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盦

出生於中國,現居澳洲。職業醫生。曾經馳騁澳洲政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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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聚首

(2025-11-22 04:14:42) 下一個

微小說

再聚首……

筱盦

 

    這是一個發生在二十世紀末的故事。

    美國,某州。

   ‘咦?這個人和我很像!’

   ‘誰?怎麽回事?’

    沈明義把一份當地的華人報紙遞給他媽媽:‘您看,是不是很像我?’那報紙上刊登著一則介紹一位華人科學家在其領域的建樹;還登了他的一張特寫照片。

    王詩琴戴上老花鏡,才看了一眼就呆住了:‘是像,實在太像了!’

   ‘是像我吧?這世界上還真有長得很像的人……’

   ‘不、不,他,他和你是像,但他,他、他更像你爸爸;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沈明義大吃一驚。他從王詩琴手中拿回報紙,直勾勾地盯著那張照片:‘可是,可是,我爸如果還在世的話怎麽也應該六七十歲了呀?怎麽可能像照片上那樣才三四十歲呢!再說了,他姓石,也不姓沈啊。’

    王詩琴用發抖的手指著報紙:‘明義呀,快,看看;有沒有更多的資料?比如那孩子的地址電話?問問他爸爸叫什麽名字……’

   ‘我找找。現在倒是可以通過伊妹兒聯係。很方便……’

   ‘那就快找!’王詩琴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怎麽?您覺得……’

   ‘像,太像了!’王詩琴似乎沒聽見她兒子的話;她神情恍忽,已然沉浸在了對往事,對她丈夫沈浩的思念之中……

    且讓我們把時光的列車拉回到六十年代初。那時的神州,正在經曆一場困難無比的時期。人們缺衣少食,度日如年。沈浩和王詩琴雖然生活在南方某個大城市中,但日子也還是過得結結巴巴,捉衿見肘。於是乎,沈浩便動了偷渡前往香港的念頭。

    也難怪,那是當時不少迫於無奈的人所向往的。沈浩在香港有個遠房親戚;雖說平時甚少聯係,但畢竟血濃於水,或許能夠找條出路。

    決定之後,沈浩東拚西湊地籌到了所需的費用,便跟著蛇頭啟程了。

    王詩琴一直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沈浩走後便渺無音信。王詩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找蛇頭,找不到;想盡方法和沈浩的親戚去信聯係,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沈浩,就這樣彷佛從人間蒸發了。

    那時候從大陸偷渡香港成功的不少;不幸落水溺亡或被抓住遣返的貌似也不少。那麽,沈浩究竟是否還活著呢?

    記不清有多少次了:王詩琴對著香港方向無聲地在心裏吶喊著:沈浩,我的愛人,你在哪裏啊?

    沒有回音。

    就這樣,日,變成了月;月,變成了年。沈浩,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王詩琴的日思夜想、以淚洗麵,換來的是日漸憔悴,滿頭白發。

    更倒黴的是在那‘史無前例’的運動中,王詩琴因為沈浩的‘叛變投敵’,批鬥抄家樣樣有份。吃盡了苦頭。甚至還被迫搬了幾次家。

    差堪告慰的是他們的愛情結晶,小兒子沈明義已經逐漸長大,而且聰明過人。借著改革開放的東風考入了大學。後來又留美深造,還把他媽媽接了過去。總算享了不少天倫之樂。

    本以為生活從此就會這樣安定平穩地渡過。可那報紙的新聞,一下子就把王詩琴的生活給攪得亂七八糟。

    她那多年未犯的失眠症又回來了。

    幸好沈明義是個孝子。他明白這事對他媽媽有多重要。

    感謝現代科技,沈明義通過伊妹兒等等方法,輾轉和那位華人科學家取得了聯係。

   ‘好消息,好消息!’沈明義下班回家後便衝向計算機:‘那位華人科學家把他家的詳情都告訴了我,還把他父母的照片都通過伊妹兒發給我了……’

   ‘快告訴我,他都說了些什麽?我的英文沒有你們好,看起來費勁。再說眼睛也不如以前好使了……’

   ‘那位科學家說了,他爸爸以前是從大陸偷渡去香港的。對了,他爸爸以前是姓沈;在香港時為了怕被遣返才改姓石的。他叫石浩……’

    王詩琴一下子癱倒在計算機前的椅子上。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兒子用鼠標展視的一張張新老照片。當看到幾張石浩當年在香港拍的照片時,她再也忍不住,大聲地哭了出來:‘沈浩,我的沈浩!你,你還活著啊!那麽多年了,你為什麽不和我聯係呢?’

    沈明義體貼地給他媽媽拿來紙巾:‘您想和他見麵嗎?說來也巧。他們從香港移民來美後也一直住在本市……’

   ‘可是,可是我用什麽身份去見你爸呀?’王詩琴用顫抖的手指著照片中的一位女士:‘她一定是你爸後來的太太吧?’

   ‘應該是。不過石博士說他媽媽前幾年因病去世了。他爸現在和他住在一起,離我們這兒還不遠呢。’

   ‘那,快、快安排我們見麵!’王詩琴似乎一刻都等不及了。

    在孩子們的心安排下,他們終於見麵了。

    那天貌似和當年他們分別的天一樣。風和日麗。不冷也不熱。當然,兩人的心情,卻和當年大相徑庭。

    沈浩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那麽多年過去了,他已明顯地蒼老:滿頭的白發;無數皺紋爬上了他曾經英俊的臉龐。

    王詩琴一眼就認出了他。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衝了幾步又停住了。淚水,在她已不再年輕美麗的臉上緩緩爬行。

   ‘沈浩,你,你還活著!......’

   ‘詩琴,我,我對不起你們!’

    兩人相擁而泣。

    在兩個孩子的攙扶下,他們相依著坐下。逐漸地、慢慢地,他們開始相互傾吐衷腸;道不盡的多年苦楚,說不完的悲情心傷!

    原來沈浩到香港後正值那邊開始大批遣返偷渡者。沈浩為了留下來,隻能改名換姓;也不敢和王詩琴聯係。後來有一位寡婦看他可憐,就收留了他。兩人結為連理。那寡婦還替他生了一個男孩,也就是成為著名科學家的石博士。

   ‘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嗎?……’ 王詩琴又開始流淚。

   ‘我、我知道對不起你們。本來是想找你們的;可始終鼓不起來勇氣……’

     天黑了。窗外開始下雨;一如當年他們分別的時候。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至少你們又團聚了……’不知是哪個孩子說了一句。

    王詩琴還在流淚。沈浩拿紙巾給她擦。笨手笨腳地;碰到了她的鼻子。

   ‘你啊,還是和以前一樣!’ 王詩琴破涕為笑。

    月亮,高高地懸掛在天上;很亮、很圓。來得遲了一些,但畢竟還是來了。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亦為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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