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月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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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長篇小說《龍山時代》003雲夢城邦

(2025-09-29 13:39:59) 下一個

 

連續的暴雨終於停了,但雲夢大澤卻仿佛匯集了全天下的水,一眼望去,霧氣迷蒙,濁浪茫茫。

大澤南岸,各氏族沿著水邊搭建的數個碼頭此時都已沒入水下,隻剩零星的幾根高大木樁還勉強露出水麵,讓人能推測碼頭原先的位置。為了裝運燒製的大量陶器,泰民氏族人不得不在更高處的坡地上,用新砍的樹木和堅韌的藤條臨時搭起了一座單薄的木台,當作碼頭。

陶叔站在木台上,憂心忡忡,暗道:“看這架勢,今年又是個大災年無疑了。”

那熾熱的窯火餘溫尚在,可是此刻成功出窯時帶來的巨大喜悅,便如同被水浸透的柴堆,再難點燃。這兩日,族人們清晨便聚在岸邊,望著風雨中的大澤和依舊在緩慢上漲的水麵,一籌莫展。祭祀先祖和雲夢之神的煙火,從各氏族的營地升向灰蒙蒙的天空,帶著人們的焦慮,祈求著接下來風雨之神能平息祂們那可怕的怒火。

“陶叔,芊吉氏的大巫穀來了。”

陶叔聞聲,隻見一紅袍老者沿著水邊踏著泥濘而來。

大巫穀腰杆挺直,袍服下麵沾了不少泥點,氣勢卻絲毫不減。他來到陶叔近前,並未過多寒暄,直接指著暫時放晴、呈現魚鱗狀高積雲的天空,語氣篤定地對說道:“陶長老,你看這雲氣,日行中天而無暈,風自東南來而力弱,明日必是無風無雨的好天。澤神已然平複了怒氣,該是咱們啟程的時候了。”

陶叔深知,泛濫時的大澤,水麵之下危機四伏,因為水位抬升,往日熟悉的沙洲、暗礁皆被淹沒,水麵的邊沿大幅變化,使得地標失效,航路難辨。泰民氏用的船有木筏、竹筏和兩條長獨木舟並排連成的雙體船,但是不管是哪一種船,在這種風浪和急流中都極難駕馭。一旦擱淺或誤入水下急流區,難免船毀人亡。但是大災之時,族中不僅可能正指望著用陶器去交換糧食和鹽巴,更需要的是自己帶走的這些青壯勞力。這次來瓠山燒陶,已經耽擱了太久,大家早已經歸心似箭,實在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想到此處,陶叔當即下了決心。

答應了大巫穀之後,陶叔便立即指揮族人開始裝船。泰民氏有幾支大木筏和一條雙體船。大木筏由整根的杉木樹幹並排紮成,載重量很大。陶工們將那些小陶罐、陶壺裝上大木筏,並用草繩小心翼翼地捆紮在一起。而大個的陶缸、陶釜則用草木和著濕泥封住口子,懸浮於雙體船中部,再用堅韌的藤索牢牢地綁在橫木上。

次日清晨,東方剛泛起魚肚白,族人便已聚集在臨時碼頭。

果然如大巫穀所預言,天色澄澈如洗,隻有微弱的東南風,是這些天來難得的適合行船的日子。芊吉氏的大巫穀帶著濯登上了陶叔所在的那條雙體大船。身手敏捷羽解開纜繩,最後一個跳上船。船隊載著沉甸甸的陶器,和眾人急切的心情,緩緩離開了大澤南岸。

 

船隊打頭的是最大的雙體船。陶叔戰在船頭一側,心弦緊繃,布滿老繭的雙手緊緊握著一支竹篙,注視著前方。

奔流的洪水徹底改變了熟悉的航道,往日作為參照的特定樹叢、突出的土丘、淺水區的蘆葦蕩,很多已被淹沒。水麵之下暗流湧動,不時有隱蔽的漩渦拉扯著半浮於水中的陶缸,扯動著雙體船的木架,發出令人揪心的吱呀聲。作為製陶能手,陶叔自認十指能感知到陶土最細微的差異,能掌控窯火最恰當的溫度,但在這洪水泛濫的茫茫大澤中行船,他雖已全神貫注,但心中仍不免惴惴不安,並無把握。

