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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柯|拉斯維加斯周邊遊記 (05/28-06/01,2023)

(2023-06-20 18:20:51) 下一個

拉斯維加斯周邊遊記 (05/28-06/01,2023)

文/勞柯

05/28,星期天

我以為我對拉斯維加斯很熟,因為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幾乎每個月都要去一趟,而且有一次我在那裏住了六個月,但這些十五六年前的事了。早上去中國城吃早飯,孩子媽媽問我要不要開導航,我反問她說在這裏還要開導航。我的大話雖然說了,但一出賓館的停車場我就開錯了方向,二閨女提醒我說:“爸爸,你開錯方向了,因為高樓都在我們後邊。“我說:“爸爸不會開錯,爸爸對這裏很熟。”

我又朝前開了幾分鍾,然後全家人都說我開錯了,因為越往前開越荒涼。孩子媽媽打開導航,導航告訴我要往回開,我果真開錯了。在這裏我能走錯路,真的對我來說有點不可思議。孩子媽媽說:“人的腦子已經被電腦控製了。十幾年前你不用導航,現在必須得用了。”

我不知道我的腦子是什麽時候被電腦控製的,隻記得過去出門隻需要看一下地圖就可以了,而現在出門打開導航就可以。從不需要自己認路開始,人就變成了傻瓜。

還好,沒有開出多遠。

過去中國城裏有一次叫‘金鼎川菜’的餐館早上有油條豆漿,隻要來這裏我一定會在這家餐館吃早飯,不過今天沒有吃成,因為這家餐館關門了。餐館關門了,招牌還在,我在它的緊閉大門前躊躇好幾分鍾。看著那熟悉招牌,熟悉的大門,以及那些關在房子裏的毫無生機的桌椅,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起那些一起和我在這家餐廳吃過飯的朋友。

人聲鼎沸,一切都在熱鬧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退場了。

金鼎雖然關門了,但邊上開了一家‘台灣清粥’的餐館也做早飯生意。我們點了兩根油條,兩籠小籠包,兩個手抓餅,三碗鹹豆腐腦,一碗豆漿。等我們把所有的幹貨都吃完了,我們豆漿和豆腐腦還沒有上來。我心心掛念的豆漿泡油條就沒有吃到。

我們旁邊桌上坐了一家三口,聊了兩句後,我就邀請他們找個晚上一起吃晚飯,大閨女聽我說完,一臉的錯愕,小聲地說:“爸爸,這就是你交朋友的方法啊!”閨女反對,我就沒再提一起吃晚飯的事,接下來的幾天我們也沒有遇到這家人。

吃完早飯孩子媽媽說要去美國超市買些水,問我那裏有,我說離中國城不遠的地方就有超市,孩子媽媽不放心還是開了導航,結果導航把我們帶到了一個叫‘鐵匠’的藝術中心,仔細一看發現‘鐵匠’是藝術中心,而‘鐵匠家’是一家超市。重新把名字輸進導航,果然找到了一家叫‘鐵匠家’的超市。

買完水終於可以出發了,第一站是去胡佛大壩。我說:“去胡佛大壩不用開導航,爸爸去過無數次。凡是去大峽穀的,都必須要路過胡佛大壩。”孩子媽媽沒有理我的話,而是直接打開了導航。我看了一下導航,說:“這不對啊!去那裏要走九十三號國道,怎麽讓我走十一號高速啊?這個我絕對不會錯。”孩子媽媽說:“你就按導航走吧。”

沒有辦法我隻能按導航走,最後發現導航是對的。這十一號高速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修的,我的老黃曆都不起作用了。

進胡佛大壩要經過一個檢查站。全副武裝的大兵走過來問我車上有沒有槍,我說沒有,然後他就把我放行了。每當遇到這樣的檢查站,我就懷疑那些車上有槍的人會不會告訴他們自己車上有槍。

記憶中大壩岸東和岸西各有一個停車場,岸西的靠大壩近但收費,而岸東靠大壩遠但免費。為了省錢,我直接把車開到東岸的停車場,不知道是我的記憶出現了差錯還是最近才開始收費,岸東的停車場也收費,於是我們沒有停車,又直接開會岸西的停車場。一輛車十塊錢,對旅遊景點來說這個價不算貴。

大壩上沒有陰涼,十一點的太陽基本就是直射。所有旅遊的人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過我們花了很大力氣才說服兩個閨女戴太陽帽。

