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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沉情》冰海(29):海妖行動(之三)

(2022-10-08 04:58:24) 下一個

吉雪淵在梅嶺租下的秘密據點後門有一條沒有修葺的土路,沿著它徒步十來分鍾便來到了一座沒名沒姓的黃泥山腳下。

叫它小山實在是抬舉它了,目測最多也就是十幾層樓高罷了。山的南麵被黃泥覆蓋,坡度緩和,植被茂密,頗有幾條被愛好登高者踩出來的小泥路。而山北麵則光禿禿的一片,蒼白的山體沒遮沒掩地曝露於眼前,幾乎九十度垂直的峭壁被風雨洗禮得平整光滑,在皎皎月華下別有一番肅穆莊嚴的美感。

一高一矮兩人腳步輕快的來到北山腳下。他們身著單薄的便裝,在落木蕭蕭的秋夜尤其顯得寒意逼人。仔細看時,兩人的腰、臀,和大腿上密密麻麻的佩戴了七八種工具,從繩索到掛鉤到鋼釘再到鋼爪無一不足。

兩人對著山體觀察了片刻,各自找到一個心儀的出發點,對望了一眼,便倏地竄了上去。

戶外攀岩,如果不借助任何特能,那就隻有依靠攀岩者對於岩石縫隙的良好判斷,攀岩工具的正確使用,和攀岩者自身強大的身體和心理素質。

高個子顯然對於工具使用得更為純熟,他岩釘繩索並用,很快就巧妙地利用岩隙找到了一條快捷的攀登路線。小個子則顯得有幾分笨拙,在用撅了幾根岩釘之後,他悶聲罵了句娘,索性放棄了工具,手腳並用地扣著岩石往上爬去。看上去姿勢不太優美,可是出乎意料的,竟然並沒有落下太多。

大約過了半個鍾頭,兩人差不多抵達了半山腰的位置,一上一下,不約而同地停下歇息。

高個子坐在繩索上往身下張望:“楚樹恒,你怎麽樣,還挺得住嗎?”

斜下方的小個子喘著氣喊道:“陳寰,你隻管往上就是。這小破石頭山還難不倒我。”

正啞著嗓子上下喊話,楚樹恒忽然感到一抔沙土撲簌簌地落在肩上。就見上方陳寰固定繩索的岩釘一鬆,整個人自由落體式的往下墜落。楚樹恒想都沒想,左臂伸出去在空中一撈,恰恰抓住了陳寰灑滿鎂粉的一隻右手。

兩人在空中蕩秋千似的懸掛了幾分鍾,陳寰幾次想要再度站穩腳跟,每次幾乎就要成功了運氣卻都差了那麽一點點,不是碎石鬆動,就是因為角度過於刁鑽而無法持久。楚樹恒臂力還不錯,但是如此折騰了幾次三番之後,扣著岩石的右手指縫裏漸漸地開始滲出血來。

就在不上不下,精力一分分從僵硬的四肢裏往外流走的時候,一團藍色的火焰驀地照亮了夜空。耀眼的藍光刺得楚樹恒睜不開眼睛,他隻覺得自己在肋下被人夾住,穿破夜風扶搖直上。耳畔山風掃過岩石簌簌作響,臉頰上一股股寒氣襲過有如刀刮一般。

再睜開眼時,楚樹恒發現自己平安無恙地坐在山頂上一塊光潔平整的岩石上。

對麵那人周身閃著一層淡淡的藍光,在月光下仿佛一塊瑩白無暇的美玉,讓人心生敬畏。

陳寰盯著他,幽幽地道:“這場比試,是我輸了......” 頓了頓又問,“鬼鬼,假如沒有王逸杭,你還會這麽積極地參與我們對楚玉廉的圍剿行動嗎?”

楚樹恒迎上他的目光,對視片刻,確定他不是在消遣自己後,認真地說:“陳寰,你當我是什麽人?楚盛集團就是冰海的毒瘤,我幾年來一直擠破了頭想要加入特安,就是為了今天。至於王隊......,王隊他在與不在,都不會改變這點。”

陳寰聞言點了點頭,晶瑩的紫光自眼眸有些侵略性地傾瀉在他臉上:“剛才,為什麽要幫我?我如果出了事,你和王逸杭才有機會啊。”

楚樹恒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下去了,忽地一下站起來,緊握著雙拳上青筋畢現:“陳寰,你這是什麽意思?我自問沒有哪裏對不起你的。我楚樹恒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再說了,我們現在是一個行動組的戰友,我絕不會讓自己的隊友有事!”

