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無忌憚,這書名就極中我意,特別的另類。那種大氣的另類。
我越來越欣賞的女子,就是這種大氣而有自己的極端偏愛的人。那意思就是說,生命原我所有,我愛如果揮霍,你管得著嗎。
再就是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 i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這首moon river的這句,也是我特愛的一句,每每聽到這裏,我就想到在紐約第五大道上漫步的感覺,異鄉人的披巾,流浪也是一種夢想。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什麽叫概當以慷,當我們在孤獨中執著與守望我們的夢想的時候,在黑夜裏朝聖地前行的時候,疑無路之時,突然看到路上居然有前人的腳印。才知吾道不孤,才知曾幾何時,有人也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揮霍。
|
|
作 者: 林采宜 著 出 版 社: 作家出版社 出版時間: 2006-4-1
內容簡介 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循規蹈矩地走在主流文化認可的邊界之內,突破邊界的行為——包括思想和方語——常被大眾冠之以“叛逆”,而不為主流價值觀念所約束的人群亦有其慣常定義——“異類”。本人末敢叛逆,也非異類,隻是“小從”而已。以我個人的理解,叛也好,異類也罷,個中之義多少都是群體或個體與傳統觀念以及主流社會的衝突,而小眾表達的不是衝突,而是差異——與大從思維的差異。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思維和觀念也如此,大眾踩出來的是大路,小眾踩出來的是小路。小路和大路之間是分歧,不是衝突。從思想和文化的取舍來看,倘若“大路”和“小路”都可以行走,就足以證明這是一個自由而舒展的世界。無所謂叛逆,也無所謂顛覆,《肆無忌憚》不過是以極為平和的聲音在說:在人道精神的柵欄旁邊,其實我們可以肆無忌憚地享受自由和欲望。
目錄 周國平序 人情練達皆文章 鍾偉序 也許我還記得你也許已把你忘記 微妙 微妙 “小偷”與“看守”之間 生活在別處 暗淡光彩止靜塵土 石頭記 無友不如吾者 水 隨緣 橘子紅了 經濟學的道德思考 橘子紅子 墨痕斷處是江流 難得一份平常心 距離 棋到中盤 知止不殆 滴水雖柔 藏書如養妾 仁愛即佛 滴水雖柔 故鄉 和你在一起 剪不斷的利和義 將飲茶 溫潤如玉 同桌 青青子衿 溫潤如玉 聞香識女人 信用 尋常憂喜 眼神 執子之手 一半在廟堂一半在青樓 英雄死掉,世道太平 執子之手 忠誠 雲想衣裳 甲女丁男 慵懶的莫斯科,慵懶的彼得堡 新聖女公墓 套娃和琥珀 雲羽之外 雲羽之外 這是春山魂一片 情殤 第一章 雲外知已 第二章 罌粟花開 第三章 落霞是炊煙 第四章 天涯 第五章 春藥 第六章 破碎 第七章 雲過 後記
|
人情練達皆文章
——林采宜《肆無忌憚》序
讀林采宜的文字,經常會眼前一亮,心中一驚。她是一個女性,但你看這些文字像是一個女性寫的嗎?——
“被年輕的女性‘偷’,同時被年老的女性‘管’,成功的男士總是掙紮在誘惑和約束之間。”“女子在婚姻上最大的錯位就是:上半輩子當‘小偷’,下半輩子當‘看守’。”
她開導“搶”到了一個優秀男人當丈夫的女子:誰叫你擁有“稀有資源”的,富有的人總要多幾分風險,這是經濟學。
她說出的話會讓許多女性側目:女子的“愛”一旦變成了一張讓男人付出全部自由的賬單,這樣的美德幾乎等同於惡行。
她把“出軌”定位為一種“情感旅遊”,分析道:麵對男人的外遇,為妻的經典問題是“她哪點比我好”,其實誘惑男人出軌的不是“好”,而是“不同”。接著勸慰道:“從渴望出遊到渴望回家是人性的本能,遊而不歸通常是小概率事件。”
