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二十三章(1-2)
第一節:
彭正夫自控力太差先把武裏氏給拿下了,忌憚武裏氏對隔壁武嫂也就有賊心沒賊膽了。但每天看到武嫂門前那些撩騷起膩的,仍然覺得心裏犯堵。武嫂應該是老天給他預備好的,早晚都得要端到他的眼前。
為罩住裏廣義的十裏香,特別是題寫雕刻對聯,除了衝著武裏氏,給小舅子出點力,也是想讓武嫂見識下他的威力和才氣:不是穿身狗皮才狐假虎威,其實是有真才實學,有安身立命的資本。
當聽說武嫂院裏還閑著一間房,彭正夫聞訊就像工兵發現了地雷,這個隱患不清除掉,他寢食不安還食不甘味。即便住進去個帶著媳婦的老爺們,都會讓他不寒而栗:防不勝防的危機四伏。
可惜彭正夫沒能聽明白武裏氏隱晦的意思,要是聽明白了,也就不會照章行事了。武嫂沒拿到手之前,經過自己流失出去,卻會是雕肝琢腎的難受。思來想去隻有把啞巴豆填進去最為穩妥,也解決了後顧之憂。
啞巴豆如果住進去,彭正夫不經意的說上一句:把門外的那幫玩藝清一清,鬧鬧哄哄讓人心煩。
也不用張嘴動手,隻要啞巴豆站在門前,不拿好眼神的掃一圈,那幫混蛋們,就一個都不敢再賴糊在那。最多就是買包子時,撩上一眼飽飽眼福解個饞,立馬就得撒丫子的有多遠滾多遠。
彭正夫被自己的計劃陶醉了,啞巴豆處事穩當,還心狠手辣,對自己很是尊重,真有不聽吆喝的時候,隻要南玄三出麵,一切就都迎刃冰解。和使喚自己的馬弁差不多,還不需要打賞。
啞巴豆二十三,武嫂四十二,兩人相差近二十歲。武嫂是二十二歲才嫁出去,大兒子若活著,也隻比啞巴豆小一歲,前三窩的兩兒一女都沒站住。老疙瘩的四兒子大奎,今年周歲都十一了。
這是萬無一失的安全配置,就等於在武嫂家門前加了崗哨,比小警察們的二十四小時巡邏都管用!
第一眼看到武嫂,還以為不過是三十二、三,比實際年齡要小上十歲左右。時間長了不斷找機會仔細端詳,怎麽看也不過三十五、六歲,和同齡的嬸子武裏氏撂在一塊,也要年輕個五歲以上。武裏氏是真正的養尊處優,武嫂是絕對的風吹日曬,若兩人換換還指不定是啥結果。
彭正夫的含情脈脈,武嫂早就接收到了。但最初是不確定性,男人都發賤,見到漂亮女人就願意獻殷勤。嫁人二十年,特別是開了包子鋪,撩騷的見得多了,應對都是裝傻充愣的一笑而過。
武裏氏被彭正夫給上了,這是彭正夫住進東院武嫂就預料到的,不過她沒想到能那麽快。武嫂絕對不會去搶占武裏氏的來之不易,不僅是老嬸的恩重如山,更是天然不服輸和爭強好勝的性格。盡管是家道破落,自己也近人老珠黃,但撿剩飯任人來打補丁,武嫂是斷然不從。即便是白馬王子,也得遠遠躲著。誰都不能再有啥非分之想,武嫂算是明確暗示過了彭正夫。
彭正夫對武嫂的張揚性格也有所顧忌,要像武裏氏就是個逆來順受的怨婦,他也未必不會小施伎倆,在能順手牽羊的時機加以試探。也是陰差陽錯,真的去試探,就知道還遠夠不著推門上炕的火候。
彭正夫把剛從賀家客棧搬到公安局的啞巴豆,連拉帶跩地弄進了西院“費老窮水煎包子鋪”。
