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說,人和人之間的化學反應非常奇妙。
江城在個人關係裏麵,多數時候扮演一個被動的角色。她像一株挺拔的白楊,對於留戀在她枝葉間的鳥雀們充滿著好奇,默默的欣賞他(她)們的美好,卻並不強求他們的停留。
江城其實非常羨慕西米粒 —— 米粒仿佛一個柔軟香甜又有內涵的糍飯團,永遠不吝向外界散發著熱力和溫暖,不但朋友繁多,且有不少深交摯友。
而藍心,是一個意外。
江城初見藍心,是在公司亞太協會的活動上。江城作為陳子祁招徠 的小幹事,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在公司的大廳擺了二十來個雞尾酒會的高腳桌,組織了一個類似“速食約會”那樣的“速食社交”。江城作為主辦者,每隔八分鍾搖一次鈴,讓員工們流動起來,去結識下一個社交的對象。
在場內自由穿梭的人群中,一個高個子女孩一直靜靜的站在場子的西北角。
她拿著一杯飲料,每當有同事來到她的桌前,都會有禮貌的輕輕點一點頭,再輕聲慢語地自我介紹。偶爾出現冷場的時候,也不尷尬,自己在一個小本子上旁若無人的寫著什麽。她的白襯衫幹幹淨淨地紮在一條繡著銀色牽牛花的淺藍色半裙裏,一頭烏黑的秀發在耳後自然的垂落。下午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柔、嫻靜,和惹人憐愛。“這人好像哪裏見過?”江城想了一會兒,終於記起來,這女孩有點像是台劇《流星花園》裏的女主,杉菜。
江城事後和西米粒聊起“杉菜”來,米粒略有遲疑:“你說的是顧藍心吧?”
江城:“嗯嗯,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對她很好奇,有一種,想要照顧她的欲望,”話說完,自己也不好意思的吃吃笑了起來。
西米粒白她一眼:“照顧她?江城請你先把自己照顧好,好嗎?” 過了一會兒,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種耐人尋味的表情來,欲言又止。
這讓江城更加想要一探究竟,戲謔道,“怎麽,這顧藍心原來竟不是‘杉菜’,竟是個知人知麵不知心的‘小唯’麽?”
西米粒的臉色越發難看,“城兒,你真的沒聽說過嗎?顧藍心的老公是個帆船愛好者,去年夏天出海的時候失蹤了,海岸警衛隊和誌願者一起沒日沒夜地搜尋了兩個禮拜,什麽都沒找到。距離現在,已經一年多了。”
兩人一起緘默了。
江城二十五歲的年輕生命裏,甚至連“失去”都還沒有真正領教,更不用說“死亡”這樣沉重的命題。
生、老、病、死。在二十五歲的朝陽看來,隻有生,隻有成長,隻有未知,隻有探索,隻有希望。而其他那三個字,似乎是造物主留給其他毫不相幹的人們,讓他們去完成人生的苦修。
江城無法想象,上帝把那個完美的靈魂伴侶送到她麵前,讓她享受最甜蜜的歡愉,卻偷偷給這歡愉打上了一個期限,在她最恣意的時候冷不防的將這伴侶偷走,讓所有的喜悅都煙消雲散,讓對未來的一切期望如同泡沫一樣在陽光下破滅。隻留下無限的痛苦、疑問、遺憾、不舍,和懷念。
這是對靈魂怎樣的酷刑啊?!江城不寒而栗。
江城開始默默的和顧藍心“偶遇”。
偶遇的地點有時在公司的員工餐廳,有時在附近的林蔭小道,有時在網球場。
一開始,顧藍心禮貌而克製,並不排斥江城,卻也不主動攀談。時間長了,有時候江城做實驗耽擱了,散步去的晚,顧藍心也會有意等她,兩人一前一後,在河畔的樹蔭下,聽江城說些工作上的瑣事。
江城就像一隻忠誠的小狗,笨拙而固執地表達著自己的心意。
一天江城大汗淋漓地從網球場回家時,卻發現餐廳裏除了西米粒,還坐著一位有些麵熟的矮個子女孩。她詫異道,“米粒,家裏來客人啦?怎麽不告訴我一聲,要不要我把冰箱裏的蝦仁解凍了,加個菜?”
那矮個子女孩卻落落大方大方地站起身來,“江城,你不記得我了?我叫許妍,和米粒在一個部門,我還參加過你組織的交友活動呢。”
江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許妍!你那天活動結束後還幫著一起收拾場地來著。”
這時西米粒插嘴道,“城兒,今天許妍姐過來是特意想和你聊聊關於顧藍心的事情。”
江城見兩人神態嚴肅,便洗了手,乖乖的坐在兩人對麵的沙發上。
許妍單刀直入:“江城,我聽說你最近和顧藍心走的很近,對嗎?”,見江城點了點頭,又道,“本來我也不該做這種背後嚼人舌根的事情,但是米粒說你是個單純善良的人,我覺得必須要直言相告。你聽了以後,自己再去做判斷。
“江城,我很能理解你為什麽會去接近顧藍心。去年夏天,那件事剛發生的時候,我的想法和你一樣。我每天都會去顧藍心家陪她,聽她講述以前的故事,也會請她來我家,讓我媽媽燒她愛吃的菜,陪她一起抄寫經文。”
江城聽到這裏不禁愣住了,因為她從不知道,藍心還有許妍這樣一個知心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