶我進入了一個清涼世界，那裏山有情水有意，花兒昂首怒放，萬物自由生長。”

三毛在《送你一匹馬》中這樣寫道，“馬也好，荒原也好雨季的少年，夢裏的落花，母親的背影，萬水千山的長路，都是好的，沒有一樣不能不合自然，沒有一樣 不能接受，虛實之間，莊周蝴蝶。很想大大方方的送給世界上每一個人一匹馬，當然，是養在心裏，夢裏，幻想裏的那種馬。”

三毛一定不知道，很多人都收到了她送的一匹馬，一匹養在心裏，夢裏，幻想裏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