啞巴豆不想和成功住在前後院,南玄三讓他跟著一起搬到新家也不同意。啞巴豆敢和南玄三犯混,卻怕惹得南玄三真生氣。南玄三有了媳婦,他隻要跟著住進了那個院子,不管住在哪屋,都是多餘礙事的。羅英愛也多了累贅,吃飯和縫縫補補、洗洗涮涮,一樣都拉不下都得跟著忙活。
南玄三就算是個難伺候的祖宗了,他自己的臭毛病也不少,這要加在一起,嫂子羅英愛,就比使喚丫頭都可憐了。
柴健想讓他搬到看守所住,啞巴豆正被南玄三嚤嘰得有火沒地發,倒是想直接說“不想再拖累了哥嫂”,又說不出口,這話誰聽著都像是向南玄三要承諾,想得到個“能拿他當祖宗供著”的口供。
劈頭蓋臉把柴健給罵個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柴健不知道他犯了什麽病,麵紅耳赤的呆在那了。啞巴豆蠻橫的說道:“我愛上哪住就上哪住,你們都少管我的事,我自己住舒服,不行呀?!……。”
彭正夫不明就裏,把啞巴豆抓個正著。啞巴豆又很尊重他,很少和他犯混,當被拉進到了“費老窮水煎包子鋪”的院裏,啞巴豆還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是咋回事呢,見到老板娘武嫂還很拘謹。
“裏麵的北屋肅靜,有吃有喝的,找倆人收拾出來。那局裏是你說住就住了?到哪還勒不出倆飯錢和房錢……。”彭正夫口若懸河的說著,看啞巴豆還不明白的在發愣,抬起了短腿就踢了他一腳:“犯什麽愣呢?!進屋轉一圈看看,該搬啥過來,就趕緊打發人讓他們馬上就給搬過來,武嫂幫著先收拾安置好,今晚能將就住下就行了,缺啥少啥的明天再說。安排完趕緊請我到十裏香吃飯,給你找這麽好個好地方貓起來,還守在我身邊躲清淨,你他媽的就得好好的謝謝我……。”
啞巴豆的到來,那張帶著稚嫩的娃娃臉,讓武嫂本能的大失所望,又無法拂卻了彭正夫麵子上的一片美意,心裏卻明鏡一般,暗罵彭正夫太狼:吃不到嘴也要先霸下,先側腿呲杆尿出來,眼大肚子小的貨。
武嫂能感覺出來,啞巴豆隻是尊敬彭正夫,給他麵子而已。官階隻比彭正夫矮一級,他有大哥南玄三,肯定是不怕彭正夫。他們之間的關係,讓武嫂心裏有了一絲說不出來的踟躕,她也不知道為啥。武嫂和武裏氏最初抱怨裏廣義一樣,給招來了個警察也鬧心。滿洲國警察就沒好玩藝!
武嫂、武裏氏和全國老百姓一樣,原先對此都是堅信不疑。但彭正夫兩口子住進來,卻是讓她倆大跌眼鏡。和顏悅色的彭正夫倒不是道貌岸然的善人,可也絕對不是超群絕倫的混蛋。或許這樣的反差,才是武裏氏最初放棄抵抗的根本原因。他住進來了以後,至少周邊還覺得的安生不少。
啞巴豆來溫林不到一年,托南玄三的福,也已經惡名充滿溫林。六子被打死後,更成了惡煞的化身。
武嫂第一次見到啞巴豆,就是在門口打跑六子和袁傻子之後,踹的袁鶴財連滾帶爬。詫異的是看似人高馬大還凶神惡煞的六子,被他打得血呲呼啦的能撒腿就跑,溫林城裏的老警察,包括“樂死人”郝樂鬆,也沒這麽大的震懾力。武嫂印象最深的是:啞巴豆白白淨淨的娃娃臉。
後來也來過包子鋪幾次,看得出特別喜歡吃水煎包,在有了菜餅子後,來的就更勤了。
