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柯|根深蒂固

根深蒂固

 

文/勞柯

 

小時候我特別喜歡我的家。大部分孩子都特別喜歡住親戚，比如住在外婆家或者姑姑家，而我小時候卻是很少住親戚，即便偶爾住在外婆家一次，第二天也肯定得回家。

 

記得有一一年春節去外婆家走親戚，我表哥們一定要我住一晚，最後在大人的勸說下，我勉強同意，我父母也就先回家了。等到了晚上，我鬧著一定得回家，我舅舅沒有辦法，隻有把我送回去。我外婆家離我們家有二十裏路，在那個時候已經是算很遠很遠的距離。

 

後來我去縣城讀高中，縣城離我們家十八裏路，沒有辦法天天回家，我特別羨慕家在縣城裏走讀生。高一和高二的時候學習並不緊張，但是很多住校生都是至少要兩個星期才回家一次，而我不是。每次到星期六的下午，課還沒有上完，我的心早已經飛回了家。等一下課，我就急不可耐地推出自己的自行車。有同學看到我，就會問：“又要回家啊？你不是上星期剛剛回去嗎？”我會頭也不會地回答：“是啊，是啊。”然後我就會騎上自行車，一溜煙沒有蹤影。

 

等到了高三，學習緊張了，學校裏規定每個月才能回去一趟。但是一個月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長，我就經常問老師請假要兩個星期回家一趟，如果那次老師不給假，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就失魂落魄一般。後來老師也不怎麽管我了，我就每兩個星期回家一次。

 

並不是家裏的條件有多好，甚至在讀了高中以後，家裏都沒有睡覺的地方，但是我仍然想念她。

 

後來到杭州去上大學，別說兩個星期回家一次，一個月也不可能回家一次，隻能寒暑假回家。記得大學的第一學期在放假的前一天火車站在學校裏賣去全國各地火車票，說是八點鍾開始買，我六點鍾就趕到買票的地點，整整等了兩個小時，高高興興地拿到了車票。等到了走的那一天，雖然我的火車票是下午五點鍾的，我中午就趕到了火車站。

 

那是我第一次離開家鄉半年之久，也是我第一次理解到什麽是歸心似箭。

 

再後來我出國了，因為簽證的原因，我三年多都沒有回家。在那些日子裏，我每天都在渴望能回去一趟該多好啊。終於到2004年元旦的時候我可以回國了，可以回到家鄉了。等我買好了機票，我見人都說：“今年元旦我們要回國了。”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也不管別人想法，自顧自地高興。

 

那次回到家鄉，我基本哪裏都沒有去，就待在我們村莊。有的時候我一個人轉轉，看看村南的水坑，看看村東村西的沙土岡，隨便逮住一個人聊上幾句；有的時候我和我老爹一起去轉，我老爹剛剛買了一輛機動三輪車，他開車拉著我，見人就說：“兒子回來了。”

 

自從沒有簽證的顧及以後，我每年都會回去至少一趟：看樹看人看莊稼。

 

後來我父母相繼去世了。我曾經這樣想：父母在的時候，那裏是家，父母去世以後，那裏就是故鄉。

 

我父母去世半年以後，我有個機會去國內出差，時間安排的很緊，本來沒有回家鄉的打算，可是等我到了北京，那種思鄉之情令我無法抗拒，我決定取消最後的出差行程回家一次。我從北京坐四個小時的火車到商丘，在坐一個半小時的汽車到我們縣城，再坐半個小時的出租車到我們村。

 

那個出租車司機對路況並不熟悉，在車上我就不停地告訴他應該怎麽走，到哪裏有什麽樣的標誌。司機問我為什麽那麽熟，我說：“這是我的家啊。”雖然我的家中已經沒有了人，但她仍然是我的家啊。

 

到家看看我住過老屋，仿佛父母還在。又到父母墳前，我似乎聽到他們的在說話：“兒子，回來了。”

 

中秋節到了，突然想到這些，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根深蒂固的一些東西，無論你走到那裏你都不會忘卻。

 

世人共賞一輪月，天涯盡是思鄉情。

 

2019/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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