大壩處山穀之中,把科羅拉多河分成兩截,一邊是寬,水平如鏡;一麵窄,水流湍急。十一號高速公路大橋從山頂上橫跨峽穀,氣勢磅礴。橋麵向大壩這一邊有人行道,如果到大橋上觀看大壩,我想近處的大壩遠處的大湖橋下的河都會一覽無餘。

我問兩個閨女要不要上橋,兩個閨女頭搖的如撲楞鼓。

孩子不上橋,於是就在大壩上把橋當背景各自拍了幾張照片,以示一家人到此一遊。又在人群中轉了一會,孩子們就要求去禮品店裏買東西,於是她們三個就去逛禮品店,我一個人坐在店前的石凳上看深穀中的激流和山頂上的大湖,以及那些來來去去的遊客。

這個大壩我已經來了無數次,因為從我過去住的地方去拉斯維加斯都要經過這個大壩,那個時候還沒有十一號高速公路。除了多了一座公路橋,大壩沒有任何變換,隻是大壩上的這些遊人們每天都在變,不知道這些人中間有沒有人和我一樣這裏已經遊玩過無數次。

常常聽人說盡量不要故地重遊,因為重遊故地就會想起故人,而故人大多都不可能再一起遊故地。

我正糾結於‘故人’還是‘故地’,大閨女打電話問我要不要吃冰淇淋,我想也沒有想就說要,隻過了一會她們就拿著冰淇淋出來了。

吃冰淇淋要比遊玩大壩“爽”很多。但是如果不先遊玩大壩就直接吃冰淇淋肯定沒有遊玩大壩後再吃那麽令人渾身涼爽。

吃完冰淇淋我們就朝下一個目標開去:大峽穀西的玻璃橋。據說玻璃橋懸空建在大峽穀上,過橋的時候隻要低頭就可以看到萬丈深淵,不但驚悚刺激而且雄壯美麗。

這裏個橋我還沒有去過,因為我在這裏的時候這個橋還沒有建好。我是帶著無限的希望和美好的憧憬去看這座玻璃橋的。離開大壩,驅車一個半小時,到了以後才發現這是一個大坑,是一個比玻璃橋下的峽穀還要深的坑。

因為這個‘坑’太大了,所以來看的人人很多;因為來看的人很多,這個坑也就越來越大。

玻璃橋是半圓形的,粗略估計不足五十米長。上橋不準帶手機,因為有專門給人照相的人。花錢上橋,其實就是擺姿勢長相。從上橋到下橋我估計不到十分鍾,但是排隊坐車和排隊等上橋將近花兩個小時。

再大的坑自己跳進去的,還得自己爬出來。我們離開這個玻璃橋景點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鍾。我們當天要住在大峽穀國家公園邊上的一座叫大峽穀小鎮上,玻璃橋到那個小鎮開車要將近四個多小時。孩子媽媽先開了一會,天暗下來後就換我開。一進入亞利桑那州,路況就變得非常差,無論是國道還是高速公路,到處都是坑。每路過一個坑,車子就顛簸一次,每顛簸一次,我就害怕輪胎爆掉。

提心吊膽在數不清的坑上開過,在晚上九點多的時候總算到達了賓館。

這輛車真省油,一路上隻加了一次油。在加油的時候還發生一個小插曲。我們先到一個加油站,看到價錢是四塊八毛九一加侖,雖然覺得有點貴但也沒有辦法,剛開始加,抬頭一看對麵也有個加油站,油價是三塊八毛九,於是停下來就去對麵加。每加侖省了一塊錢,加了八加侖,就省了八塊錢,於是我們全家都很高興。

05/29,星期一

今天我們在大峽穀國家公園裏玩了一天。這個國家公園我雖然來過多詞,但每一次來都有不同的震撼,不同的感覺。大自然真的太奇妙了,它不但創造了有靈性的人,還為人類創造出很多奇景異觀,讓人閑暇時可以欣賞,增加生活的樂趣。

大峽穀有條走到穀底的路,這條路我是走過的。每年去大峽穀旅遊的人很多,但走到大峽穀穀底的人卻屈指可數。雖然我覺得觀賞大峽穀應該在站在邊上看,因為那樣可以把一切盡收眼底,一旦走到穀底,卻隻能看到眼前的石頭。遠看非常壯觀,而一旦走進了看,卻沒有那種壯觀的感受。

但走到穀底是一種挑戰,不但挑戰了大峽穀,而且挑戰了自己。當然今天我們沒有挑戰自己,因為孩子不想接受這個挑戰,但是她們確實非常喜歡她們今天看到的景色,今天我聽他們說了無數次“不可想象”!