羽上船後不久便湊到船尾的濯身邊。身後,籠罩在晨霧中的瓠山輪廓漸行漸遠。兩人時而低聲談笑,時而指點著遠處掠過的水鳥,仿佛即便是浮於渾黃洶湧的波濤之上,隻要能和對方呆在一起,也再無其它的事需要擔心了。

船隊向東北方向而行,前麵來到一處往日熟悉的淺灘,眼前的景象令人心驚:也不知是那個聚落的兩條大木筏擱淺了,木筏的殘骸像巨獸的骨骸般部分支楞著翹起,部分浸沒在水中。破碎的陶罐和草繩散落在周圍,不少完好的陶壺、陶罐正隨著濁浪的水流飄走,有幾人光著膀子站在及腰深的水裏,費力地歸攏著未被衝走的陶器,臉上寫滿了惶急與沮喪。泰民氏的船隊經過,他們也隻是抬起頭,用空洞的眼神望一眼,便又繼續徒勞的努力。

這一幕,無聲地警示著前路的艱險,讓船隊的每一個人都覺得揪心氣悶,氣氛頗為凝重。

東出雲夢澤的大江口已然在望,那裏是多道水流匯集之處,湍急莫測,即使在平時也是行船最危險的地段,更何況是洪水泛濫之際。陶叔緊鎖眉頭,臉上的神情異常嚴肅,似乎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他努力辨認著水勢的變化,大聲指揮著,小心避讓肉眼可見的湍流和漩渦。

就在這時,一個紅色的身影連續兩個起落,穩穩地站上了另一側的船頭,不用問,正是大巫穀。

大巫穀目光堅定,臉上笑意從容,對陶叔微微頷首,揚聲說道:“陶長老啊,前麵就到大江口了,水脈紊亂,暗流交錯。如果你信得過本巫,這一段就讓我來領航吧!”

陶叔當然知道,這位芊吉氏大巫常年往來於大澤之上,穿梭於各部族之間,見識廣博,對大澤的水情、天象諳熟於心,且向來言出必踐。聽到大巫穀的提議,他絲毫沒有猶豫,轉頭道:“好,我正有此意!煩勞芊吉氏大巫,兄弟受教了。”

“哈哈哈……”兩人相視大笑。

豪邁的笑聲在空曠的水麵上激蕩開來,船隊眾人緊繃的心頓時隨之一鬆。

大巫穀果然不凡。

他並不是低頭緊盯近處翻滾的水花,而是立於船頭,身形沉穩如山。他時而仰頭觀測日頭和遠山的方位,時而側耳傾聽不同水流衝擊船體發出聲響的細微差異。順著水勢,讓船隊沿著一條看似迂回卻水流變化平穩的弧線,巧妙地避開了大江出口附近水域最洶湧的暗流和巨大的漩渦。

陶叔在一旁看得目不轉睛,心中暗暗佩服,心道:這水上行船的學問,定方向、察水紋、辨聲音,竟也如此精深玄妙,絲毫不亞於他掌控窯火的技藝。

在大巫穀沉穩的引領下,整個船隊有驚無險地駛過了最危險的水域,來到了相對平靜的雲夢澤東北岸邊。眾人懸著的心終於落下,看向大巫穀的眼神,充滿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

船隊轉為向西而行,北岸的景象卻愈發令人擔心。

船隊先是經過了幾個依附於舉邑的小聚落。他們的稻田和低矮的房屋已完全被水吞噬,隻剩幾片屋頂的茅草在水麵漂浮。臨近岸邊的水麵漂浮著樹枝、草屑、和木料,甚至還有泡得腫脹發白的動物屍體,無聲地訴說著洪水的暴虐。空氣裏彌漫著水腥味和腐爛植物混合的不祥氣息。高處有些匆忙搭建的簡陋窩棚,沒有人象往常一樣向船隊招手。

