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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十九章(11-12)

(2024-07-19 18:40:50) 下一個

(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十九章(11-12)

第十一節:
   霍海仁拿惡作劇當做開心,程昱光是借以泄憤。在家霍海仁像小弟,出了門程昱光就成了給霍海仁背書包的了。卡廖夫不僅阻止他倆算計趙鎮妹,也很少和他倆同流合汙的去損害無辜。
   上中學後,無論是學校和家裏,程昱光一般不主動挑釁,打架都是能躲就躲,大多是霍海仁看著來氣,主動抻頭給他出氣,弄得卡廖夫就不得不跟著蹚渾水,自然也嘲笑他膽小像娘們,就是慫包蛋。

   程昱光最大的特點是報複滯後,往往是別人早就忘了,被他報複後別人莫名其妙的背黑鍋。
   寒假和對麵鬼子大院孩子打架,吃點小虧準備了半年,大年三十的晚上,吃完了年夜飯,拉著霍海仁,在大門外高士街上,離鬼子大院不到二十米,一堆紅磚早已碼放整齊的堆在了那裏。
   把兩根一寸粗、近一米長的鐵管,分別架在一塊放倒了紅磚上麵,每根鐵管都左右兩塊紅磚搭壓住,一根鐵管裏塞進一個接長了藥撚的二踢腳,後麵再立起一塊紅磚,防止後坐力崩出來。
   鐵管下麵紅磚墊在管子的位置,保證鐵管的仰角,鐵管架設的位置和角度,事先早就蓄謀已久了,一點不浪費時間。兩人一人負責一個,對著鬼子大院,點著引信撒腿跑回了霍海仁家。
   和上次抽趙鎮妹家酸菜缸水一樣,這回連鐵管子都不要了,第二天早上得到戰果:窗戶衝大街的一家玻璃被打碎,二踢腳直接進了屋。人家剛熄燈躺下,就把一家七八口子都炸起來了。
“對的那麽準?成局長是有軍人的天賦嗎?”津夏子很是欽佩,把炮仗能當成大炮用了。
   趙鎮妹撇撇嘴:“他有個屁準,對麵一片一家挨一家,高低找好了,兩個咋還不撞上一個?”
“可這也難保不會出現偏差,打在仇人以外的人家呀。”崔哲珠覺得這樣的不確定太大了。
   高矮大致相對好把握,太高打上了天,太低打到窗戶以下的牆上,沒達到目的也不會傷及到無辜。但畢竟是炮仗,鐵管也是估計的擺放,談不上真正意義的瞄準,左右偏差就會誤傷。
“我們從不進那個大院裏,也不知道哪屋是誰家。反正是瞅那院的掖縣鬼子都來氣,隻要打著了就算出氣了,當時怕的是打不著。”霍海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小孩就是胡作……!”
“那不是會傷及無辜嘛?!被打壞玻璃的那家,很可能沒得罪你們。”津淳子很是擔憂。

   幾個女人的不解表情,倒讓成功想起了什麽,臉上的笑容凝固一般。掩飾著起身去了衛生間。
   程昱光一旦能避開家裏懲罰,特別是在有勝算把握的時候,就悶著頭的“啞巴狠”,幼年時的審時度勢,至今都讓霍海仁耿耿於懷。但怒不可遏又不計後果的下死手,也讓霍海仁害怕。
   中學三年級的時候,程昱光的妹妹程彧放學回家,路過斜對過的“鬼子大院”,被一男孩子用挖菜窖新掘出來的土,握成土團打中,白襯衣都給打髒了,氣得抹著眼淚往家走。  程昱光出來倒垃圾,正遇到哭哭啼啼的程彧,拽著她就又出了大院。
   霍海仁和程昱光平常都盡量繞開鬼子大院,妹妹受屈就全然不顧了,過去把那個比他高半頭的男孩就踹了好幾腳,出了氣掉頭往回走。可人家的叔叔“八千歲”,是這一片的混世魔王,他帶著挨打孩子的哥哥和院裏十幾個十七、八的青壯漢子,聞訊出來迎敵。
   程昱光一個人就敢堵到家門來撒野,都怒火中燒的拳腳相加。慘遭圍毆的程昱光鼻青臉腫。
   程彧驚嚇和恐懼的呼嚎,更加激怒了程昱光,他拽著妹妹跑回大院,不顧滿身傷痛讓程彧去叫霍海仁,自己則偷偷的溜回家中,把程維翰德國造的獵槍給拎了出來,此刻他隻想證明有能力保護家人。

