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150)
(2025-12-08 04: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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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黃金九爺發怒
夜浸襄陽,寒舍孤燈如豆,燭火猝然“畢剝”一跳,橘紅光暈在黃九爺滿是溝壑的臉上晃蕩,將他眉間皺紋襯得愈發深邃,似是刻進骨子裏的滄桑與憤懣。案上宣紙鋪展,毛筆尖蘸飽濃墨,“沙沙”劃過紙麵,墨跡暈開時沉凝厚重,竟像襄陽城頭剛濺落、尚未幹透的將士熱血,帶著幾分灼人的滾燙與悲愴。
猛地,黃九爺手腕一沉,毛筆重重擲在案上,筆杆撞得硯台輕顫,墨汁微微漾起漣漪。“十年腥風血雨,襄陽軍民浴血守城,拚得屍骨堆成山,賈似道那奸賊卻在臨安府裏抱著美人,溫著美酒,賞著明月——這般禍國殃民之輩,可恥!可恨!”他怒聲斥罵,嗓音裏裹著咬牙切齒的恨意,胸腔起伏劇烈,胸口憋著的怒火似要衝破喉嚨。
話音剛落,窗外忽然傳來“嗖嗖”輕響,細碎卻刺耳,黃九爺心頭一凜,猛地抬眼望去,卻見夜風穿過後院竹林,竹葉摩挲著卷起陣陣涼意,並非異動。隻是那風勢頗急,竟將案上攤開的地圖吹起一角,泛黃的宣紙上,襄陽城的輪廓清晰可見,城池周遭標注的營壘、壕溝、水道,皆是他連日來反複勾勒的守城布局,此刻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似在呼應他心中的激蕩。
他起身踱至窗前,望著窗外沉沉夜色,忽向蒼天發問,拳頭攥得指節發白,“咚”地一聲砸在窗框上,力道之重,震得案上茶杯“叮當”亂響,茶水濺出杯沿,灑在宣紙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朝堂之上盡是這般蛀蟲,貪贓枉法,醉生夢死,怎配執掌大宋江山?怎忍看著你們啃光大宋的根基!”喉嚨裏滾出的低吼沙啞卻鏗鏘,滿是不甘與憤懣,似要將這十年積鬱的怒火盡數傾瀉。
轉身回案前,他重執毛筆,筆尖再次落紙時,力道陡然加重,筆鋒“嗤”地一聲劃破宣紙,“金也消磨”四個字躍然紙上,墨色濃得幾乎要戳穿紙背,每一筆都帶著千鈞之力,藏著對世事沉淪的痛惜。許是方才砸窗的力道未散,案上硯台被震得輕移,硯中墨汁濺出數點,落在攤開的《襄陽守城圖》上,漸漸暈開一片片黑斑,錯落蔓延,竟像元軍步步蠶食、已然淪陷的大宋疆土,觸目驚心。
孤燈伴長夜,燭火燃至天明,微光裏,黃九爺的身影在牆上拉得頎長,始終立在案前,目光緊鎖地圖,未曾合眼。直至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才抬手,將毛筆重重擱在筆架上,“哢嗒”一聲輕響,打破了徹夜的沉寂。遠處傳來打更人的梆子聲,“梆——梆——”,節奏沉穩,落在黃九爺耳中,卻不似尋常報時,反倒像前線催戰的鼓點,急促而沉重,敲得人心頭發緊。
晨光未明,燭火依舊搖曳,筆架上的毛筆杆被他攥得久了,似是不堪重負,發出細微的“咯吱”聲響。黃九爺立在案前,眉間皺紋深得如同襄陽城外圍的壕溝,縱橫交錯,藏盡風霜。燭淚順著燭身緩緩滑落,“啪嗒”一聲滴落在布防圖上,滾燙的蠟油瞬間燙出一個焦黑的小洞,像是江山被啃噬後留下的殘破痕跡。
