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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柯|曹州故事】許六的愛情

(2021-12-23 19:13:39) 下一個

許六的愛情 [小說]

 

作者:平靜幸福 [勞柯]

 

許六是個傻瓜。前幾年他還不傻,退伍以後還做過幾年民辦教師,不過他後來傻了。他在學校裏和一個叫楊四妮的老師談戀愛,楊四妮沒有嫁給他,卻嫁到城裏去了,自從那以後,許六就傻了。

 

傻了以後的許六被學校辭退了,沒有了事情做的許六要不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要不蹲在院子裏的大棗樹下。他偶爾也會出門,每一次出來必然有一大群小孩跟著他喊:“傻子出來了,傻子出來了。”大一點的小孩就擋住他問:“許六,楊四妮呢?她不是嫁給你啦嗎?”許六不回答,眼睛就會直勾勾地看著北方,那是縣城所在的方向。

 

許六出來轉從來不走遠,但一定會去學校。看門的老大爺認識許六,但不會讓他進去,因為他知道許六已經傻了。看到許六過來,老大爺就會把大門關上,遠遠地對許六說:“許老師,楊老師已經不在這兒教課了。”許六不會理睬他,會繼續走到大門那兒,看看大門關上了,他就會靠牆蹲下,然後他就動也不動,直到他的嫂子,許五家的過來找他,象哄小孩一樣把他哄回家。

 

春夏之交是農民最忙的時候,既要收割小麥,又要種花生等秋季作物。許伍出去打工,兩個孩子都小,而且孩子上學,早上出去的時候,許五家的就把許六的中飯做好放在灶台上,她每天都是這樣。在地裏忙了一整天,她還沒有到家,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兩個孩子早就放學了,都站在大門口等他。許五家的問:“你六叔把中飯吃了嗎?”

 

她每天都會這樣問。在過去兩個孩子會異口同聲地回答:“吃了,不過沒有刷碗。”然後她就會去做晚飯,等快好了,她就對孩子們說:“快去叫你六叔吃晚飯。”

 

可是今天孩子們的回答讓她吃了一驚。

 

聽到媽媽問他們,孩子們說:“沒有吃,中飯還在灶台上呢。”許五家的趕緊跑到廚屋,發現早上放在那兒的中飯動也沒有動。她慌慌張張地跑到後院許六住的地方,發現許六不在家裏,就問兩個孩子:“在校門口有沒有看到你六叔?”

 

“沒有。”兩個孩子回答的很幹脆。

 

許五家的從饃筐裏拿出兩個硬邦邦的饃饃遞給兩個孩子說:“餓了吧?先吃饃,等我把你六叔叫來,我再給你們燒湯。”

 

然後又對她大孩子說:“在家等我。”說完,她就急匆匆地朝學校走去。學校門口黑乎乎的,她沒有在許六經常蹲的地方看到許六。看門的老大爺回家吃飯了,她就圍著學校轉了幾圈,嘴裏不停地喊:“兄弟,兄弟....”

 

等她賺了四圈以後,看門的老大爺已經吃完晚飯回來了,她急忙去問:“大爺,今天看到我們家兄弟沒有?”

 

看門大爺就說:“看到了,今天他整整在這兒蹲了一天。天快黑的時候,他走了。”停了停,老大爺反問:“他沒有回家?”

 

“沒有啊,天都黑成這樣子了,他能去哪兒啊?”許五家的焦急地說。

 

“你到這兒多長時間了?”老大爺問。

 

“個把小時了。”

 

“你也不用急,他現在可能已經到家了。”老大爺說,“他不會去那裏,除了學校就是家。我了解他。”

 

聽看門的大爺這麽說,許五家的急急忙忙往回趕,不一會就又回來了,大口喘著氣對看門的大爺說:“我家兄弟不在家,大爺你幫我想想他說了什麽。”

 

“他,沒有說什麽。”看門的大爺邊想邊說,“自從他傻了以後,他就不說話了啊。”

 

老大爺摸一下頭,突然想起什麽,說:“難道他去....”

 

“他去了哪裏?”

