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二十七章(9-10)
第九節:
第二天上午,成功去了鬆花警署,尹明凱很詫異:有啥破事電話裏說唄,還跑過來幹啥?!給成功倒上水,又遞給了他一顆煙:是不是昨天撐著了,跑過來當消閑化食?
有大有小知道規矩,不會招人煩嘛!成功嬉皮笑臉的坐在尹明凱的對麵,把5根金條撂在了尹明凱的桌子上:大佐調過來後,你就讓他管太古街去吧,把好人做到底。
太古街兩側都是買賣家,是鬆花警署最肥地段之一。尹明凱之所以留在了鬆花警署沒動窩,也是傅家甸這一帶幹買賣的多,正常撈錢要比經緯警署都方便,還能不顯山不露水的。
在經緯警署轄區內,豎著(東西走向)的中央大街、新城大街和地段街,橫著(南北走向)的石頭道街,道路兩邊也都是買賣家,是江城商業最集中的地方,但那裏多是些大買賣家。
在這裏做買賣的外國人,對中國警署帶搭不理的,沒有中國人逢年過節孝敬的意識,而這裏中國人的買賣,也都根基深厚的財大氣粗,根本不在乎警署,家裏人有大官的,警察見到了還得敬禮。
隻有這些大街兩側的小街道包括知名的買賣街,才和傅家甸這些平民買賣家差不多,懂規矩知道孝敬,但比起傅家甸的商家數卻要少得多。關啟慶和金榮桂打招呼把曹玉南調到經緯警署之前,先把曹玉南叫過去當麵說得很清楚:經緯警署看著是塊肥肉,但惹不起的太多,是福是禍你自己要想明白。
成功對尹明凱直接說了金植在太古街的客棧,解釋是杉田副廳長對溫林公安局不設日本副局長,一直都不放心,特務股人員又遲遲不能確定,便派金植過來監督的。但自己和金植相處很融洽,一點沒受特務科的掣肘,特務股的設立也被推遲:大哥你是不知道外縣這特務股的煩人,但凡局長落得罵名震天的,一半是被這幫犢子玩藝兒給禍害的,我真就是算是撿著了。
那我對附近的手下都打個招呼,那條街除了治安刑事以外的,都他媽的裝瞎眼了。尹明凱深有感觸:警署設個特務股,都感覺難受,真要在這趟街裏擱上一個,鬼哭狼嚎的都鬧死了。
金植在溫林的大撒把,全權放手,但願意共擔責任,成功也側麵的說了一些,特別說田老五被核查,自己都沒在溫林,金植就一人把責任都給攬了過去:所以在江城這邊我就得多幫他點忙,算是回報這哥們給我擋子彈了。指著金條對一直責備他見外的尹明凱說道:金警佐愣給我留下了10根,讓我安排好警察廳的哥們,這5根大哥你留下,剩下的我給他拿回去,一點不留也不好。
肏,這不成咱哥們之間還得動錢兒了嗎?!尹明凱在成功的催促下,把金條收到了抽屜裏,調侃著掩飾:再者說你和海仁一架就打出去5根條子,是不是也太貴了?!
你沒算過帳來:這是金班長的孝敬,不過是順便讓大哥多給騰出了個好位置。但大佐那人你可別慣著,窮人家孩子,見錢容易紅眼。過來第一課你可得給他上明白了,不行給留點家庭作業啥的,也是對孩子負責。別再弄出個不識好歹又不懂規矩,過來再都他媽的都摟到自己家去。成功笑著給尹明凱順著台階:我這真是拿著燙手,全給退回去又沒法交差,你替我擔了吧。我要是一根都沒送出去,他就明明知道啥事沒有,心裏也總是硌愣著。
肏,這等好事以後最好天天能有,拿錢都算是幫忙!成功的解釋讓尹明凱很舒服。
霍海仁昨晚拿給成功五條大黃魚,告訴成功:這是擱在家裏心裏踏實的,除了田老五拿過來的,其它就是田老五放出來後,這幾天那幫走私貨的請他喝酒時塞給他的,他這幾次販藥掙的錢一分都還沒有算進來。從現在開始,要再給成功找些能掙錢的事,弄到錢都往銀行存上攢家底。
成功也知道霍海仁的心思,就沒客氣的給接了過來。連這次招待關啟慶幾個人和給尹明凱的這5根金條,也都讓霍海仁出了,省得他自己還總惦記像吃了獨食,漲胃似的整天難受。
昨天打完麻將,桌上的大洋誰都不拿,最後曹玉南都給收走了。晚上曹玉南給霍海仁打電話,讓他轉告成功:這錢最好看的做法應該是給嫂子拿回去,但死沉死沉的400塊,也太顯堆了。 他準備這幾天就給仲嫻婷拿回去1條大黃魚,再給王瑞洪和尹明凱每人拿回去5根金條。幾個長官過來,他不可能不表示,而且都對他有恩,這裏麵的事,叫成功就別管了。