終於,芊吉氏的聚落也出現了。

寨子外圍用於防禦和排水的寬闊環壕大部分與大澤已連成一片,幾乎無法分辨。環壕內側部分高起的夯土堤壩垮塌了一大段,露出新鮮衝開的黃土斷麵。所幸聚落中心建於台地之上的幾座主要房舍還能露出水麵,遠遠望去,像幾座孤島。北麵原本是丘陵的山坡上,芊吉氏族人們正忙碌地將各種物品往更高處轉移,人們走走停停,顯得散亂而疲憊。

濯望著被渾黃洪水破壞的家園,想到家中的親人,眼圈已經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羽站在她身邊,也不知如何安慰,隻是默默地幫他提起采藥的背簍,用結實的手臂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

大巫穀的目光掃過受災的聚落。他麵色凝重,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對陶叔肅然道:“陶長老、各位,就此別過,願神靈庇佑咱們的族人。大家保重。”說罷,他便跳下了船,扶著濯,趟著齊膝深的渾水,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岸邊迎來的一群芊吉氏族人走去。

看到芊吉氏的慘狀,泰民氏眾人心頭仿佛壓了一塊大石。因為大家知道,泰民氏聚落的地勢比芊吉氏還要低。

 

很快,船隊抵達了泰民氏的居住地。最壞的預感應驗了。

眼前隻有一片渾黃的水澤。

熟悉的稻田、精心編織的竹木柵欄、升起過無數炊煙的茅草屋頂全部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隻有那幾株高大的桑樹和櫟樹頑強地伸出水麵,枝椏上還掛著洪水帶來的樹枝、破布、和茅草。周圍的水麵上漂浮著散亂的木料、竹竿,編織的席子,以及溺死的家畜屍體,慘不忍睹。

陶叔的心直往下沉,焦急地四處張望,不知該去哪裏靠岸。

就在這時,遠處劃來一條獨木舟,那操舟人大叫著向他們使勁揮手,正是奉命在此等他們的族人,已經有數日了。

在那獨木舟的引領下,船隊繞過樹叢繼續西行,很快便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塊平頂高地。這是一處相對孤立的突兀高崗,頂部平緩,三麵陡峭,唯有朝東的斜坡稍緩。它高出岸邊的平地很多,即便水勢再大,也絕難漫上去。前些年,泰民氏人吸取連續遭受水患的教訓,開始在此營建備用倉儲和避難之地。此時,高崗之上,一片簡陋的茅草棚和木圍欄已初具模樣。可以看到老族尹、農長老稻叔、負責漁獵的漁叔、以及族兵首領、老族尹的兒子檀,正在指揮著族人在高崗四周修建圍欄,在東麵的土坡上搬運物資。

陶叔的船隊來到崗下的水邊靠了岸。漁叔帶著幾個族人迎了上來。他眼窩深陷,衣服和褲子上都沾滿了泥水。“這次大水來得又快又猛,沒兩天就漫過了環壕,衝毀了寨牆。”漁叔緊緊抓住陶叔的手臂,嗓音沙啞地敘說著災情,“族人隻能趕緊逃來這高地,各家地穴裏儲藏的稻米很多都沒能及時搶出來,被水泡了。”

正說話間,老族尹和稻叔也拖著疲憊的步伐從高崗上走了下來。和漁叔一樣,兩人也都是一身泥水,眼睛裏布滿血絲,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曆經磨難的不屈韌勁。

