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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三十三章(3-4)

(2025-03-16 16:07:14) 下一個

(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三十三章(3-4)

第三節:

雖然今早才發現殺人案,在溫林街麵上已經有傳言說公安局的警察是笨狗,南玄三連頭蠢驢都不如,明顯不看好他的破案能耐。

大老壞就對啞巴豆說道:就衝豆哥和南股長照顧我,豆哥也不會賣我,我才把內幕說完再討價還價這件事到此為止,就當我沒說過你也沒聽著。你要是再去找到三腳貓那就明顯是我說的了,別人會以為我就為偷著賣了坨大煙,嚇得尿了褲子啥都招了,那我在溫林可真就栽到家了。以後別說袁老二想搶這大煙的買賣,就是豆哥來求我,我都沒臉幹了。再者我佟叔說過,破案就靠探子的也是廢物點心。溫林知道這其中關係的除了大鼻涕和菜包子,隻有我和三腳貓。我已經讓三腳貓閉嘴了,而沒有我們這些消息來源你是怎麽確定凶犯的,那就是顯出豆哥的本事了。

大老壞其實就是在給南玄三一個機會:一點頭緒和線索都沒有的案子,外麵都等著看熱鬧呢。讓南玄三快槍快馬奔赴三百裏外一把摁住四埋汰,直接就把凶手給弄回來了,那豈不是滿洲國神探?!真要是抓錯了不過是多跑趟路,正好天氣不冷不熱的,就當騎馬出去玩了。

再說滿洲國的警察,什麽時候有抓錯的?抓隻野貓都能定個偷腥罪,就憑著四埋汰那一慣的混法,能摁住給帶回來,剩下就是等著家裏拿錢來贖人,就是看夠不夠肥而已,咋也比刮地皮省事多了。 和溫林大戶人丁不旺一樣是通病,吃過鐵路的比賭棍還敗家:沒有誰幹完活就去正經過日子的,否則早年不用多,一年就幹一把,幹個三五年,就能是北滿數得著的大戶了。

大老壞還特意告訴啞巴豆:綏肇的四埋汰和溫林的李道剛這倆人是一個爺爺,所以他倆臉型特像,身材和走路的姿態,從後麵看就像是一個人。突然話又打住:真白扯!你和南股長誰都沒見過李道剛。就是因為走路的姿態幾乎不差樣,最初大老壞才特意多看了四埋汰一眼。又把體貌特征向啞巴豆描述一番。

南玄三聽啞巴豆說罷,把酒杯往炕桌上一頓: 這把真要弄準了,就把大老壞在溫林給立起來!咱給他撐腰。南玄三和剛才的羅英愛一樣,一臉愁雲立馬消失殆盡。可轉念又想起了剛欠金植一個人情,也不好讓袁鶴財和大老壞一人一把的輪流賣大煙給封則達。而且封則達如果想要自己出去買貨,南玄三還能說不行?現在來不及想太多,搖搖頭對啞巴豆道:你吃過了就別在這瞎耽誤工夫了,回去換上便裝,去局裏把馬牽過來,咱倆沒準在路上就能截住四埋汰對了,帶根繩子再多帶匹馬。

啞巴豆咧咧嘴站起身,就知道這事南玄三也不能帶別人:他都出城快七個點了。

南玄三和啞巴豆緊趕慢趕,半路上也隻截住了小老幺小老幺是先前受南玄三指派去滿溝給壁虎子家報喪的。在薩爾圖安置好馬匹,等了一個多小時,才坐上在滿溝停靠的慢車。等仨人到了綏肇縣城,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綏肇城牆沒溫林嚴實,但也四門落鎖。南玄三怕走漏風聲,告訴守城門的警察:去把你們刑警佟股長給我找來,我是鶴城警務廳特務科的,耽誤了大事,你們佟股長都兜不起。守門的警察一看來的南玄三這仨人,穿著便裝就像幾個鄉巴佬,也覺得應該就是鶴城那一片的。

幸好佟策理不喜歡喝酒,還有夜讀習慣,每晚都要看書到十點才會睡覺。自然早晨也是七點以後才會起床。這時剛關燈躺下,就被從北城門跑來的警察給叫了起來,邊穿衣服嘴裏還邊罵著:鶴城特務科找我幹個球啊?!出了門問報信的警察:肯定不是日本人嗎?

