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柯| 走了

走了

作者：勞柯

一天深夜，一個朋友給我發微信說：爺爺走了，爸爸還在飛機上。她口中的爺爺是她孩子的爺爺，口中的爸爸是她愛人，也是爺爺的兒子，也是我的朋友。

我並沒有很吃驚，給她回信說：節哀吧。

前一天，我剛和他們通過話。聽說他又要回國，我已經能猜出一二，因為他中秋節剛剛回國過了中秋節。這次我沒有跟他說一路順風。他說：唉，我們這個年齡，是時候了。他沒有把話說完，我知道他想說的意思是“是送人走的年齡了。”

這話是對的。四五十歲的年齡，即使父母年輕也都有七十幾歲了，而自己朋友也都是四五十歲，這個年齡段也是最危險。我兩年內失去父母，失去另外兩個親人，還有兩個同學，也已經習慣送人走了。

我爸年輕時結交了幾十個兄弟，等他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來給他送行，因為他送走了所有的兄弟。當我第一個同學去世時，我寫了一篇悼念的文章。我希望我不要再有機會再寫那樣的文章。比別人走的早，應該是福氣，因為走的時候不會孤獨。

爺爺我是見過很多次的，第一次見他應該在2016年。那個時候我和朋友家在同一個城市，有一天她給我打電話讓我到她家裏吃飯，我一到發現滿桌子都是菜，煎炸炒蒸，樣樣俱全。我問這是誰的手藝，大家都看爺爺，爺爺一臉的謙虛。

那時候爺爺七十幾歲，雖然不能用精神矍鑠來描述他，但整體看上去很健康。他是廚師，做幾個菜都是手到擒來的事。

我們那裏是個小城，有兩個中菜館全是美式的。那天我著實過了一把中餐癮。

吃完飯，老先生就和我聊天。在美國的老人，最大問題就是孤獨。子女們都忙，沒有時間和老人交流；孫子們的中文不好，沒有辦法和老人交流。所以如果那天來一位客人，老人就特喜歡和他交流。

那天老先生問了好多問題，我都如實回答。

後來又見過老先生幾次，不過大多都不是他做的飯。朋友說他做飯味道種，鹽味也掌握不好，孩子們不大喜歡他做的飯的口味。也許是熟了，該問的問題都問了，後來幾次，老先生不再怎麽給我說話。

後來我們都離開了原來的城市，見麵的機會就少多了。

有一年年我去他們所在的城市出差，就去拜訪他們。那天老先生正好在。人已經八十幾歲了，和十幾年前比判若兩人。他也在早就不做飯了，而且精神有些萎靡。

我們打完招呼以後他就一個人坐在沙發的盡頭，不說話，閉著眼睛。我問我朋友老先生是不是不舒服，他說：不是，他已經好幾年都這樣。

後來我又去過一次，老太在，老先生不在。老太太說他不喜歡美國。

現在聽聞他去世了，傷感是免不了的，但願他走到時候不孤獨。

2018／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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