其實她們並沒有看到最美的景色,那就是日出。因為昨天顛簸了一路,雖然我一如既往地起得很早,但舍不得叫她們起床,她們起床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賓館裏有早飯,今天吃早飯的人真多,連坐的位置都找不到。因為吃早飯的人太多了,所以每個餐桌上放著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請允許別人共用餐桌。來美國那麽多年,這是我第一次和不認識的人共用一張餐桌。孩子媽媽提醒孩子們早飯要吃多一點,因為中飯不知道什麽時候吃。後來證明孩子媽媽是對的,我們到下午三點鍾才吃中飯。

國家公園很大,要開車進去。我們到的時候停車場裏還沒有多少車,所以很容易找到了停車位。把車停好,我們先到公園的接待中心看了一下大峽穀形成的錄像。看完錄像,我再次感歎大自然真的是能工巧匠。

接待中心旁邊就有觀景台,所以看完錄像,我們就走到觀景台去體驗大峽穀的壯觀。我和孩子媽媽原來都來過,雖然再次親臨其境後依然感到震撼,但沒有像兩個孩子那樣被驚得目瞪口呆。峽穀內山石林立,層層疊疊,綿延無際。山石五顏六色,紅如火,暗若灰,青如夏末之苔,黃若落日之餘暉。整體觀之,若巨大之彩虹,然彩虹掛於天邊,平麵也;峽穀內山石錯落有致,立體也。峽穀中不時有大鳥盤旋,近處有小鬆鼠在林間竄梭。靜動秒和,不得不令人驚歎也。

孩子媽媽問孩子們感覺如何,孩子們都不停地豎起大拇指。公園裏有公共汽車,汽車可以把人拉到個個觀景台,她們三個就去坐公共汽車,我自己走路。後來證明坐公共汽車並不比我快不了多少,因為她們要等,而我不需要,而且景色不但觀景台的地方有,小路的兩邊到處都是美不勝收的景色。

我還在一處觀景台上看到那條我曾經走下峽穀去的小路,小路穿梭於山石間蜿蜒至穀底。小路上是土,在五顏六色的山石中間,那土也就有些泛白,於是遠觀小路,若白絲帶,行人點綴於絲帶之上,似靜似動,不可辯。我對孩子說我曾經走過那條路,孩子依然給我豎起大拇指。

都說人生不提當年勇,想到勇過止不住。

公園裏吃飯的地方太少,當我們饑腸轆轆時卻找不到吃飯的地方,後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餐廳,又等了半個小時才吃到飯。到下午三四點鍾的時候天氣開始有些涼了,我提議先回賓館穿外套然後回來看日落,全家都同意,於是我們朝停車方向走,在停車場的偏僻處還遇到一位摔倒的老太太,摔得滿臉都是血,孩子媽媽趕緊拿出紙巾幫她,然後給她的丈夫打電話,然後和老太太的丈夫一起把老太太扶到車上。臨分別,老太太說:“謝謝你,孩子。”

因為做了一件好事,我問她怎麽犒賞一下自己,孩子媽媽說她晚上想吃一包方便麵。一回到賓館我就去鎮上唯一一家超市去看,那裏竟然真的有方便麵,於是我就買了四包準備看完日落後吃。

要想心想事成,就得先做好事。

看日落的人很多,各個觀看日落的觀景台都人頭攢動,我們四個人各自找了自己認為最好的位置。巨大的太陽發出溫和的金色,五彩繽紛的峽穀也就被塗上了淡淡黃色,色調溫暖宜人,陰陽相間,平靜祥和。

我們享受著美景,不知不覺太陽完全沒入了遠處的峽穀中,完成了一天的使命。我們無法預測具體的事情,但明天的這裏如今天一般的熱鬧,明年的今天也如今天一樣熱鬧,隻不過每天的太陽和那些駐足觀看太陽的人不同罷了。

