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族尹和長老們去見城主的時候,羽跟著族人們帶著交易的貨物來到城堤的集市上。
與城中心那重簷大屋裏陰沉凝重的氣氛不同,這裏熙熙攘攘、一片喧鬧。各種口音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在羽身前最顯眼的位置,擺放著十幾個裝滿米酒的硬陶大甕。鋪開在酒甕四周展示的,是不久前陶叔帶領大家在瓠山燒製的上乘陶器,很多陶罐、陶盆上都有流暢的旋刻線和大氣的方格紋飾。此外族人們還布置了些精致的小陶雕錯落其間,其中那憨態可掬的小陶豬便是羽的作品。
以往,不管是哪裏的集市,泰民氏著名的米酒和硬陶都是搶手貨。可是此刻,它們都靜靜地擺在那裏,少人問津。和泰民氏一樣,所有的部族都在急著補充存糧。大災之後,糧食才是第一需要。
守著攤子過了正午,並無多少事可做,羽便招呼了一聲,離開族人的攤位,在集市上逛著玩。
“都看看,都來看看哩,換鹽、急換鹽!”
“東溳氏的稻田全淹了,寨子也沒了一半,嘿,今年冬天要難熬了……”
“我聽說舉邑北邊有個小聚落,夜裏山洪衝下來,埋了十幾個人……”
遊蕩在熱鬧的集市中,羽好奇地四下張望,耳朵捕捉著周圍人群的議論。他發現除了叫賣聲,人們的話題幾乎都圍繞著剛剛席卷了雲夢的大洪水。
漫無目的地走著,羽忽然聽到一個帶著點嘶啞的吆喝聲:“貔皮,上好的貔皮!”
他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有一個矮瘦的老者正舉著一張毛色金黃的貔皮叫賣。那皮毛斑紋絢爛,在日光下流淌著蜜蠟般的光澤。
一個戴著玉玦、像是部族頭領模樣的人走上前來,伸手接過貔皮,仔細摩挲著,不住點頭,口中問道:“新的?”
“新的,隻一處小破損。” 那矮瘦的老者說著指了指靠近貔皮邊緣的位置,“大人要嗎?”
羽心中一動,忙湊上去看。那確實是一處不起眼的破損,可是羽的呼吸卻驟然急促起來。他怎會不認得,那正是他拚了性命用骨匕首全力刺入的地方!這貔皮就是他送給濯的那張。
“怎麽換?”那頭領手捧貔皮問道。
老者聲音幹澀,卻異常堅定:“隻換稻米。”
頭領皺了皺眉,不情願地放下貔皮,搖頭走開了。
這時,人群中擠過來一個身形胖碩的中年漢子,身後還跟著兩個隨從。“我是大巫光的鬯小臣,”胖子揚聲說道,帶著幾分自得,“這皮毛我要了。”
“隻換稻米。”老者語氣堅定地重複道,目光緊盯著胖子。
胖子哈哈一笑,顯得雲淡風輕:“好,便給你稻米!”
說罷,那胖子轉身喚來隨從,那兩人得了吩咐,很快便擔著所需的稻穀回到老者麵前。
那老者的目光在稻穀和貔皮之間逡巡了片刻,最終雙手將那貔皮遞了過去。目送那胖子大搖大擺地離去,老者嘴角微微抽動,輕歎了一聲也轉身低著頭徑自去了。他身後的兩個後生默默地上前,抬起稻穀,其中一人低聲叨咕了一句,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羽的耳中:“真是委屈濯姑娘了!”
