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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三十二章(5-6)

(2025-03-12 16:04:34) 下一個
(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弟三十二章(5-6)
第五節:
成局長,說到這,真有件事得請教。苗貴誠明白了成功的話,也就夠意思了。成功等於給了一個保證,別捅破天都能出手。如果自己啥都弄不明白,不賣西藥一樣是招災惹禍。
給胡郎中斟滿酒,接著說道:據我爹說,我家那位河南不是禦醫的祖師爺,就是救了被官府緝拿的人,才惹禍上身,不得不到關外躲災的。咱這更是亂套,真要是哪天闖進來一個,無論是義勇軍還是胡子,你讓我們這些守家在地的百姓去報官,那不是逼著我們背井離鄉去亡命嗎?!別說救死扶傷,這本是醫家本分。就是我們想不顧懸壺濟世的天良,敢和他們硬抗嗎?得罪了他們,官府也保不了我們一家老小呀。
這話得兩說著:我在這不管是誰,不能見死不救,但救過就拉倒,別沒完沒了,娶了媳婦還包養孩子。他們走了你可以不報案,就說是我允許的,出事我頂著,不管是鶴城特務科還是憲兵隊,咱溫林的就更不用說。但如果我不在這裏了,我說了也是白說。
成功喝了口酒,指了指苗貴誠和胡郎中,接著說道:別說你們一位是魏樹忠的大哥,一位是於方瑞的連橋,我不護著也得講理。不管哪夥的匪徒出現,本是警察的職責。逼著百姓舉報連坐,就是政府無能!就像你們二位舉報了,以後在溫林地麵行醫,我派一個班的警察能保你們命嗎?如果不能不就是在做損缺德嗎?!
成局長,這話說到家了。胡郎中對成功直抱拳:我真就怕哪天進來位山裏的神仙,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給送走了,別說在大街上見到警察,就是回家睡覺都不消停。我和苗掌櫃的還都嘮過這事,當然那時還不認識您成局長,我就說:警察把著城門都瞎眼,讓我們蹲在家裏的給站崗放哨呀?!
就是這個道理!成功衝著胡郎中豎起大拇指:百姓安居樂業,犯罪的就少。自己無能不治本,卻牽怪百姓,這就是政府在耍臭無賴。匪徒進入人家,該是政府去賠禮道歉才對,反倒追究百姓的過失,這他媽的是蠻不講理,比賣大炕的收了錢,回頭再告發強奸還可惡!
政府壓不住胡子,反過來又要收老百姓的槍,真就搞不明白。胡郎中直搖頭:咱這在城裏,我那妹夫跑到花圃鎮,去種關紹功那幾坰地,我都替他揪著心。今天政府征地,明天胡子打劫,後天清剿的漫天打槍放炮,不一定又刮碰到誰,他說那些大戶整天膽戰心驚的。
苗貴誠也對成功心悅誠服的感慨道:成局長的話,說到了點子上!政府有本事,老百姓就少滋擾少受害,誰還自己花錢去買槍?匪患猖獗還要收槍,老百姓不就成了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嗎?!你看溫林城裏有幾個要買槍的?我在溫林怎麽說也算是有頭有臉,活得都擔驚受怕。我其實真不怕胡子,懂點規矩的,又沒窮凶極惡,就沒有惦記郎中的。
唯恐大城市來的成功對胡子還缺乏了解:胡子善待郎中,不過是為自己留條後路,生病受傷的,郎中畢竟還能救命。這就擋不住胡子哪天就上門看病,他們進城來說實在話也是腦袋別褲腰帶上,都是死裏求生的。警察憲兵得到信,馬上就來精神頭。憲兵不懂咱中國人規矩,倒還情有可原,警察就是不講理還不幹正事的敲竹杠,有本事別讓他進城呀?!幸虧溫林城裏嚴實,還真沒讓胡子鑽我家來。
