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四十章（1-2）

（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四十章（1-2）

第一節：

黃文剛交給成功的另一潛伏小組：大車店行動組，它的負責人是車掌櫃，也就是成功當年的中學老師王建伍。而為了走私物資跑到溫林活動並與袁鶴財打得火熱的唐掌櫃，就是他的手下唐掌櫃實際上也就是於鐵錚那個被追捕的師兄於鐵鵬。

物資轉送行動黃文剛每次都通報給了成功，但沒說和王建伍有牽連，所以成功隻知道是於鐵錚的師兄在鼓搗。曾經有過好奇，想見識一下這位貌似貪財而不計後果的於鐵鵬兼唐掌櫃的，還在被追捕中，竟像殺回馬槍一樣，無所畏懼的單槍匹馬就敢闖到溫林。

他在案發前隻是一個開照相館的，總不會也是像羅昌城和崔哲珠兩口子，是特訓過的殺人機器吧。以於鐵錚的說法，這位師兄還正了八經讀到中學畢業，原是個名副其實的書生。成功曾想過讓小胡子去盯他的梢，顧忌弄巧成拙再惹出麻煩也就作罷了。

黃文剛通報的同時，明確要求成功：隻做關注策應，堅決不許介入，包括遇險營救，也絕對不得試圖武力保護。成功在溫林或許有個別可利用的警察，但真的和憲兵動起刀槍，隻能是成功赤膊上陣，不留痕跡的僥幸是做夢。人一旦落到公安局，根本不值得以命相搏，盡快收錢放人豈不劃算？！

於鐵錚被他師哥利用的很充分，自然也會盡力保護。唐掌櫃的運送渠道，黃文剛也不知道，隻知道他是因為白玉香未婚夫的牽連：未婚夫越過邊境時被擊斃，從身上被搜出於鐵鵬更換照片的國民手帳，被鶴城特務科順藤摸瓜地破獲了聯絡站。他和於鐵錚的師兄弟關係，也是聽成功說起的。唐掌櫃若遇到不測，成功會利用合法手段，為於鐵錚網開一麵，順理成章的提供營救便利。當他知道：唐掌櫃不僅是以被通緝的身份，而且還帶著媳婦在溫林配合活動，深感欽佩之餘也為他們捏著一把汗。

讓成功怎麽也沒想到的是，自己幫著於鐵錚兩口子，接收了師兄的照相館。媳婦於鐵琳獲得了照相館的資產，竟然被他師哥於鐵鵬，順捎帶著吸收成為了外圍成員，於鐵錚還被蒙在鼓裏的渾然不知。於鐵鵬和於鐵琳早年青梅竹馬，不過就是舊夢重溫，真就不是單純的尋歡作樂蠅營狗苟。

這個於鐵錚就是個倒黴蛋，媳婦被人家給利用了，還在那裏暗自高興賺了大便宜！好在給他個警務股長，也算本局長仁至義盡了。成功又點燃了一顆煙，想著自己的周圍也都夠花花的了。

於鐵錚貌似膽小怕事，但老實人幹越軌的事，更是膽大妄為。有溫慧池的靠山和自己的庇護，也未必能保住他的飯碗。押運私貨的勾當，雖然是金植出麵拿的通行證，但於鐵鵬還會給他另外塞錢。

知道於鐵錚是在幫助唐掌櫃的，成功就真心實意的更想要給於鐵錚些補償。他從於鐵鵬那得了多少，那是另一回事。能用行動幫忙的，眼前還隻有鶴城的照相館。

成功在警務廳打靶，借出風頭除了要為自己立威，也是在嚇唬特務科給自己壯膽。包括讓彭正夫關照南玄三和啞巴豆，拉著鶴城警務廳的兄弟們喝酒，抓住去於家照相館撩閑的該打就打。都是要告訴特務科：有平倉罩著，你們最好都少惹我；沒有平倉撐腰，老子也不是廢物。

成功後來也問過彭正夫兩回，彭正夫都有些不耐煩了：廳長既然同意他收了照相館，哪能一點都不關照？！你打架咋那麽上癮？

黃文剛在密信中告訴成功，王建伍已經由江城撤到了綏肇，在佟策理的庇護下，隱身進入休眠狀態。成功看到這直想樂：這個世界確實太小了！尹明凱提到過和佟策理是東北講武堂四期的同學，那王瑞洪他們都是一批的，和溫慧池都能刮上關係，由此判斷尹明凱和王瑞洪沒準也認識王建伍。

