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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大利亞遊記: 悉尼印象

(2025-11-12 19:18:34) 下一個

悉尼印象

1. 歌劇院與海灣大橋

  南半球的春風吹拂的九月,我們便墜入了澳大利亞的遼闊畫卷。首站悉尼,飛機方才落地,旅店的行囊還未沾染異國的塵息,人已循著心底的召喚,匆匆奔赴那片蔚藍港灣——去會一會那座在夢中浮現過無數次的白色建築。

  它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映入眼簾,像是碧波之上棲息的巨大白貝,又似即將乘風遠揚的疊疊帆影。那十片弧形的殼體,在日光流轉間泛著珍珠般的光澤,線條是如此溫軟、如此輕盈,仿佛不是由凡間的磚石砌成,而是從海洋的夢境中自然生長出來的詩篇。這便是悉尼歌劇院,一座讓人在初見瞬間便銘存心底的建築。

  而與它相伴的,是那道橫跨港灣的鋼鐵臂膀——海灣大橋。如果說歌劇院是位靈動的舞者,那大橋便是一位沉默的力士。它用鋼鐵的骨架撐起天際,拱形的橋身如堅定的臂彎,將整片水域擁入懷中。那粗獷的鋼梁、密布的纜索,寫滿了工業時代的鏗鏘與力量。

  它們一柔一剛,一白一灰,一輕靈一厚重,本是截然不同的語言,卻在這片澄澈的天地間形成了奇妙的對話。歌劇院弧形的屋頂與大橋雄渾的橋拱,在遠處看去,竟像旋律與節奏般彼此呼應;一個唱著婉轉的歌,一個奏著低沉的曲,共同譜成悉尼港永不落幕的交響。

  每一個來此的遊人,都忍不住舉起相機,試圖將這對身影一同納入方寸之間。仿佛隻有同時框住它們,才算是擁有了悉尼最經典、最完整的模樣。而我,也靜靜地站在那片光影交錯之中,任由海風拂麵,將這一刻的遼闊與溫柔,收進行囊,也收進記憶的深處。

(9/29/2025)


 

2. 奇特的懸崖與海港,曲折的海灣,海岸地貌的多樣性

 

  悉尼不隻是一座泊滿星光的現代港都,於我眼中,它更是一座露天的、呼吸著的地質殿堂。那些曲折回環的海灣,那些劈波斬浪的懸崖,乃至每一片沙灘細膩的紋理,都深深鐫刻著億萬年的記憶。

  漫步於海岸,腳下所踏的,多是淡棕或赭黃色的堅硬砂岩。用手指輕輕撫過那粗糙的岩麵,仿佛能觸碰到三疊紀早期的風霜——那時,這裏還是一片浩瀚的內陸水澤,時光如同一位耐心的匠人,將遠古山巒風化的沙石,一層層鋪疊、壓實,終而膠結成這悉尼地貌的脊梁。這岩石的性子,是那般剛硬而又隱忍;它任憑海浪千萬年地衝刷、啃噬,於是,堅硬處兀自倔強地挺立為陡崖與平頂的山嶺,脆弱處則被悄然鏤空,成就了深邃的峽穀與隱秘的海灣。這剛與柔的漫長角力,才雕琢出今日海港這般奇崛而動人的輪廓。

  若說砂岩是這片土地的骨骼,那麽後來覆於其上的頁岩與玄武岩,便是它較為溫軟的肌體了。它們易受風霜雨露的勸誘,化作肥沃的土壤,鋪展為悉尼西部豐饒的平原。城市的脈搏,便是在這剛柔並濟的基底上,有力地跳動起來。

  而整個悉尼港,本身便是一首由冰與海譜寫的壯麗史詩。遙想最後一次冰河時期,海平麵遠比今日為低,古河流如同大地的刻刀,在如今的海麵之下,深切出蜿蜒的V形河穀。直到一萬八千年前,暖意回歸,冰川融水匯成洪流,海洋開始了它溫柔的“入侵”,海水漫漶而上,淹沒了那些古老的河床。於是,一段沉溺的河穀,便化身成了今天這百轉千回、岬灣交錯的世界名港。每一處伸入海中的岬角,每一片寧靜的灣澳,都是滄海桑田的無聲證詞。

  這裏的海岸,是一幅對比鮮明的長卷。東岸與北岸,是岩岸的天下。諸如南角、北角,以及邦迪至庫吉那段令人屏息的步道,太平洋的狂瀾終日不息地衝擊著陸地。浪濤如同耐心的 sculptor,先將鬆軟的岩層淘去,留下那最堅硬的三疊紀砂岩,兀自成崢嶸的岬角,傲然挺立。在岬角與岬角之間,海浪又將暴露的岩床打磨得光滑如砥,退潮時,便裸露出一片片廣闊的海蝕平台,像是由自然鋪就的奇異廣場。偶爾,岬角的一部分被完全擊穿、分離,便孑然獨立成海蝕柱,鑽石灣那座著名的海蝕門與孤柱,便是這造化鬼斧神工最決絕的展示。