苗掌櫃的這是牢騷,可也是真話。在溫林城裏苗家的錢財,倒算不上數一數二,但畢竟郎中的行當,隻要心術正,就能維持個好人緣,加上幾輩子留下的福蔭和溫林四狂的舊名聲,到現在真就算是在溫林活得最舒心的了。
胡郎中怕苗貴誠說的太直白,成功會聽了不舒服,畢竟是第一次在一起喝酒嘮嗑,沒深沒淺就是不懂事了:就別說平頭的老百姓了,就是這幾戶可數得著的買賣家,誰家過上舒坦日子了?!袁家老大賣馬,被你成局長秉公處理了,商家被警察禍害的擔憂,才少了許多;南股長又打死了六子,地痞無賴的糾纏才少了,溫林算是消停了一點。
南股長抓袁老大那事,我喝了點酒有啥說啥,那就是想敲竹杠!這和胡子到我家去看病一樣,跳黃河也洗不清的防不勝防。可後來南股長一槍差點沒把我外甥命根子給掐折了,我反倒感激他,這回不但他老實了,溫林城裏現在禍害人的就是少了。百姓納糧納稅,不就是要政府保著過安生日子嗎?!整天躺在炕上都擔心大門前給拉泡屎,警察看到了都不管,這有吃有喝的日子過得也還窩心。非得弄斷胳膊腿才算受害,被抹了身大鼻涕還得偷著樂,慶幸沒被再踹一腳,人要是都這活著不是發賤了嗎?!
苗貴誠像是刹不住車,不吐不快的繼續說道:當年的李道剛就是被官府給慣的!老百姓倒是報官了,誰管?!就我兄弟郝樂鬆逮到他狠砸了他一把,幾任公安局長都說:弄出人命就好管了。我兄弟真說過要弄死他,讓我給攔下了,畢竟祖上是幾輩子上百年的交情。可現在回頭看,我兄弟真就沒人家南股長的腦力和本事,也沒有你成局長這樣長官給撐腰,打死世交子弟為民除害,回頭不但為了安心得披麻戴孝的去發送,還得傾家蕩產去買通局長平事。
第六節:
成功自擔任溫林警察局長以來,對於曾因被破城而受貶的郝樂鬆多有重視,還指定關紹功跟著他學習警務,以示對溫林警局原班底老警的尊重。
你兄弟郝樂鬆郝警長,在溫林四狂裏他排老幾?成功饒有興致的笑著問苗貴誠。
溫林四狂是溫林城有頭有臉的四大家獨生少爺,苗記藥鋪的苗貴誠是老大,王家大院的王建伍是老二,魏老爺家的魏樹忠是老三,郝軍門家的郝樂鬆是老四。民國十三年結拜時,老大苗貴誠16歲,老疙瘩郝樂鬆才12歲。魏、郝兩家都是官宦之後,王家的身家,在溫林曾經是數一數二的;苗家在溫林行醫五代,黑白兩道從來就沒有敢藐視的,都敬若神明的敬奉著。
這哥四個苗貴誠和王建伍尚文,魏樹忠和郝樂鬆喜武。民國十六年以後,若沒有苗貴誠和王建伍壓著,魏樹忠和郝樂鬆幾乎要天天喝酒打架,連官府的人都從來不願招惹這四位少爺。
成功似乎沉浸在一種思索狀態:保護百姓安居樂業,政府責無旁貸;保境安民造福一方,更是各級官吏不可推卸的天職。
大言不慚的要百姓人人拿起武器,保護自己身家性命和防範匪患,收捐索稅的心安理得,熟視無睹的問心無愧,那老百姓要政府幹什麽?地方治安不力,包括刁民滋擾民間和愚民牟利互害,都是政府的無能,並導致風氣糜爛。
一個大院有個無賴,街坊就不能安居樂業;一條街上有一個惡警,商家都不能高枕無憂。按說六子罪不當死,但自作孽終究不可活。他第一次搶走小老幺的槍,是在南玄三這批人還沒來溫林之前,當時在現場的小扒廚要是敢開槍,他現在就該是警長了。
第二次再次搶了槍,也就是戲耍警察,但他完全沒有料到南玄三早已動了殺機南玄三如果不給他搓火,直接打死也沒問題。故意讓六子有一段表現強勢的過程,再打死後的效果更好,以顯得有警告在先,長官庇護起來也更加省事。
但社會秩序無論是憑借警察的好惡,還是借助民間的正義,都不可能是有秩序的長治久安。
任何情況下,製造事端傷人縱火,危機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未經法律的審判,包括警察捕而殺之或者借口情況極端就擅自開槍,哪怕傷的和殺的是十惡不赦的混蛋,卻都是法度缺失的行為,這種治理模式的發展方向就是無法無天!