本書的書名是《肆無忌憚》。書中有些話的確說得比較肆無忌憚,然而根源卻是一種相當徹底的通情達理。在一雙善於體察人性的眼睛麵前,一切人為設定的道德邊界都不複存在了。作者的立足點正是真實的人性,而不是某種性別角色。她對人性的理解已足以使她超越自己性別的眼光,其實也就是被習俗訓導出來的眼光,自由地換位思考。如果女人認為她是在長男性的誌氣,滅女性的威風,肯定是一種誤解。提醒一句也許並非多餘:如果男人這樣認為,則是更嚴重的誤解。
作者善解人類風情,既能入乎其中,洞察幽微,又能超乎其上,靜觀萬象。你看她分析調情的微妙,譬作“一份打印精美卻無任何承諾的合作意向書”,又告誡“情感的雞尾酒,對調酒師的技巧及心理素質要求甚高,一不留神,就會變質、變味,成了偷情或者愛情”,真是異常精當。這時候,她是一個心理學家。你再看她從雨花石說到男人對女人的態度,有人是欣賞家,有人是收藏家,而多少年後,回憶前塵往事,我們會笑著說:“石頭隻是石頭……”這時候,她又成了一個哲學家。倘若不是看明白了人類情感悲喜劇的真相,說不出這樣的話。她有精致的味覺,品出了人生許多滋味,又有冷靜的頭腦,能對各種滋味做出縝密的解析。她說感情的死亡:“世界上最不可挽回的不是愛恨情仇,而是不知不覺的疏遠,疏遠是無疾而終的消逝。”說曾經的緣分:“無論怎樣的追憶都找不回當年,緣分隻是彼時彼地的感應,不是此時此地的找尋。”說鄉愁:“故鄉不是一座城,不是一間房,甚至不是一些人,它是隨著你的足跡到處漂泊的夢境……飄飛的記憶越來越遠,故鄉,是我永遠也無法回歸的家園。”這些體驗都帶一點兒悲涼的味道,但絲毫也不讓人感到悲苦,反而富有詩意。這是一個已經了悟人生的限度並且與之和解的人的心態。
從本書中還可以看出,作者是一個性情中人。在這個功利社會中,她鄙夷那些勵誌類書籍傳授的所謂“人際藝術”、“處世技巧”,相信真正經得起推敲的成功必來自正直、貴重的人品。她把人生基本狀態分為忙和閑,解“忙”字為“心之亡”,“閑”字為“門內草木生”,並斷定應酬是最忙的一種。她闡釋“知止不殆”:一是在名利之前知道止步,二是情和德都知道適可而止,做到“情之有度怡人悅己,德之有度人情練達”。寫到這裏,我忽然想到,作者自己是極善於把握“度”的人,在理性和情感之間進退自如,頗有“人情練達皆文章”之氣象。可是,論及“德”,她出言似乎又有些肆無忌憚了,批評荊軻、屈原乃至譚嗣同輩“忠烈過之成愚夫”,斷言自古成大事者無一吊死在“忠義”那棵歪脖子樹上。其實,這裏的肆無忌憚,根源仍是通情達理。她所激烈反對的往往是違背人之常情和事物之常理的偏執,隻因為人們對於那種偏執已經習以為常,所以反而可能覺得是她偏激了。
從上麵掛一漏萬的引述已經可以看出,本書中的文章不但言之有物,而且文字功夫也相當好,許多句子可圈可點。我不得不引述,因為我無法用自己的話說得更好。使我略感驚訝的是,這些好散文出自一位高級經濟專家之手,是她在工作之餘的自娛之作。我們在全書中完全看不到她的專業可能帶來的枯燥,少數文章引入了經濟學知識,也是對真實人生體驗的別樣表述,令人感到新穎有趣。我相信,人是一個整體,一個人能夠在職業與性情之間如此遊刃有餘,就必能使二者相得益彰。我可以想象,作者的真性情是她在職業上獲得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而職業上的成功又使她可以輕鬆地從事業餘寫作,隻為自己的喜歡而寫,這反而使她具備了寫出好散文的基本條件。
周國平
2005年7月10日
生活在別處
朋 友 阿 薇 , 在 如 今 的 上 海 是 當 仁 不 讓 的 中 產 階 級 、 白 領 麗 人 。 每 天 拾 掇 得 山 青 水 綠 , 坐 地 鐵 一 號 線 從 郊 區 新 置 的 三 室 兩 廳 去 市 中 心 上 班 , 高 跟 鞋 一 路 篤 篤 亂 響 。 有男 朋 友 , 沒 有 談 婚 論 嫁 的 男 朋 友 。 有 一 些 年 齡 身 份 相 近 、 趣 味 也 還 相 投 的 友 人 , 因 此 雖 然 獨 身 , 假 期 周 末 倒 還 可 以 打 發 。 隻 是 阿 薇 覺 得 , 這 樣 的 日 子 過 得 久 了 , 總 嫌平 庸 單 調 。 於 是 問 我 , 要 不 要 出 國 ?