  轉過岩岸的雄渾,沙岸則展現著自然的另一重溫柔。邦迪的喧鬧,曼利的閑適,所有那些新月形的金色沙灘,都藏身於兩個岩質岬角的懷抱裏。它們是被海浪從平台上一絲一絲研磨下來的沙粒,與河流攜來的饋贈,由沿岸流精心挑選、搬運,最終在這波影寧靜的灣中安然沉積。沙灘身後,風是另一雙無形的手,它將細沙堆成起伏的沙丘。更有那長長的沙咀,如臂膀般伸向大海,輕輕攬住一汪碧水,便圍合出一片與世無爭的潟湖。

  我常想,遊覽一個地方,若隻看見風景的皮相,終究是隔了一層。唯有當你了解了腳下岩石的年齡,讀懂了眼前海灣的身世,你才仿佛獲得了一串隱秘的密碼。於是,那山,那海,那石,那沙,便不再是沉默的客體,而會開始向你娓娓道來,一段關於時間、力量與美的,億萬年的傳奇。

(9/30/2025)


 

3. 如夢似幻的藍山

 

  九月末的晨光裏,我們登上一輛當地旅遊巴士,向著悉尼以西六十五公裏外的藍山國家公園駛去。駕車的導遊是位華人女士,言語間透著親切。她告訴我們,藍山得名於山上桉樹林釋放的氣體——那氣體在陽光下幻化成一片藍色的薄霧,終日繚繞在砂岩高原之間,如夢似幻。

  這片占地近兩千平方公裏的世界遺產保護區,藏著二億五千萬年前的故事。與悉尼同屬三疊紀的砂岩地層,在歲月長河裏被垂直的地殼運動定格,又讓風雨流水沿著岩石的紋理精雕細琢,終成了今日的峰巒疊嶂、深穀幽壑。導遊說,別看這些山巒不過千米之高,當年卻因這險峻地勢,硬是阻擋了殖民者西進的腳步二十餘載。

  首站是林肯岩。這塊平坦的巨岩靜靜臥在山間,像一位沉默的守望者。山穀在它腳下鋪展,光影隨著日移變幻著色調。導遊說,這裏原本寂寂無聞,直到某位韓國女影星在這裏的照片在網絡上流傳,便成了亞洲遊客爭相踏足的網紅景點。

  眾人一下車便排起長隊留影。我家領導也興致勃勃地加入,非要坐到岩緣,任雙腳懸在萬丈深淵之上。待她回身遞過手機顯示的照片(照片3),我隻瞥一眼,便覺雙腿發軟,心跳都漏了幾拍。

  乘上觀光纜車,三姐妹峰漸漸映入眼簾。關於這三座相依的奇峰,流傳著兩個淒美的傳說。一說三姐妹愛上異族男子,觸犯族規引發戰火,巫婆為救她們將之化作岩石,自己卻不幸殞命。另一說則是有怪物年年索要美女,父親情急之下將三個女兒點化成峰以避災禍,自己化作飛鳥相伴,卻因丟失魔法棒,一家人永世不能再聚。如今仍見飛鳥盤旋穀間,莫非是那父親仍在尋找失落的魔法棒?

  隨後走過的回音角、恐龍穀、景觀世界,各有各的妙處。但最讓我心動的,還是最後抵達的魯拉小鎮。

  這個藏在藍山懷抱裏的小鎮,宛如童話裏的仙境。歐式街道兩旁,櫻花正開得爛漫,粉紅的花瓣在微風裏輕搖。古董店、民宿、禮品屋鱗次櫛比,連書店都透著閑適的氣息。在一家排著長龍的冰淇淋小店前,我們停下了腳步。甜香誘得領導也擠進人群,不一會兒舉著堆得高高的雪糕筒笑盈盈地回來。

 正當我們你一口我一口分享這份甜蜜時,一隻雪白羽毛、頭戴金色頭冠的鳳頭鸚鵡叼著個小紙杯,展開著翅膀朝我們飛來(見照片8)。它歪著頭打量我們,像是在討要一份見麵禮。導遊說過,這些澳洲的“原住民”最是不客氣,常常毫不客氣地“分享”遊客的美食。

  暮色漸起時,我們踏上歸途。回望藍山,那片藍色的薄霧還未散去,如夢似幻,將這一日的見聞都染上了詩意。

 

(9/30/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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