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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沉情》行走的影子(16):赤殺

(2022-07-05 05:26:46) 下一個

王逸杭陳寰有默契的翻身下了床。

天花板裏的“沙沙”聲停了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房間裏一片寂靜,除了一隻裝飾用的古董落地擺鍾機械的“滴答滴答”聲和兩人克製的呼吸聲之外並無絲毫異常。靜得王逸杭都開始懷疑剛才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忽然“沙沙”聲又響了起來,與之隨行的一連串類似鍾表上發條時會發出的“克力克力”聲敲打著王逸杭的耳膜,這串敲擊聲一路走到了室內花架上方的空調口。

王逸杭從枕頭下摸出一把特安局特製的手槍,槍管在暗夜裏發出冷冷的銀輝。他給了陳寰一個手勢,示意對方按兵不動,自己則貓著腰藏身到了花架後方的皮沙發後麵。

一根頭發絲般粗細的絲線從空調口懸掛了下來,如果不是窗簾沒拉好的一邊透進來的月光打在絲線上閃爍著一點一點金屬光澤,這絲線幾乎秘不可見。絲線底部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很快就落在了地毯上。王逸杭借著打在白色地毯上的月光定睛一瞧,原來是隻拳頭般大小,滿身布滿棕褐色絨毛的大號蜘蛛。王逸杭鬆了一口氣:媽的,兩個特警差點被隻蜘蛛嚇尿了。

他剛剛鬆懈下來,就見這蜘蛛異常靈敏地調動著八條長腿飛速向陳寰所在的席夢思位置奔去,就在它移動的同時,身體開始飛速長大起來,沒一會兒,布滿條紋的腹部已經充了氣似的長到半人多高,折疊起來的腿部伸展出去差不多有兩米長。“這是碰到蜘蛛精了嗎?”王逸杭剛剛把槍對準它,這龐然大物就和陳寰滾到了一起。

兩人正戰得難解難分之時,忽地藍光一閃,那怪物好像被擊痛了似的,讓陳寰從它的控製中掙脫了出來。看到渾身閃著淡藍色光暈的陳寰跳上了屋頂的吊扇,王逸杭鬆了口氣。可惜好景不長,一股濃稠的液體從那怪物口中射出,陳寰似乎被腥臭的粘液擊中了,悶哼一聲“噗通”一下頹然墜地。

“奶奶的,敢傷我的人!”王逸杭向怪物連射兩槍,“砰砰”兩聲悶響,一股腥熱的液體從它龐大的身體裏汩汩流出。那怪物顯然被激怒了,放棄了身下的陳寰,發了瘋似拖著傷腿的向王逸杭衝了過來。王逸杭見那怪物眼裏燃著紅色的怒火,不敢掉以輕心,一手護頭撞破花架後的落地窗跳了出去。那怒火中燒的怪物緊隨其後一起追到了屋外的花園。

皎皎月華下的後花園發散著梔子,玫瑰和青草的芳香,靜謐而美麗。

王逸杭見花園裏除了修建得整整齊齊的低矮灌木,基本上是一馬平川的草坪,心裏暗暗叫苦:連個遊擊戰打掩護的地方都沒有。更不走運的是,他破窗而出時被碎玻璃劃破了頭皮和小腿肌肉,鮮血順著臉頰和褲子流淌下來,疼得鑽心。

轉瞬之間,八腳怪物尾隨而至,兩隻巴掌般大小的黑瞳裏紅霾密布,一顆頭顱“克裏力克力”地在脖頸上神經質地轉動著,好像在思索著吞食獵物的最佳角度。

王逸杭被它盯得毛骨悚然,舉槍就射。誰知就在子彈射出的一刹那,那怪物竟然又長大了數倍,好似一座小山似的壓到了王逸杭身前。王逸杭被它渾身鋼針般又長又密的棕褐色鬃毛纏住動彈不得,能夠聞到它嘴裏熏人欲嘔的腐臭氣息,閉上眼睛心道:我命休矣!

