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125)
(2025-11-20 05:4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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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朝堂風雨
南宋鹹淳九年,臨安城的暑氣尚未消退,大慶殿內卻彌漫著比寒冬更刺骨的寒意。陽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落在鎏金銅柱上,折射出斑駁的光影,照亮了龍椅上那抹搖搖欲墜的明黃,卻驅不散殿內凝滯的沉鬱。
大殿兩側,文武百官分列而立,青黑色的官袍與銀亮色的鎧甲交錯排布,像一道分割朝堂的涇渭線。左側武將隊列中,蘇劉義按劍而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管景模眉頭緊鎖,目光如炬;陳岩、潘文卿等人麵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已按捺不住心頭怒火。右側文官隊伍裏,丞相陳宜中袍袖翻飛,神色憤懣;吳堅捋著花白的胡須,氣得胡須亂顫;張世傑、陳文龍等人交頭接耳,低聲怒斥,整個大殿吵吵嚷嚷,像有無數隻蜜蜂在耳邊嗡嗡亂撞,攪得人不得安寧。
“範文虎屢戰屢敗,臨陣脫逃,此乃滔天大罪!”禦史中丞突然跨步而出,須發戟張,聲音如驚雷般炸響在大殿中央,“朝廷若再姑息縱容,何以整肅軍紀?何以告慰戰死的將士英靈?!”
話音剛落,便聽得“錚然”一聲,幾名武將下意識地按在了劍柄上,劍鞘碰撞的脆響在嘈雜的朝堂中格外刺耳,像是在無聲地抗議。
“禦史中丞此言差矣。”樞密院一名官員慢悠悠地走出隊列,手撫胡須,語氣陰陽怪氣,“範將軍戎馬半生,即便無功,亦有苦勞。征戰沙場本就凶險萬分,勝負乃兵家常事,豈能強求每戰必勝?撤退亦是兵法之道,保全麾下將士性命,何錯之有?”
“荒謬!”一名武將冷笑一聲,上前一步反駁,“照你這般說辭,日後凡敗北之將,皆可拿‘保全士兵’當借口臨陣脫逃,那我大宋軍法豈不成了一紙空文?!”
爭吵聲愈發激烈,文武百官各執一詞,互相指責,唾沫星子飛濺,朝堂上的氣氛劍拔弩張,仿佛隨時都會爆發衝突。
龍椅之上,宋度宗趙禥雙手緊緊捂著耳朵,神情恍惚,眼神渙散地在大殿內四處亂瞟,像是在尋找一處可以躲避這場紛爭的角落。他的嘴唇微微顫抖,心裏滿是無助與茫然,混著朝堂上的爭吵回聲,一個虛弱的聲音在他腦海中盤旋:“唉!朕身為天子,卻連朝堂都無法掌控……兩邊吵得如同虎狼相爭,朕該如何平衡?如何才能保住這風雨飄搖的江山?”
台階之下,賈似道斜倚著龍柱,雙手揣在寬大的袍袖中,微眯著眼睛,嘴角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眼前這場關乎國家安危的爭論,不過是一場供他消遣的鬧劇。殿外,幾聲知了的鳴叫聲刺耳地傳來,更襯得朝堂上的爭吵愈發可笑。
“範文虎此獠,實乃草包一個!”丞相陳宜中氣得臉色漲紅,怒聲罵道,“諸位同僚細想,他哪次出征不是丟盔棄甲,狼狽逃竄?從未有過半點建樹!”
“何止是無建樹!”監察禦史陳文龍猛地按著劍柄站起身,腰間玉帶碰撞發出“錚”的一聲脆響,“範文虎臨陣脫逃,攪亂軍心,非但未受懲處,反而官升一級,出任沿江殿前副都指揮使。自他上任以來,屢戰屢敗,禍國殃民,如此庸碌之輩,何以位居高位?!”
“嗡嗡”的議論聲在大殿內擴散開來,大臣們交頭接耳,神色各異。
“往昔有呂文德為他撐腰,方能如此肆無忌憚。”
“此等禍國殃民之徒,絕不可留!”
“正是!當按軍法處置!”
“範文虎罪該萬死!”陸秀夫甩著袍袖,聲音鏗鏘有力,“當即刻撤職查辦,以正軍法!”
“嘩——”大臣們的情緒如同潮水般被點燃,紛紛附和,要求嚴懲範文虎。
“更可恨者,”丞相吳堅氣得胡須直翹,聲音都在發抖,“上月賈太師派遣範文虎率軍支援襄陽,此獠竟攜帶妓女小妾,在戰船之上飲酒作樂,軍紀蕩然無存!士兵們怨聲載道,險些嘩變,此等行徑,簡直無恥之尤!”
“轟——”這句話如同平地驚雷,大臣們個個暴跳如雷,紛紛跺腳怒斥:“居然有此等事!”“該殺!此等敗類當誅九族!”