說 著 這 話 題 的 時 候 , 我 們 坐 在 淮海 路 上 一 家 叫 “ 仙 蹤 林 ” 的 茶 室 , 原 木 凳 麵 係 了 麻 繩 從 天 花 板 上 吊 下 來 , 做 成 秋 千的 樣 子 。 阿 薇 化 了 柔 和 細 致 的 妝 , 披 著 每 天 要 花 三 十 分 鍾 打 理 的 卷 發 , 塗 著 酒 紅 色C h r i s t i n e D i o r 唇 膏 的 嘴 唇 微 微 噘 起 , 從 缽 頭 裏 吃 一 種 溫 熱 的 卻 叫做 “ 仙 草 冰 ” 的 黑 色 膠 質 。
我 望 著 桌 子 對 麵 精 致 的 阿 薇 , 想 著 我 們 怎 樣 從 小 母 雞 樣 的 稚 拙 少 女 一 起 長 大 , 想 著 從 前 擠 在 一 個 被 窩 裏 做 白 日 夢 , 想 著 一 句看 來 的 話 — — 生 活 在 別 處 。 讀 過 昆 德 拉 的 這 本 書 , 始 終 也 沒 有 弄 清 楚 這 句 話 的 確 切 內 涵 。 此 時 忽 然 想 到 它 , 隻 是 發 現 借 用 這 幾 個 字 來 概 括 一 種 精 神 狀 態 , 十 分 之 貼 切。 象 阿 薇 和 我 這 樣 的 一 類 女 人 , 好 讀 書 不 求 甚 解 , 愛 做 夢 惟 怕 務 實 , 生 活 在 我 們 看 來 , 總 是 別 處 的 精 彩 。
差 不 多 十 年 前 , 我 和 阿 薇 一 起 讀 了 一 篇 小 說 ,登 在 《 台 港 文 學 選 刊 》 上 的 。 小 說 的 女 主 人 公 來 到 巴 黎 學 習 藝 術 , 窮 困 潦 倒 , 餓 極了 便 去 捉 凡 爾 賽 廣 場 上 的 鴿 子 煮 吃 。 她 寫 信 給 留 在 台 灣 做 主 管 、 夜 夜 吃 大 餐 的 女 朋友 訴 苦 , 女 友 卻 將 她 羨 慕 得 要 命 。 我 和 阿 薇 都 覺 得 , 這 是 當 然 的 , 那 畢 竟 是 凡 爾 賽廣 場 上 的 鴿 子 啊 ! 那 時 候 愛 讀 三 毛 , 象 “ 撒 哈 拉 ” “ 荷 西 ” 這 樣 充 滿 異 國 風 情 的 名字 , 單 在 舌 尖 上 滾 過 便 叫 人 砰 然 心 動 。 一 個 長 發 女 子 遠 走 他 鄉 的 背 影 真 是 “ 帥 呆 帥呆 ” 。 武 俠 小 說 中 “ 雙 劍 聯 袂 , 攜 手 天 涯 ” 的 境 界 , 也 使 我 們 景 仰 不 已 。 遠 方 , 任何 的 遠 方 , 是 多 麽 有 吸 引 力 啊 。
我 們 會 幻 想 一 些 理 想 生 活 的 境 界 。 比如 壁 爐 中 跳 動 橙 色 的 火 焰 , 窗 外 白 雪 紛 飛 , 男 女 主 角 在 爐 前 啜 飲 葡 萄 酒 , 進 行 智 慧而 恢 諧 的 談 話 , 象 簡 愛 和 羅 徹 斯 特 那 樣 。 這 種 生 活 離 當 時 的 我 們 如 此 遙 遠 , 所 以 十分 抽 象 , 因 為 抽 象 而 顯 得 格 外 美 好 。 我 們 的 想 象 定 格 在 這 幅 溫 馨 浪 漫 的 畫 麵 之 上 ,而 把 前 前 後 後 的 細 節 掐 頭 去 尾 。 比 如 我 們 不 會 去 想 , 要 去 買 這 瓶 酒 , 得 有 人 在 大 雪天 裏 開 車 出 去 ; 而 開 車 出 去 之 前 , 先 要 花 二 十 分 種 鏟 掉 車 庫 前 的 一 英 尺 積 雪 ; 來 到酒 鋪 裏 , 發 現 忘 了 帶 駕 駛 執 照 , 而 營 業 員 怎 樣 也 不 相 信 你 年 過 二 十 一 ( 這 在 平 日 當然 是 你 求 之 不 得 的 , 但 這 時 你 恨 不 得 立 即 在 臉 上 多 長 出 兩 條 皺 紋 才 好 ) 。