“黃縣嘴子、蓬萊腿子、掖縣鬼子”說的是黃縣人會說,蓬萊人腿快,掖縣人的花花腸子多。闖關東落腳在江城的山東人,是以黃掖縣為主。商市街和高士街東南街口的這個大院,是在這一片很少有的一個大雜院,以掖縣人為主。不到一百米見方,用棚廈圍起來的半封閉大院子,住有100多戶人家近千人,半大孩子就有幾十個。每家四個孩子算人口輕的,有七八個孩子的得有近一半。
   貧窮地區教育欠缺因而文化素質普遍不高,大凡文化素質不高的人,心智極容易走向極端。窮人生活在中富庶區域,孩子要野蠻得多,更願意撒野,聚堆打群架,在這一片也赫赫有名。
  

   霍大嗓門最初是跟著在鐵路局房產處當電工的趙鎮妹父親,借著節假日,結伴出去打圍。每次打獵回來,都給同在設計處的程維翰,拿過來個野鴨子或野雞,一來二去程維翰也喜歡上了打獵,讓霍大嗓門幫著買了一顆獵槍,星期天就和幾個圍友,一起去了江北或者黑魚泡。

   霍海仁看見哭哭啼啼的程彧找上門,聽說程昱光和“鬼子大院”打起來了,腦瓜皮都發麻。真就打不過人家,而且對麵那幫孩子敢下死手,打人劈頭蓋臉的不選地方,閉著眼睛逮哪打哪。僥幸打贏了,挨揍的沒咋樣,打人的倒精疲力盡。事後一旦被堵著,一幫人圍著就連踢帶踹。整天窩窩頭就鹹菜,也不知道他們怎麽都長得那麽結實,比卡廖夫的抗擊打能力還要強。
   自從卡廖夫走後,兩人再沒和那院的孩子衝突過。以前不僅是卡廖夫的戰鬥力突出,更重要的是,小孩也知道怕洋人,大人在家也在灌輸:別招惹老毛子,警察不讓。
   

   霍海仁拎起自己的棒球棍,情急之下又把霍大嗓門打獵用的匕首,別在來腰裏,撒腿就往外跑。在後院看到把鐵鍬,覺得這家夥能嚇唬人,怕程昱光來不及回家取棒球棍,順手也拎上了。
   霍海仁大門洞裏攔住了拎著獵槍的程昱光,臉上紅腫兩眼凶光的程昱光一邊撧開槍管往裏填彈,一邊惡狠狠的罵著:“我不把屄養的‘八千歲’腿給他掐斷了,我他媽的隨山東棒子姓……。”

第十二節:、
   動真家夥這就是奔打殘了幹啦,霍海仁扔下鐵鍬,說了句:“那你等著我回家也拿槍去。”程昱光像是沒聽見,徑直就往外麵跑,霍海仁沒拽住,顧不上撿鐵鍬,趕緊跟著跑了出去。
   手裏隻拎了根棒球棍,跟著出了自家大院,到斜對過的鬼子大院,不過就是幾十米的距離。隻拿一根棍子覺得打到人家門口很是惶恐,沿途也沒撈著更好的家夥,隻順手又撿起了一塊磚頭子,倆人一前一後的跑向街口。那幫剛剛打了勝仗的青壯漢子,看到程昱光拎槍又回來了,也有些害怕,但想逞英雄不願丟麵子,更不能折了“鬼子大院”的名號,多數也沒想到程昱光真敢開槍。“八千歲”往前迎著指畫著叫號,還有兩個膽大的,跟在後麵叫罵著給“八千歲”助威。
 “八千歲”和程昱光迎頭不到二十米處,程昱光也怕靠著太近吃虧,便二話不說,舉槍衝著“八千歲”就打。
趕了過來的霍海仁在慌亂中,急忙扔下了手裏的棒球棍和磚頭,雙手按住程昱光的獵槍。第一槍打到了地上,落彈在他倆和迎上來的“八千歲”之間,不足十米的射距,槍彈中的鐵砂沒能充分的散開,打到地上也濺起了一片灰土。接著程昱光和霍海仁奪起槍來,第二槍衝天打響了。
   程昱光抬頭再看,“八千歲”和跟過來那倆站腳助威的,全都嚇得跑沒影了,連聚集在鬼子大院門前的十好幾個,也都跑的一個不剩。程昱光氣急敗壞的狠狠一腳,衝著霍海仁踹了過去。

   又填上了兩顆子彈,撒丫子就追進了鬼子大院,霍海仁怕他一個人再吃虧,撿起棒子也跟著衝了進去。兩人第一次進到了九曲十八彎的鬼子大院裏,在院子也找不到人了。報仇心切也忘了害怕被打悶棍,程昱光扯著嗓子,指名道姓的把“八千歲”的爹媽奶奶連同祖宗八代都給噘了出來。
   凡是能以打架出名的,剛出道時不知深淺或許真是不要命的,也沒想到打死別人或被別人打死。經過幾次曆練,特別進入到青年期,都能審時度勢,此刻“八千歲”下定了決心,外麵罵死也就是不抻頭。怒不可遏或死裏求生的紅眼,會有不計後果的短暫瘋狂;恃強淩弱或暴戾泄憤的衝動,一旦失手也會弄出人命。但絕大多的是理智可控中,都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更知道躲避承擔不起的後果。