宋度宗用手扶著額頭,手指微微顫抖,目光躲閃,最終落在了牆角的一張蜘蛛網上,仿佛那蛛網能為他遮擋眼前的風雨。他身上的龍袍輕輕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無聲地哀歎。
賈似道依舊靠在龍柱上,袍袖中傳來“窸窣”的輕響,竟是在玩賞陶罐中的蟋蟀。他嘴角的笑意未減,冷眼旁觀著殿內的群情激憤,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哢嚓”一聲脆響,陳宜中氣得將手中的象牙笏板捏斷,眼睛瞪得如同銅鈴:“更可惡的是,此人未戰先怯,與李庭芝將軍互生嫌隙。待到兩軍對壘,他竟率領數十萬水軍不戰而逃,四千艘戰船盡皆丟棄,此乃通敵叛國之舉!”
“鏘啷啷”一聲,幾名大臣氣得將官帽扔在地上,紛紛跪倒在地,高聲喊道:“請皇上殺了這個禍害!以儆效尤!”
宋度宗被這突如其來的呼喊嚇得渾身一哆嗦,慌忙從龍椅上站起來,龍袍拖地發出“沙沙”的聲響。他可憐巴巴地看向賈似道,聲音帶著一絲哀求:“太…太師覺得該如何處理?”
賈似道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蟋蟀罐,罐子輕輕碰撞桌麵,發出“咯”的一聲輕響。他抬了抬眼皮,慢悠悠地說道:“降一級,調任安慶知府便可。”
“好!”宋度宗如蒙大赦,鬆了一口氣,連忙說道,“那就依太師之意,將範文虎降級,調任安慶知府!”
“皇上不可!”陳文龍氣得雙目圓睜,聲音陡然拔高,“範文虎屢戰屢敗,喪師辱國,僅降一級,何以服眾?何以告慰死去的將士?這不是懲罰,而是縱容!”
賈似道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捏著手指發出“哢哢哢”的聲響,陰森森地說道:“陳禦史是想試試老夫的刀快不快?”
殿角的銅鈴不知為何,突然“嗡嗡”作響,像是在為這場朝堂之爭增添一絲詭異的氣氛。
陳文龍甩了甩袍袖,毫無懼色地迎上賈似道的目光,眼神發亮,聲音堅定:“老夫寧願被貶官流放,也要為國家社稷仗義執言!豈能讓此等庸碌廢物身居高位,禍國殃民?大宋江山社稷,關乎天下蒼生,今日若緘口不言,明日百姓何存?”他猛地一拍桌案,“老夫願以性命,盡臣子之責!”
殿外,雨剛停歇,屋簷上的水珠“淅淅瀝瀝”地滴落,敲打著石階,與殿內的緊張氣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放肆!”賈似道氣得大罵,“一個小小禦史,也敢妄議朝政?李可!即刻草擬奏章,將此狂妄之徒撤職查辦!”
李可彎著腰,雙手搓在一起,聲音發幹:“……下官遵命。”
陳文龍仰頭大笑,笑聲蒼涼而悲壯,頭上的官帽應聲掉落,頭發散亂開來。他猛地扯開身上的官袍,露出裏麵打滿補丁的內衣,聲音哽咽卻依舊鏗鏘:“我今日即便被貶至嶺南煙瘴之地,此心亦如錢塘江潮,永不退,永不改!”他指著身上的官袍,“大家看看!這官袍上的針線,皆是兩淮的寡婦們所縫!你們在臨安城中飲酒作樂之時,可曾聽聞江北百姓夜不能寐的哭聲?!”
撕衣服的聲響驚起了梁上的灰塵,紛紛揚揚地落下。李可揮了揮手,幾名侍衛立刻上前,鐵鏈“嘩啦嘩啦”作響。
“陳兄……還是先去‘養病’吧。”李可的聲音帶著一絲陰險。
陳文龍任由侍衛用鐵鏈鎖住雙手,沒有絲毫掙紮,他高聲喊道:“‘解甲歸田一身輕,留取丹心照汗青’!老夫倒要看看,是你們的筆杆子厲害,還是百姓的血淚更燙!”