見到本人和外麵盛傳的大相徑庭。若不穿著狗皮,倒像是正經大莊稼院家裏少爺的模樣和做派。麵對武嫂的殷勤和熱情,滿臉通紅還有點語無倫次,每次拿上包子扔下錢就走,從不讓找零。
第二節:
好狗護三家,兔子不吃窩邊草。武嫂開頭幾天,就不斷安慰著自己。啞巴豆再壞,這麽大的溫林,足夠他禍害的了,再娃娃臉也是個站著撒尿的大老爺們,斷然不該在小院子裏撒野耍橫。
啞巴豆搬過來那天,武嫂就留心觀察,連武裏氏幫著收拾房間,他都是滿臉通紅,像是比女人還扭捏和害羞。這樣的沒見過世麵,即使是有壞心眼子,應該也不會太多。
武嫂直接的反應是巴結並暖和著啞巴豆,不求他能一尺一丈的知恩圖報,隻期望會將心比心的以心換心。啞巴豆住進來,倒不會有打客欺主的了;但他牲性傷及到四鄰,武嫂也難辭其咎。
啞巴豆的口音很奇怪,南腔北調的有些像南蠻。怕他不習慣草甸子的夜裏寒氣,搬進來的那天,武嫂就對啞巴豆說:“你那屋我得先燒個十天半拉月的驅驅寒氣,門就先別上鎖了……。”
“都脫棉衣了,我白天都覺得熱,還燒火幹什麽?!”啞巴豆很奇怪,兩隻大眼睛忽閃著,本想不再刨根問底,別拂了武嫂一片好心,又感覺武嫂說得有些莫名其妙:“屋子上鎖幹什麽?!”
啞巴豆臉又紅了,和女人接觸少,說話就不自在,現在和羅英愛說話,都不由自主的臉紅。
到溫林當了警察後,無論是街上巡邏盤查,還是進入宅院搜查,啞巴豆也是盡量回避女眷。聽見連哭帶嚎的,他腦袋都大。很多警察都專門願意當著人家老娘們的麵,打人家男人;沒有老娘們的,更不忌諱老人孩子。鬼哭狼嚎的動靜越大,還就越起勁,啞巴豆真就很佩服他們的啥都不在乎。做事歹毒的南玄三,都不會這麽幹。沒有節製的肆無忌憚,啞巴豆還是很不適應。
“警察哪個不是歪門邪道的,家裏家外都會有些見不得人的事。”武嫂嘴上倒是不能說,但被啞巴豆反問得也是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訕笑著有些尷尬地岔了過去:“現在地下都沒化透,屋子閑了好多年,肯定會有寒氣往上冒,別再傷了身子——啊,房子是你進來的時候,剛掃過的……。”
武嫂都是上午的時候給啞巴豆燒炕,晚上回來炕就不熱了。盡管晚上還很涼,但畢竟是入夏了,睡熱炕人就容易上火。填柴的一走一過,順手就把北屋打掃一下,晚上都要給暖瓶灌上開水放進去。啞巴豆頭幾天,都是早出晚歸。開門關門和走路,幾乎沒有響動,像是怕驚嚇到臥炕不起的武順子,武裏氏整天呆在武嫂的院裏,似乎都感覺不到院子裏還有這麽個人的存在。
晚上聽不到啞巴豆回屋,武嫂就得不斷地出門,伸頭探望著。看見啞巴豆的屋裏燈亮了,就趕緊把熱在鍋裏的水煎包端過去,讓他吃一口再睡覺。勤能補拙,隻能是自己用心換個承情。
啞巴豆倒是從不推辭,也不會說客套話,隻是有些難為情而已。拘謹的紅著臉,悶頭吃著包子,抬頭見站在地中的武嫂,更加不好意思。一點都不像惡魔,倒像個守閨待嫁的大家閨秀。武嫂再給啞巴豆端來一盆燙腳的熱水,出去之前把他的鞋墊抽出來,放在炕上早起就不潮。
啞巴豆隔一兩天,白天就特意回來一趟,把不知道從哪弄的好吃的,順著窗口遞給武嫂,說一句:“給大奎的。”像是偷盜來的膽怯,掉頭就走。武嫂很是欣慰,至少他懂得禮尚往來。