肏!這一辦,他倆月的薪俸也差不多就沒了!成功笑著對霍海仁說道:你別管這事,這要比老哥幾個專門奔他來一趟省多了,花這點錢,就整得關係像一家人似的了,他實際上可賺大發了。
昨天上午成功在家準備迎客時,忙活中還對霍海仁提起過:想著得空時勾著王瑞洪把曹玉南叫過來:和關科長這三人都聚到一塊,也算我還給了老哥一個麵子。這哥們做事賊講究,咱昨天把人家弄過來折騰,就做了一個炒土豆絲,不是剩菜就是罐頭,實在是太沒個規矩了。
成功原打算是等著霍海仁回來,把該囑咐他的都囑咐到,再委托他沒事常去客棧那麵常轉轉,就能放下心回溫林了。成功正月答應的請關啟慶他們來家,吃大餅熏肉的事倒是從沒忘記,但一直是心煩的更沒心思了,白玉香這事沒弄利索,什麽事都不想安排。
打完大佐回去接著喝酒的時候,成功就和霍海仁說了:下次回來的時候,還得讓趙鎮妹把大佐叫到她娘家,自己和霍海仁陪他喝兩杯酒,當著趙鎮妹他爸的麵明確告訴他:遇到晉銜晉職的機會,或者想頂哪個好位置,直接跟海仁說一下。跨警署的事,我到警務科給你跑一趟;就是經緯警署的事,成功自己出麵打個招呼也能辦,自家事怎麽辦都好說。
留下了隱患,這把打大佐就適得其反的白結了個仇,顧頭沒顧腚的就太不值得了。不但鄰裏親戚的心裏不舒服,還給霍海仁安了顆炸彈。混蛋大佐再暗中把段長大院給盯死,黃文剛出入反倒更麻煩。
昨天曹玉南出乎意外的造訪,讓正鬧心的成功改變了主意,不把大佐的事給及時平息掉,回溫林又得多件懸在心上的事。成功覺得不但要讓大佐和小警察都知道深淺,不敢再過來招惹是非,還得把幹戈都化作玉帛。
一頓飯吃得都擰巴了,結果又意外的順當,盡管差點弄成讓關啟慶誤會成功太過張狂。
成功決定再推遲一天回溫林,索性就把大佐給弄到太古街來給客棧站崗,裏麵再安排點啥事,反倒安全得多。太古街的警長,在鬆花警署是僅次於西傅家甸分駐所所長的肥差,要想把大佐弄過來還是為自己揩屁股,像是得寸進尺的說不出口,而給尹明凱單獨拿錢也是挺別扭的一件事,錢多錢少也不好拿捏。
第十節:
成功想了半天,還是以金植的名義為好,這樣一舉兩得,同時也和尹明凱把客棧的招呼打了。借此機會再把霍海仁在憲兵隊當特偵的事,先和尹明凱透個底。要被他們從別的渠道先知道了,把霍海仁拉進來,反倒會事與願違:可能會誤以為是成功和霍海仁故意隱瞞,那麻煩就大了,再想解釋都為時已晚。
成功昨天算計著是找個機會不經意的提起這個話茬,再刻意的給解釋清楚。與有這個特偵身份的人在一起,誰都會覺得別扭。曹玉南到場前沒找到機會,當時就不能提了。這事不能瞞著家門口的署長曹玉南,特別是曹玉南提到在江城憲兵隊為成功解圍的事,以後霍海仁沒準很多事都還得要依仗他幫忙。
當著大家聚到了一塊說海仁這事,成功覺得不好開口,曹玉南和大家的關係再近,畢竟還不算是一條線上串起來的。
今天把霍海仁的事和尹明凱打個招呼,又為了給大佐要位置和送錢,反倒不顯得那麽唐突了。
成功和尹明凱更加推心置腹的說道:海仁一直準備往鶴城那麵走些私貨,在我的地麵上肯定沒事,但沿途的麻煩事肯定不少。這次你給他弄了個督辦唬人,真就方便多了。也怪我腦袋就缺根弦,之前何必讓他費勁弄個特偵身份,他還沒少花錢費力,也是事先不知道老曹和憲兵隊有關係。成功顯得後悔不迭,遞給了尹明凱一根煙:現在弄得我和他都像做賊似的生怕漏了,不趕緊和大哥打招呼更是惡心。
看來昨天白教育你了,到現在還是算不過帳來。你這腦袋要去做買賣就完蛋,將來要是咱都不幹警察了,我開買賣最多雇你當個力巴,那還是大哥念及早年的交情,絕對不會和你合夥。做買賣的啥帳都算,那就一輩子都是個走鄉串戶的貨郎。
尹明凱對特偵倒並無反感,還在數落著成功:咱當警察,在廳裏抱著日本人混是招人煩;他在外麵拿日本人唬人,反倒比那個督辦好使。拿督辦的牌子在江城混,不願意露出身份,倒是足夠了,但出了江城真就沒特偵的身份頂事。花點小錢,比起在外麵為難招災,那還算是個屁呀?!
