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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風波》花田篇(6):左右將軍

(2022-11-17 18:49:16) 下一個

【本文以戰國為依托,架空曆史,虛構朝代。一切皆為杜撰,請勿較真兒。】

屈童抬起眼皮來望向李燃:“小胖,你數數,你這‘亥家軍’總共有多少人馬?”

李燃得令,立刻扳著手指頭一五一十地數了起來,不一會兒興高采烈地回複:“童童,我點清楚了,統共有步兵五百人,戰車十六乘。”

屈童點了點頭,心裏有了數:原來得令牌者得兵馬!看小胖這人馬比昨日鄭榮他們的‘寅家軍’要少了不少,想來是個級別較低的配給 —— 五百主外加戰車一組。

屈童心裏一動,將那在清晨的陽光下散發出淡淡金色的“辰”字令牌握在手中,神色無比莊重地對著李燃說:“大將軍在此,李燃聽令!”

李燃被他嚇得一個哆嗦,“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隻聽屈童一字一頓道:“我命你為右將軍,領兵尋找水源,天黑前於源頭上遊十裏處安營紮寨,不得有誤。”

李燃聽得一愣一愣的,糊裏糊塗地應了聲“是”,話音剛落,就見草甸上的兵馬烏泱泱的增加了一倍。屈童見狀淡淡一笑,心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果然如鍾先生所說,得令牌者得兵馬,得人心者得天下。

李燃惶恐地望了眼身後的傀儡兵,拉了拉屈童的衣袖:“童童,你剛才的樣子還真挺唬人的。咱幹嘛非得跑到離水源那麽遠的地方紮寨?還有……,這麽多人馬,咱口糧可不夠啊。”

屈童一言難盡地瞟了李燃一眼,知道這人有兩樣難愈的痼疾:一曰懶,一曰饞。於是盡量耐心地跟他解釋說:“小胖,那水源是兵家必爭之地,寨子安在水源附近就等於是大白天炫富——等著別人來打劫來了。寨子要是安在下遊,敵家在上遊把水一截,你就斷水了。

“至於口糧嘛,傀儡兵不用理會他們,咱們的,得看今天有沒有人送上門來。” 說著便自顧自大步朝前走去。

李燃跟在身後嚷嚷:“哎,童童,送飯的什麽時候來啊,我的肚子可都快扁了。你聽聽,大清早就開始叫喚了……”

 

屈童憑著從前和父親屈有菊野營的經曆,順著草甸上水流匯合的走向不出兩個時辰便找到了一個水聲淙淙的山澗。他長了一個心眼,丟棄了車輛輜重,讓隊伍和馬匹在溪流旁邊樹林的掩護下繼續往高處攀行,一路上水聲潺潺,鳥語啾啾,倒有幾分詩情畫意。隻是清晨鄭榮他們在石屋裏不翼而飛的懸案在屈童心裏投下了一片陰影,讓他的心情怎麽也輕快不起來。

馬不停蹄地行軍了大半個時辰,林中開始出現大片大片及膝高的黃花。盛開的淡黃色花朵猶如一片落入林間的繁星,而含苞待放的花苞則鼓鼓囊囊的好似隻隻碩大的紡錘。屈童想起父親曾說過,生長著黃花的地方水位高且水質潔淨,於是右手握拳高舉過頭。

原本在林間疾行的軍隊仿佛聽到了指令一般,整齊劃一地停下了腳步,就連十幾匹神氣的紅鬃馬也定格了似的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半盞茶功夫之後,李燃呼哧帶喘地趕了上來,隻見屈童早已帶領著一隊傀儡兵在林間的空地支起幾架土色的簡易帳篷來。李燃興致勃勃地在帳篷身上拍了幾下,滿意地說:“好家夥,還挺結實,比咱昨晚睡的草垛子強,” 話一出口,又覺得有點兒對不住屈童,從包袱裏掏出草衣來,討好地說,“童童,啥也比不上你親手做的這個……”

屈童忙得顧不上理會他,眼睛往他腳上腕了一眼,問道:“腳崴的地方好些了嗎?一會兒紮了營就好生歇著,明兒還不見好的話就騎馬。”

正在此時,一個被派去偵察的哨兵回來報告,在溪水下遊發現有人的蹤跡。

再想要追問詳情,那十七八歲的傀儡兵圓圓的臉蛋上一片可氣又可愛的茫然,長長的睫毛不停地撲閃著,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李燃踮起腳尖來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行啦,兄弟,不難為你了。”