人的一生應該如太陽的一天,不但升起時美麗,即便西墜時也美麗無限。

賓館的餐廳隻有早飯開放,但平時有熱水供應。我問前台我們可不可以在餐廳裏泡方便麵吃,餐廳的人說可以。我們家二閨女是個嚴格的規則遵守者,方便麵泡好後她一定要到房間裏去吃,理由是餐廳已經關了。孩子媽媽給她解釋說我們已經征求了賓館的同意,她依然堅持,後來我也給她解釋,她才將信將疑地坐下來把自己的那碗方便麵吃完。

今天的方便麵泡得恰到好處,也特好吃,

05/30,星期二

今天我們要去羚羊穀。從大峽穀去羚羊穀要從大峽穀國家公園裏穿過去,有很長一段路是沿著大峽穀開,路上很多觀景台,每到一處我都要問孩子們要不要去看,可能是昨天看多了,每次她們給我的都是否定的答案。就要出大峽穀國家公園的時候我再次問她們,這次她們同意了。

雖然昨天剛剛被景色震撼過,今天又一次被震撼了。大閨女和我們都有手機,於是就毫不吝嗇地拍照片。二閨女沒有手機,不過她帶著一部即拍即洗的照相機,每拍一張都要檢查一下還剩幾張,所以她拍照片的時候總要精雕細琢。後來我們發現可能是因為曝光的原因,她一張照片都沒有拍到,也就留下了很多遺憾。

離開了國家公園,我們發現那裏的地貌都差不多,公路的兩邊到處都是五彩繽紛的石頭堆積的小山包和各種各樣的峽穀。那些峽穀還都有名字,峽穀邊上還有觀景台,不過我再也沒有停車觀看。

路過一個印第安人保留區,這個保留區雖然在亞利桑那州,但區內時間卻比州裏其他地方的時間早一個小時,所以時間上有點混亂。

羚羊穀所在的鎮叫頁鎮,地處在猶他州和亞利桑那州的邊界上,鎮上生活著很多印第安人。羚羊穀歸印第安人所有,進出穀要加入印第安人開的旅行社。頁鎮很小,但有很多家旅行社。據說羚羊穀中午時分最好,但我們隻能買到下午兩點的票。一路上孩子媽媽都在自問自答地說:“下午兩點陽光也不錯,你說對嗎?”我就點頭說對。

我到頁鎮的時候大概早上十一點多,於是我們就先去看一個叫馬蹄彎的地方。進馬蹄彎按車收錢,一輛車十塊錢,我們拿出公園年卡,收費的“中國小夥”說不能用年卡,因為馬蹄彎是屬於印第安人的。

其實他不是中國小夥,可能一點中國血統都沒有,他隻是土生土長的印第安人。

馬蹄彎是大自然的另一傑作,是處奇景。大河在這兒順者峽穀圍著巨大的石頭在這裏拐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彎,那塊石頭如馬蹄,故而得名。站在穀邊看河,河如深藍色的玉帶,河中有遊船,靜動相應。穀深大約一百多米,直上直下,站在穀邊,兩股戰戰,不敢久觀。

穀邊的石頭很奇特,一層層的,每一層大約十幾公分厚樣子。穀兩邊有兩個小山包,山包也有層層的石頭疊加而起。我想站在山包上看馬蹄彎應該更加清楚,剛想提議全家到山坡上去看,沒有想到二閨女說她想上廁所。廁所在停車場,走路過去要一刻鍾,來回就要半個小時。孩子媽媽說帶她們上廁所就不回來了,我一個人又欣賞了一會,和全家一起觀賞相比,就少了一些趣味。

我回到停車場的時候她們正在廁所旁邊等我,據說已經被臭味熏得有點迷糊了。我問她們為啥不到車旁邊等我,她們說怕我找不到她們,在廁所邊上等我比較安全,反正我要上廁所。聽她們說廁所很臭,我就沒敢去。

離開馬蹄彎,我就去頁鎮吃中飯。找的本來是一家墨西哥餐館,到了以後發現墨西哥餐館邊上就是一家中國餐館,大家根本沒有討論就直接走進中國餐館。這是一家自助餐廳,餐廳裏吃飯的都是些會說漢語的遊客。全美中國自助餐館都一個味道,說不上好吃,也說不上難吃,反正就是填飽肚子。

吃完飯後我們才發現價錢有點貴,十八塊一位。孩子媽媽看看我,我也看看她。我想當時她和我心裏的想法是一樣的:這也太貴了點。走出餐館,孩子媽媽對我說:“餐館的老板不會黑我們吧?我沒有看到價目表。”我說:“應該不敢。”

