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東歲月（下）

三、 學習結業，分配到華東局保衛處工作

1. 了解保衛工作，學習鬥爭技能

    7月31日上午學校公辦分配去向，我被分配在華東局保衛處，同去者共30人，全是身強力壯的男大學生。

    8月1日上午由負責人帶隊到華東局報到，接待人首先安排我們入住徐家匯區恒山公園大樓。這座高樓位於公園附近，高大宏偉，引人注目。入住後分配四人一室，衛生設施齊全，走廊鋪紅地毯，條件優越，很高檔，我們出乎意外地驚訝！在青幹班臨別時領導再三告誡，要求做好吃大苦、闖難關、克服各種困難準備，如今麵臨這麽舒適的環境，大家不約而同地都笑了，啊！原來是組織在考驗。入宿安定後，有人來發放衣物用品，每人一套草黃色解放軍幹部服，還有毛巾、牙缸、牙刷、肥皂等，生活用品應有盡有。休息約半小時，命令穿好軍裝在走廊集合，喊口令，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隊伍齊整，由人帶領到附近嶽陽路145號辦公樓報道。當走進辦公樓大門時，更為驚訝，那是一處花園式樣的住所，院子很大，有花有草，環境優美，在陽光明媚的照耀下，望見西、北兩麵有高樓兩處，那就是辦公、學習、吃飯的場所。多天後得知這裏是政府要員住過的公館，傳達室的電話號碼是“00001”。午飯是四菜一湯，記得每人有半斤肉，夥食比青幹班還好。

    飯後在會議室休息，忽聽哨子聲命令在大廳門前集合，聽領導講話。一個態度嚴肅，臉麵凶暴，語句幹脆，內心善良的軍官站在我們麵前，他就是直接領導我們的海波同誌。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指明這是華東局的保衛處，是華東五省兩市（山安徽<皖南，皖北>、江蘇<蘇南，蘇北>、浙江、福建、上海市、南京市）等地區負責保衛工作的領導機關，是黨的核心部門。這話剛完，隻見他頭一抬，兩隻明亮的大眼睜得大大的，很神氣地望著我們，並提高嗓門高喊一聲，同誌們要注意保密。接著就談什麽是保衛工作，開門見山爽快地講：“保衛工作就是特務工作。”這句話咋聽很吃驚，刺耳，很嚇人，人心暗想，在大學天天罵特務，今天我怎麽要充當共產黨特務呢？思想困惑，一時很難接受，正在激烈的思想鬥爭，又聽到海波解釋，特務工作具體全盤講，就是指一種特殊任務的工作，“特務”兩字就是對這項工作的簡稱。他又大聲叫喊，同誌們不要緊張，擔負人民政府的特務工作和充當反動派的特務有本質上區別，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是為保護人民勝利果實而戰鬥的，這是很光榮的，為什麽光榮呢？因為幹這項工作都是無名英雄，工作取得成績，隻有組織知道，領導知道，對外保密不公開。特務工作采取的戰略是鬥智，隱蔽的鬥爭形式，敵中有我，我中有敵，政策性強，紀律嚴明，要求很高，不是誰都能勝任，要具有高度革命意誌，對黨忠誠老實，工作不怕困難，敢於戰鬥，敢於犧牲的革命勇士才能擔負。你們剛從學校門跨入機關門，是經過組織挑選的優秀人才，有知識，有文化，但經驗少，缺乏業務知識，還要先組織學習，學習保衛業務，學習對敵鬥爭技能，學習科學的工作方法，但革命形勢發展很快，保衛工作急需充實力量，要求邊學習，邊工作，一切聽從命令，服從組織安排。

    這次講話思想震動很大，首先理解了青幹班領導再三動員意圖。走向工作崗位，既感到光榮，又感到任務艱巨，也是考驗每個同誌革命不革命的試金石，考驗為革命事業是否敢於犧牲的決心。我們同來了30人，是經過考查，嚴格挑選，黨組織推薦的，都是在幾年學運中經受鍛煉的堅定分子，對革命，對人民事業一片忠誠，都願為革命做出奉獻直至獻出生命。聽過海波同誌報告後，了解工作性質和任務，深感黨的信任，責任重大，認識到這絕非是留上海或去外地，薪金製還是供給製等一般問題，而是一項與隱蔽敵人作生死鬥爭的光榮任務。在座談討論會中，人人表態，堅決無條件服從分配，努力學習，哪裏工作需要，就到哪裏戰鬥，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為革命事業奉獻終生。三十名學員未辜負黨的培養，表態堅決，領導很滿意。

