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詩歌的盡頭是音樂,音樂超越語言,語言試圖附體音樂,以諸如"這個樂句是命運的敲門磚,那句是伏爾塔瓦河潺潺流水"之類的樂解,都是徒勞。
唐朝詩,從初唐井噴到晚唐稀薄,從具像到具像解構,表意語言邁向表樂音樂的過程。意像與意義的一對一分化為一對無數。李商隱不自覺的音樂化詩,"錦瑟"閃爍的意像,可能是中文詩歌最接近音樂的一次冒險。後世不得要領對其殘暴的肢解,無論如何也無法還原李義山的初衷,因為他根本就沒想寫詩,是撫琴,之前的上萬首詩無法接通此刻的審美,唯有詩化樂。
2. 張棗的"鏡中",喚起催化Transference (移情),喜歡的,說:"哇,太美",不喜歡的說:"啥意思,不知所雲"。我讀,每次都被感動。人類喜歡意義,我也如此,唯附體意義,方心安。但讀了各式各樣的"鏡中"詩論,均無法安心。隻好自論。
移情是審美的途徑之一,太短,易丟失:太長,易迷路。"鏡中",長短適宜的移情傳導。用中文讀者熟悉的中華古典意像肇始,"梅花,皇帝,南山",以鏡子的折射,增加移情距離。著名的鏡語比如埃舍爾,鏡子作為媒介,連接真實與虛空世界。"隻要想起一生中後悔的事/梅花便落滿了南山",更是移情增距所致,染透讀者的神經元。如果把"梅花"縮距為"淚水","南山"拉近至"衣衫",成為"隻要想起一生中後悔的事/淚水便落滿了衣衫"。不用我多說了。
3. 語言越是模糊,抒情的效果就越好,而說理的效果也就越差。模糊極致便是音樂,上帝的語言;清晰極致成為數學,也是上帝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