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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斯:半城芬芳半城濁——一千零一夜第八夜

(2025-06-17 14:18:07) 下一個

 

菲斯:半城芬芳半城濁——一千零一夜第八夜

 

羅馬有二帝共治,哈布斯堡乃二元帝國。作為培養學者、工匠、伊瑪目和美食家的古老城市,菲斯與另一座皇城馬拉喀什並駕齊驅,共同上演了摩洛哥的雙城記。

我們決定不走回頭路,從撒哈拉沙漠繼續北上,看看此皇城與彼皇城,有啥不一樣。

都有老城,老城各自精彩。兩者最明顯的區別:菲斯沒有馬拉喀什無處不在的摩托車,一座人本主義老城。雖人聲依然鼎沸,卻逛得心安理得。據說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無機動車市區,隨處可見的驢車,人力三輪,依然在小巷運送商品。滿載貨物的小毛驢常常與遊客並行,隻要喊一聲:車來了,請讓道,行人便會自覺站到馬路兩旁,毛驢神氣噠噠走過,一如中世紀的模樣。

老城的分界是藍門,宏偉佇立,中國人給Bab Boujloud,布日盧門取的名字,大概因為門兩旁的藍色瓷磚。典型的摩爾式,馬蹄形,阿拉伯鋸齒紋飾覆蓋,保存完美,沒有脫落。進藍門,就進入了舊世界。一片廣場——Bab Mahrouk,城牆環繞,城牆上間隔整齊的尖頭,箭剁,我給梅梅講。守城士兵射完箭後,馬上藏在箭剁後,中世紀用血肉之軀建立疆土與王朝。廣場還真不小,天然的優良足球場,半大小子你爭我奪,發出變聲期才有的酣暢歡聲笑語。摩洛哥的足球是一種新宗教,如同魁北克的冰球。

永恒的混亂狀態是這裏的常態,很多看似是死胡同的小巷,會引向一座噴泉或廣場。爬上屋頂平台,可以俯瞰萬瓦鋪陳,門廊裏的工匠作坊。混沌增墒,似乎到一定值就會停止,各種元素彼此磨合,產生出一種新秩序——亂中有序。

這裏是十多萬菲斯人的家——一座由彎曲小街、狹窄胡同、隱蔽的廣場組成的迷宮。九千多條巷子,令旅行者目不暇接。迷路是肯定的,不迷路才是奇跡,強大的穀歌地圖麵對這種纏繞無序的蛛網,也束手無策。何嚐不是一種探險呢,我對梅梅說。記住:上坡出城,下坡進城——有攻略這樣說——主路總會通向大門或地標。如果問路,一群人會立即圍上來,不過得準備好小費。

梅梅異常興奮,在入門口便買買買,哪知後麵越來越多,越來越便宜,後悔連連。早知道!她又不是第一次這樣說。趁她逛得如火如荼時,我也四處找我感興趣的事與人。

把咖啡壺放在熱沙裏,不停挪動,慢慢將裏麵的咖啡燙熱——土耳其咖啡,我以我淺薄的知識以為這種喝法就是土耳其。一問,原來叫阿甘咖啡,用當地的一種植物阿甘,Argan淬煉的精油與咖啡調製而成。怪我孤陋寡聞,忘了咖啡本來就起源阿拉伯世界。“咖啡”一詞源自阿拉伯語中的 gahwa,漸漸西化,我有一篇文章說這事兒。某日,埃塞俄比亞一位牧羊人百般無聊,發現他的山羊異於平常,上躥下跳。尋尋覓覓,發現了這種神奇的豆子。豆子也傳播至也門,然後途徑黎凡特抵達維也納。我要了一杯,苦,真苦!這才是原味咖啡。可臉上卻做出陶醉模樣,引來梅梅好奇說也要嚐嚐。我的天,這是啥!她苦大仇深恨了我一眼,又不好意思吐出,硬生生吞下。後來說,把胃都惹苦了。

