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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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十八章(17、18)

(2023-02-23 15:51:39) 下一個

第十八章:沉眠的“北極熊”

第十七節:
 

  無論是原來就在滿洲的,還是從蘇俄回到滿洲的“建設同誌社”同誌,一旦被捕叛變,這些骨幹的中堅分子,其意誌絕對不會比莽撞的羅昌城更加堅強,叛變的概率不會低於80%。每一個“建設同誌社”的同誌在滿洲或回到滿洲,“北極熊情報站”都會麵臨著滅頂之災。
   在“建設同誌社”中,羅昌城尚不算極端分子,絕大多數首腦分子,比羅昌城更不理解間諜的內涵。缺乏嚴格保密概念的無意泄露,或者更為恐怖的左傾盲動泛濫,也都足以構成對“北極熊”的巨大威脅。“北極熊”因為“建設同誌社”的存在,成為天生帶有缺憾的怪胎。
   樸正光隔斷在了滿洲省委和羅昌城的中間,不過是自欺欺人。這道隔離牆形同虛設,洞穿和繞過,都是易如反掌。這隻是更加有利於樸正光假借受羅昌城遙控,以共產國際的之名,去指導滿洲省委和他接觸的王建伍,以及王建伍掌握的地下網絡,以期逐漸徹底控製王建伍。王建伍如果叛變,即便樸正光逃脫,羅昌城暨整個“北極熊戰略情報站”也會被一窩端,得以逃脫的都是僥幸。崔哲珠雖然不知道也不認識和樸正光聯絡的滿洲省委王建伍,但崔哲珠以間諜聯絡常識和滿洲現狀,肯定樸正光對王建伍屬於失控狀態,換句話說:如果不是聯絡的需要,王建伍離開江城,包括失蹤被捕,樸正光根本就無法掌握。

   接受過專業特工訓練的羅昌城,真情實意的在嗬護著他們的假夫妻的情感,矢忠不二倒不像是逢場作戲了。
進到江城後,與其他異性的交往比較少,隻是對津夏子,倒是工作和宣泄兩不誤的兒戲。工作的需要,又是在崔哲珠到來之前的苦悶和孤獨期間。這就是所謂的理解支持和共同語言,不用坦誠直言,崔哲珠隻是無緣目睹床笫之間的鸞顛鳳倒,也都心知肚明還毫無翻江倒海的醋濤洶湧,隻是剛到江城不久,對恨不能廝守著自己寸步不離的羅昌城,淡淡的涉及到過津夏子一句:“沒如膠似漆尺度把握的還好,但忽冷忽熱就有綠慘紅銷,除了你曾經身心愉悅,說情義都適得其反。”
   崔哲珠擔憂津夏子的情緒,也讓羅昌城每日糾纏得心煩。知道羅昌城雖聽不太明白,但又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這就是假家庭的尷尬,也是間諜的無奈。都說的明白無誤,或許還會引發誤會。
   沒有東窗事發的擔憂,沒有失寵遇冷的憂鬱,誌同道合的心有靈犀,這倒讓羅昌城極為享受。一廂情願的憧憬著革命勝利後的幸福家庭:陽光明媚的社會主義大家庭中,革命功臣的小家庭充滿著歡聲笑語。出生入死、驚心動魄的經曆,將是後代子孫們的驕傲。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努力讓自己的夢想提前到來。
   崔哲珠心無旁騖,盡力修補環節上的漏洞,再像波波洛薩夫教導的那樣:隻是享受性交過程而已。羅昌城試圖營造舒適安樂窩的同時,又耐不得寂寞,革命的熱情,空前高漲的難以抑製。
   樸正光和王建伍為了換取滿洲省委重視,將羅昌城成為新城憲兵隊特偵,誇大為邊疆軍區情報部向江城憲兵隊的滲透計劃,中共滿洲省委還向羅昌城提供了一大筆經費,以期分享利益。