   8月2日上午，按照保衛處領導指示，新來人員必須學習，時間定三個月，學習保衛業務，沒有專用教材，以聽課記筆記為主。這批學員優點是文化水平高，都是上海市各大學府學生，學工、學理、學文、學商，各類事業都有，但都不懂保衛工作，急需學習。場內布置簡單很素，講台一桌一椅，學員席地而坐。第一堂課由處領導帶頭講授：講解保衛工作重要性、保衛工作守則、組織紀律性、保密的重大意義等。從第二堂課開始就係統講解中國革命史，從黨成立以來，各個時期分批段進行，講課人都是革命前輩，有參加建黨工作的，有長征紅軍老幹部，有解放戰爭英雄，都以親身經曆，身臨其境，親眼目睹，直接參加者身份來講建黨的保衛工作，總結曆史上的經驗教訓。講課內容既有業務理論知識，又舉從未公開的真實案例，有根有據，客觀現實，領會深刻，增長知識，提高較快，收效很大。舉一例：每當學習告一段落，就有華東局首長前來總結報告，現場指導。如有一次潘漢年在報告中分析兩條戰線形勢，革命戰爭在敵強我弱形勢下取得勝利的原因，至今記憶猶新。潘講：人們革命戰爭在戰場上受到廣大人民積極支援，官兵大都來自人民，立場堅定，鬥誌昂揚，敢於戰鬥，勇於犧牲，是取勝的根本原因。他又講：在隱蔽戰線上，敵我雙方手法奸猾，詭計多端，鬥爭激烈，但敵弱我強，我方戰略機密敵人竊取少，而敵方機密我方竊取多，這是我們兩條戰線都能獲勝的決定因素。

    華東軍區首長對我們學習關心，如陳毅司令員（上海市市長），曾兩次親臨視察並作指導。隱蔽戰線上主要領導潘漢年、楊帆兩人則充當指導教師，都有多次前來講課。每當這幾位首長光臨時，大院禮堂內外總是提前派來很多警衛人員。上海市各大單位也派許多保衛人員前來聽報告，人山人海，室內外門口戒備森嚴，遲到者僅能站立在禮堂後麵，每個人兩隻眼睛直視講台，都想凝視首長容貌。我們是正式學員，保衛處幹部，一切行動都軍事化，每天上課都是在八時前排隊，以整齊步伐進入教室，十人一排，30人組成一個方隊，端坐在禮堂講台中間，未開講前先帶頭高唱革命歌曲“團結就是力量”。使會場格外活躍，充滿團結氣氛。會後有位高中同學，也在上海市政工作，那天也在場聽報告，他說：“你們真棒，多麽露眼，人人注視，令他很羨慕。”