他望著那焦洞,喉嚨驟然發緊,痛斥之聲再次溢出:“襄陽城頭將士的血還未幹透,屍骨還未寒透,臨安的畫舫裏卻早已歌舞升平,絲竹悅耳,這般醉生夢死,置江山百姓於不顧——可恨!這般奸賊,該殺!”每一個字都似從牙縫裏擠出來,裹著血淚,帶著決絕。
說話間,他手腕猛地一擰,筆鋒再次發力,墨汁飛濺,落在地圖上暈開更大的黑斑。忽聽“哢嚓”一聲脆響,堅硬的毛筆杆竟被他生生折斷,碎木屑四散飛濺,落在攤開的圖紙上,零零散散,恰似亂世之中流離失所、四處逃難的流民,無依無靠。更漏“咚”地一聲敲響三更,清脆的聲響驚得屋簷下的銅鈴“叮鈴”亂顫,細碎的鈴聲混著夜風,添了幾分淒清。
黃九爺扶著窗欄,再次抬眼質問蒼天,額角青筋暴起,布滿老繭的手“砰”地拍在窗框上,震得案上堆疊的戰報盡數滑落,“嘩啦啦”作響,如漫天雪片般散落一地,每一頁戰報上,都寫滿了襄陽的危急、將士的傷亡,觸目驚心。“老天有眼,怎容得元人豺狼肆意橫行,怎容得奸賊禍亂朝綱,吞我大宋江山!”他咬牙切齒,牙根咬得發酸,眼中滿是赤紅,似要燃出火焰。
重又俯身案前,他換了一支新筆,蘸墨疾書,紫毫筆尖在宣紙上飛速遊走,“嗤”地劃過紙麵,“金穀消磨”四個字墨色淋漓,濃墨似要滲出血跡,藏著無盡的悲憤與不甘。忽聽遠處“轟隆”一聲悶雷,雖是深夜,卻震得窗紙輕顫,桌上燈焰劇烈搖晃,忽明忽暗,將他的身影投在牆上,高大而挺拔,恰似持劍佇立的武士,帶著凜然正氣。
夜盡天明,公雞“喔喔”的啼鳴聲劃破清晨的靜謐,第一縷晨光透過窗紙,“沙沙”地灑進屋內,驅散了些許寒意,也驚飛了硯台邊棲息的夜蛾,翅翼輕振,消失在晨光裏。街巷間漸漸有了聲響,轆轤“吱扭扭”轉動,是百姓晨起打水的動靜,夾雜著孩童咿咿呀呀念誦《三字經》的聲音,稚嫩的嗓音裏,藏著未染世事的純粹,與這亂世的沉重格格不入。
黃九爺望著窗外的晨光,五指緩緩收攏,攥住案上墨跡未幹的紙卷,紙張與掌心摩擦,發出“沙沙”的輕響。他緩緩抬手,將紙卷“唰”地卷起,動作幹脆利落,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晨光斜照在他身上,將他執卷的影子投在牆上,身姿挺拔,如仗劍走江湖的俠客,藏著一身孤勇。“且看我這紙上刀兵,能不能斬斷臨安的醉生夢死,能不能喚醒世人的良知,能不能護我襄陽周全!”喉嚨裏滾出的話語,似驚雷般沉重,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
他踏著晨露出門,布鞋踩過門檻時,鞋底沾著的露珠“啪嗒”滴落,砸在石階上的小水窪裏,濺起細小的水花。遠處傳來更夫最後的梆子聲,“梆——梆——”,殘響漸消,卻與他沉穩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節奏鏗鏘,竟像是軍中傳唱的《破陣樂》,帶著催征的銳氣。朝陽初升,光芒萬丈,黃九爺迎著朝陽前行,忽然雲層掠過,遮住了些許日光,天地間稍顯昏暗,可他身上的青衫身影,卻愈發冷峻挺拔,似是能扛住千鈞重擔。巷口的老槐樹被夜雨浸潤,枝葉輕搖,“嘩啦啦”落下殘存的雨水,水珠四濺,似是為他撒出萬千銀錢開道。不知誰家的嬰兒忽然“哇”地一聲啼哭,嗓音清亮,打破了清晨的寧靜,竟像是替他吹響了討伐逆賊、守護江山的號角,帶著不屈的力量。
