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74）

第74章 《鄂州衙堂＞＞

兩日後，鄂州府衙。
秋日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卻照不亮呂文德蠟黃的麵容。他斜倚虎皮椅，指尖不耐煩地敲擊案幾，每一聲叩擊都似在丈量著時間的流逝。
堂下，襄陽信使渾身傷痕累累，跪伏於地。汗珠從額角滾落，在青石磚上洇開深色的痕跡。…蒙軍已在白河口築城，斷我糧道。信使的聲音因幹渴而嘶啞，“六將軍請大帥速…速發援兵！”

呂文德疑心重重，他少氣無力地抬眼，猛然拍案而起。茶盞應聲跳起，發出刺耳的碰撞聲。荒唐！他厲聲喝道，“蒙人築城？怕是呂六那小子又耍滑頭，想誆我出兵，好分他的功勞！”
他緩緩起身，信使慌忙跟上。呂文德遙指襄陽方向，語氣輕蔑：“襄樊城高池深，糧草堆積如山，便是十年不破！蒙人若真敢築城，不過是些土壘木柵。”

窗外畫眉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與堂內凝重的氣氛格格不入。“待老夫身體康複，來年春水漲時，親率水師，一鼓可破！”

《無聲的絕望》

信使麵色慘白，幹裂的嘴唇滲出血絲。他喉頭滾動，似有千言萬語，卻終究化作無聲的歎息。
呂文德不耐煩地揮手：“滾回去告訴呂六，叫他安心守城！若劉整那叛賊真敢築寨，明年開春，我必叫他葬身魚腹！”

廳外北風卷著碎雪撲打簾幕，發出簌簌聲響。呂文德厲聲催促：“還不快滾！”
信使踉蹌退至府衙石階，凍傷的腳趾在靴裏碾出血水。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之上。
忽聽得噅噅馬嘶——他那匹黑駿馬正用頭顱輕拱他後背。馬鞍下還黏著結冰的箭杆，箭杆與凍瘡摩擦發出咯吱聲響。
信使顫抖著手，撫過馬頸上結痂的刀傷。指尖突然觸到溫熱——馬兒右眼竟凝著淚珠！
他再也繃不住，把臉埋進馬鬃嗚咽：“老黑啊老黑…九個兄弟出襄陽，八具屍首都凍在漢水冰窟窿裏…我倆白來了，八兄弟…死得屈啊！嗚嗚…”
淚珠砸在馬鞍鐵釘上，發出細微的嘀嗒聲。黑馬忽然屈前蹄跪下，濕潤的鼻頭輕蹭主人凍裂的手背。它眼中滾落的淚，在雪地上燙出兩個小坑。

晨光中，人抱著馬頸，馬偎著人腰，影子在寒風中凍成永恒的雕塑。八條性命換來的軍情，終究化作了一聲無力的歎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