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雨時大時小地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終於停了。這場雨實在是太大了,地裏積滿水,有些地方一腳踩下去,水都可以蒙過腳踝。雨一停,人們都扛著鐵鍬去地裏放水,他們先把水放進地養溝裏,然後水就順著溝淌到地邊的小河裏,然後都匯進了團結河。那一天團結河的水暴漲,在一裏地以外都可以聽到團結河的流水聲。
趙慶奎起了早先到南地把水放了,然後又拿著鐵鍬來西北地放水,他遠遠地看一大幫人正圍在他的地頭上,不知道發生的什麽事。這時他看到孫二急匆匆地往那裏趕,他就遠遠地問:“孫二,那麽多人在我地頭上幹嗎?”
孫二一看是趙慶奎,就大聲地說:“你還不知道啊,那棵大柳樹昨天不知道什麽時候給雷劈了。”
趙慶奎說:“我以為怎麽了呢,我昨天就知道了,就剛下雨的時候給雷劈的,劈的時候我還在呢,親眼看到的。”
聽他這麽說,孫二就停下腳步等他,問:“你看到雷公了?”
趙慶奎說:“沒有啊,我自己也給打暈了,我什麽都不知道,隻見一道亮光,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等我醒來一看,那樹就給雷劈了。”
看到趙慶奎遠遠地走過來,二哥大聲地說:“看,慶奎來了,他昨天就告訴我這樹給雷劈了。”所有的人都停下議論,齊刷刷地扭過頭來看趙慶奎,看得趙慶奎不知所措。這時二哥說:“你說說,你怎麽讓雷公把這樹劈了。”
看大夥都看著他,趙慶奎不知道該怎麽說好,看看二哥。就聽二哥說:“你把昨天給我說的情況給大夥說一下,你可是為我們村做了一件大好事,這柳樹可是做惡多年,你說對不對,孫二?”
孫二說:“這柳樹害我們家害得最慘,我老婆就是被柳樹上的小鬼給抓走了魂,結果那麽好的身體,一病就死了。”
有人問:“她是什麽病?”
孫二說:“什麽病?縣城的醫院裏都不知道,就是不吃不喝。魂給小鬼抓走了,怎麽吃,怎麽喝呢? 沒有想到她死了還不離開家,我們家一天到晚鬧鬼,前兩天我家裏的小豬又不吃東西,讓寶貴過來打過兩針也沒有起什麽作用,我想和我媳婦是一樣的病,可能沒有辦法治了,沒想到昨天昨天中午開始吃食,現在已經好了。”
孫二停停接著說:“當時我就在想真的邪了,這豬的魂已經被小鬼抓了,怎麽就又活過來了,現在明白了,原來小鬼門都給雷抓了,說說慶奎,雷是怎麽把小鬼抓的?”
大家又都瞪著眼睛看趙慶奎。
趙慶奎看看大夥,又看看二哥,二哥說:“昨天是你命令雷公把這樹給劈的,你忘了?”
有人就問二哥說:“二哥,你怎麽知道是慶奎命令的?”
二哥說:“慶奎告訴我了啊,再者即使他不告訴我,我也知道,你不記得我是幹什麽的。”
有人就說:“知道,知道,二哥還為我孩子看過病,那時候你看得真靈,一下就好。不象現在的李寶貴就知道打針,針沒少打,病卻好不了。”
二哥說:“他是醫生,人如果中了邪,不把小鬼趕走,這病怎麽能好。”二哥轉過頭來問趙慶奎,“你說對不對?”
趙慶奎點點頭,有人就催促說:“大家都別說話,聽慶奎給我們說。”大家一下子靜了下來,隻有團結河的水聲。
趙慶奎說:“我們家妮子在柳樹下睡了一覺,病了,不吃東西。我讓二哥看,二哥說是被孫二的媳婦附身…..”大家都轉過頭來看二哥,二哥不住地點頭。就聽孫二氣憤地說:“這個死婆娘,在自己家裏鬧還不行,還要跑到別人家裏折騰。”有人就接過話說:“她還到我們家去過呢….”有人大聲地說:“別說話,聽慶奎說,後來怎麽啦?”