南玄三這算是第一次見到了佟策理,啞巴豆自然側身把看城門的警察給隔開。南玄三上前一步湊合到佟策理的跟前低聲說道:對不起佟股長,我是鶴城胡川江的兄弟,溫林公安局的南玄三。剛才是怕走漏消息才胡說是特務科的。

南玄三本來灰突突的橘子皮臉,被城門上昏暗的燈光,打得沒有一點血色,迎過來的笑臉讓人看得糾結,縱橫的溝壑更加深刻:還請佟股長原諒兄弟冒昧,兄弟幹完活就給佟股長擺酒請罪。

佟策理開始心裏沒底,又不得不過來,想喊幾個人跟著不但怕來的同行笑話,也怕局裏的警察小看。穿著便裝槍在褲兜裏頂著火,但自己都不知道想防啥或該防誰,可這個年頭什麽都不得不防。

啞巴豆上前隔住站崗的警察時,佟策理就機敏的向側麵閃了半步,避免被他倆前後夾上。佟策裏剛要摸槍,南玄三自然能看破他的心思,趕緊作揖也是把雙手暴露在佟策理的眼前。

這年頭誰都像驚弓之鳥,不知道哪路神仙都能打日本人的招牌,也沒準私下幹的那些事有落在了日本人或者特務科手裏,隻要不缺心眼的,都是先脫身再想轍,不管落在誰手裏,都得任由人擺布了。

南玄三的開門見山,佟策理心裏石頭落地哈哈地大聲笑過:胡大哥的兄弟,我知道你!有什麽冒昧不冒昧的,早想去溫林認識你了。

拉著南玄三進來城,南玄三邊走邊把來意說清。佟策理說道:晚上我回家的時候,倒是看到他喝得醉醺醺的樣子,但沒看出來他是從外麵趕回來。這時候他應該在家,我給你喊幾個人一起過去。

在家擒他,還用那麽多人幹啥?!南玄三攔住了佟策理:這就是在你老哥的地麵幹把活嘛。

哪來的那麽多說道,今晚你來到這裏,綏肇就是你的地麵,想怎麽幹就說痛快話,但要是準備幹日本人的話,你得讓大哥先回家打包收拾下東西。

佟策理和南玄三打著哈哈,直接就奔向了四埋汰家:兄弟擔心走漏風聲,倒也是穩妥起見。那咱就給他點麵子,倆刑事股長親自去按他。不過我看到他的時候,就是一個人,同案那倆是誰,就得按住他再問了,但應該就是滿溝附近的。

被從被窩拎出來,四埋汰見到南玄三就傻了。他上次去溫林是剛開春,劉大鼻涕就暗地裏給他指點過南玄三,南玄三長的屙磣,看一眼能記半輩子。他頭天晚上雇好的馬車,中午到了薩爾圖,三人扒火車回到滿溝時,南玄三還沒到叢林鎮呢。

佟策理不想讓南玄三因為對綏肇警察不了解,擔心走漏消息,便在四埋汰家就地審訊。四埋汰完全崩潰了,想不明白警察咋能這麽快就知到是他幹的,腳跟腳的就追到家裏來了。

這就讓跟隨自己的兄弟命該如此,想瞞也是徒勞,大銬吊起來不用半小時,另外兩個同案想都沒想的就都撂了出來。佟策理道:那倆跑了一天的路,應該也喝完酒在被窩裏呢,跑不了的。

四埋汰的兩個同案家是段家堡子的,離綏肇15裏地,佟策理趕回公安局打電話,安排距離僅三裏地的鎮分駐所立即抓捕。四埋汰家就在綏肇公安局後身,佟策理打完電話安排了值班警士,又給公安局長的家裏打了個電話,不僅是正常匯報,原來四埋汰和公安局長也有些特殊關係。

第四節:

佟策理是綏肇佟家崗人,那是北滿少見的百戶大屯,鑲黃旗人的佟姓占了一大半,上溯能至孝康章皇後(康熙帝生母佟佳氏),是隆科多(九門提督,雍正帝的舅舅)的後人,雍正年間被發配至黑龍江。他家一支哥五個,在屯西的高崗子上,現在還有近二百坰地,是佟家崗第一大戶。

佟策理是他爹50歲那年的老來得子,他大哥佟老大,要比他大了三十歲。就連佟老大的大兒子,都比老弟佟策理大十二歲。老媽是生了四男二女六個孩子之後,停了八年沒生。過了四十倒又生下一閨女,是佟策理的老姐,人稱佟累贅。四十六歲在那個年代,絕對是不可思議的高齡產婦,還是頑強的生下了老兒子佟老八佟策理,在十裏八鄉成了個傳奇,都還以為佟老八會是天降異人。

佟策理十歲以後爹娘都沒了,佟策理和老姐佟累贅,等於被大哥佟老大撫養,在一個門裏過日子。

和佟策理挨著最近的老姐佟累贅,打小脾氣就酸性,還極不合群。佟策理是跟著幾個侄子侄女,還有遠房的老姑饞半屯一起玩大的。佟策理打小聰明,讀書開竅,深得教書先生的喜愛。

民國七年,佟老大帶著十七歲佟策理和小兒子佟晉科,坐火車來到了奉天。佟家崗早就通了火車,車站距離佟家不過十幾裏,但佟老大卻在此之前,從來沒坐過火車。

聽說國立沈陽高等師範學校(又稱:國立奉天高等師範學校)是關外最好的學府,他向父親承諾過:一定不會虧待老兄弟。那就要讓老兄弟成家立業前,先把書念到頭,自己就問心無愧了。