屈童皺了皺眉,心想:傀儡兵果然不靠譜,那些人不知是敵是友,要是自己人的話,他們身邊沒有一兵一卒,孤獨無依,應該盡快匯合,共同進退才好。想到這裏,屈童明白少不得要自己親自跑這一趟了。

他扔給李燃幾朵待放的黃花道:“小胖,你先拿這個充饑,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想了想,又牽上了幾匹紅鬃戰馬,帶了一伍步兵,隨同那個圓臉偵察兵一起上了路。

 

騎著馬來到下遊哨兵所說的地點時,遠遠的就聽見一行人的嘻笑聲。

屈童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為首那人尖細的嗓音逆風幾裏地也能聽得出來,除了抽到“醜”字的黃柳還有誰?

黃柳是學堂裏的一朵奇葩。他從小嗓音出眾,在村子的戲班裏算是個角兒,常常反串小姑娘。其他男孩子到了十三四歲上都開始變聲,說起話來個個兒跟小公鴨似的,但是黃柳卻沒有。他今年十三眼看就要十四了,嗓音依舊尖細,身段兒依舊窈窕,乍看上去活脫脫是個女孩子。他這種“女相”和屈童大相徑庭,屈童是五官中因為揉進去了林玉琴的那一部分而顯得清麗,但整個人從身板到骨架再到眼神和聲音都是副典型的男孩子樣。黃柳卻哪兒哪兒都透著股子妖嬈,學堂裏有人私下裏叫他“黃娘娘”,他也不以為意。

屈童將兵馬停住,自己獨自慢慢地走近溪水邊。

黃柳幾人正興奮地圍著一條小魚嬉鬧。那魚連頭帶尾比一隻手掌大不了多少,圈養在溪邊石頭縫隙一個小得可憐的水窪裏“劈裏啪啦”地奮力撲騰著。

屈童的出現讓幾人一下子安靜下來。另外兩人臉上明顯有戒備之意,黃柳卻似乎十分開心,親熱地迎上前來拉住屈童的手說:“童童!你來了就好了。你和鍾先生素來親厚,他把我們圈進這麽個地方來,真不知道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屈童正要和他說明鄭榮的事情讓他們提高警惕,忽然瞅見黃柳腰帶上一塊亮晶晶的綠鬆石。這石頭晶瑩剔透,石身上粗粗刻了幾刀,行動時仿佛一條頑皮的鯉魚在上下跳躍。

“喲,童童你稀罕這玩意兒麽?” 黃柳見屈童怔怔地盯著自己,大方地解下鬆石雕像塞進他手裏,擠眉弄眼,“今天在這水裏摸到的,你要是喜歡就拿去。”

屈童遲疑地接過鬆石道:“黃娘娘,你自從進來之後,可還見過其他人沒有?” 黃柳楚楚可憐地把頭搖成了個撥浪鼓,回頭指了指身後的兩個同伴嬌聲道:“喏,就是他們兩個,我抽到的是‘醜’,他們倆一個是‘午’,一個是‘未’,其他人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屈童邊聽邊點頭,手心裏卻攥著石頭魚開了小差:這東西他見過熊鯉貼身戴著,熊鯉說是楚王熊瑜在他滿月生日時送的禮物,從小到大從未離身過。如今失落在溪水,說明熊鯉和他的“龍”家軍已經先於自己找到了水源,並很有可能就棲身於附近。隻是,為何弄得如此狼狽,竟然遺失了貼身的物事呢?

思緒正溜著號,黃柳突然俯身上來在他耳邊輕啟朱唇:“童童,你帶著人來的?那棵樹後麵好像有個影子。”

屈童聞言頓時警覺起來。他的傀儡兵馬遠在百步開外,這鬼鬼祟祟的“影子”多半是敵國的探子。

他給黃娘娘使了個眼色,隨即直起腰身來,從懷中拿出塊淡金色的“辰”字符朗聲道:“大將軍令在此,黃柳聽令!” 那黃柳也許是戲文唱得多了,竟風情萬種地半跪下去凹了個嫋嫋婷婷的“福”,迎著屈童的目光道:“柳兒得令。”

屈童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封你為左將軍,命你帶領人馬在溪邊安營紮寨,天黑之前務必完工。” 說罷便將塊一寸來長,寫有赤色“醜”字的木牌交到黃柳手中。隻見溪水邊的樹林裏倏地一下密密麻麻的多出來了許多“天兵天將”。粗粗目測,這“醜”字牌給左將軍招來的兵馬和“右將軍”李燃的無異,都是步兵一千人,馬車兩組三十二乘。

黃柳就算再淡定也沒有見識過這等場麵,張著的嘴巴半晌沒能合攏,怯怯的來到屈童身邊,麵無人色地指著黑壓壓的兵馬道:“童童,這些是人是鬼?”