聞聽此言羽再也按捺不住,抬腳便要上前去問個究竟。
就在這時,他忽覺被人用力扯了一下衣袖,回頭一看,竟然是濯正站在自己身後,一聲不吭,苦苦搖頭,眼中帶著懇求。
就在羽一愣神的功夫,濯不由分說,拉起他的手,反身鑽入了熙攘的人群。
羽隻覺得濯溫軟的小手緊緊地攥著自己,帶著他穿過喧囂的集市,來到城堤外側環壕邊的一個僻靜處才停了下來。
環壕裏的水略顯渾濁,漂著幾片深綠色的水草,倒映著城堤上的柳樹。這裏遠離了集市嘈雜的人聲,隻有風吹柳絲的沙沙聲和斷續的蟬鳴。
濯停下腳步,轉過身,仰起臉看著羽。她的眼眶還是紅的。
“族裏缺糧,阿爸是農長老,他總覺得,不管因為什麽,族人挨餓都是自己的過錯……”濯的聲音有些哽噎,“家裏隻有我姐妹三人加上阿媽,種田自然比不上別人家的多個男子。阿爸他最近不知道從哪裏又聽到其他族人的閑話,便硬是要把貔皮貢獻出去,換了糧食給大家分。”
濯說著,眼淚再也忍不住,終於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滾落。
羽有些笨拙地伸出手,輕撫濯瘦削的肩膀,另一隻手去抹她臉上的淚珠,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他的心裏像堵著一塊大石,隻覺得又悶又痛。
半晌,濯的抽泣聲漸漸平複,隻剩下細微的哽咽,羽才柔聲問道:“小濯,那個賣皮子的,可是你家阿爸?你們怎麽也來舉邑了?”
這一問才知,原來芊吉氏的族尹、長老們,還有大巫穀等人,一天前就到了舉邑。他們同樣是請求搬遷的,而且已經得到了聯盟的同意。芊吉氏被指定遷往舉水上遊,至於具體在何處,條件如何,濯也說不清楚。濯還告訴羽,族裏已經決定,讓她留在舉邑學巫。
羽聽著,心裏亂糟糟的,一時間像塞滿了一團糾纏的藤蔓,沒有一點頭緒。
那珍貴的貔皮,對於他和濯有著非同一般的特殊意義,就這樣被濯的阿爸賣掉了。然而,事已至此,又能有什麽辦法呢?在大災麵前,氏族的生存才是頭等大事,個人的情感和物品,乃至性命,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濯的阿爸身為農長老,做出這樣的決定,雖讓人難過,卻也在情理之中。在羽看來,讓濯在舉邑學巫的安排既然是族裏的決定,那也是幾乎沒有反對餘地的。此刻,他想得更多的反倒是泰民氏距離舉邑就已經路途遙遠,需要走上好幾個日出日落,如今芊吉氏又要遷往更遠的舉水上遊,往後想再見到濯,恐怕是難上加難了。
“羽,你在想什麽?”
濯見羽半晌不說話,隻是呆呆地望著環壕裏的浮萍出神,不禁不安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哦,”羽回過神來,黯然道,“我在想,以後想見你一麵,恐怕就難了。”
話音未落,他便感到濯握著他的小手猛地用力抓緊。
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我們怎麽辦?”她急切地望著羽,眼睛裏充滿了迷茫和無助。
羽望著遠處雲霧繚繞、水天相接的浩瀚大澤,心中一片空茫。他張了張嘴,最終隻化作一聲輕輕的歎息:“我不知道。”這個蒼白無力的回答一出口,連他自己心底都湧起一陣深深的失望和羞愧,感到愧對濯那依戀又期盼的目光。
濯卻不再追問,隻是將他的手臂抓得更緊,輕輕靠在他身側。
兩人不再說話,相偎相依著坐在環壕邊上,望著靜靜的水麵,聽著大柳樹上知了那仿佛永無休止的惱人鳴叫,似乎這樣便可以共同擔負起那無比沉重的壓抑和苦悶。
與此同時,城主大屋的廳堂裏,泰民氏的遷徙之議還在艱難地繼續著。