拂曉時分,荒野古道之上,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如濃墨般潑灑四方,四野寂寥無聲,唯有北風卷地而來,呼嘯作響,似刀割般淩厲,刮過臉頰生疼。寒夜行騎穿梭在古道間,鐵蹄踏過碎石路麵,“嘚嘚”作響,清脆而急促,車輪碾過崎嶇之處,“咯吱”聲不斷,與蹄聲交織,在空曠的荒野裏格外清晰。天邊僅餘疏星幾點,微弱的光芒難以驅散黑暗,一輪殘月隱於雲層之後,偶爾漏出些許清輝,灑在古道上,更添三分肅殺之氣。
風嘯如刀,卷起地上的塵土與枯草,四處飛揚,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狼嚎,淒厲尖銳,破空而來,回蕩在荒野之中,讓人不寒而栗。玄甲裹身的騎士們騎著駿馬,長矛斜指天空,甲胄碰撞間,發出“錚”然脆響,八騎元軍如黑雲壓境,氣勢逼人,當中一駕馬車疾馳前行,車頂旌旗獵獵作響,隱約可見旗麵上的狼頭徽記,猙獰可怖,透著森然殺氣。
騎士們目光如隼,銳利如刀,左右掃視著周遭環境,不敢有絲毫懈怠,手中韁繩緊緊攥著,指節發白,馬鼻噴出陣陣白氣,遇著寒風,瞬間凝霜成霧,消散在夜色裏。俯身望去,馬車獨行於茫茫荒野之中,旗幡隨風翻卷,似夜梟振翅,投下大片森然暗影,將古道遮去大半,更顯壓抑。
車夫身著粗布衣裳,雙臂緊繃,牢牢握著韁繩,時不時用力一扯,韁繩“唰唰”作響,馬車速度絲毫不減,依舊疾馳。車轅之上,劉黑旦橫刀於膝,手指緊緊攥著刀柄,指節泛白,雙眼如鷹隼般銳利,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動靜,耳朵豎起,留意著任何細微的聲響,不敢有半分鬆懈。
車內,劉整身著戎裝,神色肅穆,眉間川字深鎖,似是有千斤重擔壓在心頭,手指無意識地輕叩案幾,“篤篤”聲輕響,節奏沉穩,卻透著難以掩飾的焦灼,竟似更漏計時般,敲得人心頭發沉。一旁的唐書文身著青袍,衣擺微皺,顯是連夜趕路未曾休整,他袖中手指緊緊攥著,掌心已然見汗,沉吟片刻,低聲開口,語氣裏滿是擔憂:“元帥,大汗星夜傳召,竟讓您遠赴邊陲此地,事發突然,莫非是北方胡馬有南窺之意,欲要對襄陽動手?”
劉整目視車外,夜色深沉,隻能看見模糊的荒野輪廓,他沉默半晌,方才緩緩開口,聲音沉穩卻難掩凝重:“天心難測,大汗心思深不可測,若非關乎軍國大事,斷不會如此急切傳召。如今襄陽戰事膠著,大宋雖弱,卻也堅守數年,此事怕是與襄陽脫不了幹係。”
唐書文喉結滾動,輕歎一聲,那歎息聲輕得似秋葉墜地,卻滿是憂慮:“如今局勢微妙,朝堂之上亦有暗流湧動,隻恐此行並非順遂,怕是風波暗湧,危機四伏啊。”
馬車一路疾馳,破曉時分,東方天際漸漸泛起魚肚白,微弱的光芒驅散了些許黑暗,荒原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枯草、碎石、溝壑一一顯露,透著荒蕪與蕭瑟。車輪碾過地麵,卷起陣陣塵土,“沙沙”飛揚,如黃龍擺尾,在古道上留下長長的痕跡。蹄聲愈發急促,轅馬似是也察覺到了什麽,忽然嘶鳴一聲,高亢嘹亮,劃破晨光。枝頭幾隻烏鴉被驚起,“嘎嘎”啼叫幾聲,聲音嘶啞難聽,劃破了清晨的寧靜,更添幾分不祥之感。
天剛蒙蒙亮,中原邊境的山溝裏,蒙古軍營連綿起伏,帳篷一個挨著一個,密密麻麻,望不到邊際,各色旗幟在寒風中“嘩啦啦”作響,獵獵生風,旗麵上的狼頭徽記在晨光中格外猙獰。初升的太陽灑下光芒,照在士兵們的甲胄上,反射出冷冽的寒光,整個營地都透著濃濃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栗。