想了想,又嘟囔著低聲補了一句:“更何況,我要真對你見死不救,王隊他這輩子估計都不會再看我一眼了......”

 

這晚,“花和尚”魯堯一直六神無主地在鬼鬼房門口轉悠。

當雙目微微泛紅,被汗水濕透了的楚樹恒終於出現在走廊裏的時候,魯堯一個箭步迎了上去,非常不見外的和他一起進了房間。

“哎呀,阿彌陀佛我的媽,鬼鬼你可算是回來了!” 魯堯一邊哭喪,一邊去掀楚樹恒的衣角。

“哎,你怎麽還動上手了?” 楚樹恒啪的一聲打飛了他肥胖的手掌,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大晚上的不回來睡覺還能去哪兒?”

魯堯差點兒就要哭出來了,自己賞了自己一個嘴巴:“都怪我這碎嘴,我他媽找抽。我看你和陳代表單獨出去了,我,我怕他欺負你啊......”

楚樹恒聞言長出了口氣,下意識地把流血的右手別在身後,在魯胖子肥嘟嘟的腮幫子上捏了一把:“你也是夠軸的,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和王隊沒什麽,就算有過什麽,也已經翻篇兒了。”

魯堯將信將疑地看著他,眼神直往滲血的右手那兒出溜:“那陳代表他,真沒把你怎麽樣?”

楚樹恒突然失去了耐心。疲憊感猶如決了堤的洪水,毫不留情地衝垮了他苦苦支撐的堅強。一瞬間,從心到身,都尖叫著舉起了白旗。他一把拎起魯堯的衣領不客氣地往門口推搡:“陳代表和我聊了一晚上,還邀請我去他故鄉。我們倆情敵見麵,分外和睦。這樣可以嗎?”

魯堯的鼻尖委委屈屈地對上了“砰”的一聲關死了的房門。一邊往回走,一邊覺得哪裏不對勁:這兩個男人,肯定有一個是在裝瘋賣傻,又或者,是真的瘋了,又或者,兩個都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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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沉穩的楚家二公子楚禹雄有點坐不住了。

下午四點五十分的時候,楚禹雄接到了一封來自“國家海洋災害監測防禦局”發出的關於冰海海域的緊急通告。

國家海洋災害監測防禦局是個在掛在環保部門旗下的新興政府部門,成立幾年來主要致力於人為的海洋災難災害防禦防治,什麽汙染,赤潮,外來物種入侵。在某些飽受自然災害困擾的沿海城市和遠洋漁業三巨頭的強烈呼籲之下,最近一兩年也開始涉獵海洋地質模擬的時髦領域,時不時給客戶群發送一些賞心悅目的三維海底模擬圖片。

然而這份電子郵件卻不同尋常。

首先,標題上寫著“請務必閱讀”,以防有人把它當作垃圾郵件看也不看就拉進了垃圾箱。這還不夠,標題邊上加了一個觸目驚心的驚歎號表示“非常重要”。

收件人一欄並不象往常那樣被隱藏,冰海地區但凡和海能掛上鉤的企事業單位法人都赫然在列。

郵件的主體十分簡單直白。大意是說,檢測到了冰海海域不同尋常的地質活動,模型推測,明天晚上八點到十二點之間,冰海位於近海深海交界處的海坡將發生非變形性的彈性震動,或將引發弱海嘯。

這份學術氣質濃鬱的郵件拿白話來解讀一下,就是說,冰海的海坡位置會發生低級地震,雖然對海底破壞程度不大,但是該海域的水麵或者海底作業還是夠吃一壺的。

為人精明的楚禹雄和善於交際的楚禹瓊楚禹飛都不同,既無女友也不好男風,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家族生意上,把個水產品副業經營得風生水起。楚玉廉明麵兒上讓楚禹雄掌管罐頭廠,暗中卻把海底農莊的具體操作也交給務實謹慎的二兒子來打理。即使這樣,老爺子也還是不放心,時不時的插上一腳,垂簾聽政。

楚禹雄接到郵件不敢大意,和幾個商務夥伴確認他們也都接到了同樣的政府緊急通告後,卡在飯點上和幕僚們召開緊急視頻會議。

負責海葡萄收割提煉的魏長青是個五十開外的生意人,溝壑遍地的臉盤上頂了盞時下年青人流行的西瓜皮頭,充分詮釋了什麽叫“老黃瓜刷綠漆”。魏長青一聽說是低級地震,馬上就沒了興趣,打著哈欠倚老賣老道:“不打緊,不打緊,好在我們剛剛收過,隻要林子不震塌咯,我看就沒啥子事情。再說了,這個什麽模型不模型的,聽說從來就沒個準頭?”