應該不敢,可是很多時候人做‘應該不敢’做的事。

看看時間還早,我就到鎮上的圖書館消磨了一會時間。二閨女讀書真快,就那麽一會的時間,她竟然讀了一本厚厚的書。我沒有問她書中講了啥,即便她給我講,我估計也是聽不懂的。

臨走,孩子們每人拿裏一本免費的書。

旅行社也是“中國人”開的,如果收銀的小姐姐不開口說話,我一定以為她是中國人。她們不是,是土生土長的印地安人。可惜她們沒有自己的曆史,也就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來,也就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美洲最早的主人。如果他們的祖先真是亞洲移民的話,也許他們也是從最早的土著人手裏搶來的美洲。

去羚羊穀要坐旅行社的旅遊車,開車的司機是一位老大爺,滿臉的皺紋,和河南或者陝西的老人非常相似。老大爺開車非常粗狂,在沒有鋪柏油的土路上自由發揮地開,車也就左右上下地顛簸。我雖然被顛得有些天旋地轉,但小朋友們很高興。

車最後停在一座小土山前,我雖然沒有看到什麽峽穀,但司機說到了,我們就得下車。我看到土山前停了很多輛車,心想應該是這裏。等所有的都下車,老大爺說他即是我們的司機也是我們的導遊,要所有的人都不要離開他,說完他就朝土山走,我們也跟著他朝土山走,然後我就看到了羚羊穀的入口。

羚羊穀其實就是眼前的這個土山裂出來的一條裂縫,這條縫隙經過長年的雨水衝刷,縫隙壁上衝出了各種各樣的水紋,從山頂射進來的陽光把這些衝刷的紋路染上各種各樣的顏色,於是就形成了美麗的景觀。

羚羊穀以光怪陸離的光線和五顏六色的顏色而聞名。

穀一會寬一會窄,寬處可以並排站幾人,窄處僅能一人側身而過。粗略估計穀深幾十米,但行走在穀底,光線並不昏暗,但是光線從地平線入,經過來回的反射,變得奇妙無比。被那些奇妙無比的光照得暗明無界的石頭的紋路也就如行雲流水一般地絲潤。紋路有凸有凹,也就把光擋出各種各樣的形狀。抬頭看光和石的組合,有的如心,有的如眼,有的似動物的身軀,有的是人的臉龐。老大爺指著一塊似人臉龐的石頭說:“你們看。那個就是林肯。”經他這麽一說,我仔細一看,還真有點像。

真是萬事皆相通,心裏想到啥,眼睛就會看到啥,故而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石壁上有些小坑,二閨女問老大爺這些小坑是怎麽來的。老大爺說那些是子彈打出來的坑,他說印第安人曾經躲在這個羚羊穀裏抵抗西方人的入侵,入侵者強攻,於是就留下這些彈坑。

不知道當時有多少印第安人在這條石縫裏存活了下來,但我知道這裏那個時候肯定不叫羚羊穀。至於當時這個石縫叫什麽,現在看來無關緊要,當然也無從考證。

人類共同的罪惡在於不停地毀掉一切。

羚羊穀不長,雖然我們走走停停,前後也不過花了一個多小時。我們從出口爬到小土山的頂上,山頂是平的,不要說在遠處即便走到近處也不會注意到這條裂紋,即便看到,也絕不會想到這條小裂紋下竟然有如此美景。

偉大往往孕育於平凡之中。

在回去路上,老大爺開車依然粗狂如初。臨下車,不知道是因為他的粗狂,還是他看著像我們家人,我給了他五塊錢小費,他用漢語對我說:“謝謝!”

離開羚羊穀,我們又去一座大壩上玩了一會。大壩上也有一座橫跨峽穀的大橋,雖然不如胡佛大壩那座橋來得雄偉,但走在上麵依然讓人心驚膽戰。

看著大壩,孩子媽媽感歎說:“這條科羅拉多河被截成了幾截了啊?”我說:“我們人類都是殺雞取蛋。河的命運是次要的,關鍵要有電用。”

今天晚上我們住在卡納布,據說六七十年代的西部片都是在這個小城拍的,故而有小好萊塢之稱。我們到的時候天還沒有黑,入住後我就去大街上轉了一下。果然是小好萊塢,大街上有好幾張過世明星的照片,我知道明星很少,故而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們。

他們的照片掛在這裏,和我知不知道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今天來了,他們的照片在,我明天走了,他們的照片依然會在。