各個小組之間均無聯絡，更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唯獨王建伍知道羅昌城共產國際的身份，羅昌健進入江城工大，也是王建伍從中斡旋的結果，但王建伍並不知道北極熊代號和任務。

早在郭鬆齡反叛前，王建伍就參與激進活動，被蘇俄招納，參與了郭鬆齡的叛亂，負責郭鬆齡與蘇俄方麵的聯絡，位置很關鍵。張家父子對郭鬆齡及其餘黨並沒深究和根除，但王建伍卻從激進分子，轉化成為堅定黨徒。在滿洲活動近十年，後直接為中共效力，也長達六年之久。

王建伍周邊中共的原有關係人，除了遇難的還有八個人，其中四人回到了內地，是通過蘇區中央局的國家政治保衛局，把他們全部召回了蘇區根據地。兩人被派往了蘇聯受訓，結束也不會再回到滿洲。成功由此深深的感覺到中共高層對他在滿洲的重視，很是有受寵若驚的惶恐。倘若是知道這是邊疆軍分區情報部安德羅耶夫的傑作，成功或許會勃然大怒，但未必就能一刀兩斷。再往深究，如果知道頂層竟然是蘇聯紅軍參謀總部情報部四局別爾津的操縱，成功或許一時真就會不知所措。

當下係統已然初具規模，成功甚至堅信：這是中國人在滿洲最為優秀的間諜係統，盡管直到目前為止，還形不成戰力，還有許多漏洞要繼續修補。但隻要完成這個潛伏過程，這個係統由他統一協調指揮，人盡其才的各顯神威，他有信心能帶領這些人，讓滿洲國在驚天動地中顫抖。縱然天不遂人願，對驅逐日寇貢獻微乎其微，也能讓他們在這塊土地上，恐懼的寢食難安。

成功在冥想般的沉醉：這一代日本人或許為了效忠他們的天皇，或是想以戰場上的功勳博得榮耀，擺脫下裏巴人的出身，但在戰爭的最後結局裏，他們中間若有幸是活人而不是天皇的忠魂，回到了那個島國，要讓他用自己的最後一口氣告誡子孫：別再去滿洲裝犢子！

第二節：

王建伍在田老五逃出溫林後，便遵照黃文剛的指令要在江城消失，已經做好準備去綏肇。王建伍掌管的伊正聯絡站是五國城貨棧，邢掌櫃已經奉命休眠，目前和當地軍警人員混的很熱絡。在鶴城聯絡站就是於鐵鵬的照相館，於鐵鵬兩口子都是王建伍的聯絡員，至今仍未能撤離。

完成今年最後一次物資運送任務後，他們夫妻二人還沒來得及撤出。王建伍躲入綏肇後，奉命已經切斷了和於鐵鵬夫婦的聯係，把聯絡的方式，交到了黃文剛手中。黃文剛對於鐵鵬無懼風險的義無反顧，和這次出色完成任務的功勞，都是耿耿於懷的銘記在心。但於鐵鵬躲過被緝捕的時間太短，夫婦二人奔赴邊境進入蘇聯太危險，連進關的檢查恐怕都難以通過。

上次啞巴豆帶人到三姓屯，追查於鐵錚的師嫂，由於事先成功的刻意敷衍，於楊氏在溫林被保護，並沒暴露身份。但犯屬的身份，會被警察和特務盯得很緊。黃文剛是出於安全的考慮，本是想等稍微過上一段時間，安排他們撤回關內，再回瑞金蘇區根據地，讓這對功臣夫妻全身而退。

黃文剛決定執行物質運送任務的初衷很單純，如果沒有物質的接濟，散落在鶴城周邊的零星義勇軍，或許還能有堅持到秋天的死硬分子和漏網之魚，但入冬後真會被剿殺或者招撫的一個不剩。王建伍建議由他承擔任務，負責暗中指揮並間接策應，保證於鐵鵬夫婦能順利實施。滿洲省委則通過安德羅耶夫幾次主動要求派人參與到這條運輸線，黃文剛都置之不理。

滿洲省委領導下的特工人員暴露隻是時間問題。隻要浮出水麵參加活動的，一般存活時間不會超過半年。這是黃文剛來滿洲前在蘇俄研究的結果，到滿洲後對自己的論斷更加堅信不疑。