楚禹雄眉頭微微一蹙,他經常把“危機管理”掛在嘴上,最見不得魏長青這種不講究的作風。但有礙於魏是父親楚玉廉的開國元老,不便當眾發作,隻得把話頭丟給自己的心腹,搞信息安全係統的陸明達:“明達,你怎麽看?”

長了一張娃娃臉的陸明達是楚禹雄的大學同學,鼻梁上的鏡片好像酒瓶底一樣厚,心思卻比海底還要深。他推了推鏡片,慢條斯理地說:“楚總,依我看,這事得做好防範措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我提幾點,大家討論:第一,林子外圍的海蛇,一旦受驚短時間內將無法恢複。第二,也是我更擔心的,林子上空的防空網,如果在海嘯中失去控製,那有可能整片林子就毀了......”

一番話說得楚禹雄冷汗直流。

同樣在視頻電話的還有負責“海妖”行動善後的通城特安維和隊長王逸杭,和行動總策劃,黃一鳴黃部長。

王逸杭本來想抽空回趟梅嶺去看看陳寰,突然聽黃一鳴說要提前行動,立馬就抓狂了。

黃一鳴示意王逸杭稍安勿躁:“小王,你現在就在冰海按兵不動,明天行動一旦開始就和夜鷹還有胡敏他們配合收網。動作要快,要出其不意,不能夜長夢多。”

王逸杭看著照例麵無表情的黃一鳴,滿腹狐疑:“黃部長,不是我信不過你啊,不過,這個什麽‘國家海洋災害監測防禦局’靠不靠譜啊?我們特安素來和其他部門沒什麽交情,你是怎麽說動他們給我們做事的?”

黃一鳴老狐狸似的“嘿嘿”一笑:“逸杭,你還記得你的暑期見習生黃靜菡嗎?”

黃一鳴要是不提起,王逸杭還真快忘了,自己隊裏還有過這麽一號既不能文又不能武的人物:“哦,對啊,來隊裏沒幾天就追我們副隊長的那位高材生?好像還是您老的親侄子來著?”

黃一鳴又是“嘿嘿”一笑:“你小子的嘴就是損。我侄子研究生畢業,分到‘海災局’了......”

王逸杭聽到這裏忍不住對著攝像頭真心實意地豎了個大拇指:“您老厲害!謀兵布局,眼光長遠。”

黃一鳴一擺手:“你別給我戴高帽子,再說了,這頂高帽子我也戴不著,這步棋是陳寰陳代表的主意。他和我侄子親自聯絡溝通的,要誇,等行動結束了,你自己送朵大紅花去。”

王逸杭這回徹底沒脾氣了。他自己做起事來從不瞻前顧後,拖泥帶水。可是事關陳寰,就容易想得太多,顧慮重重。這兩天在冰海和夜鷹他們執行任務,腦袋裏總是來回預演陳寰他們的行動 —— 要知道楚家可不是吃素的,隻要看看鬼鬼的遭遇就知道那幫人的心狠手辣。他越琢磨越覺得危險,總想著要回一趟梅嶺和行動組長吉雪淵好好掰扯掰扯。

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行動竟然提前了。

按照陳寰的計策,如果真能讓楚家短暫地中斷防空網,倒不失是個行動的絕佳時機。

王逸杭心裏明白,可晚上還是不可救藥的失眠了。無論他數了多少隻綿羊,無論他睜眼還是閉眼,鋪天蓋地揮之不去的都是陳寰那張含笑不語的俏臉。挺屍到了淩晨兩點半,王逸杭生無可戀地抱住一隻枕頭聊以自慰說:“寰寰,你別再折磨我了。打完這一仗,咱倆一起退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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