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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三十一章(5-6)

(2025-02-26 15:53:33) 下一個

(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三十一章(5-6)

本章節導讀:同上個章節。

第五節:

成功像在部隊接受長官訓示,身姿挺得筆直。溫慧池一絲笑意擺擺手:坐下,別裝一本正經了。記住:看人下菜碟不是市儈,那是本事!

成功聽命坐下:田老五那樣的事,再不會弄得這麽丟人現眼。可花圃鎮這樣的事,就是沒弄死憲兵和警察,也是後患無窮呀。剛才會餐的時候,是我主動和平倉提起來的,最直接的惡果是開拓團還沒等進來,就和當地百姓結了仇。警察和憲兵老百姓是惹不起,可開拓團過去還不禍害死他?!成功本來對花圃鎮的事就毫不在乎,他和矢村有言在先,矢村也向杉田報告過。

事後還暗自可惜沒能多弄死幾個憲兵和警察,這一把要是死上七、八個,沒準就把征地的事先撂下了。剛才溫慧池的言語中,明顯帶有對花圃鎮征地的不滿:這些事上麵是咋想的咱位卑言輕管不了,但以我在溫林這不到一年的經驗,即便老百姓膽小怕事,看熱鬧肯定不怕事大。將來真有胡子衝著日本人綁票那一天,別說百姓事先發現匪情不報告,還可能會有幫胡子打馬虎眼的。近來百姓們配合警察,都是屬下這一段殺得瘮人給嚇的。但有一點肯定,老百姓的心態就是:隻要不關聯到自己,就巴不得事鬧得越大越好,殺的開拓團越多越好,把這夥人都給嚇跑了,那才是最好最解氣的!如果不同意我的看法,廳長就把屬下撤了吧。這些我都對平倉都說明白了。

這回溫林公安局的處事原則沒錯,事後杉田也說你預判的準確。溫慧池看著成功,毋庸置疑的語調很重:遇到這類事就是一個原則:把自己先摘出來,然後有多遠躲多遠。

我不光是躲,真怕去了現場就忘了自己是誰了,沒準還能幫出倒忙。成功聲音略為壓低了一些:當地的那幫警察也他媽的一群傻蛋,就大老遠的放警戒,連假匪情都做不出來。這個我又沒法事先教他們,我和南玄三都沒敢透氣。真要是被南股長操弄,我倒相信他能幫著弄成真的:當時隻要四麵槍聲密集響起來,誰他媽的還有心思征地,老百姓還不都嚇跑了,再圈回來又得幾天以後了。

這不用商量,做出這事也不用多大膽,沒啥敢不敢的,南玄三本來就是那玩藝。但你也算是鎮守一方,這樣的把戲千萬不能參與。溫慧池覺得成功對南玄三的芥蒂還很深,就又多說了兩句:南玄三邪性,自己怎麽渾還都不覺味,就願幹個扶弱抗強顯擺他人品好。

見正事說得差不多了,成功又從衣兜子裏拿出霍海仁送給他的手表,打開了盒蓋,放在了溫慧池的麵前:這才是今天壓軸的,國內最新款的勞力士,真正最新款的雙日曆,應該是還沒進來呢。看著溫慧池有些詫異的表情,趕緊解釋道:這也不是我自己花錢買的,正月底我從江城回去溫林,搭的是日本商社的車,就是差點給我惹禍的這哥們,在車上裝了幾箱藥,等於我給他押運了。我倆之間的事他沒法動錢,他就去買了兩塊表,前幾天回家給我一塊,也能算答謝我。

溫慧池把表拿在手裏低頭端詳著,有一句沒一句的囑咐著成功:沿途幾個縣你得加點小心,被扣住了可別和人家翻臉較勁,有理沒理自己得有數,再幹這事之前,沿途事先都溝通一下,絕對不能愣闖。把盒蓋扣上,放進了辦公桌:凡是落到你我手裏,咱都能網開一麵,但想到日本人那邀功請賞的人也不少,在日本人那拿不到,不就得狠宰你?!

這回溫林憲兵隊滿員了,城防這塊基本不用再操心,我回到溫林後,真得把沿途弄明白了,有機會我也倒騰兩把。溫林買賣家太少,不玩黑的真就不容易弄錢。

成功今天把表送出,算是把給霍海仁運藥的事打了招呼,而且能看出溫慧池對此事還一無所知,那麽南玄三在溫老大這兒也一點沒透露,這倒是確認了南玄三口頭把穩。順便再和溫慧池說清楚,想從他手裏拿到大錢,就隻能允許他幹違法亂紀的事,單靠刮地皮是指望不上了。

今天的打靶,溫慧池和杉田都對成功讚賞有加。警務廳的同仁也刮目相看:黃埔畢業的,確實不白給!