阿拉丁神燈,實際上是神壺。但這麽大的神壺卻少見。見我鬼鬼祟祟端詳著壺,一老者立即搭腔說不貴,隻要三千迪拉姆。見我嫌貴的神情,兩千兩千。如果我一直做出嫌貴,猜猜看他會報啥價格。阿拉伯人,天生的商人。我說我隻是看看,以為他會熱情減退,哪知反而來勁了。拍了拍壺,叮當作響說,這可是穆罕默德五世他二大爺的三侄子家的。壺是好壺,上好的黃銅壺—— “壘起七星灶,銅壺煮三江”,不知咋突然想起這句。我說,這可是大戶人家,起碼四個老婆才用得起。辛巴達——他說他叫這個名,估計對應我說我叫四十大盜——辛巴達說:我家就有四個,然後一臉的色迷迷說,麻煩死了,天天吵架,爭風吃醋。然後我給他講中國皇帝夜夜翻牌。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我倆相視大笑。梅梅問笑啥,沒啥,男人的白日夢,我說。

東轉西轉,來到卡魯因清真寺,非洲最大的清真寺之一,號稱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學,不是之一。起初我覺得是文案誇張,再老也老不過意大利的博洛尼亞大學。一問Google,結果狠狠批判了我頑固的歐洲中心迷思,確實是最古老的大學。這處建築群是菲斯和摩洛哥的精神心髒,菲斯的城市之眼。從九世紀以來,曾接待過最偉大的伊斯蘭學者,逐漸成為重要的伊斯蘭神學中心。清真寺很大,兩扇門,闊大得仰頭也無法看清。幾個世紀以來,卡魯因附近的街道和房屋不斷侵占建築,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門口一個牌子,上寫:非穆斯林不得進入。隻好從大門往裏一窺清真寺的庭院,巨大的綠色金字塔尖塔向世人昭告著真主的全能。

在菲斯,不得不說皮革。菲斯的新與舊,香與臭完美詮釋了二律背反,半城芬芳半城濁。街巷裏,起碼有一半是賣皮革製品的商鋪。順著製革的異味,便可尋到這裏千年不變的製革作坊,還有作坊附帶的鋪子。一番討價還價,天花亂墜,說的比唱的好聽。

繼續東轉西轉,我們遇到了穆罕默德,一位精明的阿拉伯商人,其商鋪在某街46號。英語很流暢,忍不住跟他多說了幾句。我曾在中國做過皮革服裝,冒出幾句術語如光麵反絨二層。他說我是行家,熱情邀我們上他鋪麵上的樓,看製革廠。這樣的製革作坊在菲斯有三家,我們現在看到的是最大的,叫Chouara。巨大的鞣革缸,遠遠看去,顏色深淺不一,猶如染料坊的大染缸。風挾來鞣革的腐濁,穆罕默德遞給我一株薄荷,好多啦。盡管我說我現在走四方,不再做事,但穆罕默德還是堅持與我交換了Whatsapp,約好有時間到他的鋪子喝薄荷茶。傍晚時分,我們如約而至。穆罕默德拿出一張小桌,駱駝骨製,桌麵是嵌銅的猶太六芒星。於是有一段阿拉伯與猶太人恩怨情仇的對話,來自民間的對話。他說兩個民族並非世仇,仇恨來自政府,平民百姓其實彼此相安無事。我沒反駁他,猶太與阿拉伯,伊斯蘭與基督,哪是幾句話講得清楚的。

快離開菲斯了,也說說中餐館老板Jason。他的餐館就在藍門旁邊,叫“如家”。梅梅饞中餐,說吃摩洛哥吃得腸胃僵硬了。他家味道不錯,分量也很足。Jason說:你們通常都是從沙漠來菲斯,我想讓我的客人能吃飽。吃飽,簡單卻真摯的服務。後來聽說我們要去舍夫沙萬,二話沒說,放下生意,陪到我們去車站買票,說那兒說法語,英語有可能被坑。雖然我們來自魁北克,會說法語。謝謝你,Ja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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