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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20)

(2025-08-18 04:21:50) 下一個

(虎尾洲喋血)

晨霧鎖江時,漢水泛著鐵灰色的冷光。虎尾洲水寨的瞭望台上,哨卒王二狗正往銅鏡裏哈著白氣,突然僵住了手臂——鏡麵倒映的峴山道上,五十鐵騎卷起的黃塵已漫過界碑。
鐵鷂子!是韃子鐵鷂子!他嘶吼著撞向警鍾,卻見身旁的老卒張鐵頭早扯開了襠褲,濁黃的尿液正順著瞭望台的木板縫隙滴答下落。江風送來懷都軍陣中刺耳的呼哨聲,像鈍刀刮著每個人的耳膜。

水寨都統馬超按著刀柄疾步登台,鐵甲下擺還沾著昨夜操練的露水。當他看清江岸上潮水般湧來的鐵騎時,腮幫子繃出兩道棱線:傳令!弓手三疊陣,刀牌雁翅列!話音未落,第一支鳴鏑已釘入他腳邊的旗杆,雕翎箭尾猶在震顫。
江灘上,運糧老農李三爺剛揭開蒸籠,炊餅的白霧還未散盡,蒙古馬刀已削飛他半邊腦袋。熱騰騰的腦漿濺在糧袋上,與漏出的粟米混作猩紅的糨糊。茶博士趙小四抱著被流矢射穿的眼窩慘叫時,他精心燒製的青瓷茶盞正在血泊裏叮當作響。
豎子!記著韓世忠元帥的話——馬超一腳踹開嚇尿的新兵,狼牙棒的陰影已籠罩他的麵門。都統最後看見的,是懷都左耳金環在朝陽下折射出的血光,那光芒刺得他想起家中幼子滿月時打的平安鎖。
拍竿巨木轟然倒下,砸起丈高的浪花。燃燒的桐油在水麵鋪開詭異的花紋,將浮屍映照得如同廟會上的彩燈。馬超的斷槍沉入江底時,一麵精忠報國字幡正緩緩覆蓋他的屍身,旗角浸透的血水在漢江裏拖出長長的紅綢。

與此同時,襄陽西門街口的槐樹下,韓素貞數著漏刻的影子。她腰間雙刀綴著的銀鈴紋絲不動,可青石板縫裏卻有螞蟻排成長隊急行。
素貞姐!小妹素梅突然攥住她的腕子,你聽!遠處隱約的銅鑼聲驚飛了簷下的家雀。十姊妹不約而同地按住兵器,她們知道虎尾洲水寨的警訊該是三急兩緩,此刻傳來的卻是雜亂無章的悲鳴。
素淑的指甲掐進了掌心。這個平日最愛描眉的姑娘,此刻臉上敷的鉛粉正被冷汗衝出道道溝壑。要不要上城?她聲音打著顫,卻把素貞的令旗攥出了汗漬。
韓素貞突然解下盤領衫的玉紐扣。在眾姊妹驚愕的目光中,她露出內襯的軟甲——那是用七百二十枚銅錢編成的鎧甲,每枚錢孔都穿著保平安的紅繩。三年前韃子破隨州,我娘就是穿著這個…她指尖撫過甲片上暗褐色的血漬,“等會若見潰兵,先放吊橋再問番號。”

暮色爬上城牆時,她們看見第一個血人。都巡檢使劉正凱的官靴早不知去向,草鞋磨破的腳掌在石板上拖出蜿蜒血痕。他懷裏緊抱的銅印磕掉了角,卻還死死護著半截殘破的令旗。


呂文煥在簽押房摔碎了第三隻茶盞。滾燙的茶水濺在《襄陽守備圖》上,將虎尾洲的位置暈開一片褐斑。
懷都?他咀嚼著這個名字,仿佛要嚼碎蒙古人鑲金的犬齒。三年前鄂州之戰,正是這個獨眼狼親手烹了被俘的裨將。範天順的佩劍在鞘中嗡嗡作響,年輕將領眼中的怒火幾乎要燒穿屋頂的青瓦。
呂師聖突然掀開地磚。暗格裏躺著的不是兵符,而是幅泛黃的《江防全圖》——上麵用朱砂畫著七年前孟珙將軍布置的暗礁標記。末將願帶水鬼隊夜襲…他話音未落,窗外傳來戰馬驚嘶。眾人撲到窗前時,正看見驛卒的加急紅旗掠過街心,驚飛滿樹的昏鴉。
呂文煥的指甲在窗欞上摳出木屑。他想起半月前兄長呂文德密信裏那句朝廷諸公猶醉西湖,突然覺得鄂州三百裏加急的驛道,竟比蜀道更難。
當夜三更,襄陽水門悄悄放下條舴艋舟。船頭油布下蓋著的不是軍餉,而是呂文煥割下的半截長須——這是給朝廷最直白的死諫。

懷都在虎尾洲碼頭的焦土上發現半本《武經總要》時,正逢阿術的戰袍滴著漢水登岸。蒙古大將得意地展示新認的五個漢字,卻沒注意書頁間粘著片耳朵——那上麵還掛著宋軍水師特有的青銅耳璫。
痛快!阿術大笑著抖落衣襟裏的江魚。他靴底沾著的不是泥,而是某種膠狀的、帶著碎骨渣的暗紅物質。侍衛們低頭假裝整理鞍韉,不敢提醒主帥他的狼牙棒尖上還挑著半截腸衣。

木花裏在燒毀的糧倉前支起烤架。當羊肉油脂滴入火堆發出滋滋聲時,懷都正用馬鞭戳弄俘虜的傷口:聽說襄陽小娘比臨安綢緞還滑?他突然暴起擰斷那士卒的脖子,“可惜本將隻摸到血塊!”
暮色中的漢江浮著層詭異的金紅。蒙軍戰船駛過處,漩渦裏不時翻出纏著水草的屍體。阿術站在船頭撒尿時,沒注意有具浮屍突然睜開了眼——那正是白日裏被他射穿咽喉的宋軍號手,死者手裏還緊攥著半支沒吹完的鷓鴣哨。

最後一艘蒙軍戰船離去時,虎尾洲的火焰映紅了半邊江麵。韓素貞站在襄陽城頭,看見火光中有黑影在蠕動——那是重傷未死的宋軍在爬行,他們身後拖出的血痕,很快被潮水抹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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