    的確，正如高中同窗所說，上海剛解放，像我這樣窮苦學子，能參加革命，有安身場所，已感無限榮幸，又巧逢機遇，分到華東局工作，更感無限光榮。華東局保衛處是黨的核心部門，對外保密，在這裏工作、學習一切行動都是保密的，就是家中親人也不能講，這是一條很嚴格的組織紀律，當時大學摯友都僅知道我在公安部門工作，如我的工作場所就在徐家匯嶽陽路，顧根鬆同學在天平路，相距很近，但顧從未去過我的住處，星期天有時聚會，也從不提工作內容，至今幾位摯友和家人都不知道我這段經曆。今天已為曆史，新聞媒體、報章書籍都陸續公布，最近曾見到有撰寫文章敘述往事，公布內幕秘密。有的內容就是當時華東歲月經曆。陳毅、潘漢年、楊帆三位首長在課堂講話內容，今天都公諸於眾。如陳毅市長所講：渡江總前委在江蘇丹陽縣時，一天鄧小平來丹陽，已是夜深人靜時分，他一時興起，竟然帶著鄧走上街找鋪子吃宵夜去了。三更半夜，兵荒馬亂，哪兒還有店鋪開門，他倆隻碰上一個賣餛飩的挑子，兩人稀裏糊塗地大吃了一頓僅剩的餛飩皮和餡的大雜燴，肚子餓，還很滿意，但事後受到警衛長指責。他講：“渡江實在不容易呀！日夜苦心指揮，多麽疲勞，四川佬愛下小館子的脾性，也不管什麽時間，什麽環境，不聲不響，“逃”出來遛達一下，也是一件快事！”陳毅市長每講一堂課總以幽默插曲，逗大家發笑。潘漢年在講課時分析隱蔽戰線敵強我弱形勢，舉例潛入敵人心髒，獲取重要軍事秘密情報，毛澤東見情報驚訝作詩：驚濤拍孤島，碧波映天曉。虎穴藏忠魂，曙光迎來早。這一事例已在2006年2月20日第20期“中國剪報”人物春秋欄登載。楊帆在講話中說：“最近鄧小平來上海不慎丟了一支派克筆，是小偷偷走了，鄧說上海的小偷真厲害啊！事情經過是：一天陳毅市長和鄧小平參加一個大型慶祝活動，他倆走出辦公室，在眾多警衛人員簇擁保衛中去街對麵開會。就這一段路程，幾分鍾瞬間，鋼筆不翼而飛，楊帆是上海市公安局長，發生此事，感到很無臉麵，下決心破案。這小偷後被抓獲，手技高明，還叫他當場表演偷眼鏡。

 

2. 參加保衛工作

    保衛處人少事多，學習中經常抽出去工作。如世界亞澳工會代表團、朝鮮婦女代表團來滬訪問，就是調學員前往保衛，每人發給小手槍一支，為安全使用手槍，學習中多次打靶演習，成績合格才發武器。外賓代表都乘坐小車參觀，我們持槍，槍放衣袋中隨車，每車一人，負責安全工作。乘坐小車隨外賓到處觀光，多麽風光派頭，但任務重大，責任在身，思想集中，內心緊張。有一天上海市總工會在南京路24層國防飯店大樓設宴招待亞澳工會全體人員，這是上海解放後第一次迎接外賓來滬訪問，我們親眼目睹和參加了這次盛會。啊！會場張燈結彩、鑼鼓喧天、歌聲振耳、熱鬧非凡，洋溢著熱烈的歡迎氣氛。一走進歡迎大廳，隻見一張又寬又大長型方桌上堆滿了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食品、點心、糖果、美酒，最引人注目的要算擺在桌中的幾隻如燈塔模樣的大蛋糕，每隻足足一米多高，美觀氣派，製作精美，好似寶塔，佼佼直立。大蛋糕邊小盤裏擺放類似的燈塔小蛋糕，你若嘴饞可以隨手品嚐。在這麽熱烈的歡迎場合，我們理應和外賓一起大吃大喝，共享美好時刻。但人在其境，心在護衛，食品再多，也吃不出味道。精力集中，眼觀四方，關注警戒。美味糕點，雖然入口，但猶如豬八戒吃人參果，雖不是囫圇整塊吞咽，但也是一瞬間下肚，毫無滋味。上海市職工歡迎亞澳工會會議代表團來滬訪問，曾發紀念章，至今保存完好，實是值得懷念的曆史見證，已列入收藏品中。 

    亞澳工會代表訪滬剛結束，又迎來朝鮮婦女代表團，還隨團帶來文工團。人數眾多，保衛任務繁重，白天朝鮮客人到處訪問，文工團慰問演戲，我們隨車到處奔走。那時上海剛解放不久，敵特活動頻繁，保衛國際友人責任重大，人人提心吊膽，格外警惕。這時巧逢中國著名京劇演員梅蘭芳在滬演出，外賓客人要求觀看梅蘭芳演戲，一天已快到夜裏十二點，忽然通知出發，護送客人去上海大戲院觀看梅蘭芳專場演出。喜訊傳來，朝鮮來賓人人高興，笑容滿麵，高喊中國梅蘭芳，含笑坐車去戲院，心情激動，話語不絕。隨車侍衛人員也十分興奮，此時正值入睡時間，但精神十足，一點沒有倦意。