鐵鏈拖地的“嘩嘩啦啦”聲漸漸遠去,夾雜著遠處隱隱的雷聲,像是在為這位忠臣鳴不平。
宋度宗伸手撫摸著案上的青瓷筆洗,小聲呢喃道:“滿朝文武……竟無一人如陳禦史這般敢言……”他突然用力,將筆洗捏碎,碎片掉進旁邊的水盆裏,發出“叮”的一聲脆響,水波久久不散,“可朕若是違逆太師……唉!罷了,罷了,明日西湖之上,想必又會多幾艘遊船吧……”
大慶殿內的爭吵仍在繼續,權力的遊戲從未停歇。陽光漸漸西斜,透過窗欞的光影越來越淡,將大殿內的人影拉得很長,如同這風雨飄搖的大宋江山,前路茫茫,不知駛向何方。
元大都驚雷
與臨安大慶殿的喧囂混亂不同,千裏之外的燕京元大都,廣寒殿內一片肅穆。三道金光閃閃的宮門依次展開,紅漆立柱上雕琢的龍形圖案在晨光中時明時暗,龍鱗仿佛在遊動,透著一股威嚴與霸氣。
長廊之上,亦思馬因與阿老瓦丁的腳步聲“咚咚”作響,與前頭引路內侍手中拂塵的輕響、袖中象牙笏板的“咯吱”聲交織在一起,在空曠的宮殿中回蕩。二人皆是西域匠人,身著異域服飾,腰間分別掛著銀鏈與金尺,神色恭敬卻難掩心中的激動。
廣寒殿內,青銅香爐的爐蓋“當”地一聲彈開,龍涎香的青煙嫋嫋升騰,彌漫在殿中,帶著一股神秘而莊重的氣息。忽必烈端坐在九龍椅上,身披黑貂皮大氅,領口袖口鑲嵌的珍珠隨著他的呼吸輕輕起伏,發出“沙沙”的細響。他目光深邃,如同草原上的雄鷹,掃視著殿內的一切,不怒自威。
紫檀木案上,一本《資治通鑒》的宋刻本被北風掀起書頁,“嘩啦”作響,恰好停在了“赤壁之戰”的篇章。忽必烈的目光落在書頁上,眉頭微蹙,顯然是在思考著什麽。
“傳——波斯巧匠亦思馬因、大食匠人阿老瓦丁覲見!”殿前總管撕開黃絹詔書,裂帛之聲“嘶”地劃破殿內的寧靜,喝聲傳徹殿宇。
二人踏著菱花窗格投射在地麵的光影,緩步走入殿中,鹿皮靴碾碎了琉璃地磚上凝結的薄霜,發出“哢嚓”的細響。他們走到殿中,微微躬身,右手撫胸,向忽必烈行禮。
亦思馬因腰間的銀鏈“嘩啦”垂落,聲音清脆:“長生天庇佑的大汗,您懷揣著昆侖山那般廣闊的胸襟,收留了俺們這些流落西域的匠人,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阿老瓦丁腰間的金尺“當”地撞上匕首,發出一聲脆響,他緊接著說道:“您的光輝比圖蘭草原的日頭還要熾熱,俺們願以畢生所學,為大汗鑄就破南朝的利器。”
忽必烈目光如電,掃視著二人,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熱情地伸出右手:“二位請坐!”
“謝大汗恩典!”二人謝恩落座,椅子發出輕微的響動。忽必烈指尖劃過案上的青玉鎮紙,“叮”然一聲輕鳴,緩緩開口:“朕觀《武經總要》,宋人火器確有獨到之處。然自汴京陷落,火器圖樣盡散,朕本以為宋軍已無還手之力,未曾想襄樊城頭竟還有霹靂炮,著實出乎朕的意料。”他突然握緊拳頭,將案上的一顆核桃捏碎,“哢”地一聲爆響,“襄樊久攻不下,已成為朕一統江山的絆腳石。”
亦思馬因袖中的算珠“劈啪”急顫,他與阿老瓦丁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抖了抖膽子,抱拳道:“大汗聖明。若將西域的‘曼紮尼克’拋石機,配上江南的‘猛火油’……”他的話鋒突然一頓,殿外傳來信鴿“咕咕”的鳴叫聲,像是在傳遞什麽消息。
阿老瓦丁倏地抽出腰間金尺,“唰”地一聲破空而去,金尺在晨光中閃著寒光。他高聲說道:“俺請大汗允準,改製拋石機!取秦嶺硬木為臂,川中鐵胚為軸,隻需兩月時間,便可試炮!”他腰間的火藥袋因動作過大,“沙沙”地漏出些許黑色粉末,落在地上。
忽必烈聞言,興奮不已地猛擊案幾,沉聲道:“即刻設立回回砲作院!予爾等調兵虎符、工部官印,所需人力、資材,盡皆允準!”他的聲線驟然變得冰冷,“若到秋分時節,還未能攻破樊城……”腰間的彎刀“錚”地一聲半出鞘,寒光凜冽,“朕定不輕饒!”
亦思馬因突然抽出腰間短刀,割破自己的掌心,鮮血“嗒”地一聲濺落在光潔的磚石上。他神色決絕:“俺以祆教聖火起誓,定教襄陽城樓化作齏粉,不負大汗所托!”
忽必烈微微頷首,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起身步下龍椅,走到二人麵前,溫言道:“好!朕必傾力相助。襄樊之戰,關乎天下一統,再拖遝不得,爾等便是朕手中最鋒利的刀劍!”
亦思馬因正色道:“大汗寬心,俺們必不負您的信任與收留之恩,拚死效力!”
阿老瓦丁攥緊拳頭,激動地說道:“大汗放心,俺們定當竭盡所能,為大元立下汗馬功勞!”
三人緩步走到殿門之外,忽必烈遙指南方,目光堅定:“襄樊不破,江南難平。朕等著你們的捷報,早日踏平臨安,一統天下!”
晨光灑在廣寒殿的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亦思馬因與阿老瓦丁躬身行禮,隨後轉身離去,他們的身影在晨光中漸行漸遠,心中燃燒著建功立業的火焰。而遠在千裏之外的襄陽城,尚不知一場致命的危機,正在悄然逼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