 

“我走的時候聽到幾個學生在騙他說楊老師回家了,他難道跑到楊老師娘家去了。”老大爺若有所思的說。

 

“有這種可能。”許五家的說著就要朝後莊走,楊老師的娘家在後莊,離學校有一裏路。剛走了幾步,許五家的就有回來說:“大爺,你如果看到就幫我留住他,我們家兄弟不傻,他隻是不愛說話。”

 

“傻子怎麽能教書。”看門的大爺說,“你放心去吧,他如果回到這裏來,我就不讓他走了。”

 

許五家的這次放心地朝後莊走去,快到楊四妮的娘家的時候,她就看到他們家門燈亮著,亂哄哄地圍著一幫人,快到跟前的時候,聽到有人打了某人一巴掌,接著有人罵:“媽的,我讓你耍流氓。”                          

 

 許五家的趕緊擠過人群,看到許六光溜溜的被人圍著,一個年輕人正對他拳打腳踢,他站在那裏動也不動。那個年輕人許五家的認識,是楊四妮的弟弟,許五家的跑過去把他拉開。年輕人一看是許六的嫂子,就氣哼哼地指著許六說:“他跑到我們家耍流氓。”還沒有等許五家的說話,就聽有人問:

 

“他怎麽耍的流氓啊?問她嫂子。”

 

周圍的人就笑哈哈地起哄。這時有人提議說:“這耍流氓可是犯罪,把他捆起來送他去派出所。”楊四妮的弟弟就說:“我去找繩子。”說著就往家裏走。許五家的上前拉住他說:“好兄弟,你就饒他一次吧,你看他也不會說話。”

 

“饒他,怎麽饒啊?他到我們村耍流氓,我看他一點都不傻,不說話是裝的。”不知道是誰插嘴說,“去那繩子,我來幫你捆。”

 

楊四妮的弟弟說:“鬆開我,許六耍流氓,你也要耍流氓不成?”說著就要掙脫許五家的手。許五家的抓的緊,他掙紮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就聽許五家的說:“好兄弟,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你就繞他一次吧。”

 

“這和我姐姐有什麽關係。”楊四妮的弟弟更加生氣了,說著猛地掙脫許五家的手,就朝院子裏跑去。許五家的伸手想再次拉住他,但沒有成功,隻見她普通一聲跪在地上懇求說:“好兄弟,你就饒他一次吧。”

 

所有的人都被許五家的這個動作驚呆了,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隻有許五家的重重喘氣聲。正當大家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時,楊四妮的父親從院子裏走了出來,把許五家的扶起來說:“大侄媳婦,我也不想難為你,許六今天太過分了,不知道為什麽,一到我們家就把自己的衣服脫光了,問他要幹什麽,他也不說話,你說侄媳婦這是什麽事嗎?”

 

“大叔,你就饒他一次吧,他也已經有兩年多沒有給我說過話了。”許五家的說著就又要跪下。這時有人喊:“支書來了,看他怎麽說。”

 

支書也姓楊,隻見他背著手走過來,看了看許六和許五家的,又看了看揚四妮的父親說:“大叔,我看許六是傻了,真不明白他還做過老師,這人怎麽就傻了。大叔,何必和一個傻子過不去。”

 

有人就點頭附和說:“是傻了,不傻怎麽會當著那麽多人光溜溜地站著一點都不害羞。”就聽支書又說:“大叔,他也沒怎麽地,就讓他嫂子把他領回家去吧,以後看緊一點就行了。送一個傻子去派出所估計人家也不管。”

 

“好人的事還管不了呢,誰會吃飽撐的沒有事情做去管一個傻子。”

 

“就是,就是……”眾人說。

 

楊四妮的父親接支書遞過來的煙,邊找打火機邊擺手說:“走吧,走吧。”然後對著院子喊:“小五,把他的衣服給他拿出來。”楊四妮的弟弟就把許六的衣服扔了出來。許五家的幹緊從地上撿起衣服給許六穿上,然後象牽小孩一樣牽著許六往回走。

 

當許五家的帶著許六到家的時候,兩個孩子都睡了,她先熱了一盆水讓許六把背和臉洗一下,然後打了兩個雞蛋做個大湯。等做好她才發現飯做少了,她就先盛了一碗給許六。等許六吃完了,她又給他乘了一碗,鍋裏也就沒有了飯。

 

許五家的本來想等許六睡了以後自己再啃個饃,等她刷完鍋就把這事忘了。等她上了床,也許是太累了,她沒有感覺到餓就昏昏地睡了過去。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做好早飯和中飯,剛想去叫兩個孩子去起床,才發現今天是星期天,孩子們不用去上學。

 

許五家的拿著鐮刀朝麥田匆匆走著,正好碰到她的鄰居已經割了一車小麥往家拉,看到許五家的就說:“今天怎麽起那麽晚啊?”