大家簡單地見禮之後,稻叔和漁叔匆匆返回高崗工地,陶工們開始將船上的陶器解了搬上岸。

老族尹將陶叔拉到一旁僻靜處,找了兩塊還算幹燥的大石頭坐下。

“連年的水患,已經讓咱泰民氏元氣大傷,儲存的糧食屢屢被毀,重建房屋消耗了大量民力和物力。”老族尹的聲音低沉而無奈,“族裏人已經商議過了,眼前這處高崗雖能暫時避水,但地方狹小,坡陡路滑,取水困難,根本無法容納咱們全族人長期生活,更別說壯大興旺了。咱們雖然不是這大澤本地土生土長的氏族,這些年來,你也知道,族裏能想到的敬神和祭祀就從沒有懈怠過,族人的心不可謂不誠,祭品也從來都是毫不吝惜的,可水患不僅沒斷,這一次反而淹沒了整個聚落。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放棄這片不祥之地,舉族遷徙,尋一處無水患之地,重建家園。”

陶叔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地聽著。

他知道遼闊的雲夢大澤滋養了無數聚落,光是北岸就有夏水、溳水、舉水等幾條河流匯入大澤,兩岸的村寨星羅棋布。而這些大大小小的氏族部落,多少年來已經形成了三個以強大城邑為核心的聯盟。大澤西岸的西靈氏聯盟,占據著大江西來的入口,連通上遊的靈山,是最古老的聯盟;大澤北岸、溳水以西的赤望聯盟,占據了夏水兩岸,實力最為雄厚;溳水以東的舉邑聯盟,背靠大別群山,控製著雲夢澤東出大江的咽喉,實力僅次於赤望。泰民氏和芊吉氏都是舉邑聯盟的氏族,尊舉邑為盟主,戰時共同出兵,同時也受其庇護。若要舉族遷徙,即便有地可遷,那也是要盟主點頭的。

“族中可有已經相中的遷徙之地?”想到此處,陶叔不禁問道。

“還沒有。”老族尹搖了搖頭道,“我們幾人合計,等你回來便一同去一趟舉邑,和那城主商量此事。”

 

數日之後,趕往舉邑的泰民氏隊伍啟程了。

老族尹和陶叔、稻叔兩位長老帶隊,青壯後生們擔著上等的陶器和米酒,為的是去舉邑的集市上換回急需的糧食。羽作為隨從也跟在隊伍裏。雖然是第二次到舉邑,但相比於自家的中型村寨,舉邑大城總讓羽覺得看不夠。

舉邑環壕之內,高大的夯土城堤曆經了這些天的雨水衝刷,眼見著多處已需要修補。但畢竟離開大澤有一定的距離,大城並沒有遭受洪水侵害之虞。入口處的城堤上就是舉邑的大市。雖然大澤沿岸剛遭受了大災,但大市反倒比往日更加擁擠。遠近聚落的人們來到這裏,交換著急需的鹽巴、所剩不多的糧食、重建家園必備的石斧、石锛、粗紡的葛布、編製的草席,以及少量珍貴的玉飾、蚌器,人們談論的話題都離不開這場大水和自家的損失。相比於泰民氏村寨的質樸,舉邑的喧囂、各色人等的交易和豐富的物品,讓羽感到目不暇接。

泰民氏眾人尋了客舍安頓下來,老族尹隻帶了稻叔和陶叔兩人去見城主。

城主的大屋位於舉邑中心,是城中最高大的建築。它以夯土築基、內外兩層擎簷柱從四麵支起巨大的重簷覆草屋頂。大屋的前方的空場兩側立有高大的木杆,杆頂上裝飾著巨大的赤色鳳羽,那正是舉邑氏族的圖騰。

老族尹三人的到來,早有小使通報。很快,一個魁梧的中年漢子迎了出來。隻見他身穿寬大的巫袍,以鮮亮的紅色上等細葛布製成;以打磨光滑的青玉簪束發,胸前掛一串碧綠的荊石項鏈,氣宇軒昂,自帶威嚴。