世上的大事,和我們單個人大多沒有關係。

05/31,星期三

今天我們我們也是玩了兩個地方:粉沙州立公園和布萊斯峽穀公園。沿著八十九號國道從卡納布出發,半個小時後就可以到粉沙州立公園。平地上起出一座大沙丘而且沙子是粉色的,的確有點奇怪。到了以後才發現沙丘是很大,但沙子算不上粉色,隻是黃沙中帶點紅色罷了。

沙丘上有人開摩托,一打聽才知道隻要願意出錢,就有人開著摩多帶著你在沙丘上兜一圈。出錢的事要孩子媽媽來批準,她自然是不肯出錢,其實即便不出錢,孩子也不一定願意坐。

養孩那麽多年,我發現一條不變的真理:孩子們從小到現在都喜歡沙子。於是隻要有沙子,再不好玩的地方也變得好玩,她們就願意去。

來到沙丘前,二閨女就奮力地往上爬。沙子鬆軟,她進三步退兩步,也毫不退縮。二閨女是第一個爬上沙丘頂的人,我是第二個。我到了沙丘頂後,還在奮戰的孩子媽媽問我沙丘背麵是什麽,我說是一望無際的沙子。我這裏有點誇張了,並沒有一望無際,我隻是誇張一下讓她有動力爬上來。

大閨女沒有爬沙丘,到了沙丘邊上就躺下往自己身上埋沙子。她自己可以把雙腿埋起來,但不能埋自己的上身,二閨女就從沙丘上衝下來幫她。我走下山丘的時候,大閨女隻有頭還沒有被埋住。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全身蓋滿了厚厚的沙子,開始的時候我沒在意,突然我發現她已經好久沒有動了,趕緊問她怎麽樣,問她兩聲她都沒有理我,這下我有點急了,趕緊去摸她的臉,然後她說:“爸爸,我滿臉都是沙子,不能說話。你幫妹妹把我的頭也埋起來吧。”

我當然沒有把她的頭埋起來,而是直接把她沙子中拉了起來。因為我把她拉出來,她和妹妹都一臉的不高興。

我們往回走的時候,竟然在沙丘中看到一汪水。圍著那一汪水,長著一圈高高低低的植物。我不知道水是從哪裏來的,隻能歸咎於自然的傑作。

我對孩子們說:“我的老家在我小的時候也有這樣沙丘。”孩子們對我的話將信將疑,因為我帶她們回老家的時候那裏根本就沒有沙丘。我這句話是真的,而且沙丘隻有我們村有,其他的村都是沃土,唯獨我們村有兩個極大沙丘,我們稱之為沙土崗。小時候我們經常在沙土崗玩沙子,後來政府在沙丘上種了很多樹,那沙丘也就沒有了。今天我突然想:如果那些沙丘留到現在,沒準也是一個景點。

大自然給了我們很多東西,隻是我們自己不知道罷了。

離開大沙丘又開了一個半小時到了布萊斯峽穀國家公園。這個國家公園據說是美國最小的國家公園。看介紹裏說一個人發現了這處美景,就邀請人來看,但來看的人需要交一美元,看完後如果不滿意,錢原數返還。據說看完後所有的人讚不絕口,沒有一個張口要門票錢。

我們先在那個鎮上最起眼的一家飯館裏吃了中飯,據說這個飯館也是那個人開的,一開始是為了招待自己朋友,後來凡是來遊玩的人都是朋友,慢慢地就發展成了現在的餐館。有些傳聞不知道真假,不過餐館的味道還可以,而且價格很合理。

布萊斯峽穀國家公園也是以峽穀裏的千奇百怪的石頭而著名,但這裏的石頭和大峽穀的石頭完全不同。這些石頭經過長年的風化,林林總總地矗立峽穀內,我看到第一感覺是到了兵馬俑,但比那些人工的兵馬俑來得更加壯觀。

那些石人通體紅色,或獨立,或三五成群,或數百成列。石人有的高大,有的矮小;有的肥胖,有的瘦弱;有的站立,有的行走;有的抬頭遠望,有的低頭沉思。形色各異,形態百千。風過而聽,雨過而息。你若觀他,他必望你。