佟老大的老兒子佟晉科,年長佟策理兩月,頗有花花腸子的刁鑽古怪。平時在家裏作妖時,佟晉科隻出主意,佟策理負責作案。倆人在外麵惹禍,都是佟策理頂缸。佟晉科膽大妄為又手黑嘴硬,在家在外無論吃多大虧,從未服過軟,是遠近聞名的硬腦瓜骨,有佟頭鬼的綽號。

佟老大脾氣暴躁,打兄弟打孩子逮啥是啥,唯獨對代替爹娘經管的老妹妹和老兄弟從不動粗。佟策理自小好麵子,自尊又心極強,遇事缺乏主見,卻願意逞強出頭,不願成了別人傀儡。

叔侄倆沒愧對佟老大的一片苦心,雙雙考入高師:佟策理被博物部錄取、佟晉科被史地部錄取。師範念了三年,叔侄倆深深的感受到被歧視的鬱悶,連從關裏逃荒過來沒幾年,家裏就開個了小鋪(雜貨店)的女孩,都私下說他倆太屯(鄉土氣)。擦肩而過時,都能感到她像是屏住呼吸一般。

佟晉科英雄情結濃厚,怎麽也無法再靜下心讀書了,就攛掇佟策理,去改考東北講武堂。聽說東北講武堂第四期,要在社會上招考一部分中學生,佟晉科更是心裏長草,整天纏著小他兩個月的小叔忽悠:上了軍校就都穿軍裝,裏外褲衩子都是一樣的,誰還敢說咱屯?!

佟晉科怕佟策理耳根子軟,扛不住父親佟老大的壓力,再打退堂鼓,暑假叔侄倆回家前,不顧老師和同學勸阻,倆人私自辦了退學手續,像從碾子上卸下籠套,才輕鬆愉快的回到了家。

佟家的家規森嚴,佟老大生子後,便承父命開始當家,頂起了一個四十來人的大家門戶。下麵七個弟弟妹妹,最大的弟弟,隻小他兩歲。除了佟累贅和佟策理這一對活寶,其他弟妹對佟老大唯唯諾諾無不百般小心,一呼百應不敢稍有異議。在外麵招災惹禍,佟老大一概是家法伺候。

父母過世,佟老大就和兄弟們分家單過。但分出去的三個兄弟,家裏的大事,類如孩子的嫁娶,門裏給孩子分家,還都得先經過佟老大的認可。連蓋個豬圈,也得先和佟老大招呼一聲。老爹在世說過:土木之工,不可擅動。凡老爺子有言在先的,都不敢也不能擅作主張。

佟策理經常代侄子佟晉科受過,也就是在家毀物、出外打架。不過是糟蹋倆錢或家什,除了不能放縱敗家,對佟家來說,倒也不值什麽。或者佟老大厚著臉皮去給人賠禮道歉,特別是為兄弟受過,反倒贏得鄉親特別是族人的認可,倒還好應付。隻要不作死,佟老大都能將就。

而佟累贅是個純粹的母夜叉,蠻不講理還胡攪蠻纏。家裏所有的女人,連佟老大的不到十歲的孫女,她都打遍了。打得那三個嫂子,都不讓她上門,侄媳婦和侄女,也避瘟神般都躲得遠遠的。或是還需要大嫂護著,或需要有個能說話的人,她隻對佟老大的媳婦,還敬著三分沒過於放肆。

佟老大對這倆活祖宗,不敢打罵還不敢深說,唯恐爹娘在天有知托夢怪罪。有些禍事佟策理還知道害怕,可佟累贅卻軟硬不吃,覺得委屈了,就坐在大門口哭爹喊娘的尋死上吊。誰要招惹她了,佟老大就得動手打人,哭的驚天動地,真再尋了短見,佟老大就得背著黑鍋,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

父母在世的時候,本來給佟累贅訂好了娃娃親。原定好的婚期,正逢父母那一年內過世,便推遲了一年。好容易快熬到日子,女婿卻跑了。兩年後傳回死訊,佟累贅沒出嫁便守寡砸在家裏了。都說是女婿知道佟累贅又醜又惡,又擰不過家裏,便離家跑到了天津。家裏還惹不起佟家,不敢單方悔婚,更沒法向佟家交待,隻好顧不得什麽吉利和喪氣,正了八經做個衣冠塚出殯了。佟累贅成了十裏八鄉的知名人物,即使那個混蛋真是死了,她也背上了個喪門星的惡名。

佟老大聽到過風言風語,也毫無辦法。即便是人沒死,也都發過喪了,也不能再和假死人去置氣了。被人嫌棄的裝死抗爭,更是丟不起人的自己都惡心,去討說法出師無名又自取其辱。

惡名在外,佟家諾大家業和門戶,愣是嫁不出去閨女。好不容易有人來提親,遇到個叫趙大炮的願意倒插門,佟累贅卻死活不幹:這人和豬差不多,除了會吃啥都不會,跟他過讓我喝西北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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