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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菲爾丁小傳》

(2025-12-21 10:38:36) 下一個

約翰·威廉·卡森著
浮世文心譯

亨利·菲爾丁(1707—1754),英國小說家,生於格拉斯頓伯裏附近的沙珀姆莊園。其父埃德蒙·菲爾丁為將軍,出身於丹比與德斯蒙德伯爵家族;其母則是沙珀姆莊園主人亨利·古爾德爵士之女。菲爾丁的童年在多塞特郡東斯托爾度過,最初由家庭教師授業,隨後進入伊頓公學就讀。

因在萊姆裏吉斯與一位年輕女繼承人有過一段戀情,他被送往萊頓學習法律。其間,他一直滯留當地,直到父親再婚後揮霍無度,停止寄給他生活津貼。失去依靠後,菲爾丁前往倫敦,自謀生計,開始撰寫輕喜劇與滑稽短劇。在隨後的幾年裏,他創作了將近二十部此類作品。然而,戲劇實非其所長,這些劇作幾乎無一流傳至今,唯有《拇指湯姆》一劇——一部諷刺同時代劇作家的滑稽仿作——或可算作例外。

約在1735年前後,菲爾丁迎娶夏洛特·克拉多克小姐。她容貌秀美,性情溫和;盡管菲爾丁的行為屢屢需要她寬容相待,他卻始終對她情意深摯。她後來成為菲爾丁小說中“阿米莉亞”和“索菲婭”兩位女主人公的原型。夏洛特為他帶來一千五百英鎊的嫁妝,新婚夫婦遂退居多塞特郡東斯托爾,居住在一所由其母親遺留的小屋中。然而,這點家產很快便被耗盡;不到一年,菲爾丁又回到倫敦,在那裏組建了一支喜劇演員班子,並經營海馬凱特的一家小劇院。期間,他成功上演了《帕斯昆》,一出針砭時事的戲劇諷刺劇,以及《1736年曆史記事》,其中影射並嘲諷了沃波爾。然而,這一事業終因1737年《戲劇許可法》的頒布而告終;該法規定,任何戲劇的上演都必須事先取得王室禮儀大臣的許可。

其後,菲爾丁轉而在中殿律師學院研習法律,1740年取得律師資格,並隨西部巡回法庭執業。同年,理查森的《帕梅拉》問世,激發了菲爾丁以戲仿回應的念頭,由此催生了他的第一部小說《約瑟夫·安德魯斯》。然而,隨著人物——尤其是亞當斯牧師——在寫作過程中逐漸豐滿,最初的諷仿意圖被自然擱置,作品也轉而呈現為一部完整而獨立的小說。該書於1742年出版,雖與其傑出的繼作《湯姆·瓊斯》在氣質與手法上頗多相通之處,但反響雖稱鼓舞,卻未至轟動。

緊接著,一場沉重的打擊降臨在菲爾丁身上——他的妻子去世了。此後數年,他主要從事寫作《雜文集》,其中除若幹論文與詩作外,還收錄了兩部重要作品:《從此世到彼世的旅行》,以及一部嚴肅而鋒利的諷刺之作《偉大的喬納森·懷爾德傳》。與此同時,他還主持了兩份支持政府立場的報刊——《真正的愛國者》與《詹姆斯黨人雜誌》。作為回報,他被任命為米德爾塞克斯與威斯敏斯特的治安法官,並獲授一筆年金。

1746年,菲爾丁不顧世俗成見,迎娶了瑪麗·麥克丹尼爾——她原是他前妻的侍女,後來又照料過他的子女,並最終證明是一位忠誠而深情的伴侶。作為治安法官,菲爾丁表現出正直、勤勉而高效的作風;他所著《論盜賊增多之原因及其對策》(1751),提出切實可行的補救措施,並產生了積極的社會效果。

然而,到此時為止,他早已憑借自己的偉大傑作《棄兒湯姆·瓊斯史》(1749),躋身不朽作家之列。評論界一致承認,這部作品中確有若幹段落,有違含蓄,甚至觸及道德底線。對此,人們常以時代風氣較為粗放為由加以辯解;但更有力的辯護在於:與同時代許多小說家將不道德作為取樂的誘因不同,菲爾丁對這些題材的處理,正如洛威爾所言,“令人震驚,卻不致墮落”,因為在他的筆下,惡即為惡,從不被美化。

另一方麵,人們同樣普遍認同,這部作品所塑造的人物類型具有持久的生命力,其對現實人生的深刻理解、對人性的洞察、溫厚而爽朗的幽默、寬廣的人道精神、成熟的智慧,以及那種高貴而富於陽剛之氣的英語文體,皆足以奠定它在英國文學中的恒久地位。

他唯一的另一部小說《阿米莉亞》出版於1751年。雖有少數評論者認為此書堪稱其最佳之作,但這一看法並未得到廣泛認同。此時菲爾丁的健康已徹底衰敗,1753年,他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前往裏斯本尋求療養,卻於10月8日病逝於當地,葬於英國人公墓。他的最後一部作品,是一部記錄此次航程的旅行日記。

盡管菲爾丁身上不乏弱點,且確有嚴重的缺失,但從根本上說,他是一個正直而剛健的人。雖然在生活習慣上,尤其在早年,頗顯輕率而不善籌度,但在家庭關係中,他感情真摯;在所承擔的公共職責上,也始終忠實而盡職。薩克雷曾這樣描繪他的外貌:“他身材高大而健壯,麵容俊朗,神情剛毅而高貴;直至生命的最後階段,他仍保有一種莊嚴的氣度。雖為疾病所消磨,但他的儀表與風度,依然令周圍的人心生敬重。”

【注】本文譯自約翰·威廉·卡森(John William Cousin)的《英國文學家小傳》(A Short Biographical Dictionary of English Literature)

【譯後記】久仰亨利·菲爾丁在英國文學史上的大名,最近讀完了他的傑作《棄兒湯姆·瓊斯史》,非常讚同本小傳對該書的評價:“對現實人生的深刻理解、對人性的洞察、溫厚而爽朗的幽默……高貴……的英語文體”。“文體”屬於時代,正如青銅器屬於曆史,不可仿造(當然也很難翻譯),隻可敬仰。《棄兒湯姆·瓊斯史》這樣的書,可稱為文學博物館中的珍貴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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