劉整的車隊一路疾馳,飛快地衝進營地,車輪卷起大片塵土,彌漫在空氣中,遮天蔽日。馬車剛一停下,劉整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車,神色凝重,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顯是連夜趕路的疲憊與心中的焦灼交織在一起。張易早已率領一眾將士在營門口等候,見劉整到來,趕緊快步上前,躬身行禮,語氣恭敬:“元帥一路辛苦,大汗已在大帳等候多時,屬下這就領元帥前去覲見。”說罷,便領著劉整快步往中軍大帳走去。
兩人腳步急促,腳步聲“噔噔”作響,愈發臨近大帳,甲胄摩擦的“哢嚓哢嚓”聲清晰可聞,每一步都似踩在人心上,透著壓抑的緊張。進了大帳,劉整當即俯身跪下,磕頭行禮,聲音沉穩恭敬,未有半分遲疑:“臣劉整,接到皇上聖旨,一刻不敢耽誤,連夜趕路前來覲見,祝皇上龍體安康,大元江山永固長存。”
大帳之中,忽必烈身著華麗的皮袍,端坐於主位之上,皮袍上鑲嵌的寶石在燭火下熠熠生輝,他目光如刀,銳利逼人,緊緊盯著跪在地上的劉整,語氣冰冷,不帶半分溫度:“劉整,宋朝朝廷近日派人聯絡於你,許你高官厚祿,賜你金銀財寶,這般誘惑之下,你可有動心?可有背叛大元之意?”
劉整心頭猛地一震,萬萬沒想到忽必烈竟會突然問及此事,心中又驚又怒,趕緊再次磕頭,額頭重重撞在地麵上,發出“咚”的一聲輕響,聲音堅決無比,帶著不容置疑的忠誠:“皇上明察!此乃宋朝奸賊的詭計,故意散播謠言,挑撥臣與皇上的君臣關係,妄圖動搖大元軍心,臣雖愚鈍,卻也深知忠義二字的分量,自歸順大元以來,便一心效忠皇上,效忠大元,此生此世,絕無二心,若有半句虛言,甘受千刀萬剮之刑!”
忽必烈聽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洪亮,回蕩在大帳之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滿意,他起身走上前,抬手示意劉整起身:“好!劉整,朕信你!你對大元的忠誠,朕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來人啊,賞劉整一千兩黃金、一百匹綢緞,速速休整,即刻回往前線,統領將士,務必攻下襄陽,好好教訓教訓宋朝那幫頑固之輩,揚我大元神威!”
劉整再次磕頭謝恩,聲音響亮,滿是堅定:“臣遵旨!定不負皇上期望,率領前線將士,拚死作戰,誓死攻破襄陽,為大元開拓疆土,爭光添彩!”
忽必烈微微頷首,隨即臉色一沉,眼神變得愈發冰冷嚇人,猛地一揮手,語氣決絕:“把永寧和尚拖出去,就地斬首,示眾營前,讓所有將士都看看,背叛大元的下場,便是死無全屍!”
帳外士兵齊聲應和:“紮!”話音剛落,便傳來永寧和尚掙紮的聲響,鐵鏈拖拽著地麵,“刺啦刺啦”作響,伴隨著他的”作響,伴隨著他的怒罵與哀求,聲音漸漸遠去,最後徹底消失在大帳之外,隻餘下空氣中淡淡的壓抑。
劉整猛地站起身來,眼睛瞪得通紅,拳頭緊緊攥著,指節發白,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身上的衣裳被風吹得“呼呼”作響。他轉身便往帳外走去,腳步沉重而有力,每一步都似帶著千鈞之力,背影在晨光的映照下,挺拔如鬆,似一把出鞘的利刃,透著凜冽的殺氣。他咬牙切齒,喉嚨裏滾出的話語,字字都似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深深的恨意:“賈似道,你這般陰險狡詐,構陷忠良,心腸歹毒,夠狠!此仇我記下了!”