   聽到了院外的槍聲,又看見殺氣騰騰闖進院來的程昱光,小白臉上還帶著傷,端著槍像是要發瘋,院子裏的幾個平常護犢子不講理的刁蠻家長,也忘記了故伎重演,都退縮著不敢靠前。
  在大院中間原地轉了幾個圈,找不到人的程昱光氣得渾身直哆嗦,衝向了不遠處的“茅樓”,挨個門踹開也沒看到人,便衝著門板開了一槍。霍海仁也來了張逞,一把奪過槍來,也開了一槍,把一扇本來有點發朽的破木門,給打碎成了幾塊:“肏你媽的,不都能裝牛屄嗎?老子讓你們全院,都在這露天地拉屎。”回身從程昱光兜裏又掏出最後兩顆子彈,填進槍膛。吼罵著衝木板的茅樓,又轟了兩槍。
   程昱光連彈殼都顧不上撿,撿起棒子拽著還在那蹦著高聲叫罵的霍海仁,趕緊從鬼子大院跑了出來。一氣跑進自家大門,程昱光才站住腳:“咱拎著把空槍,要是真出來個敢玩命的,咱倆不就給扔在裏麵啦?”

   打完架不敢回家了,還是霍海仁把程昱光拽回了自己家。吃完晚飯,護犢子的霍大嗓門,罵完程昱光,背上獵槍騎著自行車,先去了朋友的鐵工廠,一個多小時後,才從鐵工廠回來。
   帶著獵槍去了程昱光家,程昱光父母根本沒發現槍被拿走了。倆孩子都沒回家吃飯,肯定是在霍海仁家。霍海仁平素任性,想吃啥霍海仁的母親就做啥,程家來孩子,遇到啥好吃的,就在那蹭吃。
  為此程昱光母親經常責罵兩個孩子,但也攔不住兩個饞鬼的滿懷向往,程昱光的母親很過意不去。
  霍大嗓門對程維翰說,是他讓程昱光把槍拿過去的,今晚正好去鐵工廠,順便把彈艙給鉸了。

   霍海仁的母親不像程昱光的母親心粗,很會照顧人,用毛巾給程昱光的臉冷敷,紅腫的巴掌痕跡消得差不多了,腦袋上的包反正看不出來:“這要是讓人給打個烏眼青,看你咋回家?!”
   霍大嗓門倒很有見地,胸有成竹說道:“反正知道他倆都在這,不用著急回家,多呆一會和海仁在這玩吧。等快睡覺的時候回去,黑燈瞎火的,他倆心粗注意不到,也就他張姨能看出來。”
  還沒等程昱光兄妹倆離開霍家,趙鎮妹的父親“照個亮”,就領著鬼子大院“八千歲”的父親,來到了霍海仁家。出乎意料的是,他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而是讓霍大嗓門告訴他倆:可不能沒完沒了的……。
 “照個亮”本名趙鶴亮,他幹活的時候,常對徒弟或者打下手的說:“不長眼睛?給我照個亮。”

   趙鶴亮祖籍也是掖縣人,和鬼子大院的人還能論上遠房親戚。趙鎮妹的爺爺奶奶,平常在家閑著沒事,總是到那院曬著太陽下下棋,聚在一塊聊閑天的打發時光,逢年過節也有走動。
   在富人區生活的窮人家孩子,對年齡相仿家庭富庶的孩子,朦朧中都潛藏著仇富的心態。心智不全又不知道深淺,就以欺負同齡孩子宣泄。孩子間的打鬧,隻要不是頭破血流,大人多是以為“一個巴掌拍不響”,更有霍大嗓門這樣“挨揍就是慫包蛋”的心態,很少出麵幹預。
   把家庭生活優越孩子打了,往往是能力和膽略的象征,也是成為孩子王的階梯甚至捷徑。不約而同的大同小異,越窮越能生孩子。窮人家的孩子,放羊般粗獷的無拘無束,比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體格要強壯得多,膽子和粗野也占優勢,紮堆胡作亂鬧,還很容易結成團夥。
   富家子弟數量少便常有落單,即便聚集在一起,也很難同仇敵愾,在外麵吃虧就在所難免。大人懂得富人可以騷擾,而一旦結成了仇怨,光腳還不敢以死相搏,吃虧遭罪就是在所難免。
  今天是給這倆混蛋孩子惹急眼了,帶著要殺人的凶狠。如果家裏的大人出頭再不依不饒,去找警察就夠喝一壺。這倆孩子再沒完沒了,整天拎刀持槍堵在大院外麵,哪天別再給弄殘廢一個。
 “衙門口八字開,有理沒錢別進來”。被整殘了說不上媳婦,吃了啞巴虧伸冤都找不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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