眼看著已經商議了大半天,在場幾人都跪坐得腰酸腿麻,卻還是沒有個結果,大巫光忍不住發話了:“這麽說來,泰民氏是隻考慮那種臨近湖澤和水流的地方啦。”他的聲調依然平穩,帶著一種特有的超然,讓人覺得似乎他說的話便是最終該有的裁決,這讓連續否定了巫燕和巫雀多次提議的老族尹和稻叔一時都閉了嘴。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陶叔抬起了頭,古銅色的臉上滿是憂懼和不屈的神色。他看了看沉默的老族尹和稻叔,懇切而倔強地反駁道:“沒有水,我們怎麽種稻?沒有船,我們燒製的陶器怎麽從瓠山運回聚落?靠族人的肩膀和頭頂,跋山涉水,這怎麽行呢?各位大人應該知道,我們泰民氏世代依水而居,擅長駕舟,我們離不開水路啊。”
聽到陶叔的話,老族尹花白的須發微微顫動,他抬眼望向大巫光,緩緩但堅定地點了點頭。
大巫光端坐垂目,避開了老族尹和陶叔的目光,默默地手撚胸前項鏈上的碧綠荊石,不再說話。
廳堂裏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隻有西斜的陽光從屋頂重簷狹小的窗欞透射進來,在彌漫著淡淡煙火氣的空中投下幾道滿是微塵的光柱。
這時,高座上的年輕城主挪動了一下身子,玉佩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似乎早就對這種僵持感到了厭倦,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耐,“今天就到這裏吧,要不你們先回去再好好合計合計。”
大巫光聞言長身而起,撫著胸前的荊石串接著對泰民氏三人說道:“城主說得是。你們現在也都清楚了,聯盟中各族各地的情況就是這樣。今天確實也不早了,要不然,三位長老回去再仔細想想。”
不等泰民氏三人說話,那年輕的城主已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身體,作勢準備離開。
其實老族尹也早已跪坐得腰腿酸麻,他掙紮著顫巍巍地起身,堅持道:“那我等明日再來,總要找個辦法出來呀!”
“嗯,你們再考慮考慮。”大巫光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麽情緒,“沒有合適的去處,不如就留在原地,今年這樣的大洪水不會年年都有的。你們若有了什麽新的想法,直接找巫雀就好。”說著,大巫光轉頭看了一眼侍立在側的巫雀。
“是。”
巫雀一邊口中應著,一邊忙著在前麵引路,作勢便要送客。
泰民氏老族尹三人無奈,隻好怏怏告辭出來。
三人回到了客舍時,去集市的族人們也已回來,大家三三兩兩地議論著聽到的見聞,卻唯獨不見羽的身影。
陶叔正自擔心,剛好見到羽一個人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地溜回來,氣得上去劈頭喝道:“你小子,真是不知道愁啊!又跑哪裏野去了?”
羽剛剛告別濯回來,心中苦悶淒惶,哪管陶叔問的是什麽,就衝口而出便道:“你知道芊吉氏要搬去哪裏了嗎?”
陶叔正待發作,聞言一愣,再看羽的樣子,頓時察覺有異,忙壓下火氣,拉住羽仔細盤問起來。
舉邑城堤上一整天的大集已經散去,環壕邊,芊吉氏的族人們正在整理行囊。這兩天雖然在集市上換來少量糧食,但依然遠不能彌補水災造成的損失。人們默默地忙碌著,少了平日的說笑,氣氛有些沉悶。
環壕邊,在遠離眾人的幾棵大柳樹下,兩位老者正在低聲交談。其中一位身著粗葛布短衣、身材矮瘦的老者,是芊吉氏的農長老,濯的阿爸。另一位身著赤色葛布巫袍,正是芊吉氏的大巫穀。
“依本巫看,泰民氏那個後生,體質極佳,骨骼清奇,雖是年少略顯單薄,但眉宇間有股子樸素的英武之氣。以一人之力敢與大貔相搏,足見其膽識和勇力。將來好生磨礪,必是泰民氏的勇士。”大巫穀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聲音低沉,“而且人家對濯有救命之恩,濯那孩子的心思,你我難道還看不出嗎?她顯然是喜歡那後生的,結下這門親事,有何不可?”
