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勞柯
小時候每一次回到家,如果第一眼看不到母親,我就會喊‘娘!’,如果沒有人答應,我就會大聲地喊,再沒有答應我就會嚎啕大哭。這是母親告訴我的。母親很少出門,偶爾出去一會也不會走地太遠。隻要站在院子裏大聲地叫一聲‘娘’,母親總可以聽到,於是母親邊答應著邊急急忙忙地往家裏趕。
後來長大了,回到家如果母親不在家,雖然我不會再哭,但心裏總覺地家裏空蕩蕩的。再後來出去上大學,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電話也不過一周打一次,不過每一次打電話,如果不是母親接的,我第一句話總要問:“娘去哪裏了?”
母親一共生了六個孩子,存活下來四個。我是母親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兒子。母親常說要不是想要個兒子她才不會生那麽多呢,孩子多沒有好處,大人受罪,孩子也跟著受罪。小時候家裏確實窮,但我從來沒有挨過餓,也從來沒有挨過凍。
記憶中母親很少去地裏幹農活。她每天都重複著三件事情:做衣服,洗衣服,做飯。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做衣服用的布都是自己織的。家裏至今還有一架織布機,很簡陋的那種。 我去上大學的時候,母親把原先剩下的棉布做了兩床被單給我,我至今還留著。前一段時間拿出來給妻看,妻說:這麽好的東西,給孩子用吧,這可是全手工,全有機的材料。我把這個消息告訴的母親,母親說:家裏還有布呢,我再去做兩床。
小時候的衣服都是輪著穿的,二姐穿大姐穿不下的衣服,三姐穿二姐的衣服。等衣服輪到我穿的時候,衣服不免會有些補丁。不過無論衣服多舊,母親總會把它們洗得幹幹淨淨,糨得硬硬,穿在身上,總讓人感覺是新衣服。每一次母親把姐姐們穿過的衣服改給我穿,我總能贏來小夥伴們的羨慕。
母親總是家裏起地最早的,因為她要為我們做早飯。雖然小時候家裏的早飯特別簡單,但是母親還是要花至少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家裏沒有煤球爐,早上做飯要自己生火。每天早上醒來,都能聽到母親呼呼拉阿風箱的聲音。夏天的時候還好,冬天壓水井會上凍,母親起來先生火燒水,然後用熱水給水井解凍,然後再做飯,等飯快做好的時候再叫大家起床。
家裏沒有鍾表,母親起床總是自己估摸著。她又怕耽誤我們上學,所以每天一到下半夜,母親就睡不安穩,要起來好幾次看天是不是亮了。有一天月亮特別亮,母親醒來發現房子裏都亮了,趕緊叫我起床,說上學晚了,等我起來了,發現時間還早。從那以後,無論怎麽樣,她總是先悄無聲息地起來看天,然後才叫我們起床。
母親特別節省,一分錢恨不能掰成兩半花。小時候家裏怕家裏的一分錢或者兩分錢的鋼蹦丟,母親就沒二十個用煙盒紙卷成棍狀,仔仔細細地放起來。家裏的花銷與收入母親都有記錄。她不識字,連阿拉伯數字都不會寫,所以母親的記錄就是在床頭的牆上畫杠杠,隻到現在,那些杠杠還在,不過除了母親沒有人看得懂它們的意思。
母親說她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犯難的事情。日子雖然不寬綽,當總能過的去。她說一定要她說出犯難的事情,那就是每天做飯。農村人吃飯簡單,每天翻來覆去就那麽幾樣,家裏的飯一年四季有都是母親做,做多了,也就是不知道該做什麽。記得小時候每到做飯的時候,母親總會自言自語:“這頓飯做什麽呢?”還好那個時候有的吃已經不錯了,父親和我們孩子都不挑食。
幾十年來,母親從來沒有出過遠門。隨著孩子們越走遠遠,她知道的地方也就越來越多。我剛到美國的時候,由於諸事不順,曾有過回去的打算。有一次在電話上母親聽出了我的想法,就勸我說:“那有新鞋不擠腳的,習慣了就好了。剛到一個地方,總得習慣以下。”後來我堅持了下來,直到現在。
不知道母親有沒有過理想。也許母親根本不知道理想為何物,不過她卻用自己行動希望孩子們過得好。母親看不到我這篇東西,我真心地祝福我的母親節日快樂,同時祝福天下所有的母親或者將要成為母親的人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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