   羅昌城向崔哲珠炫耀:這是滿洲省委,通過共產國際遠東局,為他拿到的專項特別經費。性格豪爽的羅昌城,花錢也就很不節製,雖然不必計較成本,但經常出入高檔飯店,自然就很容易引起軍警憲特們的注意。而且消費明顯和收入很不吻合,更是間諜潛伏的最大忌諱。
   崔哲珠不能整天伴隨在羅昌城左右,近似於驕奢極欲的消費,她根本就無法監督或阻止。羅昌城提出開間大照相館的時候,崔哲珠雖然出於職業本能就該斷然拒絕。但還是不由自主的猶豫不決,並沒努力的去製止羅昌城。不僅是頂撞會適得其反,更有無奈接受現實的考量。羅昌城大把花錢,有時確實是他認為的必須,有時是性格使然的慣性。
   崔哲珠的猶豫在於:照相館或許能對資金來源有所掩飾,規模太小了不起作用,規模太大又引人注目,這也是潛伏的大忌。但相比羅昌城因為花銷被懷疑,他們有個買賣還能有利些。
   羅昌城不可能離開商社,家中的買賣隻能忙裏偷閑的幫助照應,女人特別適合崔哲珠做的買賣,隻有照相館最適合。以她的身份,太小反倒會讓人不可思議,為即將到來到的下一位成員,很可能是羅昌健,也要準備一個掩護身份的職業,落腳後再去重新找工作,都有很大的方便。
   涉及到“建設同誌社”的事情,羅昌城無須再對崔哲珠保密,包括“建設同誌社”暗中努力,將崔哲珠和羅昌健派往江城,組建成朝鮮族共產黨的戰鬥堡壘,崔哲珠到江城後不久就知道了。照相是間諜培訓期間選修的身份掩護技能,她和羅昌健按照教學要求,雖然不做主科學習,但學習結果完全達到了“至少在急需時,臨時或短期的掩護身份”的要求,再臨陣磨槍和開業後不斷完善自己的技藝,正符合不是專業攝影師的身份,以業餘愛好吃飯也沒什麽值得外界大驚小怪的。

   羅昌城企圖借此徹底改變休眠的生活方式,崔哲珠也心知肚明,她又何嚐不想更舒服些?!春節前夕,兩人在中央大街和麵包街的交叉口,租下了一座獨體的俄式小二樓,後麵還有一個不到100平米的小院。前門就開在麵包街和中央大街的拐角處,原來是一家猶太人開的洋行。小樓的後門能通過院子,穿胡同從馬街的兩個居民大院穿出去。
   在埠頭除了棚戶區以外,特別是像中央大街這類的主街麵上,這樣的地利還真不太好找。職業的習慣,二人平時從後門進出的很少,避免頻繁從後門出入招人注意。遇到緊急情況,特務科和憲兵隊出於不信任和蔑視,抓捕反滿抗日分子,特別是在反諜的行動中,習慣不通過當地警署,甚至可以對警署封鎖消息,直接就派人撲到被抓捕者的門前。留著這隱秘的後門,為要緊急安全撤出時,至少是多提供了一條可能逃生的通道。
   羅昌城更看好的是房子的格局,樓上樓下加到一塊接近500平米,樓上的住宅,設施齊全,非常寬敞舒適,能達到蘇俄將軍的配置。隻是好好收拾一下即可,不需要大興土木的惹人注意。
   樓下怎麽收拾,根據做買賣需要,不會讓人懷疑。但房子本身的條件很好,也不用太費事,照相館主要布景,這些羅昌城和崔哲珠都不外行,兩人油畫的技藝一般,畫背景畫還足夠,閑來也是消遣,還會讓周圍的人對他更加認可:當卡車司機是喜好,其實多才多藝的謀生賺錢手段很多。