這個是值得一來的地方。如果有時間我真想在公園裏睡上一晚,聽它聽過的風,淋他淋過的雨,看他看過的星星還有那浩瀚夜空。我當然是沒有時間的,最起碼這一次沒有時間。

因為沒有做自己想做的事,離開時我又回頭多看了他幾眼。

今天我們住在錫達市,是猶太州的一座小城。從布萊斯到錫達市要翻過一座八九千英尺的山。據說最早來布萊斯的遊客都要在錫達市休整,然後翻山越嶺過來看。

古代的人真有動力,我們現代人缺少的就是動力。

翻山的路是孩子媽媽開的,及其凶險。在路的入口處有個標語:請大卡車繞行。她的車技提高了不少,一路上沒有遇到啥困難,隻是我鬧了一個大笑話。

在山路上開了一會,就發現路邊的樹下有些白白的東西,孩子媽媽問我那些白東西是啥,我張口說那是蘑菇,然後補充說這猶他州的蘑菇怎麽那麽大啊。二閨女說那是雪,我說六月份雪從哪裏來。孩子媽媽也說是雪,我一直堅持說是蘑菇。

隨著地勢的升高,‘蘑菇’們也變得越來越大,最後整個地麵都快被‘蘑菇’覆蓋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錯了。車最後到了山頂,那裏一個很大湖,於是我們停下車來觀看,發現車外極冷,然後我還發現我口中的蘑菇就是大片大片的雪。

把雪堆說成大蘑菇,也是人間奇聞吧。寫道這裏,我突然想:指鹿為馬,也許沒有其他含義,他隻是真的把鹿當成了馬,就如我真的把雪當成了蘑菇一般。

我們都會犯錯,雖然有的錯在別人看來荒唐無比。

06/01,星期四

原本以為錫達市是個大城市,到了以後才發現也是個小城市。在美國,幾百人的市比比皆是,相對於這些小鎮來比,這裏算是大城市了。不管大小,昨天那家名叫香港的餐館還可以。今天我就要回拉斯維加斯了,早上起來孩子媽媽就開始盤算今天晚上吃那家餐館。

在到達好餐館之前,我還得去玩兩個地方:一處是宰恩國家公園的一條山景公路,一處是宰恩國家公園主體。我一大早就來到那條山景公路的入口,工作人員告訴我們,因為公路塌方,隻能往裏開一段,然後就得下車行走。一聽說還要走路,孩子們就不想去,我說:“來這個國家公園裏玩的人都是來走路的。”她們沒有選擇,隻能跟我們去。

當一個人不能有自己的選擇時,其實是很痛苦的。我知道那種感受,因為我小時候經常有這樣的經曆。小時候我娘最喜歡做疙瘩下米,我最不喜歡吃,每一次都是我老爹好好地看著我把難以下咽的疙瘩下米吃下去。那種感受真是欲哭而不能,欲反抗而不敢,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我們繼續往前看,還沒有看到塌方路就封掉了,隻能下車步行。路兩邊都是垂直的懸崖,懸崖都是有一層層的石頭疊加的,那些石頭的紋理和地麵都有一個相同傾角,據說這些角度代表這些懸崖形成時地塊之間相互擠壓的角度。我對地質一竅不通,所以隻是從介紹裏看到這些,也沒有做什麽佐證。

我們往前大概走了二十幾分鍾,孩子們就開始麵露難色,這讓我又想起小時候喝疙瘩下米的情形,於是我就說:“既然你們都不想走,那我們就回去吧。”我這句話剛一出口,孩子們就雀躍起來,高高興興地往回走。

我們重新開回去,我依然不死心地問服務站的小夥從這裏走到宰恩國家公園的主體要走多遠,他說將近兩百英裏,於是我就死心了。

沿著高速公路,我們大概開了將近兩個多小時才到了宰恩國家公園的主公園。公園裏的停車場停得滿滿當當,行走的人群都帶著各式走路工具。這是一個以走路而聞名的國家公園,我們來這裏不能走路,估計也就是“孫大聖到此一遊”水準。

她們先下車到接待中心看看有沒有要買的東西,我自己在巨大的停車場裏開著車找停車位。停車場裏不但停滿了車,還有很多像我一樣在找停車位。也不知道轉了多長時間,轉得我有點暈頭轉向,渾身燥熱的時候終於看到一輛車準備走,我就停下來等這個車位。