清晨的襄陽北街,晨霧尚未散盡,淡淡的霧氣籠罩著街巷,青石板路麵濕漉漉的,帶著夜露的寒涼。黃九爺立在街心,身形雖顯佝僂,卻透著一股不屈的韌勁,他聲音低沉卻狠厲,似驚雷般在晨霧中炸開:“賈似道這廝,身為當朝丞相,不思報國,反倒禍國殃民,貪贓枉法,結黨營私,把朝廷攪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這般奸賊,便是死上百回、千回,也抵償不了他犯下的罪過!俺今日偏要拿筆作刀,拿嘴作劍,將他那些醃臢勾當、賣國行徑統統抖落出來,寫在紙上,說給天下人聽,教世人都睜大眼睛看個明白,看清這奸賊的醜惡嘴臉!”他說得斬釘截鐵,字字鏗鏘,似是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回響,在晨霧裏“嗡嗡”擴散,傳向街巷各處。
說罷,他踉蹌著踏至街心,將方才在寒舍寫就的《一剪梅》詞稿高高擎起,紙張在晨風中微微晃動,墨跡淋漓的詞句清晰可見。四下裏的百姓漸漸被聲響吸引,紛紛圍攏過來,一個個抻著脖頸,目光落在黃九爺手中的詞稿上,臉上滿是複雜的神色,既有想要聽個痛快、知曉奸賊罪狀的急切,又有畏懼賈似道權勢、怕惹禍上身的擔憂,衣角相互摩擦,發出“窸窣”的輕響,街巷間漸漸熱鬧起來,卻透著幾分壓抑的緊張。
不多時,韓素貞領著素梅、素淑等一眾鐵姑娘民兵,還有十二女子樂坊的姊妹們,疾步趕來,布裙掃過露水未幹的青石板,發出“颯颯”的聲響,腳步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她們立在黃九爺身旁,目光堅定,似是要與黃九爺一同,揭露奸賊罪行,為襄陽軍民討個公道。
黃九爺深吸一口氣,扯開嘶啞的喉嚨,高聲念起詞稿上的字句,嗓音雖顯蒼老,卻字字清晰,滿是悲憤:“襄陽城頭戰四年,漁郎不唱晚泊船,樵子不歌雲中山。試問今朝是何年?庫銀早見底,糧倉早朝天!莫再舞袖翩躚,醜事疊成山,惡行堆滿船!官爺夜夜買紅顏。軍漢可飽飯?百姓可安眠?”
詞句落下,圍攏的百姓們頓時炸開了鍋,胸中怒火被瞬間點燃,底下的議論聲“嗡嗡”作響,如沸水滾鍋般洶湧。一張張蠟黃的麵皮漸漸漲得通紅,頸間的青筋“突突”亂跳,顯然是被詞中的內容觸動,心中滿是憤慨,攥緊的拳頭藏在袖筒裏,指節攥得“咯咯”作響,似是在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人潮越聚越密,粗布袖口相互摩擦,發出“唰唰”的聲響,百姓們的草鞋在青石板上輕輕挪蹬,漸漸匯成一片細碎的響動。忽聞“啪”的一聲脆響,格外刺耳,眾人齊刷刷扭頭望去,隻見一個漢子怒不可遏,竟將手中的竹筷生生掰斷,斷口處參差不齊,可見其心中的憤怒已然到了極點。
韓素貞望著百姓們悲憤的神情,眼眶泛紅,嗓音帶著難以抑製的哭腔,卻依舊堅定有力,直戳人心:“賈似道那千刀萬剮的殺才!襄陽將士在前線浴血奮戰,連頓飽飯都吃不上,他卻中飽私囊,克扣軍餉,連守城軍漢那點子活命的糧草都敢往自己懷裏扒拉,如今更是膽大包天,連官鹽都敢私運到黑市裏倒賣,牟取暴利……他這般作惡,莫不是真要逼得俺們這些苦命百姓啃光了樹皮,再咽那黃泥湯子,死無葬身之地,他才肯拍手稱快不成?!”
