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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哲學筆記之二:狐狸與刺蝟

(2008-10-29 11:19:28) 下一個
曆史哲學筆記之二:狐狸與刺蝟

上一篇講到,每一代人都應重寫曆史。這個結論基本上是現代西方各派哲學的共識。
但每一代人應該如何來重寫曆史呢?才是各派哲學在爭議而沒有共識的地方。曆史學與曆史哲學不同,而曆史哲學又分為曆史的哲學與曆史學的哲學兩大流派。在一些諸如什麽是曆史性,什麽是合理的曆史解釋,什麽是曆史的客觀性,什麽是曆史的規律性等等這樣一些問題爭論著。這些問題往往又延伸到更深的形而上學,認識論,科學哲學與價值觀(什麽是曆史進步的價值判斷)。我們暫時放開這些太枯燥的東西,免得被忽悠了。我們看一看簡單點的說法,比如狐狸與刺蝟。

Thomas Leahey寫的心理學史(A History of Psychology)是本很經典的書,2003年已經出到第六版了。可是他在第二版寫的序言,非常的好,講了哲學與曆史學中狐狸與刺蝟的故事。摘錄點他寫的序:

古希臘詩人阿奇洛丘斯說過:“狐狸知曉許多事物,而刺蝟隻懂一件重要的事”。傑出的思想史家貝林爵士用這句寓意深遠的話表達了他對作家和思想家存有這一天壤之別的看法。一般說來,人們之間也可能存有這一深刻的差異。兩者之間截然有別,一方麵“刺蝟”愛把一切與一種單一的中心觀念相聯係,根據這種單一的普遍的組織原則,他們的存在以及他們所說的一切便有了意義;另一方麵,“狐狸”卻追求多種目標,這些目標通常或毫無聯係或相互矛盾,即使有聯係,也僅僅是事件方麵的關連。
但丁可說是一隻刺蝟;莎士比亞則像隻狐狸;構思出理想國的柏拉圖是一隻刺蝟;而蘇格拉底這隻叮在國家臀部上的牛虻則如一隻狐狸。我在撰寫本書第一版時,我把自己視作刺蝟,一個理性主義者,但是與此同時它又讓我感到不安。然而,最終我發現自己竟是隻狐狸,並為此慶幸。

羅蒂(Richard Rorty)先生在《Philosophy and the Mirror of Nature》一書中區分了“大P”和“小P”哲學。“大P”哲學家是哲學界的“刺蝟”,他們雄心勃勃地想使哲學成為其他一切學科的首要原則和基本原則,為科學家和人文主義者提供建構理論的主要原理。相反,“小P”哲學家是哲學界的“狐狸”,他們批判地檢驗自己那個時代的思想,提出他們所希望的富於啟發性和指導性的述評,但不提供他們自己的基本觀點,因為他們認為本來就不存在什麽基本觀點。因此,構思出理想國的柏拉圖是一隻理性主義的“刺蝟”,是一個“大P”哲學家;而他的老師蘇格拉底,那隻叮在國家臀部上的牛虻則如一隻“狐狸”,是一個“小P”哲學家。隻要修改一下羅蒂的區分原則,我們就可分出“大P”心理學家和“小P”心理學家。(引申到我們這討論的曆史與曆史哲學,就是“大P”曆史學家與“小P”曆史學家)。
。。。。。。
我在撰寫本書第一版時,我想成為“大P”哲學家,盡管有疑慮,但仍希望“大P”心理學是可能的。自從發現自己是隻狐狸,我也就成了“小P”哲學家,並且認為統一的,科學的心理學隻是一個夢想。對我來說,成為一隻真正的狐狸是一種解放,因為這種狐狸要比自認為是刺蝟但卻因而鬱鬱不樂的狐狸強得多。

狐狸造就了更好的史學家,因為他們注意到了日常矛盾和人們生活的現實,他們不會被抹殺曆史特殊性的籠統概括衝昏頭腦。刺蝟史學家試圖用抽象觀念的浮華外殼粉飾生活的粗陋與衝突,即使他們注意到了曆史的雜亂紛繁,也可能會因為人們的自相矛盾的言行和錯綜複雜的目的而垂頭喪氣,失去信心,尤其是一個把科學奉為理性事業的科學史家。狐狸知道曆史的雜亂與迷惑,他們試著講述一個關於人類生活的有趣而又富於教益的故事。
。。。。。
作為一隻狐狸,我同意維科(Giambattista Vico)的觀點:“有所作為的史學家不是那些對史實作一般描述並按一般情況解釋它們的人,而是那些詳盡探索並揭示每個事件之特殊原因的人”。我試圖撰寫一本更強調敘事性,更注重曆史年代而非概念淵源的心理學史。因此,在第二版裏,我力求擺脫庫恩(Kuhn)思想的影響。庫恩一直慣用刺蝟方式來處理心理學史:先用行為主義範式(paradigm)代替心靈主義的範式,再用認知範式代替行為主義範式。我現在相信在心理學領域並不存在一種範式,而這一想法也使我不再使用範式來分辯思想家的差異。

引用黎黑先生的這段文字,有幾個目的。印象中這是我第一次讀到維科的觀點,這位十八世紀的意大利哲學家,他的觀點還在影響著黎黑先生這樣的哲學家與史學家,此外庫恩的相對主義與範式理論曾給黎黑先生刺蝟式的影響,然而黎黑最終選擇了成為一隻狐狸。可見史學家在寫作曆史學的同時,也在反複思考評較曆史的哲學框架與觀點,是他在曆史的寫作中完成了一個由刺蝟到狐狸的轉變。而最重要的一點是,狐狸與刺蝟這個比喻對我們在曆史哲學的進一步討論很有價值。過去認為曆史哲學有兩大派別:周期派(cyclical progression)與線性派(Linear progress).這兩在派別,周期派好像是狐狸,而線性派則大都是曆史決定論之刺蝟。還有另一個派別的勢力越來越大,他們認為曆史沒有規律可守,是混亂無序的(chaotic),這是波普爾在“曆史決定論的貧困”中主張的,另外許多後現代主義也是這派的。

最近論壇裏流行討論狐狸精,下一篇我們就從狐狸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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