濯父聞言,卻先自歎了口氣:“唉,大巫,您說的這些,我何嚐不知?那孩子確實勇武,可話雖如此,他終究還是個要冒險上山下澤、靠追逐野獸為生的獵手啊!總讓人感覺,嘿嘿,不是那麽踏實,不如農家子來得安穩。現在各族群越來越看重的都是種稻、養豬、燒陶和釀酒這些可以倚靠、能留下富餘的實在本事。就說這舉邑吧,您看看,除了巫者地位超然,其他那些個在城主麵前說話有分量的長老、管事們,哪還有以狩獵為主要營生的呀?”
“嗯,老弟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大巫穀收斂了笑容,緩緩點頭,“說到這個,濯來舉邑學巫的事情,你要盯緊了,這可不隻是關乎這孩子自己,也關乎咱們芊吉氏未來的大事,千萬不要因為其他事情耽誤了。”
“是啊!是啊!”濯父連聲應道,表情也變得鄭重了起來,“如今這世道,還有什麽能比學巫更好的?將來若能知祭祀、通草藥,那可就是有大用的人上人,濯一個女子,能安穩尊貴地過一輩子了。何況大巫您不是還說,舉邑的大巫答應要教她畢摩文嗎,那可是通神的大學問哩,這算是上天給咱們芊吉氏的補償吧!隻是大巫您,為芊吉氏受委屈了!”
大巫穀淡淡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本巫已經幫不了族裏更多了,以後這大澤,怕是難有平靜了。”說著,他抬起頭,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快步走來。
那人還未到,洪亮而帶著熱情的聲音已經傳來:“大巫穀!您是哪天到的舉邑?老陶匠特來拜見!”
陶叔來到近前,三個老者相互寒暄了幾句,濯父知陶叔必有事與大巫穀相商,便先行告辭,回到忙碌的人群中去了。
待濯父走遠,陶叔臉上頓時現出了愁苦之色。他先將泰民氏無處可去的窘迫如實相告,然後向大巫穀鄭重地行了一禮,懇切地說道:“聽說芊吉氏也將舉族遷離,卻不知要去往何處?大巫您能否看在往日交情上,為我泰民氏指點一二,這雲夢之地還有可容我族落腳的地方嗎?”
大巫穀輕歎一聲,拍了拍下陶叔厚重結實的肩膀,低聲說道:“老弟,實不相瞞,我們是一天前見的城主。大巫光指定了舉水上遊的一片坡地,那裏貧瘠多石,難以耕種,遠不能令我們芊吉氏滿意。但是那裏臨近舉水,勉強可以行船連通大澤,好歹讓我們的族人能夠存活下去。這已經是我們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
“哦,”陶叔的心沉了下去,像是有些不甘地半問半答道,“那就是說…… 我們泰民氏來晚了一步?”
“並非完全如此。”大巫穀似乎瞬間看透了陶叔的心思,他搖了搖頭,坦然說道,“老弟可知,這雲夢本地的所有氏族部落中,除了身為一族之長的族尹外,還都有族巫吧?”
“這個在下自然知道,”陶叔點頭,“像我們泰民氏這樣從東方沿著大江遷徙而來的,大多就沒有專門的族巫,祭祀天地祖先的事情多是由族尹或長老代行。”
“那你知不知道,雲夢各族所有的族巫,多出於同源?”大巫穀說話的神情帶著一種神秘的意味,“比如,今天你們見到的舉邑大巫光,與我一樣曾在靈山學巫,論起來,他其實算是我的師弟。”
“啊?”
