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圍城》與“a posteriori”

 

小說《圍城》第三章有這麽一句調侃哲學家褚慎明：

他心裏裝滿女人，研究數理邏輯的時候，看見a posteriori那個名詞會聯想到posterior，看見×記號會聯想到ｋｉｓｓ，虧得他沒細讀柏拉圖的太米謁斯對話（Ｔｉｍａｅｕｓ），否則他更要對住×記號出神。

該書的注釋：

a posteriori： 從後果推測原因

posterior： 後臀

“a posteriori”是哲學裏的常用詞，在漢譯哲學著作中通譯為“後驗”，最著名的就是康德哲學中“先驗形式”與“後驗形式”的對比。所謂“先驗”，即先天。康德認為，所有的人，無需後天經驗或學習，都對時間和空間有所知覺，所以時間和空間是感性認識的先驗形式，而不是經驗之後才獲得的概念，而知識的獲得則依賴於經驗，被稱為“後驗知識”。比如說，一個人會說廣東話，那就是他的“後驗知識”或“後驗能力”，即“來自於後天經驗的知識或能力”，而不是“從後果推測原因的知識或能力”。把“a posteriori”注釋為“從後果推測原因”並不準確，因為它並不特指“後果”或“原因”，而是指“從經驗中歸納推理”的一種方法。

“a posteriori”是一個可作形容詞或副詞使用的拉丁文固定搭配。“a”相當於英文的“from”或“by", 即中文的“（來）自、從、據”等。“posteriori”是“posterior”的拉丁文脫格（ablative）形式，意為“從後者”，用於與介詞“a”搭配表示“根據經驗”或“由經驗而來”。“posterior”在拉丁文中可以表示“後來”（就時間而論）或“後麵或後部”（就空間而論）。“posterior”從拉丁文進入了現代英語，意思基本沒變，但增加了一個俚語義：後臀。“a posteriori”這個拉丁文詞組也是書麵現代英語中的保留詞組。

如果褚慎明真是個哲學家，看見“a posteriori”會聯想到posterior，並不一定可笑。那要看他想到的“posterior”倒底是“後來”還是“屁股”。小說作者既然意在將他“畫”為想到“屁股”，若將那句話改寫如下，諷刺或許更到位：

他心裏裝滿女人，研究數理邏輯的時候，看見a posteriori那個名詞會聯想到女人的posteri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