    深夜十二點以後當天戲已演完，觀眾退場，台上台下，人少心靜，聚精會神，專候梅蘭芳登場。不一會隻見一個身材苗條，行走敏捷，戲劇化妝，容顏美貌的演員手持雙劍，跑步出場。啊！這就是久仰大名的梅蘭芳，專場為來賓們表演他的拿手好戲——霸王別姬。此劇是演楚霸王身臨楚人四麵唉聲之中，心情不佳，梅扮演虞姬以雙手舞劍為其消愁飲酒，劇中以矯揉矯情向霸王諂媚諂美，精彩動作，觀眾視之入神，引發陣陣掌聲，喝彩叫好。

    朝鮮文工團在滬慰問演出，前台後台保衛都由學員負責，演員到哪緊跟到哪，但也引發難言之苦和笑話。八月下旬天氣尚熱，衣著單薄，執勤經常和一堆朝鮮婦女演員同在一場所，陣陣涼風拂麵，一股狐臭味，好難聞呀！演戲是樂，但樂中也有苦，有苦難言。曾記得小時候就聞過這種怪味，它來自婦女腋窩，聽媽媽講，古代蒙古族侵犯漢族人，混居留下此症。一天分配在後台執勤，站在化妝更衣室，隻聽每次演員們更衣，嗷嗷叫。有一次幾個演員同時嗷嗷叫，朝鮮語聽不懂，納悶，怎麽啦？忙找翻譯，才得知原因是更衣時要求男性離開房間。我遵命向翻譯敬禮快步走到房門外，隻聽見室內演員哈哈大笑。

    從情報部門傳來消息，台灣派特務劉XX來大陸，任務是趁召開群眾大會時會場人多，聲勢浩大，影響麵廣，槍殺陳毅市長。派來的特務是我方保衛部門的老對手，是個凶惡狡猾的雙槍手，槍技高明。此人抵達上海，保衛人員就盯上了，緊緊跟隨其活動，待全部弄清潛伏特務隱蔽所，一網打盡。劉XX被抓獲，審訊時他交代尚有第二、第三批特務陸續登陸。為此每次召開群眾大會，都高度警惕，防範嚴密，保衛人員全部出動，學員也去執勤。華東和上海首長來會場，一般不公開露麵，不走大門，都是以秘密隱蔽行動悄悄進入會場。一天我在大會一個旁邊小門執勤，陳毅市長和隨行警衛員突然從我身邊悄然走過，我抬頭目視，一聲不吭，聚精會神，嚴密守護，並致軍禮，這是組織紀律。今憶起，今生有機會為陳毅市長警戒守衛站崗，倍感榮幸。

 

    上海解放不久，人民政府為廣泛收集解放軍入城軍風軍紀等好壞反映，聽聽人民的呼聲，洞察潛伏敵人的動向，由公安牽頭組織市政、工商、文藝等部門聯合舉辦大型遊園活動。指定在一大公園內，場地特大、規模宏偉，有數萬人集會。上海市各行各業保安人員都派人參予，名為群眾遊園活動，實為公安保衛人員聯合大行動。

    有很多都是解放前中共地下黨員，他們以公開身份掩護職業，有在現場高歌賣唱的、有擺書攤的、有賣小吃餛飩麵條的等，不論哪個行業，不管哪塊園地都有保安人員在其中。在空氣新鮮，風景優美的大公園內想買有買，想吃有吃，想看有文娛活動，上海市民聞風而至，盡興遊園。我們參加這次活動，領導指示學員脫掉軍服，一律便裝入場。任務是：隻準聽取群眾發言，不準追根問底。隻準眼觀四方，不準交朋結友。隻準走走動動，不準違規行為。老老實實充當一名文明禮貌舉止大方合格的普通市民。歸納簡稱：“三準三不準，一充當”。事後領導指出學員缺點：每人都西裝革履，油頭粉麵，衣褲同色（都是公用服裝）。在現場走進走出，東看西望，形態異樣，明眼人一望便知這是特殊群體，引起注意。這被有經驗的老奸巨滑的詭詐特務一瞧就露餡了，你是扣子（保安），把所有欲來搗亂破壞的敵人統統嚇跑了。