“若本巫沒記錯,三位想必就是泰民氏的長老啦。”那漢子微微頷首,聲音洪亮,目光掃過風塵仆仆的三人。

“正是。好久不見,大巫一切可好?”老族尹連忙回話,三人都恭敬地行了禮。

原來,此人便是舉邑的族巫,大巫光。

簡單寒暄後,老族尹說明來意,大巫光便領著三人穿過前軒,進了城主大屋的廳堂。

雖然木骨泥牆建在內層擎簷柱後,但廳堂依舊寬敞,地麵是刮過的紅燒土,顯得幹燥而堅硬。牆壁塗抹了細膩的白泥,整潔而光滑,還有用朱砂繪製的紋飾。廳堂光線稍暗,卻更顯肅穆。正中鋪著草席的高座上,是一位身形消瘦的年輕人,臉色有些蒼白,披散著頭發,身著寬鬆厚實的藍色細葛布袍,眉頭緊鎖,透出一絲疏離又略顯疲憊之態。他便是舉邑城主,聯盟的首領。旁邊還有三人,左手邊的一位身形健碩,麵色冷峻,看上去是一名武者;右手邊是兩個年輕人,身上的巫袍與大巫光的式樣相近,隻是質地不同,是粗葛布的。

大巫光引三人和城主見了禮,介紹了在場的幾人。

那威嚴的武士是舉邑的族兵頭領,兩個年輕的巫漢是大巫光的弟子,巫燕和巫雀。

接著,老族尹講述了泰民氏連遭洪災、聚落盡毀和存糧告急的慘況,以及懇請聯盟準許舉族遷徙、劃撥新地的請求。城主聽罷,目光略顯茫然地轉向了大巫光,顯然這位經驗豐富的強勢大巫才是舉邑真正的話事人。

大巫光沉吟片刻,麵色凝重地開口道:“泰民氏的遭遇,本巫深感同情。隻是,今年這場大水,威力遠超以往曆代族老的記憶,聯盟之內,西到溳水,東到大江口,幾乎沒有哪個氏族聚落能夠幸免。我們舉邑周邊的幾個屬邑,也多是房倒屋塌,田地淹沒,損失慘重。如今,所有部族都在向高地遷移,未被占據又適宜居住、耕種的土地,已如同大澤中的孤島,稀少難尋了。”說罷,他示意身側的巫燕和巫雀向泰民氏三人示以詳情。

巫燕和巫雀隨即展開一卷淺黃色葛布,置於泰民氏三人麵前。

俯身細看,又經由二巫在一旁反複指示和講解,三人這才弄明白,布麵上那些密密麻麻用朱砂繪製的簡單標記,竟都是河流、山丘、和聚落,而其中標在大澤邊上的小圈便是他們自己的泰民氏了。交談中,巫燕和巫雀指了圖上幾處地點,都遠離大澤和水道,要麽是貧瘠的碎石崗地,要麽是難以開墾的茂密林地。

泰民氏三人聽著,眉頭越皺越緊,心情也愈發焦慮。

“大巫,” 老族尹忍不住抬起頭,望著大巫光,聲音帶著急切與懇求,“請您明察,溳水之東,或是舉水之地,難道就再無一處可去之地了嗎?我族不敢求多求廣!”

巫燕聞言板起了臉,語氣中帶出幾分愛莫能助的不耐:“非是我等不願相助,剛才幾位長老不是也看到了嗎?東溳氏已獲城主允準,遷往溳水上遊最後那片空地。而舉水兩岸的土地,也早被聯盟中的各族占完了呀!”

“若是實在無法,”一旁的巫雀接口道,“東邊,遠離大澤之處,還有些山地,三位長老以為如何?那邊至少地勢高,無水患之虞。”

“不可!”聽到這話,稻叔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否決了:“那是山石之地,土層極薄,遠離水源,難以辟為稻田。我族人丁眾多,單靠狩獵采集根本無法維係。”

巫燕和巫雀一時不再出聲,大巫光則繼續沉默不語,

廳堂內的泰民氏三人心知,二巫所言很可能是實情。老族尹緊盯著麵前攤開的葛布,麵色凝重,仿佛一族未來的命運就決於那淺黃色的方寸之間。異常沉重的壓迫感讓他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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