警察打槍,說到底隻能算是個雜耍,警察由其功能和屬性所決定,不能和作戰部隊看齊,功底本不該在打槍拚刺上。但很不幸的是,中國的警察,大多是從軍隊中衍生,這就有了習慣的延續,況且警察的主要的作為就是彈壓百姓和打擊異己勢力。

而社會秩序的保障,完全是借助在暴力打擊敵對勢力過程中,震懾和恐嚇形成了表麵的穩定。對於刑事案件的偵破,最高境界的技巧,也是靠撒大網的捕風捉影。根據地痞無賴的信息,圈定大批的嫌疑人;在沒有期限的羈押中,牢頭獄霸成了破案的生力軍;刑訊逼供再挨個過篩子,隻能錯放不會錯抓。從而形成了所謂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真想破大案的時候,連偷嘴的貓都跑不了。

中國警界最奇葩的是:欽點和上峰指令或者影響惡劣擾亂民心的大案,要集中力量不惜代價,可能會傷及無辜根本不在顧忌之中,但打破腦袋想要破的案子沒破得了,不想管的案子倒是水落石出連帶了一大批。落網的魚鱉蝦蟹和屈打成招的無辜,就先夠裝點門麵或應對上差了。一不小心歪打正著破了一樁陳年大案,又成就了一批神探;有幸撈到的是異地案件,也成就了牆裏開花牆外香的美名。

民眾基本生存權利被漠視,以武力作為支撐,讓中國警察局,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暴力機構。所以騎馬打槍自然而然成為了警察標誌性的能力。老話講叫本事,時髦的說是基本功。

而成功自從江城調到鶴城的那一天起,除了溫慧池和杉田,整個警務廳從上到下,隻要掛個長的,包括李廣振這個唯一算是對成功還有所了解和熟悉的,就沒有誰不看著他眼睛發綠的。

倒不是初來乍到的成功得罪誰了,是鶴城的警官們無論橫豎怎麽來比對,都覺得不公平。細皮嫩肉年紀輕輕的小白臉,憑什麽就授了三等警正?!說好聽了是個繡花枕頭,說不好聽的那就沒準了:新京和江城大官家的老娘們多,大多四十多歲奔五十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大好時光就開始守活寡,歲月蹉跎黑夜漫長,沒準哪個大黑猩猩就把這小白臉子當點心弄家去了。先給睡了個臭夠,就踹到了警察廳。這從南方回來,自奉天城這一路,交上桃花運也沒準。

而且很有可能他就是個銀樣鑞槍頭,真要被睡舒服了,誰能舍得給撇出來?!反正怎麽看他都應該個吃軟飯的。江城大也好洋也罷,不過是個開洋葷的好去處,改個名叫了特別市,警察廳就得比鶴城警務廳授銜大方。滿洲國還是換湯不換藥,日本人和老張家也一個破德行,都會逗大家玩!

第六節:

不知道成功到底還有什麽背景,猜測應該是來頭不小。他老爹學問大、家裏出身高就了不起啦?!黃埔軍校也不過是徒有其名,在南方被一幫土鱉山炮,就給打得暈頭轉向找不到東南西北。頂著天子門生的名號,在國軍中耀武揚威的趾高氣揚也就罷了,到了滿洲國還那麽值錢?!

黑龍江省組建警務廳時,調走了鶴城警察局原有的大多骨幹。溫慧池過來後,又要求黑龍江警務廳調走了幾個不順眼的和可能不聽使喚的。夠上警正銜的警官連成功才四個。木秀於林的眾目睽睽,人生地不熟的毫無根基,當然要備受矚目和飽受爭議。不敢當麵較勁,還不敢翻翻白眼?!

