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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色等煙雨——一千零一夜第九夜

(2025-06-20 13:41:04) 下一個

 

天青色等煙雨——一千零一夜第九夜

 

天青色沒等來煙雨,等來我們,等來青花瓷的故鄉,東土的故人,故地重遊故土。

這段繞口令的意思是,青花瓷並非中華原產。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周傑倫的“青花瓷”,說得再明白不過。青花瓷,其顏料來自阿拉伯。鈷藍一色,跨過沙漠,渡過重洋,輾轉萬裏,終至東土。華夏得此物,如獲至寶,將其融入瓷藝,遂成青花。鈷藍初抵,想必極昂貴。窯工們必戰戰兢兢,將異域密色勾勒於素胚,窯燒裏,成不朽之物,也成為隱藏的千年秘密。那種藍色,深時如海,淺時若天,濃淡之間,演化無限變化。中土善拿來,並抹去痕跡,使其來路不明。佛教如此,胡琴如此,青花亦如此。久而久之,便成了國粹。當年隻想掙錢阿拉伯商人,未必想到他們所販的鈷料,會在遠東煥發如此異彩。而中國窯工亦不知,他們所製的青花,日後會漂洋過海,價比黃金。這麽你來我往,青花燒錢,更燒腦。

青花之美,在於藍色與白瓷秘密相融,清冷中見溫潤,素樸中顯華貴。如同我們今天到達的舍夫沙萬,世界三大藍城之一。

說是城,其實隻是座小鎮——山上的一座小鎮。初見,至少讓我想起兩個地方:重慶、聖托裏尼。重慶,因其建於山坡,坡坡坎坎、錯落有致。現在的重慶號稱8D,眼睛不會倒拐最好別去。而聖托裏尼相似是因色與相,雖然梅梅說遠不如聖托裏尼,其實各有千秋。聖托裏尼藍屬於海洋,東正教的聖母藍,虔誠深邃;舍夫沙萬的阿拉伯藍,來自天空,飄渺悠遠。

從山腳到住宿,當年重慶記憶複燃。蜀道難,難在坡坡坎坎。邊爬邊看無處不在的藍——門、牆、路、階梯。氣喘籲籲間到了住宿,舍夫沙萬不叫Riad,別致的小門小院,藍門或藍牆上,掛的牌子上都寫著:Dar…,我們這家叫Dar Aldea,一所民居,Aldea是老板娘的名字。我問她與Riad有啥不同,她回答,區別在於Riad更大有花園;Dar偏小,沒有花園。住宿很小巧精致,到處是可愛的阿拉伯雕飾。露台可俯瞰全城,Aldea指著遠處的清真寺:那是西班牙清真寺,地勢最高,值得一去。果然,第二天傍晚,在清真寺外的山坡上,我們哼唱著“夕陽醉了”,看著太陽落山,藍城籠罩著一層金色光暈,宛若天空之城,繼而轉燈火人家,興盡而歸。

舍夫沙萬,不僅深深淺淺的藍。梅梅問了一個類似雞與蛋的問題:是舍夫沙萬先藍了很長時間,無意被遊人發現,然後出名;還是像Aldea說的,故意藍,而且每年政府要求必須重新塗色,吸引遊人前來。我笑了笑:藍了幾個世紀,一直深閨無人識,如果不是網絡,誰跑這兒來。不信你現在找一個小鎮或村莊,按舍夫沙萬的樣子顏色塗,看有沒人去。

那還有啥桃花源,商業化已經無孔不入。但凡漂亮點的打卡點,都不是免費的;橙汁攤的橙色掛飾,與藍色背景爭奇鬥豔,一杯的價格比其他地方貴一倍,不然別拍照。但比起中國那些江浙資本運作下千人一麵的古城,還算有獨特品位。舍夫沙萬,僅此一家。

哈曼廣場。廣場佇立的卡薩巴,Kasbah。兀現的赭色,竟生出闊別數日的親切。不很紅,與馬拉喀什的沙漠紅不一樣,眼前這種紅,打磨自安達盧西亞的底色。廣場上滿耳的阿拉伯語中,間隙間也捕獲了至少一種聽著耳熟卻聽不懂,有著響亮誇張的彈舌音的話——西班牙語。果汁攤小哥放的音樂,一段下行吉他琶音,弗拉門戈的急速滑動。西班牙嗎?是的,西班牙,阿米哥。

卡薩巴城牆的樹蔭下,有一供遊客合影的鸚鵡攤,四隻體型巨大的鸚鵡,合一次照十迪拉姆,相當於加元一塊多。它們說啥語呢?我問;說西班牙語,攤主答。哈嘍,哈囉,一隻白鸚鵡學語,引來笑聲。我試了試最漂亮的一隻錦色,一副愛理不理。

一杯薄荷茶,給自己一段薄荷清涼閑暇。在雲南大理,洱海邊,試圖找一塊安靜的茶館或咖啡館,慢呷普洱,看海聽濤,卻遍尋不得,隻有烏泱泱的人群,愁雲滿麵打了個卡,悻悻而離。今天卻是茶館找我。要了一杯摩洛哥茶,翠綠的薄荷葉,舍夫沙萬的豔陽下,茶湯濃綠。同樣,廣場中心的藍白相間的淨手池旁,一顆高大鬆樹,為歇息的遊人投下濃蔭。

卡薩巴,可以猜到,語源安達盧西亞的Alcazaba相同,阿拉伯語的堡壘,要塞。最著名的阿爾卡紮巴,當屬阿爾罕布拉宮旁邊的那座。眼前這座,六百前關押犯人的囚禁之地,現在往來自由的人群,還有到處逡巡穿梭的流浪狗。其中一隻,與一隻看起來像家養的狗似乎發生了爭執,引來其餘此起彼伏的狂吠。更狂暴的是貓,舍夫沙萬一大景觀,到處都是,有時比人還多。看起來萌寵,為搶地盤爭食物也會打起來時,如狼似虎。梅梅愛貓,正乖乖寶貝的,冷不防被抓傷,還好沒事。

走在藍色迷宮,幸而有不時出現的拱門,連接不同的街道,不至於迷路。拱門是安達盧西亞式,還有四處可見的Andalus招牌,這是一塊文化馬賽克之地,也是這片藍城的意義所在。深藍,淺藍,湖藍,孔雀藍,阿拉伯藍,地中海藍,普魯士藍。梅梅問我最喜歡哪種,我說是一種類似Azure的海藍。當地文宣稱這裏的藍是因為防蚊;另一說是二戰時,猶太人逃到這裏,把天堂的藍色塗在房屋外。我覺得不靠譜,應該是摩洛哥人對純色的喜愛與敏銳。那天在柏柏爾人村落,聽部落首領講土著文化,得知他們所有染料都是天然的:藍色用Indigo,紅色罌粟花,黃色最貴,一種珍稀植物,很古怪的名字。他說,他們隻有色塊,沒有線條。這不就是現代主義,康定斯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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