搬進來的第十一天,啞巴豆特意進了南屋,對賣過了早晨飯口,正在屋裏收拾的武嫂說,晚上幫他多燒點熱水,他要洗個澡。這是他住進來,第一次開口求武嫂,很不好意思的紅著臉。
“白天你那屋我得打掃一下了,被褥趁著天好,都得晾曬敲打出來,該洗的我就都收拾到一塊,都一起給洗了。”武嫂想把啞巴豆的行李拆洗了,也算是打個招呼。每個人都有個性,在此之前她從沒碰過啞巴豆炕上的東西。對有些窘迫道謝出門啞巴豆的背影開著玩笑,也是不想讓啞巴豆,把幫他幹點活太過當回事了:“你屋裏的錢,可都得都藏好了,被我看到可沒準……。”
武嫂大方爽快,手腳麻利還好幹淨,縫縫補補洗洗涮涮,女人不過是順手就幹了,對男人來說,就是很頭疼的大事。啞巴豆的行李,表麵看還不太髒,被褥的襯麵都拆下來,好在都有裏子布,要隻是棉花套子,不把襯麵縫好,即便能拿成個晾曬,也不敢給徹底敲打。被褥拿到院子裏晾上,隻有把潮氣都散盡,敲打出來才能像剛彈出的棉花,睡著才舒服。
回來收拾起被褥的襯麵,看見炕裏的角上,還扔了個枕頭,底下鼓鼓囊囊的,下麵像是壓著衣服。連枕頭帶下麵壓著的東西一起,被武嫂一起都給劃拉到炕中間,是兩個大褲衩子和幾雙臭襪子。兩個褲衩子是配發的那種黃綠色的,都像掉進了醬糊裏,褶皺板結還泛著白花花的。
“傻小子火力就是旺,不到半拉月就能跑兩次……。”武嫂心跳有些加快,猶豫著是不是把這帶著精斑的褲衩一起洗了,聽院裏有人在喊。武嫂慌忙把褲衩塞進了被單子中,走出了屋去。
柳記木匠鋪的掌櫃柳弘君,帶著兩個徒弟,給拉來了一大車的柈子,說是豆隊副讓給送過來的,按照武嫂指定的地方,一手不讓武嫂插,一直快到中午,給碼放的規規矩矩還整整齊齊。
“讓柳掌櫃挨了這麽大累,我家疊被都沒這麽整裝兒。”武嫂很不好意思,離開窗口走了過來:“多少錢?你得把這功夫錢都加進去,一頭午三人就沒得閑,現在該是你鋪子忙的時候。”
“錢不用你算了,豆隊副都給完了。”柳掌櫃滿臉陪著笑,低聲的說了句:“這豆隊副和那南股長,應該是一個師傅門裏出來的,給他倆幹活,慢點差點事還都不大,亂七八糟可不行。”
溫林警務局的警察,知道啞巴豆真名的都不多。長官或者熟悉的,隨著彭正夫叫他啞巴豆;剩下的不知道誰給起的頭,都叫他“豆隊副”了。叫啥啞巴豆都答應,沒覺得有啥不一樣的。從封則達到劉大鼻涕,這些溫林城裏的混混,因為他的心狠手辣,背地裏都叫他“老巴”。
武嫂明知啞巴豆不可能給柳弘君錢,以前隻聽說當官的和警察都有這本事,想要啥來啥還不花錢,可今兒讓自己給碰上了,還真就覺得很不舒服。但柳掌櫃衝的是啞巴豆,自己還不好在中間瞎參合。武嫂慌忙回到屋裏,把新出鍋的一鍋水煎包,連同大笸籮裏還沒賣的水煎包和菜餅子,加一塊也有一鍋,都給裝在了小笸籮裏,死活讓柳弘君帶走,這樣她的心裏才能好受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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