屈童同情地望向花容失色的黃娘娘,手裏暗暗施了些力在他肩上將他穩住:“管他是人是鬼,反正都得聽咱的調遣。” 說著眼角帶過不遠處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柏樹,就見一個天青色的身影在樹後一閃而逝。

雖然隻是驚鴻一瞥,但是從身段腳法上麵判斷,屈童心裏已經有了七八分數。

他扶著驚魂未定的黃柳在溪邊的青石板上坐下,幽幽的問道:“往年夏天你都要隨戲班敲鑼打鼓的出去巡演,還有些雜耍的馴獸的和你們同去,好不熱鬧。今年怎麽倒閑下來了,在學堂裏和我們廝混?” 黃柳原本緊張得一顆心砰砰直跳,這會兒聽他詢問戲班的事便漸漸鬆弛下來,神色間有些憂鬱地說:“童童,我不瞞你,我準備要改行了。如今世道不好,沒有幾家人有那個閑錢聽戲看雜伎了。師父他老人家說,咱們和江那邊消停了幾年,沒準兒什麽時候就要再打起來,到那時咱們北岸保不準要遭殃呢。我打算明年和師父一起去北方闖闖……”

屈童聽他提起外麵的戰事,心裏一沉。臉上卻麵不改色,東一句西一句閑扯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終於正色道:“娘娘,今晚我要演出好戲,你捧不捧場?”

黃柳這會兒已經三魂歸竅,明白屈童這是在謀篇布局了,脆生生的說:“好,童童,我陪你唱好這一出。”

屈童望著黃柳那張俏臉上難得的一本正經,滿意的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指著石縫中的小魚道:“娘娘,你們要麽殺了它吃肉,要麽索性放了它,這麽戲弄於它,實非丈夫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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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黃柳落腳點西南十裏之外是一片連綿的丘陵地帶。

此起彼伏的小山之中不乏天然的溶洞,其中一個洞洞相連深不見底,且有條碧玉緞帶似的地下河流曲折貫穿其中。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腳踩在塊濕漉漉的岩石之上,他的頭發並沒有豎冠,而是簡單地在頭頂紮成一條烏黑油亮的辮子。這少年五官中糅合了幾分異域人士的深邃,淡褐色的眼珠子仿佛一隻狡黠的靈貓,在幽暗的洞穴中發散出迷離的光來。身上一襲水紋白衣,簡單中透著華貴。

“殿下,” 白衣少年左手邊一個十二三歲的天青色男孩道,“他們就紮寨在水邊的林子裏麵,我看的一清二楚,除了黃娘娘,朱砂,周誌,還新來了個屈童。黃娘娘好像管屈童叫‘大將軍’呢。”

“哦?” 熊鯉聞言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一掃先前的懶散,興奮地道,“我是‘龍’,屈童是‘辰’,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就是大將軍。擒賊先擒王,我們連夜把他們一鍋端了!”

一身天青色的小旋風溪春躊躇滿誌地說:“對付他們一群飯桶,哪用得著殿下親自動手。我一個人去,就能把屈童活捉回來。到時候沒了大將軍,看他們還怎麽跟咱們對抗?”

這時陰影裏一個人輕輕地咳了一聲。

“屈童不是鄭榮,他鬼主意多得很,咱們不能掉以輕心了,” 這人從陰影裏走了出來,身量上比熊鯉溪春兩人都要略小,頂多十一二歲的樣子,卻生得高額大耳,眼距極寬,眼珠子黑白分明,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精明伶俐。

“屈平,你不要長他人的誌氣,”溪春冷冷地說,“你和屈童雖說是一家子兄弟,可是這會兒兩軍對壘,你可別忘了自己是哪邊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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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thropologi 回複 悄悄話 多謝采心啦,每次都兩頭兒讚:)
悉采心 回複 悄悄話
頂安安出色的白描,家裏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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