陶叔瞪大了雙眼,就好似大巫穀一把撤下了他眼前從未察覺的帷幕。
此時天色已暗,大巫穀抬手指向西南波光粼粼的大澤,緩緩劃了大大的一圈,接著說道:“你看,這雲夢的暗夜之下,大澤的岸邊,星星點點。”
陶叔順著大巫穀手指的方向望去,眼中是連綿的夜景,心中卻完全不明所以。隻聽到大巫穀低沉的聲音:“這千村萬寨,看似分散獨立,紛亂無序,實則是在一張巨大的蛛網之中。”
大巫穀轉過頭,麵向眼中一片迷茫的陶叔:“這雲夢之地的各巫之間,或共享師承、或本是親族、或結為聯姻,一直以來互相照拂,互通有無,連起來就是一張無形無質,卻又無處不在的大網。你們外來的,隻是不曾知覺,也無法融入罷了。這就是為什麽最後這一塊勉強可以落腳的土地,會給芊吉氏,而不是泰民氏。這個結果,其實在咱們兩族長老來舉邑之前,就已經在多巫的圈子裏決定下來了。”
看到陶叔臉上無法掩飾的失落與震驚,大巫穀稍微頓了一下,語氣一變,帶著憤懣與自嘲,繼續說道:“不過,舉邑倒也沒騙你們。如今聯盟之內多個部族,包括舉邑自己的許多屬邑,都受了災,損失慘重。各家都在爭搶所剩不多的可用之地和存糧,幾乎就要兵戎相向了。剩餘的土地早被聯盟內部有關係的部族瓜分完畢了。嘿嘿,”他忽然冷笑兩聲,“舉邑城主和大巫光趁機脅迫我們這些弱小部族,著實令人氣憤!芊吉氏人為了那片貧瘠的搬遷之地,不得不答應了苛刻的條件,包括本巫要讓出族巫之位給大巫光的弟子巫燕。”
說到這裏,大巫穀已經難掩胸中的屈辱和憤慨。
陶叔更是聽得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他萬萬沒想到,這些看似地位超然、剛才還被自己羨慕嫉妒的族巫們,轉眼就被同盟的強族如此欺淩逼迫,完全不顧同門之誼。
“那,芊吉氏的族人們,已經同意讓那個巫燕來代替大巫您了?”陶叔還是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問道。
“芊吉氏是小族,沒有選擇。”大巫穀語氣平淡,仿佛那被迫離開親族、讓出族巫之位的人並不是他自己。
陶叔心中替這位老友感到悲涼,但他並不肯輕易放棄。沉默了片刻,他再次開口懇求道:“那,敢請大巫指點,如此情形之下,我泰民氏還能有什麽別的出路嗎?”
大巫穀沒有立刻回答。
“還記得你我一起從瓠山回來,大澤之上那滔滔的洪水嗎?”大巫穀說著,將目光投向水天相接的迷茫遠方,仿佛與陶叔又回到了大澤之上,麵對著浪奔浪湧共同駕馭一葉輕舟。
陶叔若有所思,聽到大巫穀象是對自己,更象是自言自語地接著說道:“世事之變,有如這大澤之水,人莫能製,人莫能測。你我身在這風雲翻湧之世,正象在洪水中行船,不隻要奮力操槳,還得敢於探尋新的水路,而死守熟悉的舊道,便會如你我路上見到的那些傾覆之舟。這就是我們巫所崇尚的天機之變吧,哪怕是舉邑、赤望這樣的大邑強族,亦概莫能外。萬物有靈,生命終會找尋到自己的出路!”說到此處,大巫穀的嘴角浮現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本巫常想,雲夢雖大,可誰又見識過那瓠山之南、大江之東的天地?或許,順應這天意的安排,希望就在那不遠處等著我呢。”
一番話,像是在陶叔沉鬱的心中投入了一塊巨石。
陶叔回到客舍時已經很晚了。
老族尹和稻叔還沒有睡,陶叔告知了從大巫穀那裏得到的消息。三人反複商議,卻也沒想出什麽新辦法,隻是決定第二天再去見一次城主試試。而這一次,他們隻見到了巫雀。結果依舊。
三人一籌莫展,隻得決定先回泰民氏聚落,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