趙慶奎說:“二哥就拿著大刀趕她,後來二哥趕不動,就對我說‘孫二的媳婦躲在柳樹上’我就拿著斧頭過來,在來得路上就下雨了。”
有人說:“後來呢,你還沒有砍樹,樹就給雷劈了嗎?”“別插話,聽慶奎說。”
趙慶奎接著說:“沒有啊,我到這裏的時候雨已經下的很大了,我就用斧頭砍,你們看那個白茬就是我砍的印。”說著趙慶奎指了指樹的根部被斧頭砍過的痕跡。那些人就歪頭去看。趙慶奎接著說:“這麽粗的樹,我怎麽能砍得斷呢,我想如果雷能夠把樹劈了就好了,我剛想到那裏正好打了一個雷,我就喊:‘雷公啊,把這棵樹劈了吧’接著樹就給雷劈了,我給彈出很遠倒在地上。”說完趙慶奎就四周看,想找自己倒過的方,已經被雨水衝得沒有了痕跡。
有人急切地問:“後來呢?”
趙慶奎 說:“後來我就回家了。”
二哥說:“誰可以給雷公發命令啊?隻有玉皇大帝,我原來土地爺附身,是命令不動雷公的,雖然我早就知道這棵樹上妖怪很多,就是拿他沒有辦法,現在慶奎被玉帝附身了,這樹就給雷公劈了。昨天他剛回到家的時候,玉帝還在他身上,你們昨天沒有看到慶奎,臉紅紅的,就和堂屋裏那玉帝的供像是一樣的。他昨天就告訴我他是玉帝附身,我還不信。昨天晚上,土地爺給我托夢說玉帝到過我們村,今天看到這棵樹,我是信了。”
大家就開始七嘴八舌地說,有的人點頭,有的人搖頭,大家都用尊敬地眼光看著趙慶奎。有人問:“玉帝就顯一次靈嗎?”
二哥說:“顯了很多次,昨天李寶貴過來…..”這時有人說:“李醫生來了。”二哥和趙慶奎轉頭一看,李寶貴扛著鐵鍬朝這個地方走了過來,邊走邊問:“昨天慶奎哥說這柳樹給雷劈了,我還不相信,這樹真的給劈了?”
二哥說:“可不是嗎? 李醫生,你正好來了,給做個證明。昨天你給慶奎打打針,可能紮疼了玉帝,他通過慶奎的口說打雷,結果就打雷了,對嗎?”
李寶貴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隨口回答說:“是啊!”
二哥接著說:“那雷就在慶奎家門口,我和我媳婦都在,還有他寶叔。這不是又顯靈了嗎?”
有人就點頭,嘁嘁喳喳地開始說,不停地有人抬頭用一種尊敬地眼光看趙慶奎,趙慶奎有點飄飄然了,他似乎真的感覺到玉帝又附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成了受人尊敬的救世主。
八
玉皇大帝附在趙慶奎的身上並通過趙慶奎的口命令雷公把那棵作惡多端的樹劈了這件事迅速地在村子裏傳開了。傳的最凶的就是孫二,因為他直接從這件事情上得到了好出,他們家豬開始吃食了,他死去老婆再也不到家裏折騰了。孫二見人就說:“真靈,真靈,我們家那豬自從柳樹給劈了以後吃得真歡,現在我也可以睡安穩覺了,不怕小鬼在過來折騰我。”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這趙慶奎被玉皇大帝附身不幾天就傳到了幾十裏以外,等傳到那裏的時候,趙慶奎也就成為一位能無病不治的神醫,還有人說玉帝已經把黃帝內經傳給他,給人看病用的都是過去皇宮裏的方法。
趙慶奎也開始受人尊敬起來,村裏的人見了他都會用一種莫名的或者尊敬的眼光看他,就連自從那次偷雞事件以後從來不再給他說話的老郭見了他也主動過來給他搭訕。趙慶奎偷偷地在家裏試驗過幾次,都是命令雷公打雷,龍王下雨之類,但再也沒有成功過。他就偷偷地把二哥叫來問:“二哥,你說‘玉帝附身’是不是真的 ?“
二哥說:“當然是真的了!你說是真的就是真的。”
趙慶奎說:“我又試過幾次,怎麽都沒有成功?”
二哥說:“玉帝不可能天天在你身上,他還有很多別的事情,他隻有在你身上的時候才靈。”
趙慶奎說:“那他什麽時候在我身上啊?”
二哥說:“你覺得他什麽時候在你身上就什麽時候在你身上。”
這時二嫂看他們在嘀咕,就知道他們又是在討論玉帝附身的事,就對趙慶奎說:“不要信你二哥,那有神鬼的,都是人想的,神能幫我們幹活嗎?還不是要我們自己幹,這兩天棉鈴蟲又都起來了。”
二哥看看自己的媳婦,說:“我給你說不明白,原來我被土地爺附身的時候,總說我是裝的,現在慶奎被玉帝附身也說是裝的。都顯靈了你還不信。”
二嫂說:“不就是柳樹給劈了嗎?那裏除了那棵柳樹沒有別的樹,夏天的雲本來就低,你說不劈它劈誰啊?”