就在他虔誠地問候東西方各路佛祖聖明之際,身上的壓迫感突然一輕,睜眼一看,隻見一個渾身散發著藍光的人騎坐在怪物身上,仿佛天神下凡,讓人不敢逼視。

那一層樓高的怪物喝醉了酒般地左右搖擺撲騰著,想要把肩上的敵人甩落下來。陳寰突然在它肩上站起,隨著律動一個筋鬥滾落至它毛乎乎的麵孔上,那怪物覺得瘙癢難忍,張開大嘴想要咬住他。就在它張嘴的一刹那,陳寰倏溜一下無比靈巧地鑽進了它的口腔。

那東西愣住了,出於本能“咕咚”一聲將膽大滔天的入侵者囫圇咽下肚去。

不出片刻,那龐然大物瘋了似地在草坪上狂奔起來,一邊奔跑一邊幹嘔著,腹部一處近乎透明,閃著微弱的藍光,身上中彈的地方徐徐地流出烏黑腥臭的液體來在身後留下了一條歪歪扭扭的黑線。這樣折騰了大約五六分鍾,這怪物精疲力竭地頹然跌坐在了一處玫瑰花從之中,笨重地喘著粗氣,八隻布滿鬃毛的長腳徒勞地在空中撲騰著。

王逸杭拖著傷腿朝怪物爬去,尋思著陳寰還在它肚子裏不能輕易開槍,唯今之計就隻有手動給它開膛破肚了。實在不行,就上嘴。

就在王逸杭離它還有一人多遠的時候,小樓般大小的巨獸突然“砰”的一聲從腹部半透明處裂開一尺來寬的口子,紅黑色的體液內髒夾雜著糞便噴泉似的向空中噴射出兩人多高。這樣持續了兩三分鍾之後,它圓滾滾的肚皮漸漸癟了下去,傷口處開始流出塊狀的膿血和蛋清狀的液體。

一個全身汙穢難辨的人從傷口裏爬了出來,唯一沒有被汙物覆蓋的是一對紫色寶石般閃閃發光的眸子。

王逸杭激動得差點兒哭出來了。他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也顧不得髒不髒臭不臭,一把抱住了渾身血汙的“怪人”。陳寰拍了拍他的肩膀,隻覺得一滴滾燙的液體落入了自己的領口,溫柔地調侃道:“怎麽,還哭上鼻子了,真是越大越沒出息了......”

王逸杭緊摟住他的脖子:“我沒哭,我這都是被你熏得。”

兩人互相攙扶著找了一處幹淨的草坪坐下,王逸杭脫下自己已經破的不成樣子的睡衣替陳寰把臉抹幹淨,端詳著他紫羅蘭色的眼眸,無限感慨地說:“我說你到底是個什麽品種啊?怎麽眼睛還會變色,是隻變色龍嗎?”

陳寰無可奈何地看著滿臉是血的王逸杭:“我要真是隻變色龍,那好像該變的又黑又臭才對吧?”

兩人正著打嘴仗,突然身後一陣悉悉索索。

回頭一看,隻見剛才被陳寰開膛破肚的八腳怪獸竟然又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渾身淌著黑色的膿血,嘴裏發出充滿仇恨的轟隆隆的低吼。“靠,還真是隻打不死的小強啊,”王逸杭掙紮著站起來,往腰間一摸卻連叫不好,“糟了,我的槍呢,是不是剛才掉在草叢裏了。”

疲憊不堪的兩人正準備和死而不僵的怪獸再作殊死搏鬥,忽然一抹亮橘色的雲將天的一邊點燃了。

一隻橘褐色的大鳥撲哧哧地在半空扇動著翅膀,仔細看時原來是個背生雙翼的男子。

他手捧一團藍色的火焰,附著在身體外圍的空氣在火焰的炙烤下顫抖著波動著,一雙亮得刺眼的橘色翅膀好似在烈焰中熊熊燃燒,整個人如同浴火重生的不死鳥般明媚動人,銳不可當。

“岩雷!”王逸杭不由得驚呼。

被喚作岩雷的大鳥並不答話,手中的藍焰仿佛空中墜落的隕石射向緩慢移動的怪物。那八腳怪“嗷”的慘叫一聲,土丘般的身軀瞬間燒成了一個火球。它哀嚎著,東倒西歪地走出了幾步便轟然一聲倒在了草坪的正中,圍繞它燃燒的身體有一圈淺藍色的火線,火焰好像被咒語圈住了似的在圈中咆哮著肆虐著,而圈外的草坪卻依然碧綠,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烈焰的威脅。

段正森徐徐地降落在火圈旁邊,關切地望向滿身汙穢的獸族代表陳寰:“我來晚了一步,你,還好嗎?”