這是一家大家庭,至少有四個孩子。他們剛剛走路回來,各自換裝備花了五六分鍾,但為了這個車位,我隻能等。好多找車位的車從我車邊路過,他們都知道我在等,也不停留,隻是羨慕地看看我。好不容易看到那家人往外倒車,為了給他們騰地方,我也往後倒了一下,那輛車剛剛倒出來,我對麵的一輛車直接停了進去,這讓我非常無奈,本來想和車主理論,後來想想就無奈地接受了。

上天有的時候不會辜負那些付出的人,我大概又找了五分鍾就找到了停車位。剛把車停下,孩子媽媽就打電話問有沒有找到,我說剛剛停下來。

找到她們我們就上了公園裏的遊覽車。遊覽車在各個可以走路的地方停,我們坐到最後一站,據說那條小路是全公園中最容易走的。

小路在山穀中蜿蜒前行,左邊就是一條小河,河水潺潺,清澈見底。山穀兩邊的懸崖都是筆直的。我想抬頭看懸崖的頂,隻看了幾次,脖頸就有些疼。和大峽穀的石頭相比,這裏的石頭隻有一種顏色:青灰色。石縫裏有些植物,還不停涔出細水,然後細水入河,細水多了,河水也就會多。

大河汪汪,其源頭不過是涓涓細流。十溪成河,十河成江,由小成大,自然之規,人生之理。

樹林中不時地有鳥鳴,小路邊有肥胖的小動物,這些小動物不但不怕人,而且跟著人要東西吃。公園有嚴格的規定,不準喂食小動物,所以我沒有看到有人喂他們,但我確信一定有人喂過,要不然這些小動物也不會好好地跟著人。

再嚴格的規定都會有人違反,這是不容置疑的真理。

聽著河水聲,看著壯觀的峭壁,我心曠神怡地往前走。突然一塊雲彩飄來,山穀中於是下起了小雨。閨女們就催我回去,我雖然不怕雨淋,但閨女們怕,我隻能和她們一起往回走。

走到車站,雨也停了。我說:“你們坐車到下一站等我,爸爸走路過去。”於是她們坐車,我繼續沿著小河走路。到下一站的時候,她們正坐在車站的凳子上等我,這時車也來了,於是我們就急吼吼地上車,車開出沒有多久,就發現妹妹把自己的水壺忘在上個車站了,於是我們就到下個車站下車,她們又坐回去找水壺,我繼續步行前進,告訴他們在最後倒數第二車站見麵。

車畢竟比我走路快,何況我邊走邊欣賞風景。我們再次見麵的時候,我估計她們已經等我半個多小時了。等我無聊,孩子媽媽就算賬。待我們上車後,她懷疑自己把錢包忘在車站了,趕緊找,還好錢包在包裏,要不然還得坐回去找。

十五號高速公路除了在亞利桑那那一小段有些坑以外,其他的路段都路麵平整,但有很長一段路是在山裏穿梭,非常不好開。二十年前我曾開過這條路,當時因為車子突然失穩,差點就命歸黃泉,所以今天開得特別小心。

沒有沉痛的教訓,就不會有嶄新的開始。

一路上孩子媽媽都在糾結去吃哪家餐館,考慮來考慮去最後選了一家叫 “成都滋味”的餐館。那家餐館不錯,但那天我們吃了啥菜,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因為吃飯的時候我隻注意成都這個名字了。

有些人對某些地方總是記憶深刻,就比如我對成都的記憶,對拉斯維加斯的記憶。我很想再回一趟成都,看一看我的那些記憶,可能那些記憶是錯的或者即便是對的也已經不再存在,就如這篇遊記的開始對拉斯維加斯記憶一樣,但我依然想回去看看.。

人啊,大多數時候都活在自己記憶裏。

06/18/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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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靈動的雙子 回複 悄悄話 博主的自尊心很強哦,承認別人是對的有那麽難哦?
Dictator 回複 悄悄話 好文筆!讚一個!
莫城俗人 回複 悄悄話 尤其想看到河南或陝西老大爺的臉。LOL
sunan 回複 悄悄話 怎麽一張照片也沒有啊?遊記不放照片?
雙雨林 回複 悄悄話 好文,隻是沒有片片。如果有,就更好了 +1
xiaxi 回複 悄悄話 你的遊記很風趣很有意思!
菜籽花花黃了 回複 悄悄話 我基本也這樣走過,所以就當回憶了。好想看照片
世界在我心中 回複 悄悄話 寫得很好,學習了
杭城一丫 回複 悄悄話 好文,隻是沒有片片。如果有,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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