當成功在溫林打出了成突突的名號,讓人大跌眼鏡,警務科人事股的邵股長,由此也得了個屁塞子的雅號。屁塞子應該是對瞎說八道行為的嗤之以鼻。在東北最初取義是源自笑話:古時對患放屁絕症不可救藥的人,采用了一種無奈的遏製手段把口塞住!避免大庭廣眾有傷大雅。

邵股長刻意背地裏給成功起小老婆的名號,在廳裏隻是小範圍傳播,但成為了黑哨(邵)的屁塞子,幾乎在廳裏被人人皆知。絕大多數都知道他一貫說話沒準,這次對成功的判定太離譜了倒也是不爭的事實。邵股長自從得此雅號,對溫林公安局長的位置,便再也不惦記了,連李廣振都死了心。

鶴城警務廳那些原來還有點覬覦之心的,也都一致認為:在鶴城還真就找不出第二個能比成功更勝任的,就成功心狠手辣的歹毒,都不是一般人敢想象的。敲詐勒索的禍害人,叫個警察幹上個二、三年的都不外行,有人甚至天賦就極佳;衝鋒陷陣敢玩命的警察,有當兵背景的都差不到哪去,扛大槍當大頭兵的時候由不得自己。但拿殺人當營生的,幾乎一個月殺倆,還有一大半是親手打成篩子,絕大多數說著舌頭都硬,當然做起來不僅是手軟,腿都得打哆嗦。

溫林公安局這次私放共黨鬧得滿城風雨,成功打日本憲兵耳光也曾傳的紛紛揚揚,但居然都屁事沒有就過去了。連花圃鎮鬧事打死警察和憲兵,成功和溫林公安局都沒有一點責任,大家像是都明白了:就是朝裏有人好做官,好事一樣都拉不下,壞事手下的沾不上邊,官當到這個境界也夠牛的了。

特務科的警察都自覺高人一等,對特務科長以外各科長的敬重與否,都能打眼看出功利和虛偽。科長平倉能買成功的帳,最初也讓大家匪夷所思。後來才知道是集訓在一塊,這小白臉子也他媽的太走運,到哪都能遇到有用的人。相處仨月就能讓平倉客客氣氣,這小白臉子玩人也有一套。

金植是特務科最神秘的人物,迄今為止平倉也沒和他做過長時間談話。特務科掛一等警佐警銜的警官隻有三個,金植也被特務科的警察所敬畏。但看金植對成功的敬重,和對平倉科長的敬重沒什麽兩樣,周全和真誠的完全不是應付和演戲,特務科警察對成功也自然刮目相看了。

溫慧池今天更覺得成功和金植明白事理還真實可靠,更慶幸溫林公安局長應該沒選錯人。最初溫慧池以為金植射擊都不會著靶,這倒不算什麽大事,但自己弄進來的警察連槍都不會打,再有偵破共黨的大功,在杉田麵前也是覺得沒有麵子。結果還好,金植雖沒出彩,但一點沒給溫慧池丟人。

南玄三的表現,也讓溫慧池很意外,這個高麗棒子真就讓人匪夷所思。事情過去細細想想,南玄三幹的很聰明,並不該出人意料之外。但與成功的芥蒂尚未消除,在靶場上就能分清裏外拐真難能可貴!

他再是個狗蛋,這話也隻能在家裏說,在外麵嚷嚷,那就是罵咱自己呢:你整天給個狗蛋打立正,那自己不是連狗蛋都不如?!南玄三私下訓斥啞巴豆時,倒不是單純為了給啞巴豆滅火,這也是他為人處世的道理:你別把尊敬長官當成軍紀,隻是給咱自己遮醜,這麽想心裏就能平乎,做事才能有禮有節。這不是自欺欺人的給自己找台階大庭廣眾之下就得客氣的捧著,關上門再可勁的禍害他。

成功打了南玄三,溫慧池倒是覺得他是自找倒黴,也唯恐南玄三麵子掛不住,就沒當他麵提及過。啞巴豆到警務廳辦事的時候,溫慧池倒是單刀直入的沒拐彎抹角告誡:成功雖然不是咱們兄弟,但至少現在要把他算是咱們的人,回去告訴老南,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不能暗中下腳絆報仇。

溫慧池從認識啞巴豆就感覺他不說瞎話,更不會唱高調。啞巴豆就把南玄三對他說的話,告訴了溫慧池,當然最後那句沒說,對溫慧池倒真是直言不諱:一把半把的磕磕碰碰,窩火憋氣也得受,但他再敢跟我哥沒逼數,我哥慣著他,我可不慣著!又沒抱他家孩子跳井,也別趕盡殺絕!

沒我的話,你敢胡來,當心我整死你!溫慧池對啞巴豆和徐東波這倆年歲排在末尾的,確實有長者的關愛和武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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