3. 保衛演習考驗

    華東局保衛處充實增加外勤偵查員，先安排在學員中挑選對象，決定開展演習測試，限一周完成，指定演習場所路線從徐匯出發直奔外灘公園，返回至西藏路大世界，南京路永安、先施、大新、新新四大公司，國際飯店，跑馬場。規定四小時演習時間，考核機靈、技能、分辨能力、心靈決策等。一對一（即由一個有經驗的偵察員帶一個學員）。由偵察科統一安排，發給特別通行證，進入任何場所，坐市公交車不買票，暢通無阻。一天下午輔導我的偵察員相約一起出發，兩人走向去外灘的公共汽車。他是目標，我是尾巴，他上車我緊隨，他下車我緊跟，演習開始了。同在一個處都熟悉，很謙虛客氣，起始都讓一招，不玩花樣，中途在建國西路換乘車次，行動慢，倘若一般行路人模樣，邊走邊回頭張望，換車時還望我上車，一直保持近距離，在西藏路大世界樓上樓下跑一趟。出門後他步伐加快，此時我已累得出汗，跟隨他到外灘乘車至南京路下車，眼望他進入永安公司，怎麽也盯不住了，守在門外麵眼睜大大地等候，片刻他走出來了，臉上帶了副墨黑眼鏡，認定是他緊緊盯上。哪知出永安門後，他飛快地跑到國際飯店門口，我急忙過馬路窮追猛趕，氣喘不息，隻見他已登上大樓電梯。24層大飯店，上哪兒去找？露天花園是娛樂休息場所，我決定乘電梯直奔上去，一進門就被幾位女招待攔住，糾纏不停，嘴講：先生白相白相。上海話我聽不懂，於是出示證件，大喊走開。她們見是保安，都嚇跑了，就這麽一段時間脫鉤了，目標把尾巴摔丟了，我在花園裏走來走去，多方尋找，不見蹤影，心裏發急，心灰意冷，我失敗了。看手表距限定時間僅二十餘分鍾，這時目標提前露麵了，哈哈，累了吧，還不錯，他就坐在附近約十米處飲茶，招手示意叫過去，想不到還鼓勵一番。兩人飲茶休息，提到偵察工作四要：“頭腦靈活，眼光明亮，行動敏捷，技能高強”。這場演習結束，有四人考查成績優良，不久安排上崗。

    在剛解放初期，中央首長來滬視察，一律坐專列火車，每次保安人員都要到火車站迎接以確保安全，執行這項任務紀律嚴明，一般在出發前通知，迎接什麽人，領導不講也不能追問。有一天一位警衛員在休息睡覺，他忽然睜眼吃驚地站起來，在迷迷糊糊中喊一聲：“不好了，幾點鍾了?要去迎接朱總司令了！”在場的人都很驚訝，全瞪著眼瞧他望。就因為三句違規話，事後領導找他談話，調離工作崗位。這位年齡尚小的同誌，文化不高，說話直爽，山東人，是首長同鄉，跟隨多年，相處有感情，但違犯了鐵的紀律，隻好哭著鼻子調走了。我們在場人員從此受到一次生動的組織紀律教育。這位同誌平易近人，我與他相處較好，常在一起說說笑笑，自從分別後再未見麵，翻閱相冊時保存有他單身留影，引發往事無限回味。

4. 改名風波

    談起紀律，在學習、工作中領導經常告誡，解放軍紀律嚴明，不講人情，人人平等，違者必究。保衛人員更要嚴格遵守紀律，外出不準一人單行，必須邀請兩人結伴。新來學員都是學生，在學校自由散漫，已成習慣。工作後同學多，交往廣，社會關係多，有礙保密，領導發現，立即製止，命令改名換姓。個人寫報告，領導批準，存入檔案。當時我與三個較好同事在一起商議，很簡單，個人提名，三人共議。我從李傑改為黎傑，其意是迎接解放。另兩人，一叫向農，指麵向群眾；一叫柏前，指傑出人物。從此對外聯係減少，誰知在十九年後為改名的事帶來災難，在文革被揪後，別有用心的人拋檔案懷疑查問改名根由 ，說是潛伏特務，蒙受不白之冤。下放回城第一件事就是澄清事實，把真實姓名改過來。個人寫報告，組織科領導簽字蓋章，由公安派出所把戶口上黎傑改為李傑，並在人事檔案備案。關於改名換姓一事家中親人也有意見，誤認參加革命連祖宗李姓都改換，忘本了。李傑一名是小時候爺爺起的學名，是按家族輩分有序排列。如上輩按“永”字排列，李永春，李永克等。我這輩按“木”字排，李傑，李植，李校等。