王逸杭早就看這隻岩雷鳥不順眼,他一瘸一拐地擋在陳寰身前:“姓段的,什麽叫做你來晚了?” 說著氣不過地手指小山般的火堆,“這個八腳怪是什麽東西?之前我和龍龍住在這裏好好的沒事,怎麽吳天明一來這個東西就跟著搬進來了?

吳天明突然發病是不是這個八腳怪的功勞?讓我來猜猜看,你請這個醜八怪來做掉吳天明,自以為天衣無縫,誰知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家夥看上了你們吳家的豪宅賴著不肯走了。如今你不得不出下策,親手處決它。”

段正森目光繞過王逸杭投向陳寰,神情磊落得近乎自負:“是,赤殺的確是我請回來的。它今天不得不死,也是我的疏忽。隻是,姓吳的就那麽清白麽?他手上的累累血跡,留他到今天算他夠本了。”

王逸杭剛要著急上火地接話,陳寰將他攔在身後,平靜地看著段正森:“赤殺,八腳蟲獸,身有赤鬃,善變形,喜食人畜腦髓,多寄居於房梁馬廄之中。”

陳寰說著上前一步,目光明亮清澈:“正森,赤殺已經絕跡多年,你是怎麽找到它又召喚它出山的?”他稍停片刻,又上前一步逼問道:“是不是在曲木?今天這隻按照書裏記載的尺寸,還是隻未成年的幼獸,想來應當還有其他的族人隱而未出?”

見段正森沉默不語,陳寰自言自語道:“果然,又和曲木有關。看來還得回去找臨西一趟。”

王逸杭在一旁見這二人有問有答的有點急了,拉住陳寰道:“咱們要審抓回去再仔細審,這人心思陰險深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現在就讓我帶回特安局連夜審問。”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了。空氣裏除了依然在燃燒的火堆發出“嗶嗶噗噗”的聲響,安靜得有些詭異。

陳寰沉吟片刻,拉住王逸杭的手腕,向岩雷使了一個眼色:“正森,你先走吧。這裏我會處理的。” 王逸杭聞言想要追蹤卻沒能掙脫陳寰的手心。隻能無奈地目送橘褐色的大鳥騰空而去。

過了良久,陳寰放開手,舉起被捏的泛了紅的手腕在唇邊輕輕地吹了一下,柔聲問道:“疼不疼?”

王逸杭嗖的一下抽回手臂,臉色鐵青。蹭蹭蹭走出幾步遠。

陳寰跟在他身後繼續說道:“逸杭,剛才不和你商量就擅自放走段正森是我不對。我作為獸族代表,正式向你提出申請,對岩雷段正森法外開恩,網開一麵。”

王逸杭猛地回過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思索了良久才終於出聲:“陳代表,你是想勸我,如今人獸矛盾重新浮出水麵,此時如果案發,一向尊為模範的人獸聯姻一夜之間變成了獸族女婿貪得無厭謀害嶽父的驚天醜聞,這將導致矛盾激化,不利於種族和睦共處的大局是嗎?”

陳寰撩起眼皮來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麵孔被血汙渲染得深刻而尖銳的維和隊長,微微地點了點頭。

王逸杭輕歎一聲,目光如炬:“陳代表,你可知道什麽是法治社會?又為什麽要有我們維和小隊?

一個法治社會裏沒有人能夠淩駕於法律之上,無論他是貧是富,是貴是賤,是人是獸。

隻要是觸犯了法律,就必須接受審判和製裁。而其他相關的社會和道德層麵的問題,應該交給相關部門去處理,而不是由執法者越俎代庖。

我們維和小隊的存在,就是要保障獸族的正當權益,同時也絕不縱容獸族的特能者為所欲為,逃脫法網。”

陳寰緘默了片刻,溫柔地拉住那隻垂在身側攥成拳頭,微微發抖的手:“逸杭,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沒想到,你會有今天的這番話。” 頓了頓又柔聲說,“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假如這個社會的法製不健全,或者對社會中的某個層麵或者種族有著不公允的處置和偏見。這時,作為執法者一員的你,又將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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