南玄三本身就願意敲詐勒索,他能建立一個社會的公平?溫林四狂年少不羈,即便受過傳統禮教的熏陶,就能確保社會公允?!何況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更有繞不過去的私欲和人情。
沒有法治的人治,隻是權宜之計。治理之人勉強算是仁人誌士,倒也是百姓短暫的福分;如果是遇到不肖的梟雄,豈不是要哀嚎遍野?!受盡欺淩還無處喊冤,任人宰割又無力回天。這是世道的困局,為官奈何?別喪盡個人良心吧。
成功滔滔不絕的像是在課堂講課一般,慷慨陳詞的情緒有些激動:我聽說當年郝警長把李道剛扔到荒郊野外,差點沒凍死,也沒擋住他繼續作妖禍害人。這是為什麽?警察都他媽的奔錢使勁!得不著錢的,該管的也不管;能勒到大脖子的,不該管的也抻頭。警察見到土匪,跑的比兔子都快,彼此之間為了奪利分贓,倒敢拚命的動刀動槍了。你剛才真就沒說錯,郝樂鬆弄死李道剛沒準就會攤上事,而為民除害不是扒皮就是傾家蕩產,這能算是有天理嗎?!
成功一點都不忌諱,明確告訴苗貴誠和胡郎中:剛才誇我為南股長撐腰,我倒真能大言不慚的受下了。就像袁家老大賣馬被抓,警察敲詐勒索不也成地痞無賴了嗎?!但像六子這樣的人還留在世上,任其胡作非為,警察不就連看家的好狗都不如?!隻要我在溫林,這樣的見一個殺一個,不能當街打死的,我也把他在大牢裏關死。
可這警察作惡,比地痞無賴。苗貴誠有些無可奈何,他感覺到了成功的有心無力。
成功自己喝下了一杯酒,有些無可奈何的降低了聲調:成功不敢說能救命於水火,更不敢自詡能高風亮節,但懂得起碼的做人道理。當下拿著薪俸做事,也隻能無愧自己的良心了。屬下隻要敢為民除害,天大的責任,至少我能和他一起扛。溫林的學校都在正常開課,教師良心沒壞就不會誤人子弟,就像你二位良心沒壞,就不會草菅人命,我的良心不壞,不敢說能保證公平公正,但隻要是喪心病狂的,都不會活得舒服。但自古就是水至清無魚,又想讓馬兒快快跑,又讓馬兒不吃草,也真就沒那道理。政府隻顧維護政權穩固,百姓和警察的利益都全然不顧,讓警察遵紀守法談,又談何容易。我的原則是:當了警察身背著罵名,家裏應該活得鬆快點,就當作被咒祖宗的補償。隻要別做的傷天害理,我真的可以睜隻眼閉隻眼。
看著苗貴誠和胡郎中都發自內心而不經意流露出的一絲失望,又提高了些語調:但萬事都得適可而止,得隴望楚的貪得無厭,就成了穿著警服的地痞無賴,我成功肯定容不得他在我手下。再敢窮凶極惡的喪心病狂,公安局豈不成了匪巢?!作為公安局長,死在我槍下的,一定會有作惡多端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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