即使來人可靠，也即便能僥幸躲過日偽的監控，一旦任務結束重歸滿洲省委節製，隨時隨地存在著危險，這也是黃文剛不敢想象的。滿洲省委不懂也不顧情報工作的特點和原則，經常越線幹預，甚至貿然參與行動，更增加了暴露的風險。或許沒等完成物資輸送，就被一網打盡。

王建伍利弊對比的權衡和方案，黃文剛都很認可，更加覺得：王建伍是該保護的堪用大才。隱藏在江城尚處於危機中的於鐵鵬，毫不猶豫的接受了任務，潛入了離鶴城最近，還歸屬鶴城管轄的溫林，無疑屬於深入虎穴狼窩。夫妻二人破釜沉舟也似毫無畏懼。倒是於鐵錚夫婦見到他們，很是意外的驚恐萬狀：你倆不趕緊找個耗子洞藏起來，還不知死活的滿大街蹓躂，嘚瑟個啥呀？！

於鐵鵬與於鐵琳這些年雖沒有藕斷絲連的糾纏，但難得相遇之時，也有哀怨的眉目傳情。以把照相館轉給於鐵錚作為誘餌，再以兄弟情分爭取同情，說明此次惹禍是貪圖了5根金條，就把自己國民手帳，換上了別人照片，本以為隻要報失便沒啥大事，可日本人和特務科蠻不講理。

於家的照相館自師傅經營時，和各路神仙相處的就都很好。結交供奉的成本很低，就是多搭些閑工夫，於鐵錚給照片上色的精湛手藝就是因此練就的。誰家的太太、小姐來照張相，取像的時候紙袋裏多了一張上了顏色的照片，除了意外饋贈的興奮，人也漂亮了許多，自然喜出望外。

或替顧客加洗一張帶有背景圖案甚至橢圓框的，人家也是感恩不盡。這樣的人情，遠比拿上幾個大洋要像樣，還帶有雅趣。這兩年警署把給戶口底卡和國民手賬照片的生意交給師兄，雖然有照相館少也沒太多選擇的不得已：警署再損也不能讓百姓跑個十裏八裏去照相，但肯定也有照顧生意的成分。以師哥不用陪吃飯都能把人送出二裏地的忽悠本事，和警署關係自然不會差了。到警署去補辦個手賬，不費吹灰之力。即便是倒賣出去了，這點破事落到警署手裏，不過就是當和警署分贓了。

於鐵錚對師哥說的倒是堅信不疑，就是倒黴賣給了蘇俄份子，可好人誰會花大價錢私買國民手帳？漂亮的師嫂於楊氏很是不以為然的告訴於鐵錚：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這類事多了去了，消停一段就能找人給擺平了。
於鐵錚素來怕媳婦，雖然對大女兒是自己的還是師哥的也滿腹狐疑，但和孩子的情分已經難以割舍，原來的猜疑導致的恩怨，也無足輕重了。師哥的照相館不接，落入旁人之手也著實可惜。

師哥能想到讓自己拿過來，也是兄弟割不斷的情分，畢竟隻是查封，也沒有沒收的道理。現在失去了生活來源的師哥，做點走私販私生意，隻求自己暗加保護，再推三躲四就說不過去，一旁的媳婦也不答應，兄弟情義畢竟尚存，相互提攜同舟共濟理所當然。師哥在外麵三教九流結交廣泛，師嫂家在江城也不是一般的平民，等過去這個坎，誰是咋回事，真就沒人能看得清。

王建伍躲在佟策理家裏，喝酒繪畫吟詩做賦貌似休閑，其實是防止萬一於鐵鵬走私失手，佟策理會消極地袖手旁觀或推清幹係。佟策理通過王建伍認識於鐵鵬已十年有餘，表麵上於鐵鵬和他的走動，比王建伍都頻繁。毫不誇張的說佟策理是看著於鐵鵬長大成人的，長期也是當做子侄照應。

佟策理當上警察不久，就感覺到於鐵鵬是共產分子，是中共的還是蘇俄支部的，倒沒法去探究。這孩子本來就口若懸河，不抓起來嚴刑拷打，想通過閑聊問明白，就是聽他胡說八道，自己還被氣個頭昏腦脹。人各有誌無所謂對錯，身在江湖又多是無奈，佟策理也就裝聾作啞視而不見：隻要不傷天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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