這 些 情 節 , 年 輕 的 阿 薇 和 我 是 不 會 去 想 的 。 我 們 隻 覺 得 眼 前 的 日 子 瑣 碎 而 重 複 ,眼 看 著 比 我 們 年 長 的 女 子 上 班 結 婚 生 孩 子 , “ 日 日 與 呢 褲 上 的 油 漬 和 床 腳 上 的 毛 毛灰 做 無 望 的 苦 鬥 ” , 我 們 驕 傲 的 心 裏 就 想 : 這 不 是 我 們 要 的 生 活 , 我 們 要 的 生 活 ,在 別 處 。
這 樣 想 著 , 我 迷 迷 糊 糊 到 了 美 國 。 總 算 萬 幸 , 不 至 於 去 捉 廣場 上 的 鴿 子 充 饑 。 折 騰 幾 年 , 壁 爐 有 了 , 葡 萄 酒 學 著 品 了 , 因 為 住 在 北 方 , 白 雪 皚皚 是 現 成 的 。 可 是 你 猜 怎 麽 著 , 我 開 始 懷 念 煤 球 爐 子 、 紹 興 黃 酒 和 江 南 的 梅 雨 。 現在 , 它 們 因 為 遙 不 可 及 而 顯 得 優 美 如 詩 。 諸 如 衣 裳 在 梅 雨 季 節 裏 長 出 黴 來 這 樣 不 愉快 的 事 , 則 被 記 憶 巧 妙 地 隱 去 。
眼 皮 底 下 的 生 活 , 永 遠 因 為 過 分 具 象 而 流 於 瑣 屑 庸 常 。 遠 方 的 生 活 , 經 過 想 象 的 剪 接 而 顯 得 精 彩 緊 湊 。 可 是 , 生 活 的 實 質 又 何 曾 有 什 麽 變 化 呢 ? 日 子 總 要 一 晨 一 夕 、 一 粥 一 飯 地 過 。 從 中 國 到 美 國 , 從 美 國 到 中 國 , 改 變 的 僅 僅 是 布 景 。 如 果 我 們 不 能 沉 下 心 來 , 學 會 欣 賞 平 常 日 子 的 美 麗, 我 們 在 怎 樣 的 布 景 之 前 都 不 會 快 樂 。
有 個 叫 阿 來 的 作 家 , 在 一 篇 小說 中 寫 過 一 段 對 話 , 讀 了 覺 得 很 通 透 。 男 人 厭 煩 了 家 鄉 小 城 的 生 活 , 對 女 人 說 : “ 我 要 離 開 這 裏 。 ” 女 人 回 答 : “ 離 開 這 裏 也 不 能 離 開 生 活 , 也 不 能 離 開 自 己 。 ”
遠 去 的 背 影 是 瀟 灑 給 別 人 看 的 , 日 子 卻 是 要 自 己 一 天 天 去 過 的 。 生 活 原 來 不 在 別 處 , 生 活 是 你 腳 底 下 的 影 子 , 你 走 到 哪 裏 , 它 就 發 生 在 哪 裏 。
在 美 國 這 幾 年 , 總 算 把 這 一 件 事 想 明 白 了 。 於 是 絮 絮 地 說 給 曾 經 一 同 做 夢 的 阿 薇。 茶 室 裏 放 著 一 首 老 歌 《 M o o n R i v e r 》 , 讓 我 們 想 起 那 一 個 蚊 子 猖 獗 的暑 假 , 整 個 宿 舍 隻 剩 我 們 兩 人 。 我 們 在 帳 子 裏 點 一 支 蠟 燭 , 捧 著 《 英 文 名 曲 一 百 首》 唱 歌 , 擦 光 一 盒 清 涼 油 。 兩 個 女 孩 子 的 歌 聲 在 夏 夜 溫 暖 的 空 氣 裏 浮 動 :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 i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生活在別處,moon river的音樂,異鄉人的披巾,就像蘋果樹裏的金子與歌聲,那個我們永遠向往著去那兒肆無忌憚的揮霍的世界,多麽遙不可及啊。
也你轉來的這篇好文,還有生命是用來揮霍的,被我搬到這裏來了。
嗯,讓我回想回想第五大道上漫步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