   崔哲珠在確定租下房子的前一天晚上,第一次用極其嚴肅的態度正告羅昌城:目前“北極熊”的所作所為,已經嚴重違背了安德羅耶夫的指令。即便為了朝鮮民族解放的利益,葬送掉“北極熊情報站”也是絕對不應該的。作為共產黨員,本不該對組織有所隱瞞;但作為夫妻,又不能眼看著自己的伴侶被處分,甚至被製裁。這個照相館是她無奈的選擇,作為一個休眠的戰略情報站,更應該盡量不引人注意,這是羅昌城該心知肚明的常識。要利用這個照相館,當做生兒育女的家,絕對不能成為活動的據點,“建設同誌社”的人都不許過來,更不能讓滿洲省委知道。
   本來也是僅想拿照相館掩飾資金來源,同時提高自己的生活標準,羅昌城也根本就沒打算拿家當陣地。聽到“生兒育女”的話更是震撼了他,這是崔哲珠和他睡到一起,最讓他感到甜蜜的一句話。
   崔哲珠對羅昌城通過樸正光與滿洲省委的聯係,畢竟知道的還很少,但羅昌城落腳在河田商社,就是一出致命的硬傷,就等於暴露在滿洲省委麵前:“絕不能舊傷未消再添新痕,如果你們不想把這個朝鮮情報工作搖籃葬送的話,就把休眠以外的一切精力,立即轉到消除痕跡上。”
   羅昌城開始後悔和滿洲省委扯不斷的關係。對樸正光是絕對有把握,但從進入河田商社到賣掉汽車,都有滿洲省委密切配合與直接介入。滿洲省委那有個麵風吹草動,都會越過二哥樸正光,牽連到羅昌城和“北極熊”,掐斷這條“硬傷”線索已無可能,連極端的“清除”都無濟於事。這一切羅昌城不能也沒有勇氣告知崔哲珠,不僅僅是不敢麵對這嚴重到犯罪程度的錯誤。

 

第十八節:

   吃完飯後,霍海仁堅持請大家去馬迭爾大旅社去跳舞,五輛鬥車浩浩蕩蕩的奔向中央大街。外麵霓虹燈閃爍,裏麵更是燈火通明。開場時間馬上就到了,但正月裏的舞廳,人不太多。金碧輝煌的吊頂,華麗的牆麵裝飾,紙醉金迷的燈紅酒綠,還有模糊男女曖昧的掛畫,。吊頂上耀眼的燈光沒有先兆的熄滅,舞場四周和角落裏的五顏六色彩燈,還在緩慢的忽明忽暗。音樂驟然轟鳴,沉重的低音,刺激著人們的神經。勃勃生機一反常態的在昏暗中複蘇亢奮。
   霍海仁先把津淳子請下場,成功被趙鎮妹強拉硬拽也進了舞池,四人翱翔在激烈的樂曲中。崗岩次郎不會也不喜歡跳,鳩尾田休息了一會,才帶著石原浩美下場,但是跳的有些笨拙。
   趙鎮妹輕聲對成功說著:“你別在那端著了,光棍一條更得有點紳士風度,一會挨個請女士們下場。這個日本小女孩還真不錯,有鼻子有眼的,配你綽綽有餘,大蝦米自己還當白馬王子呢。”側頭又特意看了一眼和霍海仁跳舞的津淳子:“你看她身材多好。”
   成功樂了:“真遺憾呀,你怎麽就不能缺鼻子少眼的呢,配我不就正合適了嗎?”“奔30的人了還沒個媳婦,油嘴滑舌的你有意思嗎?!不是和你開玩笑呢,日本女人能有這個身高的,你滿大街撒摸去,真就不好找。”趙鎮妹冷著臉開導著,又突然的對成功說道:“那個朝鮮小娘們死死的盯著你,你倆眉來眼去的,你不會是對有夫之婦在心懷不軌吧?”
   成功又忍不住樂了:“別神神叨叨的故意提醒我,我知道你也是有夫之婦。哈哈哈……”趙鎮妹氣的都想下場:“你正經點,別嬉皮笑臉的不識好歹。一會就去請那個小日本。”

