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興趣,我參觀過不少著名大學的圖書館,它們大多設定一個特別的區域,用恒溫和暗色調來保存珍藏書籍。但像耶魯大學那樣有一個獨立的圖書館來保存古籍,那就是絕無僅有了,或者說至少是同類圖書館中最大和最現代化的。
耶魯大學從成立的1701年就開始收藏古籍善本,主要來自耶魯校友的捐贈。上世紀六十年代由於古籍收藏量上升,耶魯校友Frederick Beinecke 和Edwin Beinecke兄弟讚助母校建造了這個珍藏館,並以他們的名字命名為:貝內克圖書館(Beinecke Library)。它的主體建築架落在四根樁基達15米的柱子之上,設計者使用了玻璃作為地麵層大堂空間的外牆材料,虛化了建築地麵層的體量,創造出內外通透的效果。向內退縮的地麵層和陰影,在視覺上讓整棟建築就像是輕浮於室外廣場之上一塊巨大的大理石。
我們通過一個旋轉玻璃門從底層進入圖書館,兩組大理石樓梯將訪客從街麵層入口直接帶入主層的展覽空間之中;迎麵而來的是館內的主體—— 一座六層樓高、放滿珍本書籍的書架和帶有溫控和濕控的玻璃塔,裏麵大約藏有180,000冊書。這樣精心設計的玻璃書塔當然呈現出震撼效果,至少我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圖書館。主層之下還有兩層空間,用於儲藏其餘的古籍,包含320,000卷古籍和幾百萬張手稿,其自然光來源於一個下沉式的庭院,令人聯想到修道院的寫字間。除了研究人員,一般讀者並不能借閱這些珍藏古籍,但可以“參觀”這裏展示的古籍。
圖書館的鎮館之寶是《古騰堡聖經》(Gutenberg Bible)。約翰內斯·古騰堡(1397-1468)是德國人,世界上第一位發明活字印刷術的人,此項發明引發了一次媒介革命,並被廣泛認為是現代史上的最重要事件之一。伴隨著其印刷術在歐洲迅速傳播,古騰堡本人並被視為文藝複興和宗教改革、啟蒙時代、科學革命等運動中的一個重要角色,為現代知識經濟和知識傳播奠定物質性基礎。
古騰堡的發明是一整套印刷技術,包括活字印刷機,金屬活字,以油脂為溶劑的墨水等,使這些元素形成一套非常實用的印刷係統,能高效經濟地批量印刷書籍。此項發明後50年內歐州各地運用這種新技術就印刷了三萬種書文報刊,總數超過1200萬份。 法國大文豪雨果稱之為“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古騰堡印刷術的第一項成果就是在1454年左右印製《穀登堡聖經》,是西方第一次以活字印刷術出產重要經典的印刷品,標誌著西方開始圖書的批量生產。經學者考證,時至今日,全世界尚有二十一本完整版本,眼前的這本就是其中之一。此書由一位耶魯校友在1926年從奧地利的一個修道院院購得, 而後轉贈給了母校,至今已有九十九年。
回家後查了有關資料,中國的畢升發明的印刷術是世界上最早的活字印刷技術,成為中國的四大發明之一,比古騰堡的發明早了大約400年。但畢升的發明僅限於泥活字的排版印刷,由於泥活字易碎,而當時社會的文化和技術條件還無力支撐整個印刷行業,畢升的發明很難實際應用和推廣。?而古騰堡發明的是以金屬活字和機械印刷機為代表的一整套印刷術,開創了印刷業的革命。? 古騰堡的印刷術在19世紀初傳入中國,由此促進了中國印刷技術的發展和進步。由於古騰堡的貢獻,2000年由世界各大通訊社聯合評選的《世界100名人》 中,古騰堡位列前十名之一,其他的人選包括耶穌基督,默罕默德,釋迦摩尼,孔子等,由此可見其影響力;同時期美國的《時代》雜誌則將古登堡的發明評選為人類第二個千年裏中重要的事件。
除了這本鎮館之寶,圖書館還日常性地展出部分珍藏古籍,這幾天就在展出《伊斯蘭古典書籍》,大約有二三十種。阿拉伯人的輝煌時期集中在公元7至13世紀,帝國的統治者重視科學文化發展,投入大量資源推動學術研究。公元830年在巴格達建立的“智慧館”成為當時世界頂尖的學術中心,集結了各地人才從事翻譯、研究和教育。阿拉伯人在數學,天文學,地理學,化學和建築學等領域做出了劃時代的貢獻。正如曆史學界評價:“當歐洲沉睡時,阿拉伯人點亮了文明的火炬。”圖書館展出就是的此時期阿拉伯人撰寫的數學,天文和地理學的著作。
有一件展品引起了我的特別興趣,這是公元九世紀時用阿拉伯文在莎草紙上撰寫的一封家書。莎草紙是古埃及人在公元前三千年就開始廣泛采用的書寫材料,它用當時盛產於尼羅河三角洲的紙莎草的莖製成,一直使用到公元八世紀左右。我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館中多次看到過在莎草紙上撰寫的各種文件,全部都是古埃及的象形文字撰寫,而這裏展出的是阿拉伯文字,證明了此時期莎草紙在伊斯蘭地區的日常運用。
一個現代化的圖書館,既要有“硬件“,但更重要的是它的”軟件“,即它的藏書和管理係統。耶魯大學的這座圖書館同時滿足了這兩個條件,使參觀者看到和學到了什麽,這就是圖書館存在的意義,也是我參觀各種圖書館的樂趣。
注:古騰堡的照片取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