話音剛落,韓素梅當即一個箭步躍上街邊的碾米石台,布鞋踩得台麵“咚”的一聲悶響,格外有力。她將兩條粗辮往後一甩,扯開清亮的嗓門,高聲喊道:“襄陽城的父老鄉親們!黃九爺今日拚著性命,也要把賈似道這奸賊的黑心腸抖落出來,為咱們百姓、為前線將士討公道,咱們豈能作壁上觀,冷眼旁觀?快快隨俺們一齊聲援,用咱們的千口萬舌,把這禍國殃民的賈似道的罪狀傳遍襄陽,傳遍大宋四方,給全城軍民掙條活路,給大宋掙一線生機!”
台下的百姓們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怒火,如滾油潑火般爆發開來,千百條胳膊“呼啦啦”舉成一片,似一片湧動的浪潮,格外壯觀。幾個年邁的老漢怒極,將手中的破碗狠狠砸在青石板上,“咣當”聲清脆響亮,碗片四散飛濺,婦人們攥著衣角,連聲應和,眼中滿是悲憤。人潮裏陡然爆發出炸雷般的吼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賈似道禍國殃民,合該千刀萬剮!”“剝了他的皮子,點天燈,以儆效尤!”怒罵聲混著百姓們的跺腳聲,震得臨街房屋的瓦簷“簌簌”落灰,晨霧被震得四散,整個襄陽北街都被這股悲憤與憤怒籠罩。
臨安城內,紅梅閣中卻是另一番景象。金絲打造的蟋蟀籠置於案上,籠內一隻黑背蟋蟀身形矯健,忽然寒光一閃,振翅鳴叫,“唧唧”聲清脆響亮,似是在彰顯自己的威風。鏡頭緩緩拉開,賈似道半歪在精致的湘妃竹榻上,身形枯瘦,麵色陰鷙,枯瘦的手指捏著半朵落在榻上的紅梅,細細揉搓,將花瓣搓得粉碎,碎屑落在榻上,似點點殘紅。
忽然,他猛地抬手,“砰”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紫檀木桌上,力道之重,震得桌上的青瓷茶盞“叮當”亂跳,茶水濺出杯沿,灑在桌案上,浸濕了鋪著的錦緞。“人命如草芥,似那織機上的梭子,來來去去,不值一提!你們襄陽城的那些賤骨頭,天生便是受苦的命,合該當那最糙的麻線,任人搓揉,任人宰割!”他冷笑著將袖口一甩,語氣裏滿是不屑與殘忍,“不過是些百姓罵街罷了,翻不起什麽風浪,老子隻當是暑天裏的知了叫,聒噪幾句,終究成不了氣候——”說罷,他拈起手中的梅花碎屑,往空中輕輕一吹,碎屑隨風飄散,“生死簿早由閻王爺注定,爾等蠢材偏不信邪,非要逆勢而為,我賈似道,偏要拿這大宋江山、百姓性命,賭這一局,看究竟是誰能笑到最後!”
掌擊木桌的聲響如裂帛般刺耳,閣簷角的鐵馬鈴被震得“叮叮當當”亂顫,細碎的鈴聲混著閣內的沉香氣息,透著幾分詭異的奢靡。紅梅閣內沉香嫋嫋,香氣濃鬱,沁人心脾,雕花檻窗外,幾枝梅枝隨風輕搖,時不時輕叩窗欞,“嗒、嗒”作響,節奏舒緩,竟似更漏計時般,與閣內的奢靡氛圍相得益彰。
侯相公見狀,趕緊急步上前,腰間懸掛的羊脂玉佩相互碰撞,發出“叮咚”的清脆聲響,語氣諂媚,滿是討好:“丞相大人真是海量,心胸寬廣,這般小事,根本入不了您的眼,真真是彌勒佛的乾坤袋——能裝下四海風雷,容得下世間萬物,令人欽佩!”
馬相公亦隨之撫掌大笑,笑聲誇張,袖中藏著的銀票相互摩擦,發出細微的“窸窣”聲響,眼神裏滿是諂媚:“昨夜丞相大人的‘金翅大將軍’連破三陣,所向披靡,無人能敵,這般好運勢,怕是連天上的文昌星君都要眼熱,丞相大人真是洪福齊天!”