   羅昌城帶著媳婦一顯身手,兩人的舞技確實與眾不同,更有崔哲珠的嫵媚和靚麗,很快就成為了整個舞場矚目的焦點。脫離了眾矢之的,崔哲珠讓羅昌城去請津夏子,自己坐下喝茶。
   論跳舞津夏子和石原浩美都該是羅昌城的徒弟,準確的說連鳩尾田都是羅昌城一手教出來的。這個日本山炮,剛下舞池的時候,隻會走幾步慢步還能踩在點上,應該算是進過舞場,也不太敢當眾出醜的拘謹。
   崔哲珠像是悠閑的品味,腦子裏還在想著剛才成功的話,總覺得成功是話裏有話,指向也很明顯。侍應生端過來霍海仁點的啤酒、紅酒和幹果、鮮果,大家說笑著,圍著了一張大茶幾邊休息。
   成功和鳩尾田站在一旁,邊品著紅酒邊說道:“鳩尾社長對海仁的提攜,我非常感激。”“成局長客氣了,是海仁君確實能力超群。”鳩尾田非常誠懇的說道:“我們是互利互惠。”
  “客套的話我就不多說了,隻預祝河田商社興旺發達。”成功和鳩尾田碰了一下杯,繼續說道:“鳩尾社長高屋建瓴目光獨具,在江城搶得了先手。如果在我的地麵有事情,盡管安排海仁。昌城君對那條道很熟了,隻要我力所能及的,我可以把話說的更直白一些,在我的地麵,隻要不需要和你們日本憲兵隊拔槍相向的,就都沒問題。換句大白話講:隨時可以擦屁股……。”

   樂隊又奏起了悠揚華爾茲的舞曲,沉鬱和高亢都帶著婉轉和含蓄。趙鎮妹對成功一再擺手努嘴的暗示,最後端著紅酒起身要走過來。成功慌忙的放下了高腳杯,笑著向鳩尾田表示致歉。氣的又坐下身來的趙鎮妹低聲罵了句:“真不是玩藝,整個就一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腦袋。”霍海仁知道趙鎮妹在罵成功,輕輕地對趙鎮妹嘀咕了一句:“都他媽的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兩人不約而同的把眼光轉向成功,他已經走到了崔哲珠跟前,微微哈腰,把手伸向了她。趙鎮妹氣急敗壞的又罵了一句:“真他媽的沒正型,故意較勁氣人呢。”轉頭對霍海仁,像在居間調度一樣的說道:“你過去請津夏子,羅昌城不會涼著那個死了情人的小日本,我在這歇會喘口氣,看他還能玩出啥花樣來。”故意以欣賞的眼神,目不轉睛的盯著成功和崔哲珠。
   翩翩起舞中,崔哲珠似有些不解:“成局長舞步輕盈,呼吸平穩,根本不像精神恍惚呀?”帶著調侃和嘲諷的口氣玩笑著:“這還是在遭受了自己兄嫂百般淩辱和摧殘後,仍然器宇軒昂。”
   成功知道自己的話起到了作用,刺激到了崔哲珠,暗暗自得中,帶著玩世不恭的油腔滑調:“讓羅太太見笑了,但您也確實是有些大驚小怪。今晚海仁兩口子,這算是給我留足了麵子,是讚譽不是淩辱,是厚愛不是摧殘。我是在感激涕零之餘,才能信心百倍而從容不迫。羅太太要是多和我兄嫂那兩口子接觸以後,就該知道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堅韌不拔還榮辱不驚。”凝視著微微摟在懷中有些忍俊不禁的崔哲珠,又恢複到逢場作戲的道貌岸然:“男人如果不夠堅強恐怕也要偽裝得堅強,其實我內心很脆弱,羅太太的敏感和周全,善解人意又讓我第二次的感激涕零了。能感覺到我是如履薄冰,不吝讚美讓我自我陶醉其中,真可謂千金難得的知音,不是怕丟不起人我真的就哭了。但和您這麽既聰明又漂亮的女人麵對麵,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口幹舌燥的氣喘籲籲,那豈不是厚顏無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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