 

“昨天睡得晚。”許五家的說。

 

“我聽說昨天許六跑到楊四妮娘家去了,有這事嗎?”

 

許五家的頓了一下,正想該如何回答時,她的鄰居又說:“我看你們家老六沒有什麽病,給他找個媳婦可能什麽都好了,他就是想媳婦想的。”

 

許五家無奈地說:“說得也是,可是他現在這個模樣,誰願意嫁給他啊。”

 

“這可不一定。當然找好的我們有困難,不過差一點的誰又能說不可能呢。”

 

“你也幫我們家老六想著一點。”許五家的說。

 

“你沒有聽說麽?”她的鄰居故作吃驚地問:“村東頭老姬家的二丫已經放出話來找對象了。”

 

“是嗎?”許五家的精神為之一振。

 

“我也是聽說的,你看二丫那樣,誰家好好的人願意娶她。我看她和你們家老六很般配。趕快去請個媒人吧。”

 

“哦,我這就回家問問兄弟的意見。”許五家的說著就往回走。到家的時候,許六已經起來了,吃完早飯,正蹲在大棗樹下看螞蟻上樹。許五家的就問他:

 

“六弟,我給你說一門親事,你看怎麽樣?”

 

許六看看他嫂子沒有說話。許五家的接著說:“村東頭老姬家二丫你還記得嗎?”

 

許六繼續看著他嫂子,仍然沒有說話。許五家的又說:“你如果覺得不合適,你就搖搖頭。”說完,許五家的就靜靜地看著許六,過了一會許六沒有搖頭。許五家的就走到屋子了,換上了幹淨衣服,就朝村東走去。

 

許五家的來到老姬的時候,老姬剛好要出門。看到許五家的,老姬說:“大侄媳婦一大早過來,有什麽事啊?”

 

許五家的說:“大叔,我來給二妹妹說媒的。”

 

老姬就說:“那趕緊到屋裏坐。”

 

許五家的看到二丫正偎在院子了,她就探下身來對二丫說:“二妹妹,我來給你說媒的。”二丫的臉一下子紅了,說:“嫂子,你在說什麽啊?”許五家的就笑著跟著老姬進了堂屋。

 

等許五家的坐下,老姬說:“侄媳婦說的是哪一家?”

 

許五家的這時突然有點不好意思,撓了一下頭說:“大叔,我想給我們家老六說門親事…..”

 

老姬聽她這麽說,就沒有說話,掏出了一根煙。

 

“大叔,我們家老六你是看著長的,當過兵又做過教師,他真的不傻…..”

 

“六侄子是不傻,不過他現在這個模樣,二丫和他怎麽一起生活啊?”老姬說。

 

“大叔,這一點你放心,等二妹妹真的過來了,我們不和他們分家,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許五家的說。

 

老姬低下頭,沉思一會說:“二丫頭這孩子命苦啊,人那麽聰明,一出生就得了這個怪病,下半身不能動,如果是瘸子,也不至於找不到人家啊!”

 

“大叔,你不用愁,二妹妹肯定會找到一個好人家的。”許五家的說。

 

老姬又想了一會,說:“侄媳婦,這個事我不能一個人做主,回頭我和你嬸子,也和二丫商量商量,晚上我會給你個信。”

 

許五家說:“大叔,那我晚上聽你的準信。”

 

那一天似乎特別長,太陽還沒有下山,許五家的就匆匆地從地裏回來。天還沒有黑的時候就做好了晚飯,正吃著,村長來了。

 

村長說:“老姬剛剛找我了,讓我來做媒人,我看這門親事很合適。”

 

許五家的說:“有大叔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知道姬大叔還有什麽要求。”

 

村長說:“他也沒有什麽別的要求,他說雖然你二妹妹有點殘疾,但是所有的事情比如彩禮啊,婚宴啊 都要和正常人一樣辦。”

 

“這個沒有問題啊,我們為老六的婚事早就把錢預備好了。”許五家的說。

 

“那就好,我看這兩個人的年紀都不小了,過幾天我選個好日子,先把見麵,把婚定下來。”村長說。

 

“全聽大叔和姬大叔的安排。”許五家的高興地說。

 

等村長走了,許五家的就要去刷鍋。這時她兒子說:“媽媽,我聽到叔叔說話了。”

 

“是嗎?”

 

“媽媽,你看呢,叔叔的嘴在動。”她兒子指著許六說。

 

許五家的模模糊糊地聽許六說:“嫂子,嫂子…..”

 

“哎!”許五家的答應了一聲,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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