賈似道聽得這話,心中愈發得意,猛地飛起一腳,踢翻了腳邊的銅火盆,炭火“劈啪”迸濺,落在地麵上,依舊燃燒著,發出微弱的紅光。“哈哈哈!這本《促織經》,便是老子的《陰符》七術,助我步步高升,權傾朝野!”他重重拍了拍桌案,震得案上的紅梅紛紛落下,如雨般飄散,“想當年,我還在台州城的廂瓦房裏混日子,誰能想到,如今竟能身居高位,執掌大宋權柄!”
侯公子見狀,趕緊膝行上前,身上穿著的杭綢袍子與地麵摩擦,發出“窸窣”的輕響,語氣急切,滿是渴求:“求丞相大人開恩,給小的們講講這‘蟲甲奇門’的妙處,也好讓小的們沾些丞相大人的仙氣,日後也能有幾分造化!”
其餘眾人亦紛紛爭相附和,頭上的帽珠相互碰撞,發出“叮當”的聲響,語氣裏滿是諂媚與渴求:“正是正是!丞相大人學識淵博,見識獨到,您的點撥,對我等而言,好比旱苗盼甘霖,能解燃眉之急,能助我等步步高升啊!”
遠處隱約傳來鬥蟋蟀的喝彩聲,夾雜著銅錢碰撞的“叮當”聲,清晰可聞,與閣內的聲響交織在一起,透著幾分腐朽的奢靡。茶童端著茶水上前,茶蓋輕叩盞沿,發出“叮”的一聲輕響,打破了片刻的喧囂,賈似道端起茶杯,撚須大笑,語氣得意,滿是炫耀:“‘蟲聖’的名號,豈是浪得虛名?當年我便是靠著這小小的蟋蟀,從台州城的破瓦房裏,一步步往上爬,直蹦進臨安的金鑾殿,執掌大權,這便是我的機緣,我的本事!”
侯公子趕緊伸手,輕輕扯了扯賈似道的袖口,綢緞麵料相互摩擦,發出“沙沙”的輕響,語氣急切,滿是好奇:“丞相大人快細說這‘蟲甲登龍術’,也好讓我等學學您的本事,日後也好為丞相大人效犬馬之勞!”
其餘眾人亦紛紛亂哄哄地叫嚷起來,頭上的珠翠相互碰撞,發出“叮咚”的雜亂聲響,語氣裏滿是渴求:“求丞相大人點撥一二,我等感激不盡!”
梅影透過窗欞,落在賈似道的臉上,忽明忽暗,勾勒出他陰鷙而得意的神情。他仰頸飲下杯中茶水,“咕咚”一聲,動作豪邁,隨即緩緩開口,語氣裏滿是回憶與炫耀:“某本是台州府的官家子弟,十一歲那年,父親便撒手人寰,撒手西去——”說著,他猛地抬手,將手中的核桃“哢嚓”一聲捏碎,核桃仁與碎殼散落一地,“沒了父親的管束,我便似脫韁的野馬,無人能管,終日與市井間的浪蕩子廝混在一起,喝酒賭錢,無所不為,日子過得逍遙快活。”
窗外的蟋蟀“唧唧”聲漸漸響亮起來,與閣內的聲響交織在一起,似有幾分熱鬧。“當年理宗爺坐龍廷的時候,天下百姓過得苦不堪言,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連鍋底都快敲破了,可鬥蟋蟀這行當,反倒愈發紅火,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都癡迷於此。”賈似道說著,從袖中摸出幾枚銅錢,輕輕晃動,銅錢碰撞發出“嘩啦啦”的聲響,眼中滿是得意,“某見狀,便典當家傳的財物,換得幾隻上好的蟋蟀,諸如‘鐵冠將軍’‘錦袍客’之類的寶貝蟲兒,每日與人鬥蟋蟀,反倒混出了個‘賈蟲’的諢名,在市井間小有名氣。”
燭火忽地“撲簌”一跳,光芒忽明忽暗,賈似道的聲音漸漸低沉,帶著幾分神秘:“那日家中忽來了位貴人,身著華服,氣度不凡,說是聽聞我的‘賈蟲’名號,特意前來尋我鬥蟋蟀……”
光線漸漸暗了下去,唯有窗外的蟋蟀“唧唧”聲愈發響亮,清脆而急促,似金戈交擊,又似鼓點催征,藏著無盡的詭譎與變數,讓人猜不透後續的風雲變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