海仁好在聽話,幹事穩當還真很少胡來。成功像是接受了尹明凱的教誨:做買賣掙錢倒是好事,可不能讓他真去趟這渾水,我還得惦記著每年給他弄個案子交差的。隻有事情想不到他頭上,才能不得罪人。要不一個特偵,還不得讓人給塞倒冰窟窿裏去?!這年頭幹啥都麻煩,誰都不好幹。
以你我的身份都覺得活著費勁,他們在外麵闖蕩的,那不是更不容易。奔你那邊綏肇的刑警股長是我們東北講武堂四期的同學佟策理,該叫他二哥或叫小叔的都挺亂套;挨著你的薩爾圖,瑞洪的弟弟在那守卡子呢。這些都貨真價實的自己家人,等我見到海仁會告訴他,這幾個見到誰了隻要提我和瑞洪都好使。
尹明凱也很是感慨,靠在椅背上抽著煙,很輕鬆的教訓著成功:別啥事都覺得費勁,那個破特偵的活最好應付,別招惹到蘇俄和共產黨,別沾上義勇軍,啥屁事都沒有。到時候我教給他咋幹:日本人比咱中國人還能玩虛的,就讓海仁把金班長家在太古街的客棧去占個房間,就對憲兵隊說是據點,這雖說不上是大功一件,但用官場話講也叫卓有成效。反過來又照顧金班長家生意了。憲兵隊的據點,特務科過來也迷糊。你這一把輕輕鬆鬆的就幹好了幾件事,這倆邊的人還不都得謝謝你。玉南那邊也我去說吧,和他還得都說透流了,真是要和特務科那幫混蛋打起來,還得他找津野去。
成功由衷的誇讚著尹明凱:人老奸、馬老滑,這話真就不假,還是大哥你玩的利索,不瞞你說為這事我犯愁了好幾天。給他找案子應付差事倒是小事,關鍵得想好了咋和關科長能說明白。這事就跟關科長說了,我都做好挨罵的準備了。我也沒想瞞著老曹,又覺得都在一塊說不合適,就為的這份糾結,昨天喝酒我堵得都像是坐下病了。海仁沒湊合進來前,我也沒想提這個茬。他做買賣咋混都有道理,咱們眼不見心不煩。可現在要不打個招呼,就弄個特偵過來和大哥們混,就再是我兄弟,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不也犯膈應嗎?!回頭還是找挨罵。
又趕緊換了話題,這麽解釋下去太累,既然尹明凱能接受,再說多了反倒畫蛇添足了:說到老曹我想起來了,佟股長和我倆在關東州一塊受訓,那哥們和老曹一樣,也夠牛逼的,說出大天來,就是不當特務。誰都不在乎,夠他媽的硬實。
他也去受訓了?都多大歲數了,還去立正稍息,真他媽的沒名份,等咱哥們聚到一塊的時候,我和瑞洪非得好好糟踐糟踐他。尹明凱很意外,像是抓到了佟策理的多大把柄。又把話題轉回來,雖不以為然但也很認真:你來說出海仁特偵的事這是應該,也沒必要瞞著大夥。這是兄弟你懂事,也懂得裏外拐。大家拿你當小兄弟,自然就也會拿海仁當兄弟,而且我看這個小兄弟為人處世,比你可懂事多了。
關大哥也不會當成啥事,罵你啥,憑啥就罵你?!就這混賬世道,沒人脈就不夠受氣的,啥都幹不成,就得拉大旗當虎皮!要想唬人嘛當然得找惡道的,這有啥毛病?!沒說自己是日本天皇的大舅哥,那是他嘴小沒本事!既然你心裏為難,這事以後你也別提了吧,有機會我替你把這口黑鍋給背過來,就說我想和海仁做點買賣,又給他弄個身份。關大哥素來拿你當晚輩護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也不會願意讓你瞎摻和。
有人上趕著背黑鍋倒是好事,但你和王科長包括老曹,在江城都閑出屁了,沒事真該琢磨做點生意。海仁在錢上講究,和他做事絕對沒問題。成功昨天就感覺到王瑞洪和尹明凱對霍海仁很認可,曹玉南那兒他也不用這麽小心翼翼:你是沒看我們溫林那邊,隻要不是槍支彈藥,大煙都快公開了,溫廳長還責怪我把卡子弄得像國境線。這趟回去我就要開始打在道上撈錢的主意,
有咱們兄弟在江城的勢力,海仁有做生意的門路,那還著啥急?!我姓尹的和那幫玩藝不一樣,既然幹見不得人的事,那就先都弄把握了,少幹不要緊,但要得幹個值得。尹明凱反倒顯得很沉穩:就這樣,海仁特偵的事,玉南那邊也我去說吧,和他還真得都說透溜了。警署這麵讓馮警長過去,海仁到那設點,客棧也不會有麻煩,到時候咱倆都囑咐一下海仁少惹事,但真和特務科那幫混蛋打起來,還得玉南找津野去。海仁在憲兵隊那麵有點啥事,他出頭也方便,哪麵他都夠得著。
昨天解決了自己家門口的事,客棧也都安排好了,一舉兩得還稍帶去了霍海仁特偵身份的一塊心病。客棧建成不但是白玉香一家生活的指靠,這又畫上了使它成為堡壘最為濃重的一筆。回來近一個月,這兩天成功最舒心,說死也不陪尹明凱喝酒,就回頭直奔了太古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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