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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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香爐 —— 15

(2025-08-22 14:40:06) 下一個

十一  附照

紫園

“廬山老別墅原丹麥別墅,建於1915年。1933年,此房轉給戴紫園,主人將它改為紫園。該別墅有著濃鬱的丹麥風情,院內小橋流水,藤架上開著紫花。”——偶然從穀歌查到。

紫園後倚大月山,前臨長衝河,周邊綠樹成蔭,低矮的石牆環繞,溪水潺潺,小亭怡然。小妹戴達曾跟祖父母在那裏消暑,該處房產已於1959年捐獻給國家。

鄭為元

1984年聖時到紐約不久,接到一位女士的電話。互報了身份後,聖時問:有什麽話要我轉達給小姑的嗎?那女士顯然離開了話筒,說:“爸,表姑不在,要不要跟聖時講話?”接著,話筒裏傳來沙啞蒼勁的聲音。問過親友近況之後,表伯說,他這趟是來參加奧運會的。今天有空,順便給在美國的家人打電話。濃厚的鄉音讓他倍覺親切,曾讓大陸百十口子親眷遍嚐艱辛,功彪史冊的抗日英雄讓他感慨萬千。他說:“表伯,我去看您。”蒼勁的聲音說他就要去洛杉磯參加奧運會開幕式了,後會有期。

表伯曾致力讓老兵重返大陸,與失散多年的親友團聚,他自己卻終未返鄉。1993年春在香港九龍,表伯和多年未曾謀麵的親友聚會。席間他說九龍地接廣州,我也算踏上故國了。其時年過八旬的表伯已沉屙在身,想到來日無多,舉杯吟詠於右任懷念家鄉的《望大陸》,歌曰:“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隻有痛哭。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滿腔懷鄉思國之情,在座親朋無不掩泣。

 

1992年奧運會在西班牙巴塞羅那舉辦,台灣代表隊領隊仍是表伯,戴達下班後找到他,一起喝咖啡。臨別時,戴達問:“表伯,下一屆的奧運會在哪兒?”談笑風生,有問必答的老人沒接話茬,想必其自知痼疾在身,無緣參加1996年亞特蘭大的奧運盛會了。

 

Two people standing in front of a paintingDescription automatically generated with medium confidence

小妹得知表伯率團抵達巴塞羅那,下班後匆匆趕到台灣奧運代表隊下榻的旅館,冒冒失失說她是鄭為元將軍之養母的孫女,望見上一麵。沒想到表伯竟下來, 並和她在咖啡廳小坐。

 

八十年代,跟隨蔣家父子赴台的幾十萬國.軍官兵困守孤島業已四十餘載,步入晚年的老兵更加思念故土親人。任職退伍軍人委員會主任的表伯多次向經國先生陳情。1987年春天表伯被任命為國防部長,夏天跟著蔣經國總統,行政院長餘國華、共同簽署解禁的總統令。鄭將軍於1993年去世,彌留之際破格升級,這關鍵的一級,讓他安葬在陽明山功勳墓園。下葬那天,陽明山下老兵們祖孫三代駐足脫帽送他們的首領他們的親人最後一程。

陳雄飛

1980年,陳雄飛先生曾給我母親寫過一封信:

鳳起女士:

三男漢興結婚, 我們在中央日報刊登了一則啟示通告親友引起了令戚戴禮熙女士注意,才知道別來彼此探尋二三十年了。

誠淑非常想念家人,也經常提到吳鳳起。我雖未曾與你謀麵,好像你已是我倆的,她的也是我的多年的好朋友了。能與你聯係上,百感交集不知從何下筆,誠淑知道也一定快活得涕淚俱下。所以我先馳函奉告我們的行止,請你盡速與她通信。

處此亂世天各一方,你究竟在哪裏呢?

我們來烏拉圭快進七年了,老大老二在美, 老三在歐。

 

陳雄飛書啟

地址—— 

民國六九年(1980年)八月二十九日

**************

從那飛揚灑脫的字體中,便可看出陳雄飛先生在得知故舊下落時的狂喜心情,筆劃中帶著激動和溫情。

那時,大陸與海外尚未通郵,母親的回信需先寄至香港,由親戚再轉寄烏拉圭。可惜信抵達烏拉圭時,陳雄飛大使業已離任,返回台灣。

信中提到的戴禮熙不熟,但深知其胞兄戴禮海,我去合肥祭祖時就住在他家。我的曾祖一代兄弟五人,他們是二老太爺的孫輩;而《香爐》所記述的,是四老太爺這一支的故事。

——作者注


日前整理抽屜,翻出許多舊照片與信件。再過幾十年,這些記憶或將隨塵封散落,那些曾經真實的麵孔、場景與愛恨情仇,都終將湮沒於時間的長河。

寫下這一切,算是為那幾十年留下一點痕跡。也許,未來的某個人,能從中觸摸到那段時代的肌理與溫度。

這部非虛構小說始於1857年一對香爐的逃亡,終於2005年,聖徽與僅存的那尊香爐近在咫尺卻無緣再見。
當我寫下“聖初咽下麻油炸糕”的一刻,忽然明白:所有宏大的曆史,終究都要落入口中,供人反複咀嚼。

陳雄飛越洋信箋中飛揚筆墨、吳鳳起手製的標致蛋卷,甚至小四姐攥著的塑料狗……都是口述曆史遺漏的舍利子。

他日香爐若現於拍場,惟願世人記得——
它曾穿越刀光血雨,靜靜守著一個家族未竟的夢。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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