二哥說:“呢子的病好了,孫二家的豬好了,還有他媳婦不到家裏折騰,這些事怎麽解釋?”
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妮子說:“我本來就沒有病。”說完,臉一下子紅了。
趙慶奎說:“是的,妮子沒有病,妮子是長大了。”
看到自己的媳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二哥搪塞地說:“好,就算妮子沒有病,那孫二家的事怎麽解釋啊?”
二嫂沒有答他的話,說:“快點去幹活,再怎麽裝神弄鬼地裏的活還是你自己幹。”看到自己的老婆有點火了,二哥沒有在敢說什麽,朝外走去。
二哥剛剛走出趙慶奎的家,就看到來了一幫陌生人。看到二哥,有人就問:“大哥,我們問一個人,你們村有個神醫,不知道他住在哪裏?”
二哥一驚說:“我們村隻有一個醫生啊,他一般,算不上神醫啊!”
來人就說:“我們找的不是一般的醫生,是個被玉帝傳授醫術的人,聽人說他可以治療百病,我媽頭暈,想過來讓他看看。”
另外一個帶著帽子年輕人走過了,摘掉帽子說:“你看我這頭發,才幾天的功夫就掉成這個樣子,也過來讓神醫看看。”
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人說自己結巴,因為結巴到現在還沒有討到老婆,也想過來看看。剛才那個年輕就說:“我可不要因為這脫發討不到老婆。”其他人也都跑上來說話。
聽他們這麽說,二哥明白了,他們不是來找李寶貴的,是來找慶奎來看病的。他不住地點頭,趕緊說:“我們村有這個神醫,玉帝把醫術傳給他,還經常顯靈呢。”
那些人就急切切地問:“他住在哪裏啊?今天有空嗎?”
二哥說:“他就是我的堂弟,我們關係好著呢。玉帝附在他的身上就是要來做好事的,天天有空。這就是我們家,你們進來。剛剛走了一撥,是城西北來得,走了幾十裏路。”
有人就說:“我們也是城西北來的,路上沒有遇到他們。”
剛剛那個年輕人就說:“去城西北那麽多條路,怎麽能夠正好遇見。”就有人點頭說:“就是,就是,我們又不是神仙。”說著,這幫人就跟著二哥走進了趙慶奎的院子裏。
看到二哥領著一大幫人人走了進來,趙慶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剛要問跑上前去,低聲地說:“你現在就是玉帝附身,坐堂屋裏不要輕易說話,他們是來找你看病的。”說完就把趙慶奎按在椅子上。妮子嚇得藏了起來。
二哥走到門口,對院子裏的人說:“這就是趙慶奎,我堂弟。現在正被玉帝附身,不能輕易說話,他剛剛命令我來給你們看病。”說完,二哥看了一下趙慶奎,趙慶奎點點頭。
二哥也搬個高凳子坐在堂屋門口,說:“我是土地爺附身,給慶奎不是一個水平的,但是他可以把功力用到我的身上給你們看病,你們一個個來。”
來得人就將信將疑,有人就大者膽說:“我不知道你也可以看病啊?隻聽說你堂弟會看。”
二哥說:“那你們找一個辦法讓我顯以下靈吧。”
眾人就圍在一起想方法,最後其中三個女的走了出來站成一排,一個年長的人對二哥說:“土地爺,我們本來不該懷疑你,不過我們大老遠過來看病,希望真神能夠幫我們。這三個婦女有一個最近死了丈夫,你能說出是那一個嗎?”
二哥也不說話,也不看那三個婦女,隻是閉上眼睛,嘴裏念念有詞。過了好一會,他突然把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三個婦女說:“死去的丈夫正化為清煙盤在妻子的頭上。”聽二哥這麽說,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把眼睛看向死去丈夫的婦女。
二哥沒有說什麽,又閉上了眼睛。嘴裏念念有詞,又過了好大一會。他仍然閉著眼睛說:“靠右站的婦女剛剛去世了丈夫。”所有的人都一驚,婦女的眼淚也就流了出來。
“真靈,真靈!” 所有的人都開始讚歎,確信無疑。有人就上前說:“先給我看。”另外的人就說:“為什麽先給你看?”
二哥說:“不用擠,都給你們看。先讓老人過來。”然後他又接著說:“我們看病是不收錢的,不過如果願意捐一點香火錢的話,玉帝也會高興的。“
所有的人都點頭,剛才說話的老者就走上前去小聲地說:“土地爺,我們沒有看到寡婦頭上的青煙啊。”
二哥沒有睜眼,用低沉的聲音說:“此乃天機,凡人焉能看到冥世。”老者不敢再問,招呼著大家排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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