5. 供給製的好處

    有一天上海市公安局長楊帆前來做報告，隻見他身穿軍服，左右緊跟警衛，撲撲實實走向講台，開口就講：“同誌們，革命形勢發展很快，進城後，新軍裝、新武器、新鋼筆、新手表，全身新，精神煥發，在我身上找不到私有東西，唯獨革命意誌是公是私是要經考驗的。我們執行供給製待遇，就是給你創造條件，叫你鏟除私心雜念，棄私為公，好好為人民服務。”楊帆局長這番話記憶深刻，至今難忘。的確，在華東局那段歲月，享受供給製待遇，一是鍛煉革命意誌，而是體驗革命大家庭的平等。衣食住行樣樣不愁，日常生活中夥食每天有葷有素，星期六中午每人必吃半斤蒸肉，這是連隊作風，吃得飽。外出有生活補貼，如星期天節假日，機關不開夥，每人發足夠的生活補貼，常約幾名要好同事逛大街，中午在飯館吃一頓，晚上吃碗麵，所發費用尚有結餘。生活日常用品，牙膏，肥皂，毛巾等都定時發給。縣（團）級幹部結婚生孩子，都由公家負擔，派保育員，發給兒童補助費。冬天發新棉衣，夏天發單衣。出勤派公車，居住大樓，每個人在生活上需求，應有盡有，舒適安逸，使你忘私為公，在工作上使勁。學習中經常派去執勤，更衣化妝，那時在大院辦公樓有個便利條件，大樓原房主留下許多衣物用品，在一幢三層樓房內堆掛滿屋子，經領導批準這處就是更衣室，有專人管理，用後歸還。白天工作繁忙，晚上學習，但有勞有逸，星期六晚上住宿大樓舉辦舞會，在紅地毯上盡情跳舞，男多女少，男友作伴。星期六、星期天在華東局大院內晚上放露天電影，我們也去觀看，常見到饒陳兩位首長攜家屬席地而坐，歡樂地在場觀看。供給製，僅滿足個人，不能養家糊口，促使人人要革命，個個要勞動。

 

四、 形勢發展，新成立華東公安部抽調搞人事處統計指導工作

    隨著全國革命形勢發展需要，在華東局保衛處現有基礎上宣布成立華東公安部，機關人員迅速充實增加幾倍，在華東公安部領導下，設立幾個處，都以編號代名，我分配到第五處即人事處。量材使用，回歸事業，在組織部搞公安係統企業統計工作。全處調配二十餘人，處長是長征紅軍老幹部，科長和科員大都是延安和老區來的，少數人是從上海調來的中共地下黨員、大學生，幹部力量強，是核心部門。單位剛成立，業務從無到有，辦公室新購檔案櫃、桌、抽屜都是空的。科領導開會分工以後，我開動腦筋先從上海市公安局搜集一套原有報表，參照其內容結合要求製訂華東地區上報全套統計報表，請示領導寄往各地試行，時間不久就收到各省市報表，內容不全，但能逐步了解下層機構編製，現有人員大體情況。第一份匯總表完成後，科領導審閱後很高興也很滿意，從此對所轄隊伍心中有數。以後經常找我講情況，提要求，要數字。組織統計就這樣邊工作，邊建檔逐步開展起來。統計員職責不僅反映情況，而且要搜集匯總資料，開展分析，使數字說話。統計是門科學，放四海皆準，各行各業都適用。

    公安戰線任務繁重，業務範圍廣，在實際工作中根據需要，陸續頒發製訂各類報表在華東區試行，逐步建立統計報告製度。組織科長厭清波重視統計工作，發揮科內兩個大學生專業作用，一人擅長美術書法，令其配合製作統計畫表，每逢部裏召開大會，都是我提供數字和統計草案，羅把畫表放大，美術加工。兩人工作融洽，密切配合，互贈個人影片，至今保存在相冊中。羅是中共地下黨員，其父親是永安公司經理，豪門子弟，廣東人，但他走向革命道路。記得有一年羅回家過節，帶來許多永安公司製作的高檔月餅，各色各樣品種，第一次品嚐這些美味月餅，真好吃呀！那垂涎三